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这么气月洛大人吗?你们想知道的事情问我不就成了?还需要问个一知半解的小喽罗,我把焦晋霄赶出将军府也就是为了要从这假将军身上获得些线索,在他身边呆了一月多,该清楚的我绝不会糊涂。」
自傲地站出挡住宇文凌烈那怨恨的视线,焦明秀一副要为月洛出头的模样,那铿锵有力的话句敲得宇文凌烈一阵眼花,突闻一声轻笑,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月洛终于忍不住破功了。
璨冀拖住被月洛那轻笑惹出滔天怒火的宇文凌烈,他明白宇文凌烈此刻的心情,不由也有点埋怨月洛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嘲笑。
「月洛大人,你是在笑我不自量力吗?」危险地靠近月洛,在看到月洛摇头否定后,焦明秀那因为生气而变得锐利的脸这才平和下来。
「我怎么敢笑你呢?你可是莫里族的『战女』啊!」
「战女?」惊疑地看向那个身体纤弱的焦明秀,璨冀有点觉悟了,「我曾听父皇讲起,关外族群中最厉害的就是『战女』,与其说她功夫了得,倒不如说她深得关外人民民心,只要她在,关外的将士一向士气十足,勇敢无畏!难怪她不能恢复女装,也难怪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嫁与焦将军,原来她竟就是关外的『战女』!」
「没错!虽然龙朝的皇帝想出了好法子让大嫂悄悄地摆脱了将军夫人的身份,可是我仍旧无法嫁与晋霄,在大哥仍没有生下继承人,并把他培养成强壮的下任族长前,我不能随意假死,更不能以『战女』的身份嫁与曾经是我们敌人的焦晋霄,虽然龙朝与我们达成协议,和平共处,可在遥远的关外另一头,还是有我们的侵略者。我们莫里族是绝不可失掉士气的!」焦明秀解释完,在看到璨冀与宇文凌烈两人了然点头后,开心一笑,「只要再等三年,我侄女在十五年一度的『战女』大会上赢出,我便可御任,到时就能与晋霄双宿双飞了,只是在此之前,我还是要先瞒着晋霄我是『战女』的身份。」
原来如此!难怪先前焦晋霄将军说起他的往事时只说这『管家』仍旧赌气不肯下嫁。
璨冀跟宇文凌烈开始觉得有些同情这位痴情的将军了。
月洛这时插进话来:「先别说太多,还是把这尸体埋了先,然后把假将军抓起来,我接到消息,京城方面派了专使来边城,不知道那边又想出什么诡计,这里不宜留太多变数在此,能发现的可疑事物都要一一处理掉,免得到时给他们机会联手。」
「京城有人来,我怎么没接到通报?况且隽霖在京城,也没发任何警信给我们?」
「京城方面早已被安国公及镇国公掌握,你宇文家在京城的产业全被他们查封了许多,高瞻已经逃离宇文府,只帮你稳住其他地方的产业。隽霖的消息我也不知道,但是元丞相被人查杀了,凶手已被抓住,至于你宇文凌烈所得的消息来源,我只得说,凌烈,你手下的组织出现了细作!」
「什么?」宇文凌烈大惊失色,他自问他所用之人个个都是忠诚可嘉,况且他手下的人都是亲自见过然后安置的,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会出现细作,那真的是......
第七章
听着车轮声终于又压上了石板的声响,元尚罄掀起了马车的窗帘,看了一眼只是听闻过的边城。
出乎意料的繁荣,人来人往的吵杂与京城的闹市并无两样,看来皇上分派自己来此,并非流放之意。纠缠思绪五十余日,如此总算放下心来,元尚罄原本低耸的肩膀慢慢高了半截,只是一想到押在自己马车后面的『囚犯』,他的心又不由揪了起来。
思潮暗涌,还没等平复过来,就看到街上人人奔走相告,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情?元尚罄招来护在一旁的骑兵:「去,探听一下出了什么大事?」
「是的,大人!」
目视着骑兵抓过一旁的百姓查问,元尚罄干脆示意一行人等全部停驶,就看为何这边城突然慌里慌张地,难不成是要开战了?
「回禀大人,刚刚将军府传出消息,焦晋霄大将军急病去逝了!」
「什么?」
完全没有想到竟会这样,自己才刚被皇上任命来此当监检使,可未见上司焦晋霄大将军便惊闻其恶耗,这下,他该如何是好?
