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娜梨原本都以为自己要走,谁料到节目组又给了希望,居然有网络投票的环节。她现在定时刷页面,查看现有票数情况,陷入难熬的滋味。
“说不定节目播出后,你的票数就会大涨。”楚独秀见好友魂不守舍,安慰道,“你也订决赛后的票吧,不管有没有复活,都现场看完再走。”
“有道理。”王娜梨瞄一眼时间,“你是不是该走了?你们约的几点?”
八强选手晚上有聚餐,据说是商总特意安排。楚独秀自然得出席,但王娜梨不在其列。
“还有一点时间。”楚独秀思索片刻,试探道,“……不然我晚上不去了吧。”
她跑去跟其他人聚餐,将王娜梨独自抛屋里,细想起来挺不合适。再说八强选手,天天都能碰面,少吃一顿晚饭,也影响不了什么。
“啊?真的吗?”王娜梨闻言,她面露窘迫,“那我订外卖忘记点你的了。”
楚独秀:“?”
“你还是去吧,都没夺冠呢,怎么就耍大牌?”王娜梨催促她出门,摆手道,“我自己待在房间没事,过一会儿再写写稿,要是真被复活了,就用新写的段子。”
楚独秀:“……趁我们吃饭,你偷偷用功,是吧?”
“嘿嘿,没错。”
楚独秀眼看王娜梨大大咧咧,确信对方心里无恙,这才告别前去聚餐。
酒店门口,八强选手齐聚一堂,准备乘车前往餐厅。
楚独秀本以为是寻常用餐,正跟着路帆往室外走,却迎面撞见穿西装的商总。
“楚独秀,你坐左边那辆车。”商良看清她们,说道,“路帆,你带其余人坐小李那辆,他还没有抵达,你们稍等片刻。”
路帆点头:“好的。”
楚独秀其实想跟着路帆出行,无奈跟商总掰扯座位,实在有点像小孩行径。好在北河坐在车内副驾,已经朝着两人挥手,也算是她熟悉的人。
北河落下车窗,眼看楚独秀开门上车,一只手搭在窗外晃悠。他笑容散漫,吊儿郎当道:“各位对不住了,我们这是冠军车,一般人坐不上来!”
路帆挑眉:“德性,轮胎都给你打爆。”
楚独秀听着前辈们斗嘴,正疑惑于北河的冠军车言论,谁料拉开车门,就看到程俊华,不由愣了一下。
程俊华安静地坐在后排,他没有跟旁人搭话,只是看见她上车,客气地浅笑点头。
天呐,大佬今天也出现了。她要是没来,真成耍大牌。
楚独秀跟程俊华打过招呼,这才小心翼翼地落座,一时间颇感拘谨无措。她很少在聚餐时遇到大佬,也不知今晚刮的什么风,待会儿的宴会显然不一般。
车内,后排的二人都像哑巴,唯有前排的北河活跃。他侧头看向司机,说道:“师傅,我们出发吧!”
片刻后,汽车停在高档餐厅的门口,一行人在引领中走进宴会厅。
富丽堂皇的大厅光线明亮,层层叠叠的水晶吊灯悬在屋顶,如同用钻石点缀天花板,摇曳着明灿的灯火。
数条长桌铺着洁白桌布,上面摆放保温用的容器,里面早就备好美味珍馐,可以让食客们自行取用。晚上是自助餐,香槟杯盛有浅金的液体,在桌上堆叠成壮观小山,宛若精致的小型金字塔。
这不是简单的选手聚餐,还有资方人员出席,包括冠名品牌的领导。
谢慎辞和商良负责接待,暂时顾不上比赛的选手,只是偶尔带人过来,跟演员们打个招呼,为双方介绍起彼此。
八强选手的座位同样有讲究,程俊华和楚独秀的商业价值最高,他们坐在圆桌的前排位置,时不时就得起身跟人寒暄两句。
“程老师,我一直很喜欢您的喜剧风格!”
