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荒谬的话,她是不会相信的。
见她忽然被吓得发抖,两面宿傩便知道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传闻,懒懒说道:“那不是传闻。”
听见这样的话,少女又颤了颤,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虽然现在她还没有什么反应,肚皮也没有隆起来,但她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那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
而且,就算是被吃掉又怎么样?
她如今已经这样了,生命里没有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了,她的人生一团乱麻,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了,如果被吃掉,可以孕育出一个新生命,给这个世界留下一点她的痕迹,那也是一件美好的事,不是吗?
想到这里,葵抬头看着他,满脸固执地说道:“不论如何,我都不会丢弃他的。”
两面宿傩蹙眉:“你在找死。”
“那又怎么样!”
她躲在柱子后面,因为体内一直浮现的,想要回到无惨身边的**,和两面宿傩的话而感到无比的绝望。
“我现在这样,和死掉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如果我没有来找你、我,我说不定已经走到太阳底下,把自己晒死了。”
“我求你帮帮我,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从前只想要嫁给无惨,想与他同生共死,后来我想杀了你,想为父亲母亲报仇,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太迷茫了,所以碰见一个新出现的,代表着希望的东西,是可以由她选择的,完全受她掌控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其捉住:“你让我试一试,好不好?”
两面宿傩没办法理解她的话,也不想去理解,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在找死,既然说不通,那就采取他最擅长的武力手段。
他抬手把她捉到身边,刚碰到她,少女便颤抖着挣扎,哭得凄惨极了:“不要……你放过我吧,宿傩,你放过我,放过我们的孩子!”
两面宿傩不为所动。
她实在太弱,就连杀死这个胎儿,他都要采取温和的方法,若是让她继续下去,不出两个月,她必然会死亡。
就在她满心绝望之际,屋子里突然闯进来一群鬼,中止了两面宿傩的动作。
这些鬼并不强大,但数量庞大,一齐扑过来的时候,显得极其有威胁性,两面宿傩皱了皱眉,将她扯进怀里。
只是一瞬间,他就将这些鬼都斩成了齑粉,但下一刻,又有源源不断的鬼涌进来。
……
外面,产屋敷无惨刚刚捉住里梅。
这个白发的少年,他记得的。
那个夜晚,他躲在暗处,看见自己的妻子朝他笑,将独属于自己的笑容给了他,而这家伙,竟然也敢摸她的脑袋,对她露出宠溺的神色。
今非昔比,风水轮转,现在,他已然进化成了万鬼之王,不必再躲在暗处了。
这让无惨很是兴奋,那些压抑下去的嫉恨,也如同潮水一般浮现了上来。
他会好好折磨他,然后把他的手脚都砍下来,以此惩戒,他竟然敢冒犯自己的妻子。
但是刚刚有所动作,他便听见了她的哭声。
少年一顿,下意识往那边看去,通过鬼的眼睛,产屋敷无惨看见了他的妻子。
她正被两面宿傩攥在手里,男人面色淡漠,她满脸绝望哀求,像是即将受刑的犯人。
她在哭,哭得凄惨极了,像是啼血的鸟,产屋敷无惨皱起眉,侧耳听,听见她在求他放过自己的孩子。
看见这一幕,听见她的声音,除了怜惜和愤怒,少年的心中竟然也浮现了无尽的喜悦。
看吧,她是被强迫的。
两面宿傩显然已经得知了她怀孕的事实,正要对他们的孩子下手,而就如同那个女鬼所言,没有母亲会愿意舍弃自己的孩子。
她如今正在绝望,无助,她满心祈求,祈求谁去救救她。
而这一次,他终于不是那个加害者,而是前来拯救她的人。
他终于,也履行了一次丈夫的责任。
“葵。”
他操纵着手底下的鬼往她那边扑,像是飞蛾扑火那般源源不断,每只鬼的口中,都重复着一句话:“我来救你了。”
少女愣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些鬼,听见他们口中的话,她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两面宿傩要杀死她的孩子,那无惨呢……?
他让她教他如何爱她,如何疼她,也的的确确信守承诺,放她离开了,他会不会也愿意放过她,放过她的孩子?
