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今天柳朝云在绛云阁提过她要在千芳宴一展琴艺。
所以说,这是古代的相亲大会?
萧鸾飞笑容明媚,接着道:“明天金玉斋会把娘给我们打的首饰送来,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试。”
“听说这清晖宫的牡丹花是一绝,娘就特意让师傅给我们打了牡丹金钗,我看过金玉斋送来的图纸,可好看……”
“咦,二妹妹,那里好像是崔姨娘?”
萧鸾飞蓦地停下了脚步,也同时拉住了萧燕飞,又指了指右前方的紫藤花廊,花廊中站着一道婀娜纤弱的倩影。
崔姨娘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斗篷,浓密的青丝挽了一个松松的纂儿,颊畔散落着几缕碎发,风一吹,头蓬鼓起,衬得她愈发纤细,荏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飘似的。
她正望着萧燕飞与萧鸾飞的方向,一双美目似秋水盈盈。
萧燕飞:“……”
萧鸾飞语气温和地问道:“二妹妹,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过崔姨娘了?”
萧燕飞没有说话,萧鸾飞就当做她默认了。
萧鸾飞轻轻叹了口气:“崔姨娘近日总是忧思忡忡,今早我在祖母那里看见她,她的脸色就不太好,似是抱恙……”
“崔姨娘一向待你好,你生病时,她还亲自为你绘观音图祈福,吃斋念佛,一片慈爱之心。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若是有什么误会,你们赶紧说开了就好,别让误会变深。”
说话间,崔姨娘拢了拢斗篷,犹豫地朝姐妹俩这边走近了两步,随即又停下,形容间难掩忐忑不安。
“二妹妹,”萧鸾飞放开了萧燕飞的胳膊,轻轻地将她往花廊方向推了一下,“我先进去了,我们等你来用膳。”
萧鸾飞走到正院门口时,又往萧燕飞那边望了一眼,瞟见崔姨娘自花廊那边袅袅走来,温情万千地唤道:“我的燕儿,你是在生姨娘的气吗?”
轻缓的女音似春水般柔软、缠绵,让人闻之心中一荡。
萧鸾飞立刻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去,裙摆在黄昏的微风中如蝶翻飞。
在正院,萧鸾飞就是半个主人,从来不需要下人通禀,一路通畅地来到了西暖阁。
“鸾儿。”坐在罗汉床上的殷氏看到女儿,展颜一笑,随即往萧鸾飞身后望去,“你二妹妹呢?”
萧鸾飞步履轻盈地走到了殷氏身边,挨着她坐下,亲昵地把小脸偎在殷氏的肩头。
“我们刚在路上遇上了崔姨娘,二妹妹心疼崔姨娘穿得单薄,就过去和她说话呢。”萧鸾飞双手绞着一方帕子,目光盈盈,“二妹妹素来孝敬崔姨娘,什么都以姨娘为先,她们母女之前因为孙妈妈的事闹得有些不快,可今日瞧着亲密无间,似是比从前又好了几分。”
赵嬷嬷在一旁给母女俩侍候茶水,闻言,眉头拧成了结,心下不禁为自家夫人不平:二姑娘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夫人为了她不惜与侯爷闹得这么僵,到现在还没和好,而二姑娘倒好,一转身又跟崔姨娘亲亲热热了!
白费了夫人的一片真心!
萧鸾飞秀气的眉头轻蹙,迟疑着又道:“娘,我听说,崔姨娘给二妹妹挑了门亲事,为了这件事,您和爹到现在还在置气,我看着心里也难受,但是……”
“但说不定二妹妹自己是愿意的呢?”她咬了咬唇,“娘,您又是何必呢……”
萧鸾飞的话尾化作一声心疼的叹息,温情脉脉地劝着殷氏。
第24章 从此,她变得一无所有。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
“亲事?”殷氏将才端起的茶盅又放下了,目光清明地看着女儿,讥诮地说道,“这哪是什么亲事啊。鸾儿,你可知崔姨娘的打算?”