卢毅握着香槟酒杯,出现在圆桌旁边,引发小小的喧哗。他作为知名演员,近期转型做导演,在国内的知名度相当高,基本没人不认识。
祁筠寒、苏欣怡等嘉宾都没露面,唯有卢毅专程出席晚会,还来跟选手们打招呼,自然令人大感意外。
程俊华忙不迭起身,受宠若惊地碰杯:“您客气了。”
尽管程俊华在业内闻名,但真要比较国民度,并没有演员卢毅高,甚至不及三四线明星。谁让单口喜剧圈太小,不是广为人知的行业。
“真的很有意思,我觉得咱们可以合作,我手里就有个项目……”
卢毅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将手搭在程俊华肩上,哥俩好地攀谈起来。他年轻时五官端正,只是现在上了年纪,眼角也隐有皱纹,往昔的俊秀蜕变成社会气质,像个说一不二的老大哥。
程俊华向来和气,他认真地倾听着,不时发出“嗯嗯”声,完全是耐心恭顺的模样,丝毫没有打断对方的意思。
楚独秀旁观此幕,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看上去氛围和谐,却让她想起初选赛拍摄后的晚餐。
那时,她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却跟北河、程俊华和谢慎辞同桌用餐,根本插不上嘴,履历相差太远,自然局促无力。
现在,程俊华面对卢毅的搭话,只是默不作声地点头,跟她当初是如出一辙。
原来,即便是行业的大佬,在巨大的身份差距前,也有尴尬弱势的时刻。
《单口喜剧王》播出后爆火,参赛选手们拥有一定名气,看似能跟真正的明星平等交流,但归根到底有一道隐形的深邃鸿沟,难以逾越。
他们既是普通人,又是半个娱乐圈人,很难描绘这种生活的割裂感,连头部选手楚独秀和程俊华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程俊华面露无力,他好似不堪忍受纠缠,竟朝楚独秀使眼色,希望她能说两句,制止卢毅不停歇的侃侃而谈。
楚独秀撞上他求救的目光都蒙了!
她能说什么?
她同样不懂酒桌文化,只能说大佬找错人了!
楚独秀左右环顾一圈,妄图寻找北河的身影,期盼对方救人于水火,谁料连影子也没看到。
她眼看大佬眼露哀意,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个气口,询问道:“请问卢毅老师是有新戏要上了么?”
楚独秀对卢毅的作品了解不深,偶尔陪楚岚看过一两部电视剧。但母上大人说,卢毅年轻时拍的戏还行,近年是一部比一部差劲,连她都要看不下去了。
卢毅闻言一愣,扭头看到了她,欢声道:“对对对,是有部戏要上了,你居然知道啊?”
楚独秀僵笑:“我妈是您的粉丝。”
只是快变成黑粉了。
卢毅当即喜上眉梢,不再跟程俊华交流,而是随楚独秀聊几句,浅谈自己新戏的事情。他临走前还大手一挥,留下一张签名,说是赠与楚岚。
卢毅离开后,两人长松一口气,同时坐回座位上。
下一秒,楚独秀和程俊华对视,他们都看清彼此脸上鬼祟的笑意,就好像社恐终于找机会摆脱社牛,偷得喘息的余地,心生诡秘的欢喜。
明明他们不太熟悉,除了录制毫无交流,但由于身份及处境相仿,竟在灯红酒绿、喧嚣浮华中被迫站到一起。
“我真是受不了这种场合。”程俊华一改往日随和,痛苦地挠了挠头,说道,“你把谢总叫来吧。”
他平时就不跟其他演员社交,今天被迫来参加资方晚会,简直如受刑般难受。
楚独秀听闻此话,心里一咯噔,不懂他何意:“?”
尽管谢慎辞和楚独秀交好,但当着旁人都有所收敛,也不知程俊华何出此言。
她强作镇定,好奇道:“为什么您不去叫谢总?”
程俊华坦白:“我跟他也不熟,你们好歹说过话,你把他叫来,挡一挡卢毅。”
“他不是去南城请过您两三回么?”
