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甜甜,她不习惯坐太久的飞机,便让她也留在澜城。家里只有佣人怕她难受,就想麻烦你和阿灼照顾一下。不会打扰你们太久,一周左右,我们俩就回来了。”
“可以的呀。”奚漫答应的很爽快。
以前父亲工作忙,她自己就是佣人带大的,很明白亲人不在的时候,小孩子孤单无助的感觉。
佣人照顾的再好,终归不是家人,心灵上很难得到安抚。
简灼白是甜甜的亲叔叔,血脉相连,他照顾肯定会好很多。
她转头看向简灼白:“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个你自己不就能做主吗,哪需要再问我?”
简灼白懒洋洋眯起眼,深邃漆黑的眼眸凝向她:“咱们家你说了算,我又没有家庭地位,当然得问。”
他演得跟真的一样,奚漫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躲闪着避开他深情款款的目光。
幸好她不需要在这儿陪他演太久,奚漫看看时间,歉意地对简季白道:“大哥,我工作上要出个差,你和阿灼慢慢聊,我得去赶飞机了。”
她随着兄长亲昵地唤他“阿灼”,简灼白心底的某根弦似被拨动,眼角抽动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睑,深深凝向女孩精致好看的侧脸。
这些年除了哥哥嫂嫂,没人再这样叫他。
她喊得还挺亲热。
他心底莫名舒畅,嘴角浅浅上扬。
简季白注意到不远处放着她的行李箱:“抱歉,我事先不知道,聊这一会儿肯定耽误你时间了,让阿灼送你去机场吧。”
奚漫眼皮一跳,忙道:“不用,我打出租就行,很方便的,大哥难得过来,还是让他陪你在家聊天吧。”
“身为老公,哪能让你自己打车他在家躲清闲?”简季白看看时间,“我也要去接你嫂子了,咱们三个一起走。”
奚漫还没再说什么,简灼白已经过去拉过她的行李箱:“走吧。”
当着简季白的面,奚漫再推拒害怕露出马脚来,只能装作一脸开心地和简灼白出门。
院子里,她坐上简灼白的车,简季白也驱车驶出大门。
他们去的不是一个方向,出别墅区后很快分道扬镳。
等简季白的车走远,奚漫看向驾驶位的男人:“你把我放路边就行,我自己打车过去。”
说着便解开了安全带。
简灼白根本没有停车的意思,继续点着油门前行:“都出来了,我送你到机场。”
“真不用这么麻烦。”奚漫心里有点着急了。
简灼白亲自送她去机场,万一跟公司的同事撞上,让简灼白发现她其实瞒着他在简驰上班,有点社死不说,如果被同事看到,他们俩的关系也不好交代。
难道要说,她和老板结婚了?
简灼白在集团素来有威望,她顶着总裁夫人的名头,以后同事会不会躲她远远的?
简灼白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扫一眼红灯路口的摄像头:“安全带系上。”
奚漫不得已,重新系上安全带。
她全程看着前面的路,机场近在眼前时,她赶紧道:“那你就在附近停车把我放下来吧,免得里面堵车。”
简灼白依然没打算停:“哪那么容易堵车?你还拿着行李呢,我送你去办手续。”
还要送她办手续?
奚漫心都提了起来,欲哭无泪:“真的不用……”
快到出发层入口时,车辆变多,简灼白的车速降了下来。
奚漫警惕地看向四周,心里祈祷同事千万不要在这儿。
念什么来什么。
不远处的某个入口,奚漫看到了董祥文和陈盛,他们俩似乎刚到,一人手上拉着个行李箱,也没着急往里进,居然面对面站着聊天。
老板的车他们肯定认识,要是看见了,八卦地一直盯着瞧,她一会儿还怎么下车。
奚漫当即变了脸色:“停车,就在这儿停,别往前了。”
“简灼白,我要下车!”
