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雾里——觅芽子

作者:觅芽子  录入:05-27

  阿商眼神随着她的手落在酒柜上,看到那瓶酒,挑了挑单眉,“可、会花。”
  陈粥也学她的样子,挑眉,“不醉不归?”
  *
  酒喝到半夜,阿商用小毛驴把陈粥送回的学校。
  她顶着红扑扑的脸,缩在被窝里点开手机短信界面,把一个号码的短信往上翻了又翻。
  这是这个月的、这是上个月的、上上月的、甚至还有一年前的……
  她再从通讯录里翻出来一个人,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后,又把屏幕摁灭了。
  她反身躺在枕头上,脑海中出现些破碎又真实的画面:
  “你们可以联系,但我还是想说,我不希望你见他,也尽可能地希望你逐渐远离他。你知道的,你跟他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他为你牺牲了十八年的人生,我希望你也别那么自私,上大学的钱,我会每个月打给你,保证你足够活,也请你,麻烦把我儿子的人生,还给他自己。”
  她揉揉眼睛,上一条陈学闵的消息,她一直都没有回。
  她吸了吸鼻子,要死,她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好想老头啊。
  她翻了个身,把手臂枕在自己的头下,在乞求困意早点来的祷告中,迷迷糊糊地想:没了陈小粥当拖油瓶的陈学闵,应该已经越过越好了吧。
  越过越好的话,她就放心了。
  *
  手机屏幕只是亮了一会,陈粥就敏感地醒了过来。
  睡前的不悦稍稍消失了一些,她跟往常一样,跑到女寝外面的走廊尽头。
  “我还以为,今天等不到你的电话了。”
  沈方易对于深夜打扰必然是抱有歉意的,说她不必刻意等他,她也知道他不是夜夜都打来。
  “但夜总是很无聊的。”陈粥站在冬日长长的光影下踢着鞋带头,这样回着沈方易的抱歉。
  深夜里的宿舍门传来开门的响动,陈粥转过身子,踮起脚尖,从走廊里往下看去,她看到漆黑夜里有个穿粉色外套的姑娘潜逃出去,她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路灯下果然有一个等待她的男生。
  牵手、拥抱、接吻、潜逃,然后他们披着月色消失在夜里,互相陪伴,打消这个世界上比黑夜还要可怕的孤独感。
  陈粥转过身子,自己都没有发现的,轻轻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对面敏锐的发现了她的情绪失落。
  她轻声说到:“沈方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或许,还得过段时间。”那头喉咙口的酒意依旧很重,“怎么了?”
  “没什么。”陈粥望着自己呼出的长长白气,转移话题,“想找你去吃火锅,你爱吃川渝火锅吗?”
  那头迟疑了一会,像是强撑着清醒,声音却有些远:“我不是很能吃辣。”
  不是所有人都爱吃川渝的辣子火锅的,陈学闵就吃不了辣,所以才十八年都守着那家生意惨淡的破粥店。陈粥心里明白,可是今晚,她真的好想吃,一想到就想哭的那种想吃。
  “那我们就去吃吧。”陈粥选择性地忽视了沈方易的拒绝,藏起哽咽的情绪,“咕噜咕噜冒着的红油汤底,毛肚一放下去,唰的一下滚开,毛肚上鲜嫩的细胞一下子就烫开,一口咬下去,芳香四溢!”
  陈粥说到一半之后,自己还象征性地咽了咽口水,但很显然,对面并没有get她的这种生动描述,徒有一番空旷的沉默。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的了。
  她只记得她挂完电话后站在七楼走廊上,又在压着声音的吵闹声中看到了那对情侣。
  不过才一个电话的时间,女生歇斯底里,男生冷漠远离。
  陈粥忽然想起刘若英在《后来》里唱的那句: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这个世界上,大约没有人真正能让另一个人不寂寞的。
  一个人学会对抗孤独,享受寂寞,永远是人生的必修课。
  陈粥对着寂冷的月色,长长地呼了一口白气,算了,哪怕一个人,也是可以去吃火锅的。
  *
  第二天,陈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醒着。
  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起,她皱着眉头,懒懒散散地拿起手机,不情不愿地喂了声。
  那头传来清晰且确定的声音:“不是说吃火锅,还睡着?”
