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官子的科举青云路——三六九龄

作者:三六九龄  录入:05-31


  结果推开姚春山家的门进去,却看见晁大夫坐在里面,一只手正在搭脉,另一只手翻了翻姚春山的眼皮,旁边还搁着两袋草药。
  卫景平揉揉眼:“……”
  见鬼。
  “还是老样子,”晁大夫看也不看卫家仨小子,语气温和地同姚春山说道:“先吃两副药治治头风吧。”
  卫景平:“!”
  晁大夫在给姚春山治病。
  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晁大夫一口唾沫星子飞了过来:“他不能饮酒不能吃鸡肉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姜葱不能着凉不能受刺激子时之前不能劳心……”
  卫景平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末了揪了揪卫景英问:“二哥,那个人是晁大夫吗?”
  他最近是不是太过于用功念书导致了脑神经错乱出现幻觉了,他记得,金灿灿每回都拉在家里,极争气,没给晁大夫捡漏的机会吧。
  卫景英也正在挠头呢。
  “哼,”晁大夫交代完姚春山,斜眼扫了一遍卫景平:“卫四,我在医馆等着。”
  说完他背起药篓,气哼哼地走了。
  “他等什么?”卫景英回过神来问了句话。
  卫景平看了看草药包上覆着的药方,上面果然很显眼地写了“一共一两又150文银子。”一行字,皱眉道:“等着给他送钱和鹰粪。”
  “他不收出诊金了?”卫景川话赶着话都不结巴了:“咱们光出药材的银子就行?”
  卫景平点点头,看晁大夫那样子,的确是这个意思。
  “晁大夫大概急用鹰粪呢。”卫景英好笑地道:“所以使出了这招,先把好处给咱们。”
  卫景川掂了掂那两副草药:“他……他就不怕咱们不给他银子?”
  “这不看在老四是读书人的面子上吗?”卫景英理所当然地道:“既然说了要给老姚瞧病,谁会赖他一二两银子的。”
  大概因为是熟人,姚春山对晁大夫拿过来的药一点儿都不排斥,还喜滋滋地跟卫景平说:“我刚来的时候天天哭,”他指了指头:“疼,疼的喊娘啊。”
  卫景平和他唠嗑:“晁大夫给你治好的?”
  “他治好的。”姚春山这回看着清醒多了,问卫景平:“平哥儿在书院念的什么书?《论语》学会没有?”
  “嗯,学了,”卫景平一听他现在心里清明啊,有些话要赶紧问:“姚先生你是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些什么人呢?”
  这话不知道触动了姚春山心里的哪根弦,他掩面抽泣起来:“京城,京城,我的溪儿啊溪儿去哪儿了……“
  说着他像疯了一样四处翻找。
  姚春山竟然是京城人氏!从京城到上林县据说有一千多公里,他是怎么流落到这里来的呢。
  好谜。
  卫景平从一处镇纸下面抽出一张女童的画像,拿到他面前:“是不是找这个?”
  姚春山一下子抱住那张画像,呜呜地哭着:“乖孙女,我的乖女孙……”
  原来画像上的女童是姚春山的孙女,怪不得牵挂至此,卫景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她是叫姚溪吗?”
