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晏闲

作者:晏闲  录入:05-23

  “还真说对了,女皇陛下便是要接我去京城了。咳咳,容我收拾一番,这便去啦。”
  她身后的小伙伴目瞪口呆。
  至于反应最平静的,却当属居住在行宫中的逊帝。
  李星烺在这座远离闹市的宫观住了些日子,渐渐便习惯下来。
  被卫觎派来照管他的侍卫终日冷眼观察,也不禁暗中点头,世人都道此人文弱无能,他看倒有几分随遇而安的洒意。
  李星烺自己并没觉得有何憋闷,他的心愿本就是一世读书,闲时种种竹,酿酿酒。
  新君宽仁,还容许他的母亲和小妹随时出入行宫来看望他,他有何不足?
  况且那人是卫觎,李星烺半点不担心每日入口的饭食有何不妥,每日吃得下睡得着的。
  只在听说卫觎要与那位女子一同登基时,李星烺也不免失神片
  刻,低喃:“天下有几个男人,愿将国玺与宝座分出半边给枕边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他的心中,想起的却是另一道红丽如莲的身影。
  宫城内外喧阗一片,最忙的到头来还是礼部。
  因女子为帝没有先例,定名、定制、仪仗都要翻阅典籍拟出个章程,包括二帝父母的封号,二帝龙袍冠冕的纹样设计等等。
  卫觎特意吩咐了,女君的帝服不能完全袭承男子制式,没有美观,但也不能从凤制,不许与皇后仪服相近。
  这两头堵的话一出,礼部臣工剩下的那一半稀疏头发,也快浑欲不胜簪了。
  ——呵呦,不对,簪字为讳,尽管二帝和历代君主不同的是至今不设讳,但下头人轻易也不敢说了。
  这一日礼部侍郎便拿着草拟的龙袍图纸,去御前请示。
  从省台出来往前殿去,半路恰巧遇见了沈尚书。
  礼部侍郎知他是女皇近臣,心中正没底,赶忙上前见礼,请求沈尚书雅正。
  沈阶没有推辞,看了看几张图纸,没说别的,只指着其中女皇的头冠道:“金山博颜,白珠为缨,这是凤冠改制。”
  礼部侍郎何尝不知这一点,枯着眉为难道:“已改作了通天冠为底的样子,也换凤翎为龙纹了,不是礼部懈怠,实在没有前例参考啊。”
  沈阶神色沉静,只道:“用冕旒。”
  礼部侍郎心中微震,下意识道:“可、可主君陛下戴的便是冕旒。”
  沈阶道:“天子冕藻十二旒,每章长十二寸,象日月星辰,龙虎火山,麟凤元龟,云水。二君皆是天子,按制,皆当戴冕。不过新君戒奢宁俭,可适当减半作六寸长的珠串。”
  礼部侍郎听沈阶有理有据地说罢,颇为汗颜,心道还是他们拘泥了。
  便忙按这个说法回去修改,之后火速呈给御前过目。卫觎看过,果然满意。
  这些事被卫觎包揽了去,全都不用簪缨操心。她每日清闲到只用回一回外邦小国送来的贺表礼书,便无事了。
  不过随着年尾将近,她也有一桩小小的烦恼。
  原来她出嫁的一应仪仗妆奁种种,都有少府操办,但任娘子做为半个娘家人,不满足娘子成亲时只有这些华丽的绮罗金翠,便贴心地为她另备了一副妆奁。
  什么亲绣锦被,喜幛喜饼,皆在其中,最要紧的是闺女出阁时长辈都要准备的避火图,也被压在箱底。
  任氏想,虽然娘子已用不上了,但这个流程不能减。
  谁知簪缨见到此物,神色古怪。
  她定一定神,心想自己是将做女皇的人,不可过于轻佻,便看着任娘子在殿中忙前忙后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低道:“任娘子,听说女子的第一回 ……都疼,是么。”
  任氏听到这句话的震惊,比当初得知自己有孕还要惊讶:“娘子与主君难道不曾……”
  听老杜说,两位主子打在青州时便已出则同车,入则同寝了。
  ——所以怎么会?
  可看着女君的神情,任氏这个过来人一看就是做不得假。这下子,她在佩服主君之余,可有点犯愁了。
  女子的第一次,自然多半是疼的,新嫁妇都要经这一遭。可关键,主君魁健的身形和女君差那么多啊,万一伤到女君,如何是好?