  作者有话说:
  18号恢复中午十二点更新
 
 
第18章 第 18 章
  ◎怕疼?◎
  沈方易见到陈粥的时候, 她踩着一双米白色的软拖鞋,短款的低饱和度湖蓝色棉服里包裹着柔软的白色毛衣裙,亚麻米棕色到锁骨的发被她混乱地用头绳拧成一团, 半扎半落地支棱着几根俏皮的发丝, 显然跟不上她跑起来的步伐,遥遥地落在身后。
  他站在那七零八落的烧烤店门头下等她,大学城未拆尽的脏乱门店随时就飞过来一阵尘土。沈方易插着口袋站的远些, 却被迎面而来的陈粥撞了满怀。
  她冲过来的时候,拖鞋也没有影响她的速度,白皙的小脸迎风发着光, 眉眼弯起来像是藏不住的喜悦,
  她要微微垫着脚, 才能把脸勉强凑到他下巴的高度, 她发丝凌乱, 眉眼被风吹的微微发红, 她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就像是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一样。他鲜少真切地去关注一个人的眼睛,她一眼就看到底的浅色瞳孔里是控制不住的满是喜悦, 沈方易在那一刻是真的感觉到, 这小姑娘,是真的好哄,也是真的容易满足。
  她软的像只没有骨头的小猫咪, 像是来讨好般的要赖在他身上,他那个时候忽然觉得, 这次提早回来哪怕被董事会那帮老古董戳脊梁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怎么回来了?”她笑着踮着脚, 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叫住他的名字, “沈方易!”
  他挑了挑右边的眉:“你说请我吃火锅。”
  “可是你不是有很多工作嘛?不是说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陈粥盯着沈方易, 他却笑着低着头,顺手揉了揉她颅顶那个不成型的丸子,“工作永远都做不完,小扒皮好不容易说请我吃饭,我哪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扒皮?
  陈粥喜欢这个称呼。
  “我哪里是小扒皮,我对你应该是超级无敌大方了。”
  “是,我是最特殊的。”他自觉把这个荣誉认领了。
  那天晚上陈粥的心思显然没有藏好,或者说,不是她没有藏好,而是沈方易太过于周到,他很轻易的就窥探到了她难以对人言明的不快乐。
  她知道,他到底年长她几岁,自己那些自以为藏的很好的情绪在他面前其实无所遁形,为了她那点深夜里突然起来的“矫情”,他连夜就飞了回来,出现在这里,陪她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这一点,不管是作为男朋友还是作为情人,她都无所挑剔。
  毕竟她刚刚过来老远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么鹤立鸡群的男人在那里,等的就是她一个。

  她是赚的,也是眉飞色舞的。
  “我们去哪?”沈方易交给她做决定,“去哪里请我吃饭?”
  陈粥想了想,“不远,我们走过去吧。”
  沈方易从头到尾扫了她一圈,“这样去?”
  陈粥从头到尾看了一番,反应过来,“哦等一下。”
  沈方易以为她要回宿舍一趟,想说要不开车过去,转头却看到陈粥侧身过去找了那烧烤店的玻璃窗,把她头顶上那东倒西歪的丸子头解开,她手神奇般的就跟梳子一样,抓了几下,半散落的丸子头就轻轻松松立起来了。
  他觉得神奇,站在玻璃窗面前,看着她一气呵成的这一套,笑笑:“我以为,女孩子是挺麻烦的。”
  “我不麻烦。”她转头,“走吧。”
  沈方易看了看她的棉拖鞋。
  陈粥也看了看自己棉拖鞋,她往前一步,走到沈方易面前,解释道,“拖鞋分两种,一种是室内穿的,我们一般都叫他家居拖鞋,我这种呢—”
  “室外穿的。”沈方易很容易的就接过话茬。
  “bing?go!”陈粥绽放笑容,“沈方易,你也没有很老土嘛。”
  “还托您往后多带带。”沈方易插着兜在那儿奉承她。
  “好说好说。”
  陈粥往前先迈出几步,在前面带路。
  沈方易跟在后面刚启步子,突然看到陈粥停了下来,大约两秒后,她苟着身子,跟传递情报的间谍一样,幽幽的返回到他身边,经过他的时候,她停下来,扫视一圈,轻声说到:“牵手吗?”