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只想捉住一件东西,她的人生糟糕透顶,一直都在被人推着往前走,被人操纵,而现在,孩子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一个执念。
她想至少捉住一件属于她的东西,至少做好一件她想要做的事。
听见这些鬼口中的话,两面宿傩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十分可笑。
他抬起双手,闭上眼,脸上黑纹在火光中明灭,显得可怖极了:“领域展开——”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
因为怀里的少女没有了他的钳制,便忽然从他的怀里跑了出去。
两面宿傩睁开眼,没理会周围的鬼,只是看着她的背影。
这个人,曾经在每一个夜晚找到他,直到天亮才离去的人。
在无助彷徨的时候会牵起他的手,让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依赖是什么感受的人。
在绝望的时候哭着找过来,吻他,说她只有他了,求他帮帮她的人。
现在,正背对着他,往前跑去,视线里,洁白的衣袂翻飞,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夜。
少女将箭射出去,然后在山野间奔跑,听见他的脚步声,她看过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十分漂亮,他下意识觉得危险,面对一个弱小的女人,他竟然有一种被人觊觎要害的直觉。
那时候他不懂,只以为这种危险的预兆,来自于她的杀意。
第33章 第 33章
若说战斗, 年轻的鬼王或许还不是两面宿傩的对手,但是在夜色中潜逃,对于他而言, 却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
身后大江山的动静很大,怀里的妻子听见响声, 像是有点害怕,紧紧扯起了他胸前的衣襟,面色苍白,满脸不安,直到脱离了这里,她的脸色稍微好转了一点,只是眉宇间的忧愁依旧没有散去。
“没事了。”他揉揉她的发顶,心里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我在这里。”
见他开口,她揪着他衣襟的手力道霎时加重,深呼吸了几下, 说道:“我、无惨,我……我现在。”
她怀孕了, 来找无惨, 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但她实在是不敢说出来这件事。
那天,光是知道她和宿傩做了那种事, 无惨都气成那副样子, 现在若是让他知道, 她和宿傩之间又有了一个孩子,他说不定会杀了自己的。
想到这里,她便再也没有了开口的勇气,只是下意识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通过他的体温汲取安全感。
好奇怪,现在无惨的体温,竟然是热的。
那是一种不正常的热度,显得烫得过了头,她几乎以为自己要被灼伤,但身体里的血,却无比地欢喜,叫她不自知地倚靠上去。
头顶被抚摸了两下,他像是十分享受她的依赖,连呼吸都加重了一些:“不必担忧。”
他安抚着她,却叫她更加不安了。
狡兔窟,无惨的住所多之又多,这一次,他带她回到的地方,又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这是一个小村庄,距离平安京不远,因此也算得上繁华,经常会有行路的商人在此驻足,于是便有人开始给商人出租自己的住房,在这一带,夜间常常点着灯火,因此,此时此刻,他们院子外面挂着的灯笼,就不显得突兀了。
一走进院子,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大片大片的花,穿过花间小径,前面便是一个池塘,池塘上的小木桥摆着许多地灯,旁边的花朵随风摇曳,给人朦胧、温馨的感觉。
“此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了。”少年牵着她的手,带她往桥上走,又问她:“葵喜欢吗?”
“……”她抿着唇,不说话,心里满是紧张,止不住地想:现在她的身体里全部都是他的血,又是他底下的鬼,那么他可以和宿傩一样,看见她孕育生命的迹象吗?
如果被他发现了,自己应该怎么办?
“小心些。”见她走神,少年轻轻扶住她的腰,语气温和:“葵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呢。”
“……?”她愕然地看过去。
他说什么?
她、和他的孩子?
产屋敷无惨带她在桥上停下,一起看着池塘里游动的鲤。
“我已然知错了。”
他的眼里满是柔情,语气也十分真切,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往后,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让我照顾你们母子,好不好?”
她嘴唇颤抖着,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无惨竟然是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做了他的。
她应该否认的,她平生最恨的便是谎言和虚伪,但此时此刻,她却发现自己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变得和自己厌恶的人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开始说谎,变成了一个虚伪、扭曲的人。
这让她伤心极了,眼泪慢慢往下坠落,见她这样,少年一顿,紧紧攥起她的手,问她:“难道葵还不明白吗?两面宿傩刚刚,是想杀了我们的孩子吧?没有人会真的爱你,护你,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挚地爱着你,愿意保护你的人,只有我。”
对于他这样的语气,对于他这样的话,少女再是熟悉不过了。
表面柔情缱绻,实际上,他是在威胁她,若是她不答应,他会怎么做?
她不敢去细想。
“好。”
葵掐着手心,忍住眼泪,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少年轻笑,将手轻轻搭上来,叫她遍体生寒。
她知道,从今日开始,她也开始彻彻底底地往下坠落了。
……
第一天起来,羽生葵便感觉自己的状态无比地好,既没有强烈的饥饿感,也没有那种想要粘着无惨的念头,从身体到大脑,都轻松得不得了。
她顿了顿,不知道无惨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个阴间人不会真的要和她玩什么纯爱的戏码吧?