  此事不止关乎闺阁,亦关乎国体。
  任氏还未想清该如何说,簪缨的神情已恢复如常,镇定笑道:“我只随口一问,怪臊的,罢了,我这里无事,任娘子快去看彦和吧。”
  任氏被女君放了假,出殿后依旧有些担心。
  毕竟是自己看着成长的孩子,纵使而今身份不同,她也不忍女郎遭罪。
  任氏锁眉想了想,忽想起一人,找来阿芜悄悄吩咐:“你去请涟水郡君入宫一趟,就这么说……”
  李蕴府邸,她正在二院里监督园人按照从前长公主宅的样式,为她移栽梧桐树,听闻宫里来人传话。
  李蕴听后笑了笑,“难为想起我来了。”
  江洪真已从豫州回到她身边,如今卸下旧职,因是前朝驸马,赋闲在家。闻言,忙叮咛李蕴道:“今日不同往日,殿下入宫,可千万和软些。”
  “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的骨头又不硬,干嘛和人硬碰。”李蕴应答。
  “女君,涟水郡君前来求见。”
  簪缨才送走了来给她送鸳鸯绣品,说笑了一阵的阿婵和娘,听闻焉瞳的禀报,心道这是位稀客,不知她有何事,便请人进来。
  李蕴身罩纯白软狐大氅,袅袅婷婷地走进合德殿,近了前,能屈能伸地笑着给簪缨福礼。
  簪缨也不知她遇到什么好事,如此春光满面,请她入座,唤人上茶,笑容得宜道:“郡君吃惯了江南水米,居在洛阳,可还习惯?”
  这看似寻常的一问,先叫李蕴心里打了个突。
  簪缨的神色看起来再寻常和气不过,可李蕴这个生于深宫,深谙人心伪饰的前朝公主,竟有些分辨不清对方是随口客套,还是在敲打自己。
  眼前这年轻少女,风鬟雾鬓,美若神女,却又心有锋芒,卓卓硎砺。
  记得她初见簪缨时,她还只是个跟在卫十六身后的娇娇女,是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到如今,这棵凌霜挺秀的青松已不知入霄几许,令人仰视着都猜不透她的端底。
  这样一个高不可攀的女子啊,若还有不世的英雄男儿能攀折此女入怀,岂会不豪情纵横,恣意占有。
  李蕴此时有些懂得那位请她入宫来的傅姆的担心了。
  男人都一个德行,她还不知道么,越是留得久的肉,吃起来就越尽兴,啃起来只怕连骨头都不剩的。
  虽然李蕴心里也狐疑,十六血气方刚的,他当真能这么长时间守之以礼?不过今日她来,不是和谁作对来了,正相反,她也不傻,也想给自己讨个后半生安安稳稳的前程,便道:
  “洛阳是中原正统,我游赏城中景致还来不及,岂有不惯之理——十六不在?”
  簪缨道他去御史台了,李蕴拈了一枚青瓷盘中的金桔,感叹道:“所以有个体贴人的郎子,是何等福气啊。不过呢也分时候,男子白日再温存,到了晚上,一个个都是狼虎。”
  这话实则有些直白突兀了,却正切中簪缨近日心中的忐忑。
  她何等聪敏,联想前因后果,便猜出必是任姊姊担心她脸嫩,做出的手脚。
  她有些哭笑不得,当下也不言语,李蕴说什么,她便佯若若无事地听着。
  李蕴见少女此状,心照不宣,便屏退侍从,遮唇在簪缨耳边低语了几句。
  想当初她二嫁江洪真,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看中的便是军伍出身的小江那副力能扛鼎的身板子。不过饶是她深谙风月滋味,也是足足适应了好几日,才能得趣。
  簪缨睁圆眼眸,不觉滚了滚喉咙。
  但她自觉蒙卫觎言传身教,也不是懵懂孩童了,即使未至那一步,半个花丛老手总是当得的,故面上一脸平常,仿佛李蕴所言没什么大不了。
  李蕴说完一看,入眼的便是年经女君绷着一张脸,故作老成的模样。
  她心下好笑,却不敢表露,临告退前,留下两瓶子用得好的宫廷秘药,说是上好的止疼化淤膏。
  簪缨耳根一红,坦然笑纳,回送了李蕴一斛西域进贡的珠玉。
  待侍女将人送走,簪缨的镇定自若便维持不住了,热着脸将暖阁里炭鼎
  中的炭熄灭几块。
  那阵偶然而起的焦虑她本来都要忘了,经李蕴煞有介事这么一提,她又怀疑起来:当真有那么难熬吗……
  她在地心漫无边际地踱步,后背突然撞在一片坚硬上,没防备地唬了一下,人已被从后揽住了。
  “想什么出神,殿里也不放人,我进来都不察觉?”