都是为人母,殷氏实在不明白崔姨娘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萧鸾飞摇了摇头,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我只是看着爹娘为此不快……”
“从前娘为了二妹妹去庄子养病的事,也和爹爹大吵了一架,冷了好几个月才和好。”
“娘,我想您和爹爹能和和美美的。”
萧鸾飞一手捏住殷氏的衣襟,形容间充满了孺慕之情。
殷氏:“……”
殷氏叹息地拍了拍女儿的手,想说什么,听到门帘外响起一些动静。
“二姑娘,三少爷,”大丫鬟璎珞温婉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打断了母女俩的对话,“夫人和大姑娘在里面等着呢。”
毡帘被人轻轻地撩起,萧燕飞和怀里抱着一只白色小奶猫的萧烨一起进来了。
“母亲。”萧燕飞盈盈一拜。
自穿来后,这个行礼的动作她已经做了很多次,如今就像是身体的反射性动作,优雅如画,流畅自然。
萧烨笑嘻嘻地说道:“娘,雪球太调皮了,我都抓不住它,幸好二姐姐帮我抓住了!”
小团子肉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鬓角的发丝略有几分凌乱,忙拉着萧燕飞在旁边坐下。
萧烨的乳娘锦娘歉然地接了一句:“倒是雪球似乎吓到崔姨娘了……”
“雪球才没吓崔姨娘呢。”萧烨噘了噘嘴,又对着萧鸾飞抱怨了一句,“大姐姐,你把崔姨娘叫来干嘛啊!”
一时间,屋内其他人的目光都朝萧鸾飞看了过去。
“……”萧鸾飞脸色一僵,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白,感觉到殷氏逼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
萧烨摸着怀中的小奶猫,墨玉般的大眼亮闪闪的,骄傲地一抬下巴:“我下学时看见的!”
屋内静了一静,气氛陡然变得凝滞,唯有萧烨毫无所觉。
萧燕飞对此并不意外。
她若无其事地打破了沉寂:“母亲,姨娘说,她给我挑了门亲事,已经与母亲提了,但母亲迟迟没个说法,就让我过来问问母亲。”
她脸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泰然自若。
她不是在质问,也不是在试探,仅仅只是坦然地在陈述一件事。
她不知道萧鸾飞把崔姨娘引来见她到底是出于好意,还是别有用心。
但她只是个庶女,在这侯府里,头上是夫人管着,坦诚是一种诚意。
设身处地想,要是自己刚刚帮别人解决了一个麻烦,转眼间那人就又和罪魁祸首亲密无间,自己肯定也会不舒坦的。
“燕飞,那你是怎么想的?”殷氏端容凝视着萧燕飞,无形间就露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萧燕飞唇角轻抿,优雅地将双手相交叠在裙上。
耳边犹回响着方才崔姨娘那哽咽的倾诉声:“燕儿,卫国公好了,冲喜的事应该也不成了,可有一就有二,为了侯府,太夫人怕是又会给你挑别的亲事。哎,都怪姨娘没用,姨娘这些年身子一直都不利索,一日日地衰败,怕是日后也看顾不了你了。”
“姨娘想趁着身子还好,给你挑门好亲事,欢欢喜喜地送你出嫁,可夫人怎么也不肯同意。”
“燕儿,你的亲事是大事,夫人怎么也不该因为厌了姨娘就不管你了,无论如何,你也叫了她十几年的母亲。”
“哎,都是姨娘连累了你啊!”