“那都没聊什么。”程俊华叹息,“你要是不想叫,待会儿你接着挡人也行,但我看你同样不擅长社交。”
他们看出对方不喜纷扰,表面上和气,内心里抗拒,都不适应商业酒会。
“见机行事,先别叫了,有事再说。”楚独秀遥望谢慎辞,对方淡定从容,正跟旁人交谈,说道,“万一叫他过来,又招来一群人,感觉更窒息了。”
程俊华闻言,他幡然醒悟,颔首道:“确实。”
四周都是寒暄的社交牛人,他们不愿下桌交流,索性聊起单口喜剧。
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唯一的交集只有这个。
程俊华感慨:“你半决赛的表演内容很好,完全打破我对节目的印象。如果你以后办专场,我一定要看第一场。”
楚独秀受到夸赞,当即不好意思:“哪里……”
“真的,不是单纯搞笑,而是自我表达,五分钟能这样,确实很不容易。”他语重心长道,“你非常有潜力,录完节目继续打磨,不要彻底跟着他们跑,只讲那种五分钟笑话,未来一定能走得更远。”
楚独秀:“……大佬好像对善乐有点想法?”
她犹记,北河曾经说过,程俊华对善乐有误解,现在听来确实如此。
“我不是对这家公司有意见,我是对单口喜剧商业化,保持着怀疑态度。”程俊华道,“当然,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让优秀演员赚钱很正确,只是我比较悲观吧,总会感到一丝危险。”
楚独秀了然地点头:“您现在还是不喜欢比赛么?”
“最近好很多了,我发现逼一把,确实能有提高。”程俊华瞄她一眼,风轻云淡道,“决赛稿子写得怎么样了?”
楚独秀立马低头,含糊道:“不怎么样,没有时间,写得不好。”
程俊华:“又偷偷地更新,背着我们升级,是吧?”
“哪里的话,大佬都有专场,段子储备丰富,我决赛比不了。”
两人商业互吹一波,都不肯透露出口风,贬低各自稿子不行。表面笑嘻嘻,心里憋着劲。
“也行,尽人事,听天命。”程俊华豁达道,“我要是输了,就从头开始,把大佬名号送你,再参加第三季,我来当新人王。”
楚独秀面露诧异:“这称呼还能换吗?”
“选秀可以炒回锅肉,脱口秀为什么不行?”他振振有词,“大佬听着就老,都把我喊老了,还是新人王好听。”
“……”
不得不说,程俊华的话平和又有感染力,让楚独秀也不再纠结名次,变得释然而愉快。
或许,综艺竞技就是一场游戏,他们每年相约来玩一把,不管输赢,明年继续,像对自身水平的年度考核,并不用掺杂乱七八糟的念头。
只是她那时没料到,不论是年轻的自己,或者有阅历的程俊华,都远远低估外界环境的影响。即便他们本人不那么想,也被外人托举到危险云巅,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
这是两人交流最多的夜晚,也是后续诸多岁月里,沟通最为轻松的日子。
第52章
◎真要被拐卖,那就不止讲段子,别的话也能讲了。◎
晚宴临近尾声,八强选手终于能退场,陆续在餐厅门口会合。
大厅内,商良准备安排车辆,他清点一圈人数,疑惑道:“程老师呢?”
楚独秀用餐时,跟程俊华挨着。她闻言,支吾道:“……程老师说有点不舒服,他先回去休息了,害怕让大家扫兴。”
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但她知道根本是借口,他只是受不了才溜走!
程俊华临走前,邀请新人王共同逃跑,无奈她真的太怂了,不敢做出这样的事,硬撑到最后,随集体行动。
“这……”商良眉头微蹙,话都涌到嘴边,又缓缓咽回去,“行,那你们那辆车,是不是有空座?”
“对。”
“把谢总也捎上,我来收尾就行,让他先回去吧。”
北河嬉皮笑脸道:“谢总是大佬备胎啊。”
众人被商总分配得明明白白,三三两两地向外走,前往各自车辆位置。
室外,昏黄路灯下,谢慎辞走在最前方,迈开了长腿,径直地前进,步子不带停。他没回头看,只留挺拔高瘦的背影,一路都默不作声,也不知要去哪儿。
楚独秀和北河跟在后面,竟隐隐有点追不上对方。
楚独秀加快步伐,迷茫道:“谢总,您过来坐的哪辆车?”
这都走到停车场边缘,他却没有停步的意思。
“嗯?”
夜风中,谢慎辞听见了,却没有听清楚。他突然停下来,没注意身后人的位置,差点跟后方的她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