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的培养成本太大，不管哪个航空公司，跟其他工作人员相比，飞行员都属于金字塔尖级别的待遇。
陈雅悦握着手里的眉笔，猛地一折，居然直接折断。
空姐见她这样，知道她心底还是不服，好心劝说：“我跟你说，千万别再得罪温枝，这次是她脾气好不计较，她要真是给你使点绊子，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这可说不准，指不定谁先倒霉呢。”
陈雅悦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咬着牙发狠道。
温枝并没有把洗手间的小插曲放在心上，开航前会议时，她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也没有趁机对陈雅悦发难。
她也是刚知道，跟陈雅悦一起在洗手间的空乘叫张敏。
好在她们两个今天都负责后舱，跟温枝没什么接触。
一般给驾驶舱送喝的或者吃的，都是一号位的乘务长或者是三号位的头等舱乘务员。
上了飞机之后，大家各司其职。
今天温枝作为副驾驶，下了飞机去进行绕机检查。
等她重新上飞机，准备跟机长报告时，进了驾驶舱门，就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空姐站在里面，机长韦浩轩手臂搭在她肩膀上，嘴巴贴着她的耳朵不知轻声说了什么。
这个空姐温枝记得，是今天三号位的殷慧茹。
温枝一愣，下意识说了声：“抱歉。”
她以为机长和这个空乘是一对，毕竟在公司里面挺常见的。
只是她这么说着，但不由皱了下眉头，毕竟马上快到登机时间了，机长得在驾驶舱做起飞检查准备。
可没想到韦浩轩冲她笑了下，转头又跟殷慧茹闲聊道：“等回程之后，晚上一起去吃宵夜怎么样。”
“不用了，韦机长，”殷慧茹低声说道。
她看起来并不敢太得罪韦浩轩。
之后韦浩轩贴得更近了，殷慧茹忍不住往后闪躲，却被他搭着肩膀，压根躲不开他。
韦浩轩低声说：“我听说你妈妈生病了？”
“嗯，是的。”
韦浩轩微叹了一口气：“严重吗？你也真是辛苦了，一边工作一边还得照顾妈妈。”
说着，他手掌慢慢从殷慧茹的肩膀往下滑，贴着她的后背，直至快到臀部的地方。
殷慧茹终于受不了般，伸手想要挡住他作怪的手掌：“韦机长，马上乘客就要登机了，我得出去准备了。”
“还早着呢，你妈妈的情况要是严重，我可以帮忙的，”此时韦浩轩的手终于贴上了她的臀部。
原本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温枝，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站了起来：“韦机长，现在这个时间点，也不适合多聊私事，让她出去做准备吧。”
一听温枝这话，韦浩轩这才松开手，讪笑道：“我这不是关心小殷嘛，确实，回头下机了我们再慢慢聊。”
“你先出去吧，”温枝看着殷慧茹淡声说道。
殷慧茹点头，向她投来一个感谢的眼神。
但她刚出去，一旁的韦浩轩或许看出了温枝心底的嫌恶，也不生气，反而坐在驾驶座上笑道：“温枝，你到底还是个女孩，不太明白当机长的好处。”
他这露骨的话，让温枝恶心的险些要吐了。
当机长，就是让他这么肆无忌惮骚扰空乘的吗？
其实温枝知道有些飞行员跟空乘之间有瓜葛，但人家是建立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这个韦机长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明目张胆骚扰的人。
温枝猛地站起来：“我先去个洗手间。”
韦浩轩也不在意，说道：“快去快回，还得做执行单检查。”
妈的，你刚才骚扰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这句话。
即便冷静如温枝，都气不过在心底骂了一句。
温枝离开驾驶舱之后，直接找到了正在做准备的殷慧茹，显然她神色失落，依旧还没从刚才的事情脱离。
“你没事吧？”温枝低声问道。
殷慧茹正沉浸在自己世界，没想到有人突然说话，被吓了一跳。
等她转头，看到是温枝，一下涨红了脸。
在她意识到温枝是来关心自己，原本心底死死压抑着委屈，似乎因为这个关心，有了宣泄的出口，她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