她皱眉,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对于怀孕的知识,她并不十分了解,却也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自己的肚子就会鼓起来。
感觉好奇怪。
她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还是尽快死掉算了。
【宿傩那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羽生葵思索了一会,对系统说:【调整我身体的数据,让我的身体不断衰弱,做出正在被孩子蚕食的假象。】
也不知道无惨得知她和宿傩“真的”有了一个孩子,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想想就很期待。
……
产屋敷无惨是抱着鲜花进来的。
他亲自在院子里摘的花。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也是他生命中第一次真心实意地赠送礼物,去讨心上人的喜欢。
他不由得有点忐忑,强装自然地将鲜花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她,一贯伶牙俐齿,极其擅长伪装的少年,在此刻,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至少在这些事情上,他不想再戴上假面,用谎言去博得她的喜欢,但真实的他,却竟然如此笨拙,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少年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好半天以后,还是没法说一句关于花的事情,只好问候她的身体。
“我近日来,研究了一个法子,可以压抑你体内躁动的血液,你可感觉到有效果?”他问。
少女点点脑袋,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摆在一旁的花束,抿起唇:“多谢你。”
她就好像被放出了笼子的鸟,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依旧不敢相信,也几乎忘记了该如何飞,脸上满是不安。
他把她带了回来,昨夜……也听她的话,没有和她睡在一起,而是去了旁边的屋子休息,一大早,又带着花过来,他想做什么?
葵低着脑袋,搅着自己的手指,茫然而又困惑。
从前万分期待的礼物,在等了好久好久以后,现在终于被送到了自己的手里。
可是他们已经面目全非,她心里的少主大人和葵,一齐死在了大晦日的那一天。
这样的礼物,她并不期待了,但从前为此付出的精力,那些怨恨和不甘又浮上心头,使得她心头发酸,怔怔落下泪来。
“怎么了?”
他走过来,离开了那一束和他不相称的花,他终于又再次游刃有余起来,他坐在她的身旁,捧起她的脸颊,哄道:“孕期若是伤怀,只怕会对孩子不利,葵若是伤心,便朝我发泄,万莫郁结于心,伤害自己和孩子,好吗?”
她别过脸,纵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甚至厌恶他,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除了她以外,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期待这个孩子出生的人了。
她不能惹怒他。
想到这里,少女低下头,轻轻回应道:“嗯。”
得到回应,产屋敷无惨笑了笑,只以为那女鬼说的真的有用,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会对孩子的父亲也多加宽容,给他一次再生的机会。
他也再不觉得卑微,又凑到她的眼前:“我今日……我、”
这个阴暗扭曲的鬼王,已经和她成过亲,行了夫妻之礼的人,此时此刻,却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没有什么两样。
他红着耳尖,顿了顿,说道:“我给你摘了花回来。”
少女看看不远处被摆在桌子上的花,又看看无惨,满心莫名。
他总不会以为,她会喜欢他摘过来的花吧?
他还在看着她,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强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洒脱姿态,叫她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那时候,她每次想方设法想要让少主大人笑,想要再靠近少主大人一点的时候,他是不是和她一样,觉得这些举动无谓、可笑?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恨意好像平息了一些。
少主大人常说的风水轮转,原来是这样的道理。
……
那些花后来被插在了漂亮的花瓶里面,她没有做出不喜欢的样子,也没有说喜欢,只是好好养着它们,尽量延长着它们的生命。
产屋敷无惨于是再没有送花过来。
收到的第一个礼物,是一把长命锁。
那天,无惨带她一起去逛了夜市,摊主大约看出来他们是新婚的夫妇,便给他们推销了好多东西,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的寓意她不喜欢,只多看了一眼给孩子的长命锁。
他便将整个摊子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又挑出她想要的锁,将其塞进了她的怀里。
少女低头看了看。
除了麻仓叶王的那些伞,眼前的这把锁,便这是她人生中,真真切切收到的,第一件像样的礼物。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出息地舍不得拒绝。
产屋敷无惨看了她一会,竟没来由地感到心酸。
她实在可怜。
那之后,无惨日日以孩子的父亲自居,各式各样的礼物也流水般地送进来,许是因为心虚,她无法再对他作出冷脸,两个人的关系渐渐缓和,就好像破镜真的重圆。
此时此刻,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捧着一本书,像是看得入迷,全然忘了他就在身侧。
产屋敷无惨被她忽视,也不觉心酸,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安稳、宁静极了。
即使青色彼岸花还是没有消息,他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焦急,暴怒,因为他知道,这一条漫长的前路,有人会陪着自己一起走。
他们不死不灭,终会化作永恒的璀璨生物,待到时过境迁,当下的事,便可以翻篇而过了。
窗外一阵鸟鸣,她侧头望去,乌发散落,产屋敷无惨注视着她,在恍惚间想道:
她近日好像清瘦了许多。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少年嘴角的笑意便顿住,抿唇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她的的确确清瘦了许多,是在过去的一日一日中,慢慢瘦下来的,于是,他直到今日才猛然惊觉。
可她是鬼,和病痛衰老无关的鬼。
她没有晒到太阳,怎么会显得如此衰败?