  姚春山抹了一把眼泪,迟缓地找了张纸,提笔在画像右下角写了两个小小的字姚溪。
  果然是“姚溪”,卫景平猜的没错。
  因为想起小孙女姚溪情绪起伏过大,后来姚春山的脑子又乱了,说不出一句半句清晰的话来,问多了就胡说一气,也听不出来他在说什么。
  许久,等他平静下来之后便去煎药喝,卫景平不敢再多问,赶紧告辞回去。
  一到家,便叫刘婆子把院子里的鹰粪收集起来,拿盒子装起来,又和卫二卫三借了点银子,加上他的零用钱一块儿送到延寿堂去了。
  鹰shi白这味中药用起来有些讲究,晁大夫过目了那些鹰粪,摇头皱眉道:“不行,不行。”
  这味药采集的时候是有讲究的,必须要落在草上半风干的才行,落在土里的,掺了土的就不能入药了。
  卫景平赶忙拿出最大的诚意:“晁大夫您别着急,我这就叫人每日白日里把金雕给您送来。”
  早该把金灿灿撒出去赚银子了。
  晁大夫这才稍显满意地哼了声:“他那病,最起码得瞧上个一年半载的。”
  不算他的出诊金,前前后后吃药也得花五六十两银子。
  “您看着治就是,”卫景平说道:“银子和金雕都不会少您的。”
  他想:免去了每次出诊十两银子的诊金,一点一点往外掏银子买药材总是容易点儿的。
  ……
  一个多月平静无事。
  眨眼到了金秋八月,暑热一去,秋高气爽,中秋节近了。
  白鹭书院贴出告示,从八月十二开始,到初十七开学,整整放五天的假,让学生们回家过八月十五中秋节。
  太爷武念恩因为爱子武双白在白鹭书院念书,到了中秋节前一日,叫人送了两篓子螃蟹来,说是请白鹭书院的师生们结伴出去饮酒吃螃蟹,吟诗作对好好玩一玩的。
  “卫兄,白鹭书院的传统,八月十二咱们去后山吃蟹喝桂花酒,你来吗?”放学的时候,傅宁邀请卫景平道。
  “来吧。”武双白搓搓手,一脸诚挚:“我请大家吃大螃蟹。”
  他比划了一下,一只螃蟹有半斤多那么大个儿。
  顾思炎更是手舞足蹈,围着卫景平转圈圈:“来嘛来嘛。”
  “思炎你能不能停下来一会儿,”傅宁无语地看着顾思炎:“我眼晕。”
  自从顾思炎来了白鹭书院,他一会儿要看宋玉临每日通身光鲜跟个花孔雀似的在等着蒙童们拥戴追随,一会儿要看顾思炎上房揭瓦被先生们追着骂,天天眼晕得不行。
  偏顾思炎转得飞快起来:“傅宁,你哪天不说眼晕,千万早点去请个大夫瞧瞧,不要‘讳疾忌医’。”
  他刚念了讳疾忌医的典故,要拿出来用一用显摆一下子。
  “要你管,”傅宁白了他一眼:“我看你才该去治治‘言三语四’的毛病。”
  “哎,‘彼非所明而明之,故以坚白之昧终。①’,我是白操心。”顾思炎小小地心疼了一把自己,心道,妈的姓傅的不可理喻。
  傅宁比他的叹气还悠长:“我是‘对牛弹琴,牛不入耳。②’呀。”
  好嘛,二人斗上了。
  彼时卫景平及一众蒙童们才发现,顾饼圈这天天被夫子撵着揍的玩意儿不是个草包,肚子里面还是有几两墨水的嘛。
  宋玉临在一旁冷然道:“‘公明仪为牛弹清角之操,伏食如故,非牛不闻,不合其耳矣。③’,呵呵,说正事了说正事了。”
  一个“对牛弹琴不可理喻”被他们换着花样大吵几个回合。
  ……
  卫景平:“好卷!”
  这帮孩子吵个架都能把典故当沙土一样往外扬,《庄子》都上了,可见卷成啥样了,他得怎样努力才能追得上他们呢。
  “卫四,你还没说去不去呢,”潘逍马上问卫景平,他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旁的宋玉临不满地哼了声,在等着卫景平拒绝:“卫四不还要去繁楼送餐吗?他忙着呢。”
  “自然是要去的。”卫景平当作没看见那个人,想了一想,应下了他。
  上学就是社会化的过程,有和大家伙儿一块儿出游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说完,他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留下宋玉临在背后鼓眼睛:“哼,我说了……”早晚会把卫景平赶出白鹭书院。
  可他已经知道没有做到的事情不能宣之于口,赶紧把后面的话压了下去。
  自从卫景平来了白鹭书院之后,蒙童们再也不围着宋玉临打转,自然也不会惯着他的坏毛病,纷纷没耐心地看了他一眼,散了。
  把宋玉临气得几乎打跌。
  不过似乎除了风,并没有人去安慰他,在乎他的情绪。
  到了八月初十二那天,卫景平换了身衣裳,戴着竹青色头巾,和傅宁结伴去了后山。到了之后简单一分工,潘逍生了火,去架上大锅和篦子,武双白在掐紫苏叶,卫景平调了生姜和醋汁,只等螃蟹一出锅就开吃。
  随后,宋玉临和唐庆之姗姗来迟,手中拎了一坛桂花酒,未揭盖已闻着清冽的桂花香气,走近了放下酒拱一拱手道:“来晚了,叫各位好等。”
  他一来,景平识趣地走到高处去看风景,没凑他那个热闹。
  偏偏宋玉临的目光直直地搜寻着他而来:“卫四?”