这若换作从前,崔姨娘这样一哭,一说,原主肯定会心疼,会说她去找夫人问问的。
萧燕飞如崔姨娘所愿这么说了。
她也就真来问了。
只是问。
单纯的问。
至于到底怎么做——
“我听母亲的。”
萧燕飞粲然一笑,笃定地说道。
她这一笑,弯弯的眸子里光华流转,清丽的五官如天边晚霞般,光彩照人。
屋里的气氛又舒缓了起来,黄昏的晚风带着馥郁的芳香徐徐地拂了进来,几片残花落在窗槛上,茶几上……萧鸾飞的手背上。
萧鸾飞浑然不觉,怔怔地看着萧燕飞,片刻后,又慢慢地转头去看殷氏。
殷氏的眉宇间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委婉道:“燕飞,你的亲事,母亲会给你好好挑的。”
她说得点到即止,并不想让那等腌臜事污了两个小姑娘的耳朵。
两个丫头才刚及笄,正值芳华,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萧燕飞一直盯着殷氏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正泰然,看着自己时,不曾有片刻的躲避、犹豫与心虚。
相比较之下,她在那个口口声声喊她“心肝宝贝”的崔姨娘眼中,却看不到一点真心。在那个梦中,当原主被除族时,崔姨娘在笑;当原主被逐出侯府后,崔姨娘也从不曾对原主伸出援手。
萧燕飞坚定地点点头:“好!”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夫人更值得信任。
“好孩子。”殷氏不由笑了,笑容柔化了她雍容的眉眼。
她一直心疼燕飞这孩子。
幸好,这孩子长大了,如今自己也能看明白了。
只要她自己有主心骨,将来也必然能过得好。
两人相视一笑,带了点无言的默契,又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与熟稔。
萧鸾飞静静地凝望着殷氏与萧燕飞,眸色一点点地变得幽深起来,深不见底,似要把周围的光芒全都吸进去般。
“大姐姐,”萧烨唤了一声,道,“你的帕子掉了。”
他的手一个没抓紧,怀里的小白猫就从他怀中跳了出来。
小奶猫三两下就跳到了窗槛上,“喵喵喵”地连叫了好几声,直把枝头停着的那对喜鹊惊飞。
萧烨喊着“雪球”,赶紧屁颠屁颠地去抓猫。
萧燕飞看着活泼的萧烨,唇角一弯,温温柔柔地说道:“母亲,姨娘说她病了,方才又吹了这么久的冷风,还得劳烦母亲给她请个大夫看看。”
殷氏低低一笑:“是该赶紧请个大夫,也免得小病拖成了大病。”
殷氏招手让赵嬷嬷去请李老大夫过府,接着又吩咐大丫鬟道:“璎珞,你去一趟崔姨娘那边,跟她说,既然身子不适,就好好在她自己的屋里待着,闲来无事就多抄抄佛经,别出来走动了,免得惊忧了府中的姑娘们。”
言下之意,就是禁了足。
赵嬷嬷与璎珞纷纷应命,退了出去。
“摆膳吧。”殷氏又喊着萧烨,“烨哥儿,快放下雪球,该用膳了。”
因为多了两位姑娘与殷氏、萧烨一起用膳,今天的晚膳尤其丰盛,足足五菜一汤一羹,还有两碟点心以及一盘水果拼盘,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
半个时辰后,用完了晚膳的萧燕飞就率先告退了。
让乳娘带着萧烨回屋后,西暖阁内又只余下了殷氏与萧鸾飞母女。
“娘……”萧鸾飞想说什么,却见殷氏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鸾飞,你回去吧。”殷氏罕见地对着萧鸾飞板起了脸,“这几天也别出门了。”
殷氏对这个长女视若珍宝,自小都不曾疾言厉色地训斥她,可此时此刻,她看着萧鸾飞的表情难掩失望,语气也变得异常的严厉。
萧鸾飞的指甲掐进了柔软的指腹,留下一个个月牙形的印记。
她停顿了一下,终究乖乖地福身应道:“娘,我先回去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长翘浓密的眼睫垂下,掩住眸底的情绪。
赵嬷嬷亲自送萧鸾飞出去,走到堂屋时,她才轻声道:“大姑娘,您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若非三少爷随口提及,赵嬷嬷怎么也没想到崔姨娘竟然是大姑娘特意叫来这边等着二姑娘的。
萧鸾飞明艳的脸庞低垂,上方的屋檐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衬得她神情暗淡。
她低声道:“嬷嬷,我看着爹娘不睦,心中实在忐忑。”
“而且,二妹妹有些变了,如今对着崔姨娘不闻不问,我是生怕……”
萧鸾飞欲言又止,形容间难掩忧色。
虽然萧鸾飞说得隐晦,但赵嬷嬷听明白了:大姑娘是觉得二姑娘的性子多少太过凉薄,生怕夫人付出真心,到头来却会吃亏。
赵嬷嬷自小看着萧鸾飞长大的,自是偏爱她的,忙柔声劝道:“大姑娘,您不用多想,这崔姨娘的心思重着呢,您还小,经的事少,看不明白。”
“老奴瞧着二姑娘如今似乎是开窍了,明白好歹了,哎,也是崔姨娘太过狠心。”
顿了顿后,赵嬷嬷又道:“大姑娘,您先回去吧,老奴会好好劝劝夫人的。”
萧鸾飞点点头,又朝西暖阁方向望了一眼,这才离开了正院。
夕阳彻底落下,天色昏暗,府内各处已经点起了一盏盏灯笼,宛如点点萤火在夜色中闪烁着。
夜风习习,拂在人脸上夹着一丝丝寒意,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
萧鸾飞魂不守舍地返回了她的院子。
她心情烦躁,平日里睡前都会翻几页书,可今晚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躺下去后,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这一夜,她睡得很浅,不停地做梦。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她身世的秘密被揭开……
从此,她变得一无所有!!
