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洛是夷月族的人,曾听说此族人长得都是俊美非凡,只有月洛是当中的异数,为了她的相貌她的双亲甚至曾经遗弃过她。月洛是由她叔叔一手带大的,自小就被她叔叔澄以夷月族下任族长的养育方式养大,所以她生性坚韧不屈做事从不妥协,说一不二的性子让我爹常常跟她吵翻天!」寒星随似在回忆着,神情飘渺且恍惚:「月洛的姐姐我的母亲是当时人称的天下第一美女,跟我爹也算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在我爹一时的昏头下铸就了一段不幸的婚姻,也伤害了月洛高傲的心!月洛发誓,再也不见我爹一眼,否则必死于我爹娘面前!」
很像月洛的个性!容貌这二字真是害人不浅,但世人却总也看不化这虚假的年华......
「可是当时朝局未定,身为百官之首位极人臣的爹是敌人的首要刺杀目标之一,在防不胜防下,我爹终于命垂一线,几乎落下黄泉了!那时的我还没有成形,只是在后来听着爹一遍一遍陈述着月洛当时是怎样救他的情景,心里也对这奇女子起了莫名的思慕!」
察觉话中含意,宇文凌烈猛然抬头果然看到寒星随眼底暗流的情愫,心底极不是滋味地攀着寒星随的头用力印下一吻,宇文凌烈霸道地说:「不许你再用这种心情想她......」
拍拍宇文凌烈的背以示安抚,寒星随淡然一笑:「那你究竟是听还是不听?」
「听!!是不是月洛把你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宇文凌烈当然不肯放过了解寒星随的机会,而且月洛这个人挑起了他最大的兴趣,当时她是怎样使一个凡人长生不老的呢?
「听爹曾经说过,夷月族是一个会咒术跟祈神术的异族,族人都略懂法术,但以族长最为厉害!但有一个秘术是连族长都不能轻易使用的,那便是『血咒』了!」
「血咒?」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的念着,宇文凌烈直觉这必定就是关键!
「『血咒』--由施术者以自己及受术者鲜血为引,两人在圆月之夜划开双方手腕血脉双手交错,以月圆和咒语的神秘力量进行血液的互换,两人接受过对方的全部血液后会假死三天,然后获得永恒的生命......但,如果施术者只施予而接受不到受术者的血液,施术者所有的寿命将转移到受术者身上,施术者只能活到原本寿命的三分之一,此乃危险之一;在交换过程中即使是最高明的术师亦会出现血液无法相通的情况,到时施术者和受术者会血崩死亡无药可救,此乃危险之二。因此,此种咒术的咒语虽由上古流传至今,却一直没有人敢实践过。」寒星随说得流畅之极,像是这段话已经刻在他的脑中根本不用再思索就能随口吐出。
「有这么厉害的咒术为什么江湖上没有人知道?那个夷月族太神秘了吧?」宇文凌烈提出的疑问只换来寒星随的一笑。
「这个只能靠你自己去找答案了,我不能泄露太多关于夷月族的消息,否则会受万箭穿心之痛!这是我向月洛许下的誓言!」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自己慢慢去查。继续刚才的故事吧,月洛动了血咒对不对?但她并没有接受你爹的血,只是把她的血换在了你爹身上!」
「真聪明!月洛不愿世世代代见着我爹这个伤她心的人,加上她发的誓必会实现,所以她选择的促全我爹,在前任族长的帮助下,她在发动咒语换回了我爹重生......随即她所发的毒咒也开始灵验了!」
「那月洛她......」宇文凌烈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寒星随也会长生不老?而且月洛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有些疑团,慢慢地听我说完吧!」揉了揉宇文凌烈习惯紧皱的额,寒星随缓缓继续道出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我爹看到月洛在他面前断气的尸体时明白今生今世其实他在乎想要的只有月洛一人,只是这领悟来得太慢,无法让怀中人心慰......