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捂嘴,“前几天不还打得好好的么,天天捷报,怎么战局突然到了这样?”
“打仗这事,本来就是瞬息万变,尤其战局紧要时,一仗就够定乾坤的了,如今朝廷因为兵败方寸大乱,两个枢密使平日在朝廷上呼风唤雨,可真打仗,指望不上这两个,听说潼关的将领也都没抵抗,朝廷如今又派不出兵,我看是不用指望了。”林从面对王氏,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就直接把现在朝廷面临的情况说了。
王氏听了震惊地说不出话,“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不过娘您也不必太担心,说到底是李从厚和李从珂两人争天下,都是爹的儿子,谁上位都和咱没关系,娘昔日对李从珂也不错,李从珂就算打到京城,当了皇帝,对娘您也没什么影响。”林从安抚道。
王氏拍拍胸口,“这倒也是,只是从厚这孩子平时也不错,谁能想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林从知道这一世他娘和李从厚之间没了王司衣的事,关系还不错,毕竟李从厚无论是真孝顺还是假孝顺,在明面上对两宫太后太妃都很尊重,他娘现在同情李从厚也在情理之中。
“这件事,说到底是李从厚和两枢密使操之过急,削藩这事,不是不能做,可宜晚不宜早,李从厚如果等自己登基七八年,掌了朝中大权,帝位稳住了,再动手,李从珂不过是一藩镇节度使,还不是想怎么揉搓怎么揉搓,说到底,他心太急了,也太容不下人,才有今日之祸。”
王氏听了也感慨不已,“你说得是。”
“不过这几日宫中肯定动荡不安,有些心思不纯者,更是会趁乱下手,娘这几日你一定要紧锁宫门,让健壮会武的太监守门,不要轻易外出,还有等会让人把秦才人和小公主还有张婕妤和四皇子也都接来,这种乱的时候,她们宫中没有太多人手,容易遭灾,至于太后那里,等会我亲自去一趟,让太后也紧闭宫门。”林从安排道。
王氏此时也反应过来,点点头,“林儿你放心,娘明白,娘也不是没经过风浪的,我等下就安排太监开始值守。”
“我这几日会去坐镇禁军,只要儿子手中有兵,就算过几日京中乱了,那些作乱的也会忌惮,不敢轻易动咱们娘俩。”林从握着王氏手,“娘您在宫中一切小心。”
王氏也知道这时候手中有兵才最能震慑宵小,拍拍林从的手,“你快去吧,不用担心娘,要宫里真乱起来,娘也好带人跑你那去。”
林从点点头,起身离开。
……
林从先去了一趟曹太后宫中,曹太后虽然平时不管事,可年经时也曾跟着李嗣源守过城墙,经过大风大浪的,林从隐晦一说,曹太后就明白了,也让宫中紧闭宫门。
林从还告诉曹太后他要去京郊骑兵营。
林从记得历史上李从厚是带人从宫里逃跑的,如果现在和历史一样,那到时宫中无皇帝,定然会宫中大乱,能发教令的就是曹太后和孔皇后,孔皇后不用指望了,曹太后就可以下教令调动兵马。
要是宫中真有危险,曹太后就可以下旨让他带兵进宫守卫宫廷。
所以林从特地把自己的动向来告诉曹太后。
曹太后虽然不知道历史,不过对于林从现在去禁军坐镇很赞同,毕竟宫中真有什么事,林从可以带兵来援。
给曹太后报备后,林从就去了京郊骑兵营。
……
其后几天,京中的情况果然急转直下。
大朝会上,李从厚把群臣骂了一通后,等下朝冷静后,知道事情还得解决,就派人去河东宣召石敬瑭,想让石敬瑭来京领兵抵御李从珂。
毕竟这时候能抵抗李从珂,也就石敬瑭了。
可石敬瑭远在河东,来得大半个月,等到那时,说不定潞王都打到京城了,所以这时候还得派人去抵挡潞王,或者去拖住潞王。
而派谁去,李从厚犯了难,此次京城还能拿的出手的兵马就是禁军,而禁军统领是康义诚和朱洪实,李从厚就派人把两人找来,禁军正统领康义诚主张率禁军出城抵御李从珂,而禁军副统领朱洪实主张率禁军死守京城。
其实如今这种人心惶惶,动乱之时,死守京城是最保险的,因为在京城中,皇帝还稍微有点威严,大家虽然有小动作,还不敢大动,可军队一出京城,就未必再跟谁姓了。
