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吃!”
奚漫最后的回答里,带了几分不耐。
以前沈温不让她做的事,她就不做,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沈温顶嘴。
沈温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从来不会主动跟她说任何事情。
即便他知道沈汐瑶来过,知道他要订婚的事情她已经知晓,此时此刻,他依旧能像没事人一样,在她面前顾左右而言他。
他是不会主动开口说这件事的。
奚漫等得有点累了,最后还是自己先出言挑破:“和薛家订婚的日子选好了吧。”
沈温表情微僵,眸中有慌乱一闪而逝:“漫漫,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
“恭喜三哥。”奚漫微笑着打断他。
既然奚漫先开了这个口,就只是单纯的想要做个了结,不想再听到任何的解释。
她仿佛是一个局外人,满眼真诚:“三哥年纪也不小了,其实早就该成家的。”
想到什么,她又道,“不过你也知道,你身边那些兄弟之前胡言乱语,开了不少我和你的玩笑,如今你要结婚了,我们最好还是在你订婚之前,把这件事澄清一下,不管是对你我,还是对未来的沈太太,都是一个交代。”
沈温忽地握住奚漫的双肩,试图解释:“在我心里,未来的沈太太一直都是你,我一直期盼着,等我得到了沈家掌权人的位置,就和你举办盛大的婚礼。漫漫,这些年有些话即便我不说,我的心意我以为你是能明白的。”
奚漫抬眸:“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所以你今天并没有和薛家挑选订婚的日子?你拒绝了这场联姻?”
沈温望着她,艰涩开口:“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以后会和她离婚的。”
奚漫没有耐心听这些话,她挣脱他的束缚:“三哥,我认为事到如今,我们俩还是不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比较好,否则就是故意在给对方难堪。你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从记事起就认识你,小时候我爸工作忙,你总是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带着我出去玩。后来我爸出了事,也是你挺身而出,陪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我感激你,敬重你,后来不知怎的,这份感情因为你身边那些人的玩笑变了质。”
她看向沈温,“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停在以前那样吧。不管你因为什么娶薛秋妍,我都祝福你,但是我不希望等你结婚之后,在你的兄弟朋友口中,还把我的名字和你们夫妻二人绑在一起,成为他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我现在就只要求你,在你圈里的那些人面前,把你我的事情讲清楚。我们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你对我而言只是恩人、兄长,仅此而已。”
沈温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望着女孩态度决绝的表情,好半晌,他哑声道:“好,我找机会和他们几个说清楚。”
“不用私底下找机会了。”奚漫说,“秦远不是快要结婚了吗,就在他的结婚宴上,你那些朋友都会在。我陪你去,你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沈温拧眉,神色淡下来。
她知道他是最要体面的人,在那样的公共场合亲口承认他们是兄妹,他以后就不能对她再有别的心思,否则就是自打耳光。
她这是在把他们俩未来的路,彻底堵死。
“一定要这样吗?”
“是。”奚漫坚定地看着他,“必须要这样。”
“外面的人背地里说两句又能怎样,你何必在意,非要把事情闹的这样难看?”
沈温一贯温和的语气里,夹杂着不悦,“我养你七年,宠着你,惯着你,一心想要给你风光体面的婚礼,至今没舍得碰你分毫,就是怕委屈了你。奚漫,我做这些,就是为了听你现在命令我,去外面公布我们是兄妹吗?”
奚漫可笑地看着他,任她再想冷静,眼底还是蓄满泪花:“是啊,那些人背地里说两句又能怎样,反正说的也不会是你沈温,你当然不在乎!可是凭什么,你一边要娶别人,还想留着我给你当备胎,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何必把话说那么难听,我和她只是商业联姻,以后会离婚的,你能不能懂点事。奚漫,你做事这么绝情,连等我都不愿意,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奚漫眼泪夺眶而出,感受到莫大的屈辱:“你去娶别人,却让我等着你,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我等你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沈温,你是养了我,但我没有卖给你!”
