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区鸣海向他抱怨,说那几天只要一跟别人做,就会火大地想起闻人杰抱着那个痨病鬼的样子,全身上下除了拳头之外什么地方都硬不起来。
傅洵美一听完闻人杰难得的加料笑话,赶紧捂着热得像红油火锅的脸——啊啊,这对处女纯洁的耳朵已经被侮辱了!
*****
入秋后,咳嗽与气喘照例到访,因为疾病而透支了体力的潘烈靠在沙发上懒懒地闭目养神。
他感觉有人轻轻地走近,以为是妈妈来看自己,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一声轻叹让他认出了来人,他立刻张开双眼,「闻人……」
闻人杰对他微微颔首,望着他苍白的脸说道:「又不舒服了?吃过药没有?」
潘烈摇摇头,「没什么的。」十几年他也习惯了。
「我陪你下去走走吧。」散步是潘烈每天必做的功课,适当的室外活动有益健康。
「妈妈刚陪我去过。」他垂下眼眸,竟然不再看闻人杰。
「哦……」闻人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潘烈对他如此冷淡倒是破天荒第一次,「最近有个展览,他们应该有发作品邀请函给你,有兴趣参加吗?」无论如何阿烈是不该被埋没的。
「嗯。」他不置可否,心思全然不在两人的对话上。
「我可以帮你把……」
「够了!闻人,」潘烈打断闻人杰,声音中带着隐忍,「不要再对我这么好……」
闻人杰一怔,「阿烈,你怎么了?」
潘烈咬了咬下唇,抬头恳求似的望着对面的人,「我知道最近你的心情一定很糟,所以你不要再管我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恨我妈妈,她只是担心我才会那样做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阿烈,你在说什么!」闻人杰的脸色一沉,声音也变得严厉。
鲜少见他发怒的潘烈有些惊慌地住了口,缩了缩身子。
闻人杰见状,深呼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缓地说道:「阿烈,听我说。从小我的父母不在身边,是你们一家照顾我,我也一向视你们为家人,玲姨、潘伯父还有你都是。所以就算你们有什么错,我也绝对不会去恨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知道吗?」
「可是——我们害你跟他分手……」不是没有偷偷奢望过他们有一天会分开,可如今区鸣海真的走了,潘烈反而觉得寝食难安——他非常清楚闻人有多喜欢那个人,他表面上不说,内心一定是很难过的,「对不起、对不起……」他抱膝将脸埋在双臂间,企图掩盖脸上愧疚的表情。
「不用跟我道歉。我会自己解决好的……」闻人杰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其实你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事啊——你对不起的,另有其人喔,比如那天被我揍了一顿的某只呆瓜。」闻人杰故意话中有话。
潘烈一呆,蓦地抬头看了闻人杰一眼,苍白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桃红,「那个……我……」他慌得手足无措,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微笑地看着潘烈惊羞的表情,就像一只被吓坏了的白兔,闻人杰坏心的因子被完全调动起来,忍不住重拾儿时逗弄弟弟的坏习惯。
「嗯……」潘烈听到「解释」两个字,双颊的潮红渐渐褪了下去,嘴唇翕张了几下,但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出声。
就在闻人杰以为他不愿意透露心事,想放弃了的时候,潘烈终于幽幽地开口,声音细若蚊鸣:「我们……不,我和他发生那种关系……其实真的都是我不好。」
他勇敢地迎视着闻人杰的目光,吞吞吐吐地承认了自己原本永远也不打算告诉别人的事实,「我知道他很喜欢我,虽然不讨厌,可是我……我一直不能接受他。」说着他偷偷地望了一眼对面的人,脸再度红了一下。
闻人杰体贴地点点头,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潘烈指的是什么。哎,还真是错综复杂,隔山隔纱呀。喜欢上阿烈这么个死心眼又别扭的家伙,那小子恐怕要自求多福了。