  他今日里头穿了砖红色的交领内衬,外罩宝蓝色的圆领袍子,从头到脚一水儿的鲜亮,看着怪扎眼的。
  “宋兄。”卫景平迎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心头麻了:怎么,宋孔雀公子又要搞事情?
  他今天只想安安生生地吃顿螃蟹,不想跟宋玉临闹别扭。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三五好友美酒佳肴作陪,想来卫兄和我一样都起了诗兴吧?”宋玉临话语热情,仿佛他俩很熟的样子。
  卫景平虽说当初进白鹭书院的时候风头盖过了宋玉临,但是实力上还是宋玉临更胜他一筹,写的一手好字人人称赞不说,四书已经读完了,小小年纪已经跟着温先生在治经了,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别人三五年刻苦都未必能全方位赶得上他。
  要是他真心不把过去的过结当回事,卫景平何尝不想一笑泯恩仇,结交这么一个真正的才子呢。
  叫他头疼的是,宋玉临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之前吃的亏,他总想寻个机会百般找补回来。
  卫景平犹豫了:到底要不要让他一次,让宋玉临磕点心理上的自我满足呢。
  且看看他要做什么吧。
  旋即捕捉到宋玉临眼中的促狭,卫景平了然了,他这次大约是要和自己比试作诗。
  这个,不是他想让,而是根本就没有赢的胜算好吗?
  卫景平觉得自己只有躺平这一项选择,于是坦然道:“我尚没有学熟韵呢。”
  连韵脚都不大能信手拈来呢。
  宋云临见他还没开始就先服软了,面带得色,环顾四周道:“登高入空山,兴来谁与语。野径少年行,秋风动禾黍。”
  “好诗。”他吟完最后一句,唐庆之带头叫好。
  “确实是好诗。”卫景平也由衷地叹道。
  起码他听懂了,而且对仗工整、押韵,画面感清幽美好,怎么能不是好诗呢。
  宋玉临没想到他也会跟着大伙一块儿夸赞自己,心中更得意了,只是嘴上谦虚地道:“随口作的打油诗,让大家见笑了。”
  “这可称不上是打油诗。”唐庆之狗腿地奉上笔墨纸砚,让宋玉临把诗写了下来,印上墨宝。
  “傅兄,你作诗也不差,不来一首吗?”潘逍拿胳膊捣了下傅宁。
  傅宁见他们都看了过来,有些脸红地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我这就献丑了。”
  他想了想边走边吟道:“秋蝉响似筝,闲傍柳边行。潭水平如镜,叶飞细浪生。”
  最后一句落地,潘逍嘴欠地道:“我以为傅兄的这首诗更胜一筹,你们觉得呢?”
  众蒙童纷纷看着宋玉临。
  只见他面色并无难堪,坦荡地道:“秋蝉鸣叫,残柳披拂,潭水如镜,秋叶飞扬,确实比我的更好。”
  卫景平从宋玉临脸上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真诚,简直见鬼。
  傅宁摆摆手道:“宋兄谦虚了,科举场上,你我这种顶多不出格罢了,没有谁比谁更出彩的。”
  他们二人这般谦虚,众蒙童只有叫好恭维的份,谁还敢头铁开口作诗。
  只有顾思炎这个二傻子一边掰着螃蟹腿一边拿眼去瞧卫景平:“卫四,来来来,该你了。”
  他就不信他小叔顾世安眼光这么不济,一年花十二两银子买不出首艳压宋孔雀的好诗。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庄子》,②是句谚语。③出自汉代牟融的 《理惑论》。
  卫景平:想一拳打爆顾饼圈的头有木有。
 
 
第36章 天下第一墨
  ◎“找到了给你做媳妇儿……”◎
  被他这么一提醒, 宋玉临挑衅得愈发直白:“卫兄,你可是顾夫子亲自拔擢到书院的学生, 你作诗出彩, 顾夫子岂不是伯乐之名远扬?”
