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为聘——怡米

作者:怡米  录入:05-21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误会,她蒙愣着脑子跨进门口,反脚带上了门。
  承牧:......
  都不回避一下?
  快速扯过椸架上的衣衫披在身上,承牧不自在地点头示意:“好久不见,小姐。”
  这声“小姐”恍如隔世,听得裴悦芙眼眶发酸。
  将托盘放在客堂的木桌上,她解释说自己是按着徐夫人的吩咐过来送降火饮品的。
  承牧道了声“替我多谢徐夫人”后,比划着请她入座。
  裴悦芙这才转过身,红着耳朵让他先整理好衣襟。
  高大如山的男子,一身健壮的肌肉,过于惹眼,令情窦蠢蠢欲动的女子赧然不已。
  听完她的话,承牧快速系好衣带和腰封,这才咳了声缓解尴尬,“可以了。”
  裴悦芙壮着胆儿转过身,在对上一双棕色的瞳眸时,到嘴边的关切话语又噎了回去,半晌也未吐出一句问候。
  他陪她经历过最灰暗的时日,早成了她心中的一缕风、一束光、一抹温热,也成了她最情怯的存在。
  “你还好吧?”
  生硬的一句问候过后,她低头盯起脚尖,懊恼自己的嘴笨。
  见她如此,承牧忍住了笑,生性内敛沉闷的他,鲜少与灵动的少女打交道。
  灵动......想到这个词,承牧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多了几分怜惜。昔日的她活泼张扬,哪像此刻谨小慎微。
  **
  这一年的除夕,裴衍等人是在雪山中度过的。
  在经历了漫长的寻找还是未能如愿时,裴衍从山民那里租赁了几间房舍,打算让同伴们好好休整几日。
  既是可遇不可求的药草,就不能急于一时,裴衍做好了长期寻找的准备,顺便当做游历,还能沿途纵览各色景致,也算苦中作乐。
  将一罐羊奶从火炉上取下,裴衍隔着粗布倒入碗中,晾温后,一勺勺喂给蹲在地上玩耍的雪霖。

  秦妧沐浴出来时,抓起雪霖的后脖领,将之从地上拎了起来,放在了绒毯上,“娘是不是同你讲过,做什么事都不能三心二意?”
  雪霖噘嘴去抱裴衍的腿,一副寻求安慰的架势。
  秦妧坐在木椅上绞起长发,不满地睨了裴衍一眼。
  哄睡儿子后,裴衍走到木椅旁,接过布巾为她继续擦拭,“雪霖有记性了,别气了,气大伤身。”
  秦妧拧了一把男人的腰,却是拧不出一点儿赘肉,还拧疼了自己的手指,“你就纵着他吧。”
  裴衍“嘶”一声,嗓音多少带了些蛊惑,“雪霖睡了。”
  “......嗯,那怎样呢?”
  玉指揩过女子潮湿的侧脸,裴衍附身在她耳边轻吹了下,暗示得已足够明显。
  秦妧将绞发的布巾甩在了他的脸上,“魏野他们等着你开饭呢,别闹了。”
  可下一瞬就被夹着腋窝提了起来。
  “你......”
  裴衍竖抱着秦妧走到桌前,将她稳稳放在上面,不容分说地拨开她的膝,跻身在内,以撑在桌沿的双手困住了她的退路,“珍馐在此,胜过一切人间美味。”
  被他一本正经的情话说得脸热,秦妧努努鼻子,示意他坐在长椅上。
  裴衍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这户人家的家主在制作长椅时,为了节省木料,将长椅锯得很短,裴衍坐在上面,一双长腿只能叉开杵立。
  两人一个坐椅仰望,一个居高俯视,相视了许久,久到门外传来了催促的笑语。
  “先生、夫人在忙吗?饭菜已经上桌了。”
  回应来者的,是裴衍简单的两个字,“在忙。”
  等门外没了动静,裴衍脱掉秦妧的鞋子,刚要捧起她的脚丫亲吻,却被秦妧以食指抵住了薄唇。
  “不许。”
  “为何?”