莫姨听到动静越来越大,急忙上楼来:“先生,奚小姐,有话慢慢说,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奚漫不想再说什么,擦掉眼角的湿润,一甩房门进了卧室。
莫姨看一眼黑着脸的沈温,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道:“先生,小姐今天已经很伤心了,您不该再这样对她的。”
沈温指腹按了按眉心,情绪一点点平复。
他知道,奚漫提这样的要求就是因为气他要娶薛秋妍,故意和他闹。
今晚发泄一下也好,免得自己憋在心里。
她要求他这样做,无非是在告诉他,他和薛秋妍结婚期间,她不愿意掺和进来,被人轻视。
沈温挥手让莫姨下去,他又敲了敲奚漫的房门。
里面没动静,他自顾自地温声道:“刚刚是三哥不好,不该和你吵。三哥也不希望你因为这场联姻,遭受指点,你想要澄清,我答应你,秦远的婚宴上我和他们说清楚,咱们暂时就以兄妹相处。等项目的事解决了,再好好谈我们的事,好吗?”
里面的人不回应。
但沈温想着,他已经把话说成这个地步,她必然是同意的。
她脾气软,性子也乖,过了这阵子,他再多哄哄她就好。
依照奚漫对他的依赖程度,等心情好了,她还是会主动亲近他。
毕竟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奚漫一直背靠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发现沈温回了自己房间,她疲累地闭了闭眼。
明明做错的人是他,她就只要一个澄清他都不肯答应。
如今还表现出一副她在胡闹,他不得已为她妥协的样子。
他就是仗着她无处可依,永远不会离开他。
奚漫后脑靠在门上,嘴角牵起讽刺的弧度。
书桌上,她手机震了声,亮起屏幕。
奚漫走过去,拿起手机,是简灼白发微信给她:【晚上伤口别沾水。】
奚漫这才想起来,中午在福宁巷吃螺蛳粉时被撞到,她的手肘上还贴着创可贴。
他应该怕她洗澡的时候忘记,特地提醒。
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
思索片刻,奚漫回复:【谢谢。】
简先生今天吃药了吗:【我只是替我们家蜥蜴慰问一下,毕竟是它害你受伤的。】
简先生今天吃药了吗:【再说了,你现在是我合法的妻子,我总不能对你不闻不问。】
“合法的妻子”这五个字,让奚漫的心轻颤了两下,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来。
奚漫也不知道再回他什么,正要退出聊天界面,注意到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她等了一会儿,提示消失了,对面并没有信息发过来。
刚才和沈温起了争执,她心情有些沉闷。
奚漫没再回他,直接将手机息屏,放回桌上。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拉开椅子坐下,重新打开抽屉,翻看下午做的详细账单。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她手机又震了声,还是简灼白发来的微信。
简先生今天吃药了吗:【我小侄女闹着看烟花,简太太,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奚漫把这条消息读了好几遍,目光停留在“简太太”三个字上。
好半晌,她才想起来敲字回复他:【去哪?】
简先生今天吃药了吗:【关灯,看窗外。】
奚漫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
不远处一簇明亮的火苗如逆行的流星一般直冲云霄,“嘭”的一声在墨色天穹绽放,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那个方向,好像是简灼白的哥哥,简季白的家。
他那里果真在放烟花。
奚漫关了屋里的灯,见外面又有火焰不断地飞入天际。
一朵朵绚丽夺目的花,在夜空中肆意盛开。
她双手撑在玻璃窗上,原本黯淡无神的眸中被映出光亮,像揉碎的星。
烟花持续了很久,奚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感觉五颜六色的光投在脸上,照得肌肤暖暖的,那暖意似能钻入毛孔,顺着血夜传遍四肢百骸,淌到她的心坎里去。