痛哭失色的他无法挽回爱人,又困于我娘是他所背负的责任,传宗接代是他的使他,不管如何生不如死他也得活着,活在这个没有月洛的世上。自那日起,他只是行尸走肉般混混噩噩地过着生活。在往后的五年间,他对后来出生的我还有些温度,旁人即使是我娘也得不到半点关注,每天,他只是抱着我来到月洛练功的龙潭说着当年他们是如何相识相处,在龙潭里又发生了何等惊险的事,一日复一日,渐渐长大的我竟觉得月洛比生我的娘还让我来得熟悉敬佩,在不知不觉间我也向往着月洛,期盼着能再见到她一面。直到后来,前任族长实在看不过眼爹的消瘦模样,这才告诉爹,其实月洛可以复生,但必须要有两个人的鲜血为她招魂!」
顿了一下,寒星随用力再搂了搂宇文凌烈这才继续回忆:「月洛身上的血本就稀奇,而且她帮爹施术的那个夜晚也并不是圆月之夜,可以说其实当年的续命是月洛动用自身所有的法力跟她身上血液力量所造成的结果,所以一般续命后施术人仍能生存,但月洛却只活下了一天!可爹并不会长生不老,他只能在这强加的生命中渡过十年,无病无痛的十年后他就会归天,反而是接受了他跟月洛血液的我换得了长生的命运,这是当时谁也不知道的后果!毕竟从没有人尝试过这种法术!前任族长算来算去只有我跟爹这两个身上流淌着月洛鲜血的人为她招魂最为合适,加上爹为她打造的冰棺使月洛的尸体不会腐坏,一切似乎天时地利人和俱齐,施术进行的非常顺利,看着月洛身体不断地回暖脸色开始慢慢红润,当时的爹跟我是那样的兴奋,以至忽略了娘的感受!」
宇文凌烈静静地消化着寒星随所说的故事,在这离奇的故事其中,他敏感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个关乎他亲人生死的问题!
「我娘受不了我爹对月洛的痴爱,在月洛醒来的那个晚上她亲手杀死了爹,她要爹跟月洛永远也见不上一面......」
突然沉下的声音让宇文凌烈知道这件事伤寒星随多深,深得百余年了仍填补不了这个伤口!
「迎接月洛醒来的是爹渐渐变冷的身体及死在他身旁的娘亲,只是娘想不到爹竟然撑着最后一口气跟月洛见上了面,与月洛许下了来生之约!来生,月洛必定会找他,必定会再爱上他......及后就是月洛抚养我长大,接着发现我无法变老,就带着我不断地流浪着,学习每一样新奇的东西,最后我们定居在了长白山上,因为那一片天然的默林让我跟月洛喜爱!」
寒星随说完后,只长长地叹了一声做为终结,他知道宇文凌烈有很多问题要问,有很多话要说,但宇文凌烈先问的又会是哪个问题呢?
「我姨娘也只活了无病无痛的十年,她曾经说过月洛帮她偷了你的血喝,所以才会受到惩罚只能活十年,但刚刚你说你爹......也只能活十年,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联系?」本来宇文凌烈有千百个细节想了解想明白,但最后心中越来越大的疑团压倒了所有问题,他只想明了一件事,一件他不想确认的事!!在寒星随怀中的身体僵直了,他不愿得到心中所归纳的答案,他怕寒星随亲口说出的解答!
「烈,我希望你能明白月洛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我,为了让我有继续活下的理由,继续生存的目的!」
「也就是说月洛也用了不完整的法术,让姨娘喝下你的血,所以造就了她只有十年的寿命?」
「是的,月洛当时已经无法再等下个月圆,我本就持反对态度,所以月洛把我迷昏,在不是圆月再加上我根本不接受千妤的血的状态下,千妤只能像我爹一样,无病无痛的走过十年,然后长埋泥土中!我知道月洛这件事做错了,但她是为了我......烈,原谅她!!」
抱紧完全僵硬不动的身体,看到宇文凌烈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双拳已经握得死紧,混身泛着拒绝的气息,寒星随明白宇文凌烈心中的怨气有多重,怒气有多猛,杀气有多浓!但......月洛是他唯一的根,即使是宇文凌烈他也由不得他伤害月洛半根毫毛!
「烈......」寒星随缓缓松开了抱住宇文凌烈的手,离开了这一个月来痴缠情深的躯体,想不到温暖消失得这么快!现在的他们中间只有万丈寒冰,没有了春月流水......