  瞧瞧,把他跟顾世安绑一块儿去了,言下之意很明显呀,那就是他今天要不做个千里马, 老顾伯乐在外的名声就得砸了。
  这捆绑法, 他给满分, 非常服气。
  不过卫景平今日既然敢来与他们吟(chi)诗(chi)作(he)对(he), 那必然不是裸奔着来的, 早在三五日之前,他就在夜里针对中秋节的情啊景啊物啊情怀啊忧愁啊, 想了想怎么作诗,就防备着冷不丁被赶鸭子上架, 下不来台呢。
  不过他还是得迂回一些, 先演出苦情戏, 遂头低下去, 脸也涨红了:“不行,不行, 我实在吟不出诗句。”
  “卫四你这就没意思了啊。”唐庆之八九岁了,生得面黄肌瘦,声音细细的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连作两句诗与咱们切磋都不愿意,难不成是瞧不起咱们?”
  他这么明显地激将,顾思炎才听明白了, 这是宋孔雀那一伙儿有意让卫景平作诗, 等着看他出丑呢。
  卫景平一个武官之子, 打小没有诗礼熏染,怎可能随时随地说来就来上两句?
  顾思炎有些懊恼,他不该随口开这个头的,这不是坑了卫四吗。
  正想着闹点动静把这件事情打岔过去,就听卫景平语气幽幽地道:“傅兄和宋兄珠玉在前,我就做一两句,勉强凑成个木椟在后的佳话吧。”
  说完,他念道:“青案银杯逢甘露,玉盘佳肴添果蔬。”听傅、宋二人都在吟景,他心里有了底,便选了和他们不一样的。

  说来也巧,他近来猛读贺知章的诗,其中咏物写实的要占大头,这回多少算是现学现卖了。
  果然,还没等下一句出来呢,傅宁就道:“卫四这句应景了。”
  他们围坐在青色的石头当成的桌案上,银白色的杯子里盛满桂花酒,细瓷盘中装着膏满黄肥的大螃蟹,潘逍正往每个人眼前添了两个新鲜的水浸过的果子,此情此景,不真叫卫景平给念活了吗。
  虽说诗句远不如他与宋玉临的文藻富丽,但卫四的诗胜在极为应了眼前的景,一下子就有了辨识度容易被记住,不必作后两句,就已经丝毫不逊色了。
  顾思炎见卫景平应对自如,这会儿由悲转大喜,拍手道:“好诗。”他从蟹篓子里提起一只还未下锅蒸的螃蟹放在青石板上,边拿筷子敲击边道:“谁能横行我白鹭书院,唯有卫四尔!”
  那螃蟹被他敲得生气,一双将军钳上去就钳住了他的手,夹得顾思炎嗷嗷叫:“卫四救我疼啊疼……”
  卫景平:“……”
  “给你,”潘逍立刻递上一双筷子:“快给它来个一筷穿心,让我们见见你祖传的射箭功夫。”
  卫家老大卫景明如今已经是上林县妇孺皆知的神射手,他们这会儿想从卫四身上窥一窥神射手的影子。
  武双白也跟上起哄:“不要射穿它,那样就不好吃了,一筷子贯穿它的双目最好……”
  卫景平听得脑瓜子嗡嗡的,他不理会他们,上前用两只手指拿住大螃蟹,弹了弹他的壳,大螃蟹被敲晕,这才松了钳子放过顾思炎,被安排回篓子里待煮去了。
  这么一闹腾,没人说作诗的事了,又追着打着斗着典故词句乱成了一团。
  宋玉临没能一下子以作诗艳压卫景平,反倒几乎是打了个平手,他闷闷不乐地喝了口桂花酒,又在心中问天:既生临何生卫四,既生临何生卫四啊!
  今天这酒喝得闷,螃蟹吃得消沉,回去还得面对他大哥宋玉璋那一张情场失意的苦瓜脸,他这日子,浸苦水里了啊!