「那段时间我很烦很乱,因为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想让他失望,也怕自己……」想起蒋行健对他神魂颠倒的态度,当时的潘烈真是非常困扰——水滴石穿呀。
他很怕自己会因为虚荣而把失意与伤心都转嫁到别人身上,也无意让任何人做代替品,所以决定不再去蒋家,「他、他本来脾气很好,我说什么他都答应的,那天却很不高兴地来找我。那时候我的心情很糟,一直不肯理他,他本来好象要对我发脾气,后来终于忍住了,还问我有什么事不开心,我、我不知道怎样回答……」
那个人真的很细心,也很温柔,又对他爱若至宝,在他失意的时候会带他出去游玩散心,或是在蒋家的大花房里莳花弄草——总之就是挖空心思地在讨他的欢心。事实上潘烈平时跟他很合拍,根本没有讨厌他的理由,有时候甚至还忍不住想向他倾吐心事……
那天潘烈说到伤心处,黯然心碎的样子让蒋行健忍不住吻了他;而大脑一片空白的潘烈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怜惜之情,他非但没有拒绝,甚至还主动抱住了那个人。
「后来我很生气,不是气别人,是气我自己太坏了……这样做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清醒过来的潘烈彻底崩溃掉,所以他大发脾气,又砸又踢把屋子弄得一团乱,哭着赶走了一头雾水兼无辜的蒋行健,让可怜的他从天堂瞬间掉进地狱。
而当闻人杰赶到的时候,正好是潘烈自我厌恶最深的那一刻,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我、我不敢告诉你实话……我知道你误会了,可是我不敢说……我很怕你会看不起我……」
后来潘烈才发现,从自己不否认闻人的误解那一刻开始,他已经根本没有资格跟区鸣海争什么了,他欺骗了那么信任他闻人。结果那天晚上他还不知羞耻地一直死赖着闻人不放,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惭愧不已。
「我一直很差劲、很卑鄙……自以为是地认为别人都应该照顾我……」他努力展开一个微笑,轻轻地说道,「这些日子我想过了,其实我最应该做的就是活得像个健康的人,不要再依赖别人的同情过日子。」
闻人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逐渐散发出光彩,嘴角也忍不住上扬,「所以你要我不必再管你了?这可不行……」再怎么说他也是病人,身体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潘烈急急忙忙地辩解,「我是怕你心情不好还要来担心我,而且我妈妈做了那样的事,你还对我这么好,我……我……咳咳咳!」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用言辞表达自己的歉意,情急之下又开始咳嗽起来。
闻人的确是从小把他们当作弟弟来宠,有这么个好哥哥他也应该知足了,之前怎么就那么看不开呢?闻人根本不会因为有了情人而丢下亲如手足的他啊!
闻人杰拍打着潘烈的脊背温柔地安抚着,就像过去十几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阿烈,你长大了。」
咳嗽渐止,潘烈抬头,两人相视一笑,「托福。」
【尾声】
一年后‧美国‧洛杉矶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是加大九所分校中满有名气的一间,有非常多的亚洲人在这间学校就读,但加州以外的学生每年要支出超过两万美金的学杂费用,算是满高昂的。
区鸣海为了省钱当然不会选择一年近万美圆的学校住宿,他在加大附近西木区的一个小旮旯里与人合租了一套蜗居。
闻人杰按照地址找到那间古怪的屋子——乳白色的木门上挂着一张巨幅照片,景色中那幢黄褐色的庄严建筑一看就知道是UCLA的鲍威尔图书馆,两旁是一片青翠欲滴的草地。
有趣的是照片中的一男一女,两人坐在台阶上,头靠着头。男孩的手揽着女孩的肩,女孩单手托着下巴,五官几乎不可分辨,似乎这张照片是从很远的地方拍摄下来的。男孩穿著可爱的青色唐装,女孩则穿了一身淡粉色的和服,就欧裔人种的身材来说两人的身形都比较娇小,看上去活像一对雪白粉嫩的人偶娃娃般可爱。
「Satomi and Mitch,」闻人杰一头黑线地念出照片下面的签名,两个人名的开头大写字母摆在门上赫然是「SM之家」的诡异字样,「天……难道又是一个美美……」他喃喃自语着举起手按了几下门铃,音乐不出所料果然是奇怪的朋克式。
