李嗣源前几天染了风寒,这两天不起烧了,只是还是有些咳嗽,不过已经好多了,就笑着说:“不碍事,感觉快好了。”
林从在床前坐下,看了看他爹,果然气色好了些,放心下来,就对他娘说:“娘熬梨给爹,我听着爹有些咳嗽,应该是痰还没清干净。”
王氏听了笑道:“还用你提醒,我早给你爹炖上了,只是你爹不爱喝,嫌甜不拉几的,”王氏对李嗣源笑着劝,“你看孩子都知道咳嗽得喝个梨水,你偏生不吃,还不爱吃药,就在这硬抗。”
李嗣源听了,只好笑着说:“好好好,我吃。”
王氏顿时高兴了,忙让人把炖的梨汤端来。
丫鬟端来梨汤,王氏亲自服侍李嗣源吃了一盅。
这梨汤是太医院精心配的,李嗣源喝完,果然觉得嗓子舒坦了些。
舒坦的李嗣源精神大好,就和王氏林从聊起了天。
屋里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聊了大约半个时辰,李嗣源有些累了,林从和王氏不敢让李嗣源劳累,王氏就打算陪着李嗣源休息一会,林从见状,很退了出去。
出了屋,林从想着事看来得有空再找他娘说,结果林从刚出门,就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个枢密使。
“朱使君,冯使君!”林从和枢密使朱弘昭、冯赟打招呼。
“小郎君好!”两个枢密使笑着点头,朱弘昭还开口问,“陛下在里面可有空?”
林从说:“我和娘刚刚陪着爹说了会话,爹有些乏了,我就出来了,现在爹应该休息了,两位枢密使可有急事?”
两枢密使一听,忙摆摆手,“既然陛下乏了,那我们就等晚会再来,并不是什么急事。”
“那两位使相一个时辰后再来吧,我看爹应该就是歇一会。”
“多谢小郎君告知。”
两个枢密使听了,就要回去。
林从突然想起他打算升职的事也用不着找他爹,找眼前两个就行,反正他要的也不多,林从就叫住两个枢密使。
“两位使相稍等。”
枢密使朱弘昭、冯赟停下回头,“小郎君何事?”
林从走过去,笑着说:“听说党项有意归附朝廷?”
朱弘昭、冯赟不明白林从怎么会突然问这事,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机密,冯赟就笑着点点头,“是有这事,朝廷已经准备派人去招抚。”
“是派符彦卿吗?”林从问。
冯赟笑着说:“是有这个打算,小郎君怎么提起这个事?”
“我听符彦卿说起的,那他走后,不知他麾下原来的八千骑兵交给谁?”林从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的说。
枢密使朱弘昭、冯赟秒懂,朱弘昭立刻笑着说:“小郎君和符将军交好,又在禁军中,自然是交给小郎君,小郎君又在禁军多年,也是时候升个指挥使了。”
林从没想到朱弘昭这么上道,忙客气,“也不必如此,我年纪还小,居高位也不合适。”
朱弘昭忙说:“龙武军指挥使年纪大了,有意引退,正好有缺,再说昔日陛下的大皇子,也是十二三岁就自领一军,为金枪指挥使,小郎君如今领一军,也算恰当。”
林从听得很是心动,不过还是狠心拒绝了,“还是副指挥使吧,领一军,确实有些过了。”
枢密使朱弘昭见林从如此,也暗叹林从小小年纪就已经知分寸,明白贪多爵不烂,就笑道:“那既然小郎君既然坚持,就副指挥使好了,那龙武军指挥使年纪大了想退的事,老臣就帮着压下,顺便劝老将军再多干些日子。”
林从听了顿时高兴起来,龙武军指挥使年纪大了,不大爱管事,他若能继续在正职上干着,他做了副指挥使,也有更大的发挥空间,比换别人强多了,忙对朱弘昭道谢,“多谢朱使君,从林会好好尊重老将军,多听老将军教诲。”
枢密使朱弘昭见林从明白了自己的用心,笑着和林从说了两句,就和冯赟一起离开了。
过了几日,林从果然升上了龙武军副指挥使。
而符彦卿也在李存审配享太庙后,就去了西北招抚党项,并且得驻守西北一阵子。
符彦卿走后,林从凭着龙武军副指挥使,顺利掌控了符彦卿留下的骑兵。
林从终于在自己十二岁时,有了自己的一军兵马。
而此时,已经是他后爹登基的第六年了!