  秦妧将双脚踩在他的腿上,前倾过身子,附身慢慢靠近他的脸,学着他蛊惑的语气开口解释道:“因为我想吻你。”
  顺滑的长发垂在面庞上,带来痒痒的触觉,裴衍微合眼帘,等待着“柔软”的抵临。
  看他任由被采撷的样子,秦妧捧起他的脸,淡笑着轻吻起他的唇。
  四瓣唇相碰,在天寒地冻的除夕夜,迸发出了炙烤彼此的温度。
  他们唇舌绞缠,吻了很久,似要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说:
  更新啦
  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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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吝赞美。◎
  休整几日后, 接连的大雪也消融了大半,可雪山上依然皑皑一片,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从一座山峰翻越而下, 众人席地而坐,打算在日暮前再寻找一座山峰。
  裴衍拧开水囊, 刚要递给秦妧, 忽然想到什么, 兀自含了一口, 待冰水转温, 将秦妧拉到一棵古松后头,抬起她的下巴,渡进了她口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没有半分犹豫,令秦妧猝不及防的同时,生出了浓浓的羞赧。
  暗掐一把男人的手臂, 她左右瞧了瞧, 暗道一声“不知羞”。
  裴衍面不改色地替她擦擦唇角的水痕, 眸光带着缱绻的碎光,似盛了温暖寒冬的春晖。
  每当裴衍呈现出温润儒雅的气韵时, 秦妧都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暂忘了他那百尺坏骨。
  发觉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裴衍负手弯腰, 直视女子的双眸, “总看着为夫做什么?”
  没同往常一般害羞地别开脸, 秦妧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微微仰头, 任穿透枝桠的日光照拂在脸上, “自己的夫君,不能看?”
  略带骄横的回答逗笑了裴衍,令古松对面的隐卫们听到了低醇悦耳的轻笑声,众人对视几眼,纷纷生出了慕春的期盼。
  得一红颜,夫复何求。
  **
  这日傍晚,落日熔金,已与乐熹伯夫妇辞行的承牧站在伯府高处眺望天际,打算明日一早带着下属启程回京。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当瞧见一身霞色长裙的裴悦芙出现在视野中时,微微一怔,“小姐有事?”
  “听徐夫人说,你要离开了。”
  按捺住浓浓的失落感,裴悦芙上前一步,递出一个锦盒,“这是当地有名的小吃,留着路上当零嘴吧。”
  自结识裴悦芙起,承牧就知她是个贪嘴的小娘子,手边零嘴不断,膳时不饿,午夜觅食,作息极不规律,肆意骄纵,是被从小宠到大的女子,好在心灵至善,还带着股娇憨和笨拙,不会惹人厌恶,反而惹人喜欢。那时有她的地方,从不缺少乐子。
  想到此,承牧接过锦盒,尽力敛起了肃穆,温和一笑,“多谢。”
  裴悦芙站着不动,右手不停搅着裙带。
  这身衣裙是她托府中的成衣匠连夜制作的,为的是能让承牧心中留下一点点对她的印象,仅此,她就满足了。
  眼眶蓄着酸涩,她盯着他握住锦盒的手,“先别打开,路上再食用。”
  “好。”
  “回京后,若是方便,请替我们转告三嫂......转告闻家娘子,若是她还能接纳沐儿,我们愿意将沐儿送回她的身边,孩子还是在母亲身边长大较为合适嘛。”
  “好。”
  “还有,朝廷尔虞我诈,你务必要谨慎小心。”
  面对女子的关切,承牧忽然生出一股怪异不受控制的情绪,“好。”
  裴悦芙皱起细长的柳眉,“你怎么只会说‘好’?”
  自知是个无趣的人,承牧顿了会儿,认真地点点头,“嗯,好。”
  只比刚刚的回答多了一个“嗯”字,令裴悦芙有种在对着大冰块交谈的挫败感,不过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寡言,也知他是个嘴上不肯承认却面冷心热的人。
  想起徐夫人的鼓励,她小幅度地四下瞅瞅,嗫嚅道:“你能闭下眼吗?”