“没事，我没事，”殷慧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擦掉眼泪。
温枝皱眉：“他这是第几次骚扰你了？”
“第二次了，”殷慧茹轻吸了下鼻尖：“之前我们在外地过夜，他还半夜来敲我的门，喊我出去吃宵夜。”
空乘其实很频繁会受到来自乘客的刁难或者骚扰，特别是有些男乘客看到漂亮空姐，就想要联系方式，要是空乘不给的话，小心眼的人会一直刁难。
结果现在居然还要忍受，来自公司内部的骚扰。
温枝下定决心说道：“我觉得你不能这么一次次纵容他，要不然他下次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可他是机长，谁会在意我一个小小空乘的话，”殷慧茹低声说道。
温枝：“没事，这件事由我来向公司说，到时候你只要配合就好了。”
殷慧茹眼泪还在掉：“可是我们举报的话，航班岂不是要延误了。”
“没事，公司可以找备份飞行员，这件事不能拖，拖了反而会更加不了了之，”温枝鼓励道。
殷慧茹似乎也受够了，下定决心说道：“好，我要跟公司举报他。”
温枝刚转头，看见身后站着的陈雅悦。
显然她也听到了温枝和殷慧茹的对话。
温枝朝她看过去，陈雅悦倒是一笑：“温副驾，你快去吧，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我现在来陪着慧茹。”
她这么说，温枝勉强松了一口气。
倒也不用担心，她去跟韦浩轩告状什么。
毕竟这种事情，女孩子还是会帮助女孩子。
于是温枝直接走下飞机，打了公司内部电话，汇报情况，请求更换机长。
十五分钟后，公司派了人过来。
韦浩轩被从驾驶舱喊出来的时候，正奇怪，这是怎么了。
就听来人看着他说道：“韦机长，现在有人举报你骚扰空乘人员，公司决定暂时更换机组，也请你跟我们去配合调查。”
韦浩轩这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转头看着同样从驾驶舱走出来的温枝，怒骂道：“是你他妈举报的吧，艹，我骚扰什么了？你就信口雌黄。”
“你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是由当事人空姐说了算。”
温枝冷漠看着他，丝毫不惧怕。
乘务长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个，当即转头看着一旁眼眶通红的殷慧茹。
很快，整个机组在内，全都被更换，航班也因此被推迟了两个小时。
大家集体被带回公司。
公司对于副驾驶举报机长性骚扰这件事，十分重视，当即就派出了人力资源总监出面跟他们每个人详谈。
刚才温枝为了不让韦浩轩提前察觉自己的举报，并没有让殷慧茹声张。
因此确实连乘务长都不知道这件事。
“除了当事空乘殷慧茹之外，还有另外一位空乘陈雅悦，也听到我们关于韦浩轩机长骚扰殷慧茹的事情。”
温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之后，又特地提供陈雅悦这个间接证人。
之后，温枝在会议室里安静等待。
公司是分别跟他们所有当事人交谈了。
直到一个小时之后，人力资源吴总监出现在温枝待着的会议室，她抬头看过来，问道：“事情应该调查清楚了吧。”
吴总监点头：“对。”
温枝满怀期待问道：“韦浩轩机长的行为，应该属于职场上的性骚扰行为吧。”
“不是。”吴总监看着她，无奈的摇头。
她说：“根据你的举报，我们询问了空乘殷慧茹，她说韦机长只是关心了她母亲的病情，所以她才会情绪激动哭了出来。”
“至于另外一位空乘陈雅悦，她说她完全没有听到你们任何关于韦机长骚扰的聊天内容。”
第62章 顾问周，干翻这个世界的感觉真好。
在听完吴总监的话，温枝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吴总监作为人力资源总监，也是女性，她多少有点明白温枝此刻的心情。
温枝深吸一口气，思来想去，最终肯定说道：“是陈雅悦。”
吴总监有些惊讶看向她。
事到如今，温枝没什么好隐瞒的：“今天早上在洗手间，我意外听到陈雅悦背后议论我。”
温枝将今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她说了什么，陈雅悦说了什么，还有另外一个空姐张敏在场。