「HI、HI……」一个清脆的女声立刻响应了他,「藤原君,你来得真快呀……」一句带着娇嗔的日语话音刚落,闻人杰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带着机灵与秀气的女性脸庞。
她看到闻人杰显然非常意外,「呃,请问您是……」
原来跟洋洋同居的就是这个日本美美呀,闻人杰微笑着开始对她放电,「请问,住在这里的Mitch现在在家吗?我是他的朋友。」
「啊啊,您请进来吧……」那女孩听他是区鸣海的朋友,中日混血儿的她立刻换了一口流利的中文,「你是洋洋的朋友喔!怪不得挺面熟的……」她的眼睛里闪动着暧昧的光芒,「今天是周末,他晚上不知道回不回来诶,要等等他吗?或者我帮你打电话联络他?」
面熟……闻人杰不知道自己跟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熟」的,这女孩的个性还真是像洋洋的朋友,「不用了,里美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去他的房间等他。」不通知任何人直接来这里就是要搞突然袭击,如果事先通知那家伙,还不知道他会耍出什么花样来咧。
那个叫里美的女孩朝他甜甜地一笑,「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就想去搜查,这样很不礼貌喔,先生。」哼,又是一只想追求洋洋的狂蜂浪蝶吧,不过他的外表是超有男人味啦,应该是洋洋喜欢的类型——他们俩看男人的眼光出奇的一致,因此经常会有不愉快发生,不过大家凭实力较量,倒也不会伤害感情。
「我以为我们很熟了,里美。我是闻人杰。」不是他自恋,而是他对洋洋的大嘴巴有信心——他一定不会吝啬于四处宣传自己那个超优的前男友。
「什么!」里美尖叫一声,他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闻人杰!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极品,「你请坐!要不要喝茶?咖啡?果汁?还是……」她突然简直比妓院老鸨见了嫖客还热心——为人为己留下闻人杰都是没坏处的。
「呃,我不渴……」受宠若惊的闻人杰被她按坐在沙发上,硬塞了一罐啤酒。
「嘿嘿……对不起,原来冰箱里只有这个了。」里美尴尬地解释着,宣布刚才那一长串可供选择的饮料单作废,随即她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我去给你拿点心,下午茶的时候隔壁伍兹太太送给我们的,还剩下一些,我去热一下……」
「谢谢。」闻人杰决定既来之则安之,他索性安静地坐下来,一只手拿着啤酒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沙发上——感觉硬硬的,他一摸,像是几本书册。
有书看更好,干脆在这边等候迷途羔羊也不错。他随意地拿起一本,是中文小说,不错——什么OOXX?!他不解地定睛仔细瞧了个青春。
《囚心撒旦》、《暴君的玩物》、《拈花邪少》、《狂佞小王爷》、《契约男奴》……闻人杰的眉头逐渐皱起,但仍旧翻开内页观看起来。
看着看着,眉毛渐渐放松的闻人杰性感的嘴角开始上挑,口中的啤酒几乎要喷出来。原来男生看A片的时候女生就在看这种小说啊。里面居然还有男男的,啧啧……他忍不住惊叹,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闻人先生,点心好……啊啊!」耳边传来里美绝望的声音,下一秒闻人杰手中的书差点被洗劫一空,「拜托,这不是给男生看的好不好!快还给我啦!」
闻人杰捏着其中一本,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满有趣的啊,想象力很丰富。你不觉得有些动作非常——呃,高难度吗?」不知道她跟洋洋试过没有?居然有个女主角从山崖上掉下来直接掉到男主角的「擎天一柱」上面,那个作者绝对是头壳坏去,如果有人相信就是猪头了。基本常识应该是女主角碎掉、男主角断掉才对嘛。
「闻、人、杰——」里美受不了地放下手中的点心朝他扑到沙发上去跟他抢夺那些可笑的言情小说。
两个人在沙发上厮打起来,突然门被一个人粗鲁地打开,「里美,我告诉你喔,我可能要……啊啊!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是吗?」轻松地将泽口里美解决了的闻人杰站起身来,「什么都没看见啊,真是让人伤心呢洋洋……」
闻人杰?!