她最后喊得太大声,情绪有点激动,简灼白把车停在路边。
奚漫急忙开门下车,拿着行李过来,跟他打招呼:“谢谢你送我过来。”
简灼白唇线轻抿,流畅的下颌线条绷出凌厉的弧度。
他看过来的眼神清淡,黑曜石般的眸中掀起几分汹涌,又很快被他压下,瞳底似有凉意,连声音都冷凝下来:“着急忙慌下车,就这么怕我在外面和你有点什么,是担心交易结束以后,我会对你纠缠不清吗?”
奚漫被问得一怔,还未开口,又听他冷嗤一声,凉薄的语气中带着嘲弄:“又或者,我不会像沈温那样装温柔扮绅士,不比他清风霁月,风度翩翩,是你喜欢的样子,所以觉得我跟你站在一起被人看见,会给你丢人?”
简灼白喉头涌起莫名的涩意,这些话他一早就知道,可是如今当着她的面亲口说出来,还是把他作为男人最后的那点骄傲踩在脚底。
他一向自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从不觉得沈温那种伪君子能比他好多少。
可偏偏沈温从小带她到大,在她那里,沈温皎如明月,而他一文不值。
如果不是沈温这次伤透了她的心,她恐怕多看他两眼都不愿意。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她行李箱挺重,想要送她到安检口。
原来在她那里,他就那么配不上她,连送她来机场,都能被嫌弃。
简灼白咸涩地扯了下唇角,最终不愿因为这事跟她把关系搞僵:“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很快驱车离开。
奚漫还定定地站在原地。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他们俩和出差的同事一起撞上,没料到他会想这么多,还联想到沈温。
满脑子都是简灼白刚才的话,奚漫轻抿唇瓣,握着行李的指节收紧。
-
简灼白的车子驶离机场后没有回家,急速在纵横交错的高架上飞驰。
高二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放学后奚漫要做值日,简灼白帮她拖地擦玻璃。
结束后,他单手随意把书包拎在肩头,漫不经心地跟她一起从楼梯上下来:“寒假打算干什么?”
奚漫的心情看起来很好:“我三哥说教我滑雪。”
简灼白脸色当即拉了下来:“你要是喜欢滑雪,我也能教你。沈温又不是你亲哥,天天跟着他有什么劲,他还比你大那么多,你喜欢他?”
奚漫看他一眼,悠悠道:“或许不喜欢,也或许喜欢。”
简灼白心中不悦:“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奚漫偏头,忍不住反问他:“那你真的就知道吗,简少爷?”
空气静了两秒,不等简灼白回答,奚漫直接岔开话题:“你都多久没学习了,就不能趁着寒假看看书,把功课补回来一点?”
简灼白耳朵都出茧子了:“你跟我在一起,能不能说点学习以外的话?”
“不能。”奚漫双手抄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理直气壮,“我是学习委员,督促你学习是我的义务。”
简灼白哼笑道:“你怎么没督促别人?”
奚漫被问得顿了下,理所当然地道:“别人又没像你这样缠人,你自己老往我跟前凑,我当然就只看见你没好好学习。”
“……”
到一楼最后两个台阶时,她直接跳了下来,身后的马尾也跟着晃动几下。
站稳后,她回头看他:“一会儿就到校门口了,你别再跟着我,今天我三哥来接我,会被他看见的。”
简灼白脸色更难看了:“凭什么他来接你我就得藏起来,离你远点?怎么,他是正室我是小妾,看见他我得矮三分?”
奚漫当时只是觉得沈温对她来说算半个家长,看到有男生跟她走太近,容易跟她爸打报告。
谁料简灼白的比喻让人哭笑不得,她没好气地道:“你连小妾都不够格,我又没说过我喜欢你。”
简灼白眉头皱起:“你到底喜欢沈温什么?”
奚漫停下来,掰着手指给他数:“他看起来比你温柔,比你绅士,清风霁月,风度翩翩,是个女生都会喜欢这种的。”
“对了,”她又看向简灼白,“他高中的时候,还比你现在的成绩好,三好学生,学霸!”
