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游戏——轻云淡

　　“再过不久，整座小镇都会被拆除重建。就算查不出来，也不要紧。”袁晓晓试着劝说。
　　云昕不语。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查清楚，造出来的度假村很大可能也是不能住人的。
　　看着漫天细雨，她忽然有了主意。
 
　　雨后。
　　空气中不但没有草木清香，反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刺激性气味。
　　云昕悄悄收集了自来水、地下水、井水、雨水、河水，等采集完样本，秘密送往实验室分析。
　　结果真的在里面发现了有毒的化学残留物质！
　　因为下雨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她还特地雇人去调查雨水管道系统。
　　不料调查员在雨水管道系统中，发现了大量的多氯联苯！
　　这玩意儿是公认的污染物，对皮肤和肝脏有着很大的危害。不仅影响大脑发育，还会导致癌症。
　　听说调查结果，房主震惊不已，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化学物质到底是哪来的？！”
　　云昕回答不上来。
　　样本采集、调查研究、分析判断需要大量时间，真实原因尚未可知。
 
　　四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萧唯即将离开的日子。
　　“以后别再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萧唯话语中暗含警告。
　　谁知安泽翻脸不认账，“我不同意，你不能走。”
　　一瞬间，萧唯起了杀意。
　　他已经厌倦没完没了的掰扯，有时甚至在想，是这个世界不正常，还是自己不正常？为什么总是遇到辣鸡？
　　自打从刘毅嘴里得知，云昕被安泽找来当助理，他几次三番想扭断安泽的脖子。
　　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理智还在，他在强忍着。
　　而现在，忍耐差不多到了极限。
　　偏偏安泽不知趣，还在火上浇油，“别忘了，你心上人在我手里。袁晓晓陪着她，万一有什么照顾不周的，那可真是对不住。”
　　他边说，边轻笑一声。
　　看起来并不觉得对不住，反而认为十分有趣。
　　理智的弦倏然崩裂。
　　萧唯什么都没说，只是暗中把预警指定对象里安泽的名字划去——此后就算安泽遇到危险，他也感应不到。
　　安泽可以说话不算数，他当然也可以顶着保镖的名头，全程划水。
　　等老板“意外逝世”，他就自由了。
　　“我去趟洗手间。”
　　不等安泽回应，萧唯先一步离开。
　　安泽瞧着萧唯的背影，心气不顺，“事情没做多少，脾气倒是越来越大。”
　　刘毅义愤填膺，“萧唯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不知天高地厚，还敢给您脸色瞧。要我说，等一个月期满，直接把他辞了！”
　　谁知安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世道变了，留着萧唯有大用处，不能辞。”
　　刘毅，“……”
　　他悻悻闭上嘴，觉得没劲透了。
　　堂堂老板，不仅看员工脸色，还不敢把人辞掉，也太没用了。
　　安泽莫名憋屈，胸腔里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他拿起矿泉水瓶，看也不看就灌下一大口。
　　液体入肚，安泽立马感觉到不适。他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老板，你怎么了？”刘毅慌张高喊，“快来人啊！！”
　　旅馆老板赶过来一看，惊了，“你怎么把我装的地下水样品给喝了？”
　　安泽额头出现细密的汗水。
　　他强忍着不适打量桌面，只见桌上放了两瓶矿泉水，都是开动过的，都无色。
　　只是手里的这瓶，液体略粘稠，仔细闻还有股若有似无的刺激性气味。
　　也不知他方才在想什么，居然没发现不对劲，直接喝了一大口。
　　“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人送去医院。”刘毅大喊。
　　于是旅馆老板赶紧喊救护车。
　　一阵骚动后，人总算被抬走。
　　旅馆老板惴惴不安，不时念叨着，“你自己乱拿，可不能怪我啊。”
　　萧唯这时才现身。
　　等问清事情经过，他蓦然想起超能力者的批语，“将死之相，非死即伤。”
　　萧唯感慨，“不愧是能力者，看人真准。”
 