她成了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成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再也无法在京城、在侯府立足……
半夜时,萧鸾飞满头大汗地抱着锦被坐起,惊醒了。
第25章 她,绝不能像上一世那样了。
不可以。
她,绝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了!
萧鸾飞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深深地柔嫩的掌心中,呼吸急促。
阵阵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地回响在内室中。
缓过神后,萧鸾飞干脆下了床,铺纸、研墨,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抄写起《心经》来。
接下来的日子,萧鸾飞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屋里,闭门不出。
她每天鸡鸣而起,斋戒沐浴,在小书房内抄着《心经》,每日茹素。
足足抄了三天的经,四月初五,闭门思过的萧鸾飞才第一次走出了屋,拿着刚抄好的《心经》和她亲手给殷氏做的一道抹额去了正院。
“娘,是我错了。”萧鸾飞略带忐忑地看着殷氏,将那叠绢纸与抹额亲手交到了殷氏手里。
三遍《心经》抄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字迹柔美清丽,这一手很漂亮的簪花小楷,任何人都挑不出错处。
那一指宽的紫色抹额镶着两条金边,上面绣着精致的忍冬纹,中央还缝了一颗莹润的珍珠。
殷氏看着抹额与那叠抄好的《心经》,心下一暖,端庄的眉眼也柔和了一分。
“娘……”萧鸾飞伸手捏住了殷氏的袖口,像年幼时那般撒娇地晃了晃,眸子里黯淡无光。
对于与她骨血相连的女儿,殷氏又怎么可能真狠得下心,心里自然也是心疼女儿的。
可女儿这一次确实错了……
殷氏正容道:“鸾儿,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萧鸾飞的眼睫颤了颤,低声说道:“是我急躁了。”
“您和爹爹为了二妹妹的亲事,好些日子都没说过话了。”
“那天我在荣和堂遇上崔姨娘,她的模样瞧着实在可怜。她说,二妹妹许久没有理她了,求我让二妹妹与她见一见。”
“我就答应了。”
“我想着,只要她们母女和好,无论那桩亲事成与不成,让崔姨娘自个儿和二妹妹说。您也不会为此操心了。”
“是我不对,关心则乱,以为二妹妹也是想和崔姨娘和好的……”
殷氏轻轻地叹了口气,谆谆教诲道:“鸾儿,“你是长姐,关怀你二妹妹是对的,可关怀也要你二妹妹接受,自以为是的好,对于对方而言,也许是伤害。”
“你要记住,为人处世,切不可听信一人的片面之言,偏听偏信。”
“今天你在娘家,还有娘亲帮你收拾残局,等你将来嫁了人后,夫家的那些人可不会像娘家人那般怜惜你。”
“鸾儿,你明白吗?”
殷氏把萧鸾飞拉到了身边坐下,温柔地揽着女儿纤细的肩膀。
赵嬷嬷进来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心下不由释然。
母女俩自是没有隔夜仇,本也没必要为了崔姨娘伤了母女的情分。
“夫人,大姑娘,”赵嬷嬷笑眯眯地禀道,“宫里的郑姑姑来了,说是替皇后娘娘传口谕给夫人和大姑娘。”
原本温馨的气氛被打破,母女俩惊讶地面面相看。
宫里竟然突然来人了?!