第116章 李嗣源病重
冬去春来, 转眼间,到了他后爹登基的第七年。
林从也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小小年纪, 已经开始在禁军中崭露头角。
而他娘王氏, 这两年因为他后爹不再住在兴圣宫,而是更多的在后宫, 又和两个枢密使联手, 无论后宫还是前朝,影响力也越来越大。
只是林从和他娘虽然势力大增, 却丝毫不见喜色, 因为李嗣源从去年冬天,身子就开始直转急下。
去年冬天过年前最后一次的封笔大朝会, 李嗣源都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主持,结果朝廷一片哗然, 谣言纷起,好在等过了年第一次大朝会,他后爹身子好些, 硬撑着露面见了群臣, 朝廷才谣言稍止。
而自此,他后爹除非大节日去前朝露个面, 就已经上不了朝了。
幸好前朝政务有宰相处理, 军务有枢密使处理,倒也没发生什么乱子。
只是朝野上下,各种猜测不断, 时常京中有传皇帝已驾崩秘不发丧的谣言,弄得人心浮动。
一直到了春天,天气渐暖, 李嗣源身子好歹好了一些,宰相冯道带着群臣到后宫问安,李嗣源又撑着出去参加春蚕礼,群臣和百姓见皇帝尚在,谣言不攻自破,朝廷和京中这才终于又安稳下来。
只是这是天气暖和了,很快,夏天一过,秋天一来,他后爹又病了,这次却是起起落落,御医折腾了一个月,他后爹才稍微见好。
王氏宫中
王氏小心的把李嗣源的手放回被子中,旁边诊完脉的御医已经轻车熟路的自动到旁边去开方子。
王氏守在床边,看着昏昏沉沉的李嗣源默默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御医过来,奉上药方,“娘娘,这是臣和其他御医新拟的方子。”
王氏接过方子,看了看,久病成医,她如今也能看出点门道了,发现用药轻了许多,王氏松了口气,把方子还给御医,“去抓药吧!”
“是,”御医们退下。
御医往外走的时候,林从正巧从外面进来,看到御医,点点头,就进来了。
林从走到床前,看着睡着了的李嗣源,轻声问,“娘,爹今日怎么样了?”
王氏叹了一口气,“昨晚上又大半夜咳嗽胸口闷睡不着,今儿五更,才困意上来,服了药歇了。”
林从听了,看着他娘眼底的青色,知道他娘定然又是一宿没睡,就忙说:“娘,我在这守着,您去先歇一会吧,可别熬坏了身子。”
“我不困。”王氏摇摇头。
林从劝道:“娘您还是歇歇吧,万一累垮了,岂不是又多躺下一个。”
王氏听了,这才松口,“那我去隔壁睡一会,等你爹醒了记得叫我!”
林从点头,“放心,我这这看着呢!”
王氏起身打着哈欠去了隔壁,林从就在床边坐下,守着他后爹。
林从坐在凳子上,看着床上正睡得有些不太安稳的李嗣源,看着他后爹散开的头发有些乱,有一缕刺到了脖子,林从轻轻帮着理了下。
看着他后爹的白头发,林从有些心酸,两年前,他后爹还是身子骨棒棒的健硕老人,可仅仅两年,他后爹的身子就垮了,头发也白了,脸上也干瘪的没肉了,精气神一下子消了大半。
而这一切,不过是他后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
林从第一次真切的明白,人老了意味着什么。
因为知道历史,知道后面的走向,林从还曾纠结要不要阻止李从荣逼宫,甚至想着,如果阻止李从荣逼宫,李从荣死不了,是不是他后爹就不会因为李从荣的死受刺激,在病中病逝。
可到了现在,林从才明白,先不说李从荣那个和别人脑回路不一样的神经病,他压根就不可能预测他想什么,更别提提前阻止,就说这整件事,其实重点就不在李从荣身上。
重点是在他后爹身上,是他后爹老了。
如果不是他后爹老了,对朝廷掌控和兵权掌控低了,就算李从荣谋反,谁又敢趁着平叛杀他,杀了他难道不怕他后爹报复,毕竟儿子被杀,哪怕真谋反,对李嗣源那也是亲儿子。
可以说,李嗣源只要健康的活着,哪怕李从荣再作妖,哪怕谋反,也没人真敢动他。
就像杨贵妃马嵬坡兵变,总有人争论是杨贵妃的错,还是李隆基的错,可实际上,谁的错都不是,错就错在当时李隆基逃跑,威信大损,压不住兵了。
否则在长安时,杨家那么嚣张时,怎么将士不敢清君侧。
所以说到底,终究是老虎老了,别人不再忌惮了,就有人趁机生乱了。
杨贵妃、李从荣,不过是引起事的一个借口,今天没有,明天也有。
林从叹了一口气,所以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最重要的,就是让他后爹调理好身体,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他爹只要在,那些宵小就不敢乱动。
林从在床前守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他后爹突然咳嗽起来,从睡梦中惊醒。
林从忙熟练地扶他后爹起来,旁边的宫女忙端来痰盂。
林从巧用力一拍他后爹后背,李嗣源哇得一口吐出一口浓痰。
李嗣源这才迷迷糊糊醒睁开眼,“林儿?”