　　“我有个朋友，她说岁数到了，想找对象组建家庭。未来伴侣差不多年龄，最好不抽烟，不喝酒，家务活平摊，一起育儿，工资不用太高，平均线水准即可。可就是这样的要求，找对象都很难。”
　　“我告诉她，其实不难，只要放宽门槛就行。”
　　“她特别高兴，问我什么门槛？我说性别门槛。这样的要求，找女性伴侣特别好找。”
　　“听完她都笑疯了，哈哈哈哈。”
　　袁晓晓绞尽脑汁，努力跟云昕搞好关系。
　　然而段子讲完，空气里只回荡着她一个人的笑声。
　　笑着笑着，袁晓晓就笑不出来了，内心深处满是说不出的尴尬。
　　恰在这时，消息传来——有人误喝样品，被送医院。
　　听闻此事，云昕迅速赶往旅店。
　　第一次跟随老板来旅馆时，还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这次前来，她几乎是感受到命运指引，一路直奔后院。
　　旅馆老板跟在后边解释，“样品是水泵打上来的地下水，我没往里边投毒！你们可要帮我解释清楚。”
　　“你放心，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谁也栽赃不了。”民宿房主不住安慰。
　　“我终于知道化学物质是哪来的。”云昕说。
　　民宿房主一个激灵，忙问，“哪来的？”
　　云昕指了指水泵，“地底下。”
　　“啊？”旅馆老板直接懵了。
　　云昕跟他商量，“我能把这片地挖开吗？”
　　“这这这……”旅馆老板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放心，会给补偿。而且我保证，调查的事绝对不会影响你们搬迁。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你们都可以搬离。”云昕主动承诺。
　　她甚至愿意给旅馆老板打款，充当定金。
　　旅馆老板收到钱，安心许多，“那行，你挖吧。”
　　其实小镇居民也好奇，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昕喊来施工队，在旅馆后院开挖。为了加快进程，施工队还开了挖掘机。
　　不久，施工队在旅馆后院地下挖出了若干金属桶。打开一看，刺激性气味冲鼻，弥漫在空气中。
　　取样检验后得知，里面装着的都是化学废料。
　　除了捞上来的，地底下还有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金属桶。
　　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另一边，被送到医院的安泽情况很不好。
　　不但头晕目眩，腹胀腹痛，还四肢无力，身上出现严重皮肤病。
　　医生做完初步检查，说患者摄入了多氯联苯，肝、肾脏、心脏功能都会受影响。至于影响有多大，要进一步检测才能知晓。
　　病床上，安泽不堪折磨，晕死过去。
　　旁边，刘毅神色不安，心里面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然记起，大约半个月前，老板喝过腐败椰子汁。虽然当时及时催吐，把人救了回来，可身体到底有了损伤。
　　这才刚过去半个月，又误喝多氯联苯，这回老板还能撑过来吗？
　　刘毅回忆起超能力者的批语，越发没信心。想来想去，走出病房，给老板哥哥、安氏财团总经理打了通电话。
 