  想着想着又不自觉多灌了两杯酒,惆怅。
  ……
  大徽朝的人要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日迎寒和祭月,放在后世,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大消费季,各处的商家都要极尽全身解数,在这一天的头几天促销,狠狠地赚一大笔。
  大徽朝的商人已经有了淳朴的消费季这个意识,各行都推出了新品,繁楼也出了相应的刺激消费的动作,因此早在前几日,繁楼就和卫氏兄弟打过招呼,说中秋节那日,上林县富户在家中宴饮,外送的订餐量会很大,要他们做好准备。
  “二哥、三哥,”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卫景平对卫二和卫三说道:“过了今天,咱们就不去繁楼送餐了吧。”
  “为什么不送?”卫景英道。
  繁楼的许德昌还特意跟他们说,中秋那日送完餐,送他们一桌中秋家宴菜呢。
  “咱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卫景平道。
  现在繁楼的兼职送餐人员也不止卫家兄弟二人,少了他们繁楼也能运转。
  也是时候结束靠出卖体力赚钱了。
  “是什么重……重要的事情?”卫景川还十分舍不得繁楼这份外送的工作。
  “去看看县里头卖的墨。”卫景平边走边道。
  他记得上林县卖笔墨纸砚的就两家,墨也没什么花样,都是黑漆漆的一块,好的次的全凭掌柜定价,反正他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卖墨的?”卫景英拉着他:“你跑错方向了,王家墨铺在那边。”
  卫景平又调过头跟着卫景英往东边跑去。
  到了王家墨铺,掌柜正百无聊赖地拨着算盘珠子,见来客人了双眼一亮:“唉哟,卫二公子卫四公子啊,来来,瞧瞧买点什么。”
  自从卫景平被白鹭书院破格免学费录取之后,他们卫家在上林县县城里也火了一把,反正走到哪儿旁人都认得他们。
  “掌柜的,咱们的墨锭都在这里了吗?”卫景平一眼扫过放置墨锭的货架,问道。
  “都在这里了,”王掌柜和颜悦色地道:“卫四公子需要哪一种墨呢?作画的还是写字的啊?”
  卫景平大概看了一遍,货架上摆的墨锭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做出来的,形状是四方的黑乎乎,除了大小,他看不出别的区别来。
  “我想送人,”卫景平记得上辈子去博物馆看古墨锭展,于眼花缭乱之中他一眼就记住特别有文化气息的一块黑火麒麟图案的墨块,大气且寓意好,看着特别适合送人:“有没有那种适合送人的?”
  王掌柜想了想,从货架上翻出四五锭盒装的墨块来:“送人嘛选这些。”
  卫景平拿在手里看了看,同样是四方形的黑块,只是颜色比货架上个更亮了一些。
  “这样墨锭要多少钱?”卫景平挑了一条最好的墨锭问道。
  “一锭要220文钱。”王掌柜道。
  卫景平左看右看,又闻了味儿道:“本来想买一条送人呢,哪里知道这么贵。”
  王掌柜说道:“这可不算贵。”京城里的墨才叫贵呢,上好的一锭都要卖2两银子呢。
  “‘墨成不敢用,进入蓬莱宫。’,苏轼都嫌墨贵呢,咱们小地方,我卖的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了。要买更好的,那得到甘州城去。”
  甘州是省城的所在地。
  “甘州城里的墨怎么个好法?”卫景平问。
  王掌柜打开了话匣子:“上好的墨用顶级的桐油松烟才能制作,将松烟捶上个千百遍,放入磨具之中,使它不见日头不见风,中间要定期翻面,一刻都急不得,经过一冬一夏,墨内的水分才能全部散发干净,黑度亮度这时候就挥发出来了,看着六成干的时候,挫边,八成干的时候,才能进入描金环节,这也是非常考验耐心的技术活儿。静下心来,凝神静气,眼要准,手要稳当,将图案一笔一笔地描摹出来,到了九成干的时候,包边定型,这才能得一锭送人的墨呢。”
  “果然是复杂。”卫景平听了一耳朵话,谢过他,捡便宜的墨各买了一锭,告辞出去。
  掌柜的做了个小生意,满面春风,请他们下次还到他店里来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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