  簪缨闻到独属于卫觎的气息,转头看见眉眼清峻的人,那一瞬,她的心,忽然便定了。
  她真是糊涂了,她在庸人自扰些什么呢,她要嫁的人是卫观白,是对她最好最好的小舅舅,是她期望已久的心之所愿啊。
  所以,又有何事值得担心。
  簪缨自笑一声,道是无事。
  目光却不由自主往下扫了一眼。
  就是这惊鸿一瞥,卫觎见微知著,知道李蕴刚离宫不久,又了解那人向来作风无忌,口无遮拦,他的眼波流连过耳垂通红不自知的女皇陛下,漫然道:
  “本就是不文之物,再看,就要武起来了。”
  簪缨脑筋一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卫十六嘴里的文武荦,的确与他在战场上的文武骂一脉相承,从前听徐军师说时她总不信,如今一次次地领受,一次次地突破她的想象底线,簪缨才相信当年他能单凭一张嘴说得敌将吐血,应也并非讹传吧。
  她踩了下他的脚背,要走,被卫觎展开双臂重新捞回去,如拢翼下。
  男人低着头用气音:“怪我不好,忽略了阿奴的心情。不然,咱们提前熟悉一下。”
  簪缨身子一轻,下一刻便被提抱了起来。
  卫觎手背上青筋微现,充满力量之感,重量皆压在单臂。
  单手擎她,也是轻而易举。
  簪缨啊地一声,习惯性搂住他的脖子,梗着柔嫩的雪颈,义正辞严道:“不可,你我为天下表,宫闱之中,怎可白日宣淫。”
  而她绣舄内的脚趾却已向下紧抠,心中想:是今日么,便要在今日么,那药膏子还在小茶几上……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她的手便被捉了过去。
  翌日,春堇为女君梳妆时,奇怪地“咦”了一声,“这妆台上的桂花油怎么少了多半瓶?”
  铜镜中的簪缨咬唇忿忿。
  她之前也不知,那东西还可以抹在腿上。昨日行到中途,她实在手酸,便耍赖反悔不干了,卫觎却取了这物件。
  抹上去时,她还道:“你拿错了。”却见卫觎望着她笑,慢条斯理地教她并拢双腿。

  待她满头细汗,懊悔不及,想再用手时,双手已被他钉在头顶囚了起来。
  现在她的腿里子还有两片磨破了皮的红痧。
  她实是无解,怎么能那么久?
  “什么少了半瓶?”内寝传出一道声,卫觎穿戴得衣冠楚楚地出来。
  簪缨雪腮轻鼓,冲镜里道: “主君快去前朝罢!”
  春堇见女君面若桃李,光泽动人,心道果然是将出嫁的娘子了,一颦一嗔都蕴藉着娇妩赩艳的风韵。
  她垂下头,看破不说破。
  卫觎与铜镜中那双含娇带媚的桃花眸对视着走近,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轻询:“晌午一道去金市那家炙肉店用午食好么,你上次说喜欢的。”
  簪缨一想那家梅菜炙肉的滋味,轻易便被哄好了,转身帮他将衣带理好,矜持道:“那要看我到时空不空。”
  ……
  这种种闺房之乐,亦都是玩话。簪缨不能有了管事的,便当真骄逸起来,登基之前,她没忘正事,欲将新颁的政令梳理出个章程。
  只是卫觎太能干了,许多事不等她沾手,便已经办利索了。
  唯独关于唐氏的去留,卫觎始终不插手
  。
  簪缨思索了一些时日,召杜掌柜等几位唐氏元老审慎地商议后,终于决定裁减唐氏的一半根基,余下的重心全部投入到与西域以及海贸的开拓互通中。
  一晃便到了数九寒梅的时节,洛阳宫内银装素裹,殿内地板上也铺了厚厚的氍毹。
  天下户籍初步统计完成,内外无事,转眼便到了除夕之夜。
  这一夜簪缨与卫檀两家人一同在合德殿团炉守岁,喝淑柏酒,食交子。过了子时,几簇炫丽的烟花在太极殿前点燃辞旧迎新的序章,大家互相庆贺新年。
  这是簪缨这几年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春节了。
  而一想到明日——不,是今日,她握着卫觎的手心便微微发热。
  水仙花香与屠苏酒气混杂的殿宇中,卫崔嵬轻伸疲乏的身子,从席间起身,对两个孩子笑道:“好了,十六快带着阿缨去歇歇吧,天亮后,便是你们的大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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