她很感激简灼白先前说的那番话。
身边的人都怂恿她和沈温在一起,那些言论听久了,就像是在洗脑一样。
简灼白是唯一一个,帮她把对沈温的这份感情理出头绪,并且告诉她要做回自己的人。
这些年,她被沉重的枷锁束缚,没有自我。
只有他看出来了。
这烟花仿佛在告诉她,一窗之外,就是自由。
那才是她应该追逐的,真正绚烂的人生。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不觉得难受了。
她应该感到庆幸的。
庆幸自己还没有真的嫁给沈温这种人。
简家天台上,最后一波烟花放完,天光黯下去,男人颀长的身形隐于夜幕之下,俊逸的面部轮廓愈发深邃。
他静静望着远处那栋别墅,许久之后,轻声呢喃了一句。
晚安,我的简太太。
——
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接下来几天,奚漫几乎不怎么与沈温碰面。沈温在家时,她就待在卧房,闭门不出。
她和沈温已无话可说,还暂时留在这里,只是单纯地等待秦远婚礼的到来。
秦远结婚那天,沈温早起如往常那般去一楼的健身房运动。
出来时,看到奚漫站在厨房门口,和莫姨说着什么。
两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说话了,沈温走过去:“漫漫——”
他刚喊了她的名字,不等再说什么,奚漫直接无视他,转身上楼回房。
一整个早上,她都在房中收拾行李。
临出发前,沈温过来敲她的房门:“漫漫,好了吗?”
奚漫觑一眼门口的方向,目光扫过房内的行李箱。
她几乎没带什么东西,除了工作上的电脑和书之外,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是她自己工作后用工资买的。
她拿手机给简灼白发送微信:【我今天下午搬过去。】
对面几乎秒回:【好。】
奚漫又道:【你先过来帮我把行李拿走,我刚才已经和家里的阿姨打过招呼了。】
交代完一切,奚漫拎着包包开门出来。
沈温仍站在门外等她。
卡其色大衣里面,她穿了条荼白色针织长裙,裙身腰线收得紧致,勾勒出婀娜曼妙的身段。
她的脸上妆容精致,皮肤姣好,看不出半点瑕疵。眉心那点浅红的小痣,衬得她眸子澄澈似水,旖旎动人。
沈温看的失神了片刻,嗓音清润柔和:“司机在外面等着了,我们走吧。”
他欲伸手牵她,奚漫直接掠过他往楼下走。
司机打开车门,奚漫躬身坐进去,在沈温进来时,她顺势戴上手里的墨镜,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把不想说话表达的如此明显,沈温无奈笑笑,心想她定是还在闹脾气,或许等今天澄清过两人的关系,她就愿意跟自己说话了。
他无奈又温柔地看她一眼,吩咐司机:“出发吧。”
去酒店的路上,奚漫安静地坐着,全程不说话。
沈温的目光却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
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偏大,衬得她那张脸愈发小,外面有阳光照进来,她脸上肌肤白里透着粉,红唇也格外明艳诱人。
沈温喉头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手边的笔记本,处理一些工作上的邮件。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车门打开,奚漫和沈温下来。
奚漫摘下墨镜,发现在门口迎客的是秦远的弟弟,秦赴。
秦赴恰好也看见了她,神色微顿,随后热情地上前和沈温打招呼。
沈温和秦远关系好,奚漫之前没少跟着沈温去秦家,也遇到过秦赴很多次。
大概是简灼白追过她的原因,她和沈温站在一起时,秦赴从来不跟她说话。
这次也一样,秦赴和沈温寒暄过后,只是礼貌性对奚漫点点头,便让人带他们进了酒店。
秦赴的表妹和他一起迎客,等人走后,她问秦赴:“表哥,刚刚那位就是澜城美名在外,人如其名的沈家三公子?他带的小姐姐真漂亮,我今天站在这儿这么久,就他们俩最养眼,看起来可太般配了!”
秦赴听完轻嗤一声,不以为意。
他们俩有什么般配的,高中那会儿,奚漫和灼哥站在一起,那才是真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