而康义诚和朱洪实其实都明白这道理,可康义诚原来是跟李从荣,后来两枢密使弄死李从荣扶持李从厚上位,让康义诚牺牲了个儿子,康义诚本来心里就有想法,而且现在明瞅着京城守不住,康义诚早存了去投降李从珂的心了,所以才叫着要出城迎敌。
于是两人就在李从厚面前争执起来,都说对方要投敌。
结果李从厚不能分辨,反而信了康义诚,觉得朱洪实不忠,就把朱洪实斩了,而派康义诚领兵出去打仗。
结果康义诚领着自己手下的亲信禁军,一出了京城,就带兵跑去凤翔,投了李从珂。
京中顿时哗然,李从厚的识人不明让他的声望再一次受到全方位打击。
而凤翔那边,李从珂已经攻入潼关,朝洛阳这边赶来,并且为了拿下京城,放出话来,他进京只是清君侧,只诛杀两个枢密使朱弘昭冯赟,其他人既往不咎。
如此,京城更是人心浮动,许多将领,今天还在朝堂上,半夜就跑去投了李从珂。
此时,李从厚身边已经无人了,只好再去找两个枢密使朱弘昭冯赟,朱弘昭在家中听到李从厚相召,却以为李从厚要拿自己和冯赟的人头去和李从珂讲和,吓得投井而死。
而冯赟,听到皇帝相召,倒是老老实实去了,结果半路上遇到京城巡检安从进,京城巡检安从进早有投降李从珂之意,看到冯赟,知道李从珂深恨冯赟,竟然直接杀了冯赟,然后又去朱家,割了朱弘昭的头,一起拿着出了城,去投李从珂升官发财去了。
李从厚在宫里久等两个枢密使不来,派人再去召时,却得知两人都已死,彻底傻眼了。
而京中,此时已经全乱套了。
*
京郊骑兵大营
林从闭目坐在军中大帐中,旁边插着一杆银枪,两排亲兵护卫两边。
一个亲兵领着一个内侍匆匆而来,内侍一进大帐,就扑通一下跪下。
“郎君,宫里大乱,太后娘娘教谕,让您领兵进宫护卫宫廷。”
林从睁开眼,沉声问:“陛下呢?”
内侍一拍大腿,“陛下,陛下半夜带人跑了!”
林从一顿,起身拔起银枪,对亲兵大喝一声:
“走,跟我进宫!”
第127章 进城诛乱臣! 林从:我又不傻!……
林从领兵进城的路上, 才从内侍口中知道如今宫中的乱局。
李从厚那日召两个枢密使不到后,还以为两个枢密使拿乔,就又派了内侍去请, 才得知两个枢密使已死。
得知两枢密使被安从进所杀, 还是被拿去了做投名状,李从厚彻底慌了,毕竟两枢密使的人头可以被拿去做投名状,那他的脑袋是不是也可以。
再加上潞王已经越过陕州,不日抵达京城,深觉京城已不再安全的李从厚, 决定放弃洛阳,逃奔魏州。
李从厚本来还打算先派大太监孟汉琼到魏州, 想着好提前安排诸项事宜,结果孟汉琼出了宫,完全不想去给李从厚卖命, 又自觉往日和李从珂关系不错,就转头去了陕州投奔李从珂了。
李从厚这时候已经不敢再轻易信人了,就派自己的亲信慕容迁领了一支禁军把守玄武门,准备到时保护自己去魏州。
这慕容迁是李从厚为宋王时王府的旧人, 李从厚进京后, 对朝中原来的老臣都很防备, 对自己从汴京带来的人, 却十分信任, 并且多次提拔, 慕容迁能到禁军做指挥使,就是李从厚一手提拔的缘故。
李从厚自觉对慕容迁有恩,觉得慕容迁定然会忠心于自己, 不仅如此,李从厚还特地把慕容迁叫来问慕容迁愿不愿意跟自己走,慕容迁指天发誓,誓死跟随李从厚。
李从厚放心了,于是在当天晚上,带上自己五十亲信,偷偷去了玄武门,打算逃往魏州。
结果李从厚刚出城,本来应该陪着李从厚一起走的慕容迁,居然就关了城门。
李从厚傻眼了,这才明白慕容迁也背叛了自己。
在城门下骂了一阵无果后,只好带着五十亲信往魏州去了。
而皇帝一走,慕容迁凭着自己手中的禁军,立马作威作福起来,不但在京城杀伤抢掠,还派人去联络李从珂,打算把献京城作为自己进阶的资本。
“郎君,那慕容迁如今仗着手中有兵,在城内十分嚣张,见到富商就抢,今日还进了宫,洗劫了两个宫殿,太后娘娘见状不好,才让奴婢赶紧来通知郎君,郎君可一定要小心这慕容迁。”内侍骑在马上不安地提醒。
林从一手持缰绳,一手提银枪,带着骑兵飞驰在官道上,听了冷笑一声,“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慕容迁,他也配!”