「我不会原谅她的,她凭什么决定我姨娘的生死!她凭什么要姨娘付出全部的生命落在虚幻的等待中!!她凭什么要让姨娘连死也不能安眠!!!这一切都是月洛的错,月洛的孽!就算她有千般本事,长命不竭的生命,我也要让她知道她没有权利去伤害任何人!」
对着不知不觉中已与他相隔甚远的寒星随痛喊着,宇文凌烈紧握拳头,想起那温柔的、美丽的、慈爱的、最后埋在默林里的姨娘,她何其无辜,她死得这般无奈,这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瞑目,她连死前都在忏悔自己的『罪行』!
「烈!不要这样......」痛心于宇文凌烈的悲痛,但月洛是自己发誓要好好保护的人,这世上他绝不会让任何人对月洛有半分的不利!即使是自己深爱的情人!
「你护着她是不是?我们之间的情份抵不了月洛在你心中的位置?到如今,你选择的仍是月洛,,月洛才是你的至爱,那你为何要回应我的情感?为何要让我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为何......你为何要把你那少的可怜地温柔施舍给我,要我这样不知不觉的为你深陷!!!」
「宇、文、凌、烈!」寒星随冷冷迸出声音,即便是他,也不能污辱自己的感情!
「怎样?恼羞成怒了?心虚了?」明知道寒星随并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宇文凌烈管不了自己的嘴,任由它吐着伤害二人的言语,一遍遍在他们中间制造伤痕。看着越来越冷的双眼隐隐透着杀机,宇文凌烈他明白寒星随心中的决定,他不能让任何对月洛有危险的异数存在,真是可笑,自己现在愤怒的心情,对月洛无边的憎恨竟比那灭门仇敌还来得猛烈!
是因为寒星随对月洛表现的关怀吗?这份让自己血液在沸腾的恨意中还掺夹着深深的妒忌!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烈,为什么不试着用另一个角度去看,至少灵千妤免了折磨她十数年的疼痛,让她在最后的十年有了真正的人生!这也是千妤一直在期盼着的生活不是吗?月洛固然错了,但要求换血的本就是你姨娘而不是月洛!」
寒星随尽力与宇文凌烈说理,不到万分不得已,他不想跟宇文凌烈的关系由爱变恨,百余年间第二次的动心,他不想只得一个月的甜蜜!这不够他往后数百年甚至千年的回味!
「没错!是我姨娘笨,但那也是月洛设下的套让她钻,她本来可以活得好好的!」宇文凌烈就像点着的火球越烧越旺,面对寒星随维护月洛的种种举止,这口气他怎咽得下?他甚至为了月洛要与自己动手!
「看来我们是说不拢了......我不想伤你,我也不想让月洛受伤,把这个月的所有事情忘了吧......就当你我从未认识过!这样你的心应该会平复些,我走了,你一个人静静......」
寒星随已经不晓得要怎样面对这激烈的情绪,百年间几乎静止的感情受不了宇文凌烈一再的冲击,爱、恨、愁、怨这种种滋味一下子扑上来只会让他却步逃跑,这比猛虎还来得让人惊怕!
看着转眼消失在眼前的蓝色身影,宇文凌烈首次没有了追逐的意念,生平第一次,他对寒星随起了『恨』!!这最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
第七章
京道上,车来人往,有别于其它大道的冷清,这里显出一派繁华风茂的气象,而搭建在路旁的一间小酒馆里更是不时来往坐着上京歇脚的人们,细细的轻笑谈话声满散空中,洋溢出宁和的欢乐气氛,在这个太平盛世,防人之心似乎并不用存在。
闲聊间,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带出了奇妙的紧张。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奔跑,在宽敞的大路上向京城方向直扑过来,路上途人纷纷走避,唯恐被马踢伤,而这匹快马也让人惊奇不已,眼看就要撞到,却往往在一个错落间轻闪而过,让注视着这马的途人纷纷惊叹此马的灵敏,难不成这马已经通灵了?直到马匹将近,眼尖的人立刻发现其中异样,看似雪白一团无人驾驭的马上竟有一丝黑发飘扬。
「马上有人!马上坐了一个人!」
惊叫引来众人望去,果真!行近的马背上紧紧贴着一位穿着白衣斗篷的人,在马如此急促的奔跑中此人稳当地弯腰坐着,紧紧贴着马背,一动不动,犹如老僧入定。难怪先前众人只看到白马飞驰以至全都以为这匹是无主的灵马!