“爹,你醒了?”林从忙扶这李嗣源坐起来,轻轻拍着后背给他顺气,他后爹自从生病后,痰就特别多,尤其每次睡觉,常常被憋醒。
李嗣源缓了下才清醒过来,就看向旁边,林从忙说:“爹是要找我娘吗?我看着娘昨晚一夜没睡,怕她撑不住,就让她去休息了,我去叫她?”
李嗣源忙按住林从,摇摇头,“让她歇歇吧,她也累了,林儿,这是什么时辰了?”
林从看了下旁边水漏,“快午时了,等会就要吃饭了,爹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点饭菜。”
李嗣源感觉了一下,“还真有饿了!”
林从听了很高兴,忙让宫女去传膳,他后爹自从生病胃口都不好,难得想吃东西。
林从把枕头放在李嗣源身后,让他后爹倚着,然后等着小厨房做饭。
他后爹睡了一觉,精神难得不错,就和他说了会话。
过了一会,宫女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打开食盒,里面是白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
李嗣源一看,皱眉,“怎么又这么淡。”
林从忙说:“爹您刚好,脾胃还虚,先吃两顿养养胃,要想吃重口味的,咱们明天做。”
李嗣源这才端起碗,呼啦呼啦喝了碗粥,吃了些菜。
吃饭了,李嗣源倚在枕头上。
林从怕他后爹直接睡下积食,就说了些宫里宫外的趣事给他后爹听。
李嗣源听着听着,突然问:“惠明那丫头,前阵闹着要出家,现在怎么样了?”
林从一顿。
前些日子李从珂和刘氏担心李嗣源身体不好,就打算先把闺女的婚事定下,毕竟要真是李嗣源不行了,惠明作为李嗣源孙女得守孝不说,还不知道后面新帝对李从珂怎么样,所以就打算先定下来。
结果就遭到了惠明的反抗。
惠明是真不想嫁人,之前只是没来得及向她爹娘说,如今她爹娘打算给她找婆家,她自然闹腾起来了。
李从珂和刘氏对自己闺女居然不想出嫁想出家很是生气,父女,母女对峙了很久,不过终究作为李从珂和刘氏唯一的闺女,父母终究拧不过孩子,两人现在也松口了。
林从就和李嗣源说:“惠明那事,大哥和大嫂妥协了,不过爹你不用担心,惠明闹腾着出家,可不是真剃了头做尼姑去,她就是不想出嫁想弄个道观玩,玩不大哥大嫂也不会妥协。再说,反正她是郡主,您就干脆当她自己弄个郡主府算了。”
郡主虽然只比公主低一等,但并没有自己的郡主府,林从才这么说。
李嗣源本来就是个护短的,听了林从这么说,果然放心下来,笑着说:“这丫头,居然干了这么一件大事,不过朕的孙女,不出嫁就不出嫁,又不是养不起,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吧!”
林从听了笑道:“惠明还担心爹您会不高兴,吓得都不敢来见您,要是知道您支持她,定然高兴得很!”
“有什么不高兴地,到了朕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等她盖了道观,朕赏她些人伺候,朕的孙女,可不能寒碜了。”
林从笑着说:“那儿子就代惠明谢谢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