简灼白不屑地轻嗤:“学霸有什么了不起,以前还有人说我是学神呢。”
“你都说是以前了。”奚漫拍拍他的肩膀,“英雄莫提当年勇,现在你是学渣。”
“……”
两人对峙了几秒,简灼白想着她的话:“我要是变回学神,你能喜欢我吗?”
奚漫眸光微动:“只能说,优异的成绩能给你加点分,能不能喜欢你,那就难说了,毕竟珠玉在前,你跟我三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简灼白不服气:“我到底比他差在哪了?”
奚漫思索片刻:“如果他是天上的明月,你充其量就是——”
她伸出左手的无名指,指着指甲盖上的奶白色小月弧,“这个不会发光的小月牙。”
简灼白脸色阴沉沉的,抬头看看天,再看看她指的那么点小月痕。
原来在她心里,他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胸腔里成功被她点燃怒火,阳刚气盛的少年握了握拳。
他想生气,然而对着女孩纯美恬静的脸,却说不出一句重话,只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校门,把沈温按在地上往死里揍。
他早知道自己比不了沈温在她心里的位置,却还是陷进去了,他能怎么办?
起初他只是觉得她可怜,连沈温那样的人都觉得好,后来不自觉的开始关注她。
然而关注的多了,总是莫名其妙被她吸引,看到她笑他就开心,她难过,他也会觉得烦躁。
他试过远离她,可他失败了,只要她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总能轻而易举的一眼看见,之后再看不见其他。
他偷偷关注了她那么多年,她的一颦一笑,早就随着他一起融入血骨,喜欢她成了他的本能。
他根本拿她没有办法。
“行,你去摘月亮,摔下来我给你接着。”不可一世的少年终究为她折了腰,甘心卸下铮铮傲骨。
他把所有的不快压在心底,深深看着她,很没脾气地道,“奚漫,老子给你当备胎,总行了吧?”
奚漫意外于他的回答,鸦羽般的睫毛簌簌轻颤,心陡然间似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抬眸对上少年缱绻深沉的目光。
原本平静的心湖,似被羽毛拂过,漾起圈圈涟漪。
奚漫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张了张口,她还未说话,简灼白掠过她,大步流星地走了。
奚漫凝着他的背影,缓慢把无名指蜷缩起来,握紧。
她没有告诉他,明月皎洁,但远在天边,触不可及,她从未想过拥有甚至私藏。
然而这月牙痕,她十根手指上统共就只长出了一个,专属于她。
那是她一个人的月亮。
她不喜欢离她很远的东西,只喜欢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握在掌中的月亮。
她原本打算先让他好好学习。
如果高考结束后他还喜欢她,她就告诉他这个秘密。
……
候机室,奚漫思绪回转,又想到了简灼白先前的那番话。
她不知道刚才简灼白为什么会提起沈温,莫非是因为以前为了激他努力学习所说的话,让他误以为自己比不上沈温?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现在还会记在心里?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但仔细一想,他没高考就走了,当初的话奚漫一直没机会跟他解释。
高中那会儿,如果简灼白确实对她是认真的,不是打发时间玩玩而已,那确实有可能会给他留下挫败感,记到现在。
奚漫忆起他刚才离开时的样子,犹豫了一瞬,还是发消息跟他解释一下。
编辑了很久,又觉得突然解释多年前的事,好像有点奇怪,万一他压根不记得呢?
语音播报准备登机,董祥文叫了奚漫一声,她这才回过神。
看着聊天框里编辑的内容,她统统删掉,又匆匆敲了几个字:【我现在觉得,你是烈日骄阳。】
如果他记得当初的话,那肯定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她也算是澄清了。
如果不记得,那就当是平平无奇的夸奖好了。
月亮有什么好的,根本就不会发光。
她这个比喻很贴切。
这么想着,奚漫迅速点了发送,收起手机跟同事们去登机。
经济舱内,财务和法务在前面,奚漫和董祥文、陈盛在后排。
董祥文觉得奚漫心不在焉,问她:“你没事吧?”
奚漫还在想不知道简灼白有没有收到消息,闻声笑了下,随口道:“可能是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