殷氏当即吩咐赵嬷嬷去把人领到了正院。
皇后命亲信来传口谕自然是不能轻慢的,殷氏与萧鸾飞全都整了整衣装,又再换了更适合待客的首饰,这才去堂屋迎客。
不一会儿,赵嬷嬷就领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来了,身后还跟着四个穿着一色青蓝色宫装的宫女。
那郑姑姑穿了一件酱紫色织锦褙子,长相平凡,体态丰腴,步履闲适,气定神闲得仿佛她在自己家散步似的。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像郑姑姑这种宫里的女官,又是皇后的亲信,自然是没人敢怠慢的。
殷氏携女起身相迎,郑姑姑慢悠悠地跨过门槛走进了堂屋。
“武安侯夫人,萧大姑娘。”郑姑姑先是福了福,与殷氏母女见了礼,嘴角挂着一抹亲和的笑容,可眼底却很冷淡。
“郑姑姑多礼了,姑姑请坐。”殷氏客气地与郑姑姑寒暄,请对方在下首坐下,“不知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郑姑姑就不客气地坐了下去,道:“奴婢是来为皇后娘娘给贵府下千芳帖的。”
旁边一名身穿青蓝色宫装的宫女双手把一个写着“千芳帖”的大红洒金帖子呈给了殷氏。
看着这鲜艳如火的帖子,萧鸾飞眼波流转,红润的唇角微微翘起。
千芳帖素来是由小内侍送至京城各府,鲜少会由郑姑姑这等品级的女官领这样的差事,自是代表皇后的另眼相看。
殷氏双手接过千芳帖,屈膝向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谢了皇后的恩典。
“璎珞,还不给郑姑姑上茶。”殷氏吩咐大丫鬟道。
不想,郑姑姑笑着道:“侯夫人客气了。这茶就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得走,还得去英国公府和燕国公府呢。”
“不知萧大姑娘可认识英国公府的程大姑娘和燕国公府的严三姑娘?”
说着,郑姑姑忽地转头问坐在她对面的萧鸾飞。
萧鸾飞心里咯噔一下,还是优雅地颔首道:“有过数面之缘。”
郑姑姑抚了抚衣袖,含笑道:“前日,两位姑娘一起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瞧着端庄娴熟,温婉大方,性子又大方,娘娘很是喜欢。”
“娘娘有意在今年的千芳宴上为大皇子殿下择大皇子妃,娘娘对殿下寄予重望,这大皇子妃的人选自当精挑细选,非公侯、封疆大吏之女不可。”
“那两位姑娘勉强也算配得上大皇子殿下了。”
郑姑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皇后看不上萧鸾飞,更属意这两位国公府的姑娘作为未来的皇子妃。
英国公府和燕国公府都有兵权在握,又是国公府,当然不是区区一个落魄侯府可以相提并论的。
萧鸾飞的瞳孔微微翕动。
殷氏也听明白了,面沉如水。
郑姑姑口若悬河地说了一通,一会儿赞那两家国公府的姑娘“容得下人”,一会儿又让萧鸾飞以后与她们“姐妹相称”,这话里话外所透出的意思再明确不过,皇后觉得萧鸾飞不配成为皇子正妃,勉强也只能当个侧妃,与正妃姐妹相称。
萧鸾飞的脸色泛白,右手紧紧地攥住那张千芳帖,只觉手里的这张帖子在顷刻间变得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殷氏自然能注意到女儿的失态,心中叹息。
齐大非偶,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她本来也没想女儿当皇子妃,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她宁可为女儿好好找一门当户对的亲事。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让女儿去给皇子当妾的。
殷氏眸光渐冷,含笑道:“郑姑姑,这差着辈分呢,以姊妹相称怕是不妥。”
郑姑姑一愣。
殷氏若无其事地对萧鸾飞道:“鸾儿,程大姑娘与我家也算是亲戚,论辈分,她还要叫你一声表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