区鸣海一阵头晕,立刻开始考虑转学——不不,还是先逃走要紧……咦咦?他为什么要逃走啊?又没欠他债!想当初他也是为了断得干净一点才骗闻人说去萨凡那留学的,想不到这狡猾的家伙竟然都不上当,这次来洛城一定有阴谋——望着眼前看似优雅无害的旧情人,区鸣海神情戒备。
「嗨!洋洋。」闻人杰正式向他打招呼,「我出差路过洛杉矶,顺道来看你。」他含笑凝视对面身穿带有UCLA标志T恤的区鸣海。
也许是充分享受了加州的阳光,他变黑了一点点,也瘦了一点点,外表仍旧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美少年,只是比以前更多了几分朝气与活力,好象更可爱了……这一年中一定又骗得众多的痴男怨女心碎吧!闻人杰抑制住立刻上前去紧紧拥抱他的冲动。
而区鸣海听了他的话脸却在瞬间垮了下来——对喔,他们都已经分手了诶,闻人怎么可能还会特意过来找他,他只不过是礼貌性的拜访而已,一定只是这样。
觉得有些丧气,区鸣海当下含含糊糊地敷衍着,「啊……谢谢啦。不过还真是不巧呢,我晚上约了人去PUB狂欢。我们改天再约吧。」西木街以北的几家PUB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热闹得很,是区鸣海最爱光顾的地方,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个寂寞的夜晚是在那里度过的了。
「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闻人杰十分「大度」地说道,「我接受了UCLA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邀请,这个学期你的assignment 跟paper大概都要靠我啦,请多指教喔。」
啊啊?区鸣海吓得屁滚尿流兼脸部抽筋,闻人他……***!这个混蛋就是有本事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他一阵恼怒,「那您就请慢慢呆着吧!」吼完这句话他转身想打开门走出去,未料想闻人杰一把拉住他的手,「洋洋,等一等。」
四目交投,二人陷入短暂的对视之中。
看着两人剑拔弩张干柴烈火的样子,泽口里美识相地绕过区鸣海溜出了门——还是留下空间让他们旧情人天雷勾动地火比较好,自己赶紧找个凉快的地方该干啥就干啥算了。
区鸣海挣扎了两下,发现闻人杰抓得很紧,居然挣不脱,「shit!你他X的到底来干什么?!」就因为潘烈跟***那副可怜相,他都已经跑这么远了,难道还要他躲到北极去当爱斯基摩人才行吗?
闻人杰很「邪肆」地笑着,用力将区鸣海按到墙上,慢慢把脸凑近在他耳边暧昧地说道:「我要用我『狂佞的手指』来『惩罚你的逃离』……你觉得这个建议如何?」
区鸣海忍不住「嗤」地一笑,「他奶奶的!好的不学,去看什么垃圾小说……」
「我发誓是半小时前才学会的……」说话间闻人杰的手已经向区鸣海的要害部位出击——这就是书中所谓「探向他欲望的根源」?还是核心……算了,那幷不重要。
「喂喂!你住、住手啦……」区鸣海的呼吸紊乱起来,「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
闻人杰含住他的耳垂细细厮磨,「我们好象分过好几十次……你指的是哪一次?」
「哪有什么好几十次——哇!你干什么……唔唔……死、 死闻人是你勾引我的,我不管了啦!」
等到区鸣海从激情中醒过来,悲惨地发现自己已经快被闻人杰庞大的身躯给压扁了,他气愤地用力一掀,闻人杰差点从区鸣海的单人床上摔下去,幸亏他眼明快手,顺便拉了那个罪魁祸首一起滚到了厚厚的地毯上。
「该死!死闻人臭闻人王八闻人!」临死也要抓他垫背,实在是邪恶透顶。
闻人杰搂住撒泼的区鸣海就这么躺在地毯上,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嗓音喑哑地说:「洋洋,你退步很多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