  承牧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配合着闭上了眼帘。
  裴悦芙又上前一步,攥着两个小拳头踮起脚,想要以亲吻下巴的方式与他告别,也表达出自己那份莫名又顺理成章产生的仰慕之情,至于他的回应......她不敢想象。
  可实际是,承牧太高,任凭她怎么垫脚也触碰不到那光洁的下巴。
  勇气一瞬熄灭,她落下脚跟,呼出一口浊气,勉强扯出一抹含蓄的笑,狼狈地转过身,不给承牧睁眼的机会,头也不回地提裙跑开。
  夕阳如丹,烨烨熠熠,将她连同那身霞色长裙一起融入晚霞中。
  承牧睁开眼,直至那道纤细身影消失也未收回目光,心中的异样感愈发浓烈。
  次日天明,与乐熹伯夫妇和杨氏道别后,承牧瞧了一眼客房的方向,没有等来送行的裴悦芙。他收起怪异的心绪,跨上骏马,拱了拱手,在一骑绝尘时,忽然想起那个被装进包袱里的锦盒,于是在沿途休息时,独自打开来看,里面除了精致的点心外,还有一张纸条。
  是裴悦芙以隽秀小字写下的祝福语——自此一别,不知何时再相见,谨以祝福聊表心意,祝君布帆无恙、前程似锦。
  静坐在路边的磐石上,承牧不自觉地一遍遍默读着纸条上简短的一行字,久久没有从字迹中抽离。
  当彤云彻底散去时,他抬头仰望湛蓝天空,竟生出了一丝丝的不舍。
  假若牵绊化为铜铃,那此刻的声音无疑是叮叮当当,不停回响。
  **
  春分时节,虽未漫山泼黛,却已化开冰雪,碧浔澶湲。待候鸟迁徙,即便是荒芜之地,也能恢复些许盎然。
  裴衍一行人继续跋山涉水,眼见着迎春花开、蜂飞蝶舞,深知错过了最佳的搜寻时节,不过,众人与裴衍的心态一般平和,对可遇不可求的事物,秉着诚心和毅力,期盼金石为开的一日。
  烟岚云岫中,沿途欣赏桃蹊之景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捡起落在树根的桃花花骨,秦妧附身簪在了雪霖的耳边,柔声问他想要什么生辰礼。
  再过十日就满两岁的雪霖摸了摸耳边的簪花,仔细思考后,脆声答道:“寻到药草。”
  从冬到春,跟着爹娘和叔叔们走南闯北,不哭不闹,还想用生辰礼换一株药草,多懂事的小家伙啊。
  秦妧欣慰地抱起儿子,望着远处巍峨的峦壑,充满希冀地笑道:“或许就在那里,咱们再坚持坚持。”
  雪霖发出“哇”的一声惊叹,拍了拍小手。
  等来到山脚下,秦妧将儿子交给一名隐卫后,正要与裴衍等人登山时,忽见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听说是将一批采伐林木的犯人转送到另一座山脉去。
  秦妧没有过多在意,却见裴衍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群灰头土脸的犯人。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秦妧也停住了脚步。
  褴褛布衫的伐木犯人中,有两抹清瘦修长的身影,一人耷拉着脑袋,肤色被晒得黧黑,一人不停咳嗽,面色却青紫透白,显露几分病容,正是裴氏族人中最后被流放的两兄弟——裴灏和裴池。
  看着两个同自己连亲近都算不得的弟弟,裴衍示意隐卫们退避开来,自己则带着妻儿坐进马车。
  望着被官兵催促快行的三弟,裴衍长眸微动,放下了帘子,可就在人马即将消失在山路时,裴衍叫住了队伍后面佩刀的官兵......
  一个时辰后,官兵和犯人们席地休憩。裴灏拍了拍不停咳嗽的弟弟,“我去向官爷申请,容你休息一晚吧。”
  “不必,他们不会答应的。”裴池依靠在兄长的肩头,舔了舔干涩裂开的唇,无力地望着崎岖不平的山路。
  这时,看守在最后头的官兵走上前,“谁是裴池?”
  裴池不解地抬起手,“在这儿。”
  官兵走过去,在他脚边放下一个水囊和两个纸包,“有人托我将这些给你,别问是谁,有的吃喝就行了。”
  说完,没再停留,又回到了队伍后头。
  兄弟二人拆开了纸包,见一包里塞满了药材、一包里塞满了食物,不解地对视一眼,眼露迷茫。
  最后,还是裴灏发现了端倪,“老三,纸包内侧有字。”
  裴池拿出食物,摊开皱巴巴的牛皮纸,看清了写在上面墨韵清秀的字迹。
  “迢迢苦旅,只有动心忍性,方能在道尽途穷时,搏一次拨开浓云之契机。望两位洗心革面,互相扶持,一同见证百折之后的天晴月明。人生漫漫,经年未知,一切从头,脱胎换骨,或许为时不晚。”
  两人认出这是裴衍的字迹,不禁双双陷入沉默。裴灏更是痛苦地以手撑头,逼退了眼眶的泪。
  半晌,他握住弟弟的手,点了点头。
  裴池忍着喉咙的酸胀,吃下了一片片牛肉,当他再次看向崎岖的山路时,眼中似乎多了几许希冀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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