第34章 第 34章
即使依旧查探不出任何的异状, 但产屋敷无惨清楚地知道,她病了。
她睡得越来越久,面颊也愈发没有血色, 只是几天之后,她就彻底衰弱下来,哪怕是在进食的时候,也没了多少满足的表情, 神色恹恹, 有气无力地垂着眸, 像是即将枯萎的花。
她怎么了?
窗外雪花飞舞, 少女趴在窗沿上往外探, 像是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虚弱, 难得对他露出一点笑容:“下雪了。”
但产屋敷无惨却笑不出来。
这几日, 他用尽了一切方法, 却依旧找不出她这样衰弱的缘由, 是受到了诅咒,还是被什么人暗算了?她是被自己连累了, 还是两面宿傩, 又或者麻仓叶王, 他们其中的一个,对她做了什么?
他不安,但见她一副对自己身体一无所知的模样,也不敢过多表露出来,深怕将她吓坏,只好装作平静的样子,戴上假面,回以笑容:“是今年的初雪呢。”
没有得到回应, 少女已然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产屋敷无惨盯着看了一会,走过去将她抱起来,过了好久,他忽然将她抱紧,茫然地看着窗外的雪,心里又想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刚刚从痊愈的喜悦从醒过来,惊觉这个世界是如此广阔,而他一个人,显得那样寂寥,于是他赶回了家,回到了妻子身边。
可是她没有醒来。好久好久都没有醒来,他求助了医师,最后又是阴阳师和巫女,直到跪在神明面前,不甚虔诚地祈祷,他才终于又不是孤身一人了。
明明那时候,他就该明白自己的心意,明明那时候,他就该攥紧手心的妻子,为什么,那之后究竟是为什么,他要那样对待她,会将她驱赶到别人屋檐下?
那天岚山夜雨,她摔倒以后,仰头看过来的样子是如此可怜,他明明心痛,他明明怜惜,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为什么会朝她说那样的话?
若是时光可以倒流,若是能够回到初见的那一日,他再不会那样傲慢了。
这一次,足足等了一整天,她才慢吞吞的醒来,睁开眼睛以后,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产屋敷家里,那时候,屋子里也是像现在这样,跪着乌泱泱一群医师,他们的衣着,提着的药箱,以及脸上的神情,都叫她熟悉不已。
只不过,躺在床上,等待着救赎的人变成了她。
“妇人怀胎,本就凶险,夫人如今的状况,更是在下生平所罕见,定是有邪祟作怪,大人还是早日去请阴阳师过来吧。”
为首的那位老医师跪着,满脸恳切,产屋敷无惨听见了这样的话,神色霎时便冷透了,眼中也蓄起了杀意。
他果然不该病急乱投医,叫这群人类过来,这种连真孕和假孕都分不清的庸医,活着也是全无用处……
这么想着,产屋敷无惨刚刚打算将他们全杀了,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是她。
少年低眸,看着她苍白消瘦的面颊,手指微微蜷缩起来,也无暇再与这群医师置气,走到她身边,问:“饿不饿?”
他挥退了医师们,又割开自己的手腕,递到她的嘴边,她愣了愣,连进食的时候都显得疲惫极了。
是不是因为她从不食人的原因?
看着她吸食血液的模样,又想到鬼需要食人,才可以不断进化,少年便恍然大悟,自从变成鬼之后,她从来不肯吃人,后来体内更是都换成了他的血,如今,需要血肉去供养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若是她不愿意伤人,那他便割了自己饲养她。
她轻轻将他的手推回来,这一次,也像是终于清楚了自己如今的情况,只是不如以往那样害怕,反而有一种宁静和坦然,这让产屋敷无惨心慌极了,只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他视线之外、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我想回家。”
她看过来,脸上没有了厌恶,也没有了喜悦,而是一种平淡,重复道:“我想回家。”
她的家在哪里?
产屋敷无惨一时哽住,指尖颤抖着,不得不承认,即使到了现在,他对于妻子的了解,也仅限于她喜爱吃什么,用什么,这些浅薄的事情,再深一些,哪怕只是要付出多一点点心思的事情,他都不知道,都没有去做。
“回平安京,好不好?”
两面宿傩像是被他们的举动激怒了,毫不留情地斩杀着他手底下的鬼,无惨的手下已经折损大半,她如今又病了,他实在是不想,也没有精力再与两面宿傩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