吴总监点头：“如果事情确实如你所说，陈雅悦确实有作假的可能性。”
温枝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开心。
“但是这并不算证据，这顶多算是你的猜测。”吴总监十分遗憾的说道。
果然如此。
温枝心底早已经有了预料。
吴总监无奈说道：“目前的情况对你来说，可能并不算好。”
温枝沉默，在她决定打举报电话时，本来就做好了打算。
突然间，温枝想到一个重要证据，她说道：“CVR上一定有语音记录。”
CVR，驾驶舱语音记录仪，也就是传说中的飞机黑匣子。飞机上一共有两个黑匣子，一个是飞行数据记录器（FDR），是记录飞机高度、速度、航向等一系列参数，而另外一个就是驾驶舱语音记录仪（CVR），这是专门驾驶舱内的各种声音。
两个黑匣子就是以供飞机日常维护以及出事后的事故调查。
每次有重大空难事故，大家最关注除了幸存者之外，就是找到飞机的黑匣子。
吴总监轻声说道：“韦机长承认了他把殷慧茹叫进了驾驶舱，但他说只是询问殷慧茹母亲生病的情况，想要提供帮助。”
温枝仔细回想了下，不错，韦浩轩跟殷慧茹聊的确实是这些。
CVR可以记录驾驶舱内的声音，却没有拍到影像，韦浩轩手臂搭在殷慧茹肩膀上，甚至摸了她屁股的行为，都没有被拍下来。
温枝这下有些后悔，自己当时还是太过客气。
她要是当场训斥对方，让CVR记录下来他们当时的对话，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公司打算怎么处置我？”温枝很平静问道。
吴总监低声说：“温枝，你现在不要有情绪，我其实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性骚扰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公司不可能单凭几句话，轻易处置一个机长。况且现在人证都不站在你这边。”
更要命的吴总监都没说，毕竟连作为当事人的殷慧茹都打算息事宁人。
“不过殷慧茹一直在强调，是她情绪激动致使你造成了误会，”吴总监说道。
温枝沉默。
许久，她轻声问道：“我们航班的备份机组找到了吗？”
吴总监一愣，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在考虑这个，她立即说道：“你放心吧，公司安排了备份机组接替了你们的位置。”
温枝淡淡点头，半晌，她低声说：“这件事我唯一很抱歉的，就是让航班延误，耽误了乘客们的时间。”
吴总监听着这句话，不由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事，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温枝问道。
吴总监沉默了下，开口说：“目前确实没有别的问题，但是韦机长认为你对他的举报乃是污蔑，他要求你当面道歉。”
韦浩轩一口咬定自己没有骚扰殷慧茹。
“好啊，”温枝轻笑。
吴总监看着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温枝：“既然是误会，那么大家见面聊，我要求所有当事人都在场，包括殷慧茹和陈雅悦。”
吴总监以为她想通了，心下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连当事人都退缩了，她没必要还坚持到底，她主动道个歉，大家各退一步，这件事圆满解决。
很快，吴总监出去打了个电话。
温枝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安静望着对面的窗户，此时正好一架飞机在湛蓝的天际滑过，留下一道白色线条，贯穿了整个空域。
连温枝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飞行。
或许刚开始，确实是受到了哥哥宋为谦的影响。
宋为谦比她大好几岁，在他考上大学时，温枝还是个小学生，那时候她每次说起自己的哥哥以后会开飞机，其他小朋友羡慕不已。
终于在她又一次提到时，一个男孩用不屑的口吻对她说：“你有什么可牛的，会开飞机的是你哥哥，又不是你。我爸爸说了，女孩可开不了飞机，只有我们男孩以后长大了才能当飞行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