  “什么?”沈方易以为自己听错,重复了一遍。
  “我说,沈方易,现在没有人,你跟我,牵手吧。”
  她无厘头的脑回路搞得他哭笑不得,他伸出手,不由分说的主动扣住她的手掌。
  陈粥以为自己是有准备的,但却还是在那瞬间身体下意识地因为感受到他的体温而战栗。他大手张开,像是试图扎根落入的遒劲有力的苍木,陈粥那逼/窘狭窄的心房里的那块小小的土壤要被他拱/破和撕/裂。他的手最后包裹住她冰凉的指缝,不给北风再留一丝空隙。
  他微微俯身,笑着凑上鼻尖,“是这样吗?”
  *
  那一天的正午,阳光烘的人全身发暖,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就连光下的尘土也像极了海洋里浮动的五色水母。陈粥微微落后于沈方易身后,看着他宽厚高挺的背,看到他们十指相扣.他在她的掌心里默契的敲了敲,她就微微加快脚步与他并行,然而她侧边的眼神余光不敢向上,只敢扫过他胸前黑色衬衫下灰白色纹理的绸缎丝巾。
  丝巾只露出一角,像是缝合在黑色衬衫领子口的底纹,破除了正式或者单调的陈设,但又极有品位,白瓷色为底色,泼墨的渲染为点缀。
  陈粥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带丝巾带的那么好看,比起领带,它更休闲,且那柔软的针织物一点都不削弱他身上的异性感,反而更添了几分得体的优雅和慵懒。
  她见他常在夜里,或者在旷无人迹的远方,或者在狭小隐蔽的车里,但从来不在人头攒动的街道里。
  被他牵着手越过人群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她还是在强装仰头挺胸的大方中怯懦的想,她跟那些在路上被男朋友牵着手的女生是不是一样。
  *
  火锅店在学校边上的一条小街上,不大的店面好在辣度正宗,只是遗憾的是沈方易吃不了辣,他全程坐在对面,不动筷子,说他在飞机上用过餐 ,只是陪着陈粥吃饭。
  陈粥自己吃的热火朝天地还不忘抽出空来对他不吃辣表示可惜,“沈方易,人有辣觉就是为了品尝人生的刺/激,你不刺/激刺/激吗?”
  沈方易淡淡地纠正她,“辣是痛觉。”
  陈粥捞了块麻辣牛肉,用余光飘着他:“所以你怕疼才不吃辣对吗?”
  沈方易对她荒诞的想法并没有提出异议,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有些掉漆的沙发座椅上,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整个人身上沾染点垃圾街的破败匪气来,他慵懒地支着脑袋,意味深长地问她,“那看起来,我们家小粥,不怕疼。”
  陈粥在一瞬间想到了之前看的一个越南电影。
  大暴雨中,热带植物环绕的木屋里,男主控制着仅存的一点点理智,问着女主:“你怕不怕疼?”
  她的脑海中闪现那个女生坚定摇头的画面,而后在倾盆大雨的夜里,在随风摇曳的烛火里,在春雷滚滚的破晓中,在导演高超又逼真的艺术拍摄技巧中,陈粥蜷缩在深夜的被窝里,看着如胶似漆的画面,沁出了一身汗。
  ……
  “小粥?”
  “陈粥?”
  沈方易叫了她好一会儿,陈粥才被叫回过神来,她抬头,沈方易看着她,“怎么了,是被辣到了吗?”
  陈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的额头也随之莫名的沁出汗水,她来不及管到那些细密的小碎珠,反应过来后而后又点了点头:“嗯、是有点辣。”
  说完之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沈方易,一字一句地用有些发红的嘴唇说,“沈方易,我想过了,辣是痛觉,我怕辣。”
  沈方易拎起一旁的水壶,给她到了一杯柠檬水,递到她的面前,“知道了,那你这么怕疼,小时候打针的时候,一定是个让人头疼的小朋友。”
  他说的明明光明磊落。
  可陈粥刹那间想到的是那潮湿的电影里和那些她读过的启蒙文学里形容的那种兴奋和痛楚,她想过的那些甚至让人发汗的画面驱使着她吞了吞口水,像是要转移注意力一样,她拿过一包餐桌上的湿巾,试图将其拆开,更试图风淡云清地表示自己的“镇定”。
  “才不呢……我们那儿的卫生院的阿姨,都、都夸我。”她心猿意马地用一只手扯着湿巾,忘了用上另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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