快马加鞭,宇文凌烈紧紧贴近马背暗暗施展轻功好让健马轻松扬蹄,自与寒星随分开,他便下山挑了好马三匹轮流赶路,他要赶上隽霖、陆飞英,告诉他们月洛也在京城的消息,这次不管使出什么手段,他都要将月洛抓住。不管是为皇命还是为自己,这都是誓在必行的一步!
日夜奔驰,在累垮了两匹好马后,宇文凌烈总算已经踏入京道上,眼看前面城楼隐隐浮现,心里也不由放松了少许。依旧催着跨下马匹快行,宇文凌烈脑里百回千转,衡量着哪种方法用来捕捉月洛更为有效,一时竟微微入神再没留心道上动静,直到路边突然传来众人的抽气声跟惊呼,隐有危急事情发生,他才回神张望。
侧头看去,更见路边数人纷纷站立一脸紧张,让人困惑不解,把视线转回大道上,宇文凌烈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不知何时,前边路上竟跑出一个小孩在道上呆立,即便路人吆喝小孩也似是被疾驰而来的马匹所吓根本无法动弹,以现在的奔跑速度,马绝对能把小孩撞翻出去,无人能及时相救!
危急关头,宇文凌烈一提缰绳,硬生生是把马提起上半身几成垂直立于半空,这厢立刻有人跑出把小孩抱离大路,眼看一场危险化解在无形之中,紧张观看着事情经过的途人不由纷纷喝采,为宇文凌烈的精湛马技欢呼。
宇文凌烈勉强笑笑,跳下马匹看着白马果然已变崎形的两腿,刚刚在冲力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硬是把马截停,虽然小孩得救,可是马那脆弱的腿根本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巨大冲击,硬生生地断裂闷响声穿透喝彩声传至宇文凌烈耳边,足以让宇文凌烈心凉了半截。
一手托起无法再行的白马,宇文凌烈在众人抽气瞪眼的气氛下把白马拖到酒馆旁边放下,一边由身上拿出一锭重重的银元:「掌柜的,请帮我照看好这匹马,回头我到京城里再找人把这马拖回去,这里有些银子,就当是你照顾马匹的开销吧!」
早就跑出来的掌柜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元,恭敬地向宇文凌烈一掬:「这位小爷,要不要在本店歇息一会,等过路有马车再载你一程啊?」
「这样啊?」略一沉吟,宇文凌烈点点头,挑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掌柜立刻端了一坛香气浓郁的好酒上来:「小爷,这是自家酿的酒,粗了点但是味道挺好,小爷喝喝!」
「是吗?」宇文凌烈拿起酒杯沾了沾嘴,带有些许刺激的烈酒味道让他笑了,点点头,掌柜立刻察言观色地搬上一大坛酒。
「小爷慢用,需要弄些下酒菜吗?」
看着殷勤服待的掌柜,宇文凌烈举杯掩了半嘴笑:「你还挺会招呼客人的嘛!」
「小生意小生意罢了......」
把几样小菜搬出,掌柜又一边忙去了,宇文凌烈拿起酒杯,打量着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群,看来今天的确是个出门的好日,平常的京道也少有如此热闹的气氛,看来京城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慢慢吃完手上的食物,宇文凌烈站起来丢下银两,一举手把身旁的行李拿起就要前行,掌柜见状立刻就要跑出来送行,宇文凌烈摇首示意,然后大步行了出去。
◇◆◇
走在大路上,宇文凌烈步子迈得很稳,但也很慢,他像是在试探什么又像在观察什么,才离开酒馆一里左右,一声孩子的哭啼就让宇文凌烈停下了脚步。
侧头看去,只见路边一个布衣小孩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身旁的妇人轻声哄着,看来并无异样。
宇文凌烈双眼一直盯着小孩,即使刚刚惊鸿一瞥,他也记得这就是之前冲出大路让自己折了良马两腿的孩子,看来这小孩现在才由刚刚那惊险万分的场面中醒来,后怕的他哭得声嘶力竭似乎想要把方才生死一线所受的惊吓全哭出来,刺耳的哭声虽然让人厌烦,但却充满生机。宇文凌烈一笑,重新举步走了过去,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在耳边响起,他的笑意越发浓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