林从转头对身后的骑兵大声说:“慕容迁带着他手下的控鹤卫禁军在京城当老大,你们服不服?”
“不服!”众骑兵齐声喝道。
“好,等会进城,遇到慕容迁麾下禁军,直接拿下,他们抢的财产,你们谁拿下,一半还回原家,一半留下算你们封赏,敢不敢去!”
众骑兵一听,顿时杀气腾腾,“敢!”
林从嘴角勾勾,一举银枪,“走,进城!”
林从带着麾下禁军直接从洛阳正门入,一进城门口,一群骑兵就一拥而上,把慕容迁留下的守城门的禁军给端了,端了后,问清慕容迁在哪,林从和一众骑兵就摩拳擦掌地去了。
*
兴善坊
慕容迁站在巷口,一脚踩着一块磨盘,一手提着一把大砍刀,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一群富商,笑得有些狰狞。
“听说能住在兴善坊的,都是家里有百万贯钱的?”慕容迁提着刀眯着眼问。
底下跪着的富商抖了抖,其中一个富商好像在众人中比较有声望,小心翼翼地讨好说:“军爷,小的们知道您远道而来辛苦,已备好了薄酒,还有一些孝敬,还请笑纳。”
“一些孝敬?”慕容迁听了冷笑,“一些孝敬就打算买你们自己的命?”
富商听了心中一沉,脸上却更是讨好,“军爷见笑,小的愿出两成家产孝敬军爷。”
慕容迁直接提着刀走过来,拿刀背拍拍富商的脸,低下头,呸得一口唾沫吐到富商脸上,“两成,你当大爷我来要饭的呢!”
富商却顾不得脸上的唾沫,忙说:“军爷教训的是,一半,但求军爷抬抬手,饶过大家。”
慕容迁却嗤笑一声,一脚踹开富商。
“秦老!”众富商惊呼,忙过来要扶富商。
慕容迁却故意戏弄,一手提起富商,然后把刀架在富商脖子上,“老头,乖乖把家产都交上来,老子急着去给新君献贡求官,你要是不识趣,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秦老!”
“秦老!”
众人惊呼。
就在这时,巷口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好大的口气,这里的商贾支撑着整个京城的商肆和京中三成的税收,你一句话就想全收,也不怕撑死!”
“谁!”慕容迁心中一紧,立马丢下秦老,提刀护住自己。
慕容迁身边的禁军也忙护住自家将军。
可很快,一阵铁蹄声在巷口响起。
“不好,骑兵!”慕容迁大喝一声,“快防守!”
可哪里来得及,只见一队骑兵突兀的出现在巷口,迅速朝这冲来。
骑兵的近距离冲撞简直不是人力可挡的,慕容迁麾下的禁军一个照面,就被骑兵撞得人仰马翻。
这还是骑兵看着同属禁军手下留情的情况,否则这些人可以直接交代这了。
慕容迁在见到骑兵的那一刻就飞速后退,等到骑兵把禁军都干倒,慕容迁终于看清领头的人,顿时咬牙,“李从林!”
“这呢!”林从提着银枪,随手一枪砸晕一个禁军,笑着应道。
慕容迁恨得滴血,“你突然跑来坏我事,是要干什么?”
林从收回银枪,嗤笑道:“坏你好事,你把京城弄得乌烟瘴气,扰得宫里两宫太后太妃不得安宁,还好意思问我干什么?”
“你是要和我作对?”慕容迁咬牙说。
林从把银枪一指,朗声笑道:“我不是来和你作对,我是来捉你的!”
“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慕容迁嗤笑,“你不过是仗着手下的骑兵营,若是单挑……”
“哈哈,你这是在用激将法吗?不过就算单挑,你就自信能打得过我!”林从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