　　不知昏睡了多久，安泽缓缓醒来。
　　病房里不见刘毅身影，倒是看见了袁晓晓。
　　“你怎么在这？”安泽声音嘶哑，艰难地问话，“不是让你看着萧唯心上人？你来了，人不就放跑了吗？”
　　“老板，你昏睡了三天。”袁晓晓木着脸报告。
　　“云昕在旅馆后院地下发现了大片金属桶。根据调查，几十年前小镇尚未建成，有人想在这里挖运河。工程做了一半，遇上经济危机，项目就此搁浅。”
　　“后来有工厂看上了这块地，把2万多吨化工废料装在金属桶，运到土坑掩埋，并盖上土。之后土地所有权转手，有人在这片土地上盖起房屋，盖起旅馆，把这里打造成一座小镇。”
　　“据说随着时间推移，化学物质一点点渗透到了居民地下室和后院。另外有毒物质的迁移，主要靠雨水和家庭下水道系统。即使拆除、填埋、覆盖，也有可能出现新的迁移，扩散污染范围。”
　　“事情爆出来后，财团已经终止度假村计划，其余人等全部撤离。刘毅搭上了大少爷，跟着工作人员一块儿走了。”
　　安泽又惊又怒，挣扎着起身，“刘毅这墙头草！他当我是死了吗？！”
　　可是不管怎么剧烈挣扎，他都浑身无力，坐不起来。
　　“省省力气吧，别折腾了。”袁晓晓劝道，“医生说你肝脏功能受损，一生都会受影响。而且误喝了多氯联苯，以后患癌可能性大大提升。”
　　“凭什么！”安泽满心绝望，又不服气，“我只是误喝了一口饮料，为什么下半辈子都会受影响？”
　　“小镇居民在镇上住了十几年！他们呢？会患癌吗？！”
　　袁晓晓望着天花板，“事实上，许多成年居民都患有绝症。在小镇出生的孩子们，有一半以上的几率患有先天缺陷，包括三只耳朵，双排牙齿，智力低下等等。”
　　居民的惨状并不能给予安泽安慰。
　　他仍然不服气，仍旧想与命运抗争。
　　“萧唯呢？”安泽突然记起，“萧唯在干什么？我喝饮料前，他为什么不拦着我？！”
　　袁晓晓第一次觉得，雇主脑子是真的不好使，“你都拿他心上人威胁了，你觉得萧唯还会帮你吗？求人救命不该是这种态度。”
　　安泽语塞。
　　正说着，萧唯推门而入。
　　别看人没在的时候安泽总是念叨，等见到了真人，安泽一边往被窝里缩，一边虚张声势，“你来干什么！”
　　“有人想见你。”萧唯让开身子，露出身后的云昕。
　　云昕打量病床上的安泽好一会儿，忽然歪头笑了，“活该。”
　　安泽气的不轻。
　　“我只不过是欣赏萧唯的工作能力，想要挽留他。你们为什么都来妨碍我？！”
　　“你现在是当着物主的面，公然觊觎别人的东西？”云昕冷笑。
　　安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连忙找萧唯告状，“她说你是她的东西。”
　　在安泽想来，萧唯会生气。只要两人起了龃龉，他趁机拉拢萧唯，那么一切还能挽回。
　　谁知萧唯认真点头，“我是啊。”
　　安泽，“……”
　　这一下直接把他整不会了。
　　“威胁利用，不守承诺。干过的坏事那么多，被人找上门寻仇不是很正常？你到底在惊讶什么？”云昕对待安泽，丝毫没有对待老板的恭敬。
　　安泽有苦说不出，质问袁晓晓，“你就这么看着？！”
　　袁晓晓沉默了会儿，转头问云昕，“需要帮忙吗？”
　　云昕还没回话，安泽差点气晕过去。
　　什么叫众叛亲离？
　　这就是了。
 
 
第63章 
　　“老板，别动怒，气大伤身。”袁晓晓一点不走心地说，“居民生活在化学废料之上，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毒。不过毕竟是稀释过的，日积月累才会产生较强毒性。”
　　“你就不一样了。听说最近旅馆地下金属桶有些出现了裂缝，你喝的那一口是浓缩版，毒性大太多了。”
　　“医生说，要不是抢救及时，当场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安泽气的肝疼。
　　不等他说话，袁晓晓又道，“是云昕决心追根究底，调查清楚，旅馆老板才去取样。如果没把云昕找来，那瓶水或许根本不会出现。这可能就是在劫难逃吧？”
　　听到这里，安泽蓦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云昕。
　　“实不相瞒，其实我比较克老板。”云昕坦言，“在你之前，我已经送走十多人。下狱反省的，破产的，人没了的，辞职时人还在几个月后没了的……太多了。”
　　安泽惊恐万分。
　　尤其是那个“辞职时人还在几个月后没了的”，他怎么感觉是在说他呢！
　　云昕中肯地评论了一句，“选中我，你确实倒霉，还有可能倒了八辈子血霉。”
　　安泽又憋屈又郁闷，忍不住冲袁晓晓低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因为我也不知道。”袁晓晓木着脸告诉他，“之前只让调查萧唯，根本没人关心他心上人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