略一沉吟,元尚罄抬头看向仍旧等其下命的骑兵:「传令下去,立刻赶向将军府。」
「小的明白......」
◇◆◇
长长的队伍护着中间的两辆马车规矩地停在了将军府前,依礼递上拜贴,元尚罄在书僮元谦的掺扶下步下了这五十多长日蜗居用的马车,示意元谦把自己扶至另一辆马车前,他轻轻挑开布帘,对着车里的人低声问了几声:「寒公子,将军府到了,如今将军突然患病去逝,按礼我们要去拜别一下,要不,你与我们一起进去吧?」
里面的人没有答话,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元尚罄知道他无意下车,元尚罄也不好再勉强,这才转身望向了已经把大门打开的将军府。
轻轻推开元谦,元尚罄一整衣冠,在确认已经完全无恙后,他才迈开仍有些酸软的腿步上了那高高的台阶。
「本人焦明秀乃将军府管家,将军去逝的急,未及上报朝廷,也未备好仪式迎接监检使大人,还望大人见谅!」焦明秀站在门前深深一掬,清秀的脸上挂着两行未干的泪,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元尚罄未想到焦将军的管家竟是如此清秀纤细之人,一时也不由心生怜惜,忙扶起她。
「焦管家近日必定劳累甚深了,本人刚获皇上赏识,来边城一行,原是想好好学习焦将军治理边城的政绩,却没想到......焦将军是因何病逝世?」在焦明秀的引领下,元尚罄一边步入内堂,一边问道,看得出来,这焦将军的确死得匆忙,白幡灵堂这些也是急造而成,一时显得有些粗糙。
「焦将军原是生了一种脓疮,先前一直以为是小病隐而不宣,哪知前晚病情急转而下,军医怎么也阻止不了病情,将军,将军他就这样......」说到这里,焦明秀忍不住轻轻抽噎了起来。
元尚罄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劝解,家里刚刚埋葬了爷爷,失亲之情他深有体验,当时,跟随爷爷多年的老管家哭得死去活来,差点也跟着走了,如此看来将军与管家的感情颇深,让他也不禁嘘唏一翻。
来到灵堂前,执香恭敬地拜了三拜,元尚罄这才看向摆放在灵位前的棺木,躺在棺木里的焦晋霄将军依稀是当年所见的模样,当年爷爷接近这位将军时,焦将军正值风华正茂,没想到十年过去,爷爷去了,将军也去了,扶住棺木,元尚罄竟忍不住也黯然泪下,触景伤情起来。
「少爷少爷......」悄声提醒元尚罄的失态,元谦自然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情,只是这毕竟是别人家的灵堂前,而自家少爷跟棺木里的将军又没交情,这般情伤怕会让人误认为惺惺作态。
「本官真是太过失态了!」擦干腮边泪水,元尚罄尴尬一笑,却见焦明秀神情大为感动,整个人的态度也亲切了不少。
「难得监检使对我家将军如此盛情,我家将军泉下有知,一定会非常开心的!」焦明秀一揖到底,却看见灵堂布后人影晃动,似乎有人忍俊不禁。
『咳咳』两声,提醒后面的人别太放肆,焦明秀向着元尚罄恭敬说道:「监检使一路上辛苦了,我吩咐下人整理出将军府西面的厢房,请监检使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备斋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也好!」早就觉得相当疲惫的元尚罄点头应允,就在管家引路时,他突然想起:「焦管家,马车上还有一人,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也烦劳管家找个地方给他安置吧,只是切切不可取下他手里的枷锁。」
「枷锁?」焦明秀敏锐地抬头,见元尚罄一脸凄苦:「他是杀害我爷爷的重犯,却因他的特殊身份,朝廷决定将他发配边城。我便顺手将他带来了。」
这样子?
虽然心有疑惑,可焦明秀还是先点头答应了下来:「小人明白,请大人放心。我定会找重兵把守的。」
「他......」听到焦明秀的话元尚罄呆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书僮走进打扫好的厢房里。
焦明秀直到书僮在察查完房间然后向她点头表示满意,这才举步离开厢房门前。一个突然派来的监检使,身份是前丞相的孙子,身边又带着杀害元丞相的凶手,朝廷派出这样的组合到底想对边城做些什么?
沉思良久仍旧不得其解,信步走回到灵堂,却见灵堂前早已站着几人,一一看过正是月洛、璨冀、宇文凌烈及病情刚刚痊愈的焦晋霄,只见焦晋霄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她不由挑眉,看来刚刚在灵堂前差点破功的就是这个威武将军了。
「干嘛说我泉下有知也会为这小子的哭丧开心?」不悦地抗议着,因为脸部已经有所改变而无法再当回焦将军的焦晋霄正一肚子火,如若不是这个元尚罄来监检,他根本不用装死,还要受他一哭。
「你啊!明知道是假的,有什么好计较。就算他不来,凭你此刻的脸,你以为有多少人会相信你是焦将军?」当然知道情人心里计较什么,焦明秀没好气地低吼了回去,她在前台做戏,这冤家就只会在后面泄气。
「你们先别吵了,我倒是对京城的反应很有兴趣。将军暴毙,不管是真是假,他们怕且要再找个人来这边主持大局。元尚罄一介书生,自是不懂什么行军打仗的东西,安排下的假将军也被我们弄死了,平日流通消息的假管家也没了,他们会有一定程度的惊慌吧。如若京城没什么大的反应,那就是说,这里还有他们埋伏的人。」宇文凌烈分析着,在抓住假将军时,那假将军的顽强抵抗看起来武功并不弱,只是在自己手下能走过几招的人少之又少,自然也只能死于血剑之下,但可见,京城方面是非常有心想让假将军成为真将军的。
「没有兵符,这十万大军主要听的就是焦将军的命令,就算假的被发现了,可是真的面目全非,甚至是先比假的死于非命,那这十万大军还是要听朝廷号令。原本他们打的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个算盘吧。就算兵符真的被璨冀得到了,只要假将军不认这兵符,那兵符也无用武之地。」
听着宇文凌烈的逐一分析,众人才明白京城方面的险恶用心,不管是哪一招,此刻两边手里都没有兵符,凭的就是官兵们对哪一方的忠诚度高了。如若假将军未死,他登高一呼,说要扶助京城的新皇开战,那就算璨冀手里找到兵符,那也是没用的。
「这法子是谁想的啊?」焦晋霄也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对京城竟然有杀害他的意思感到莫名愤怒,如此再往深一层想去,十万大军全是在这些人的运筹帷幄中,而京城方面简直把这十万大军的生死不当一回事。
「是安国公吧!」一直没出声的月洛笑了,「以前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孩子。他想的东西,很少有人能猜得到,小小年纪就学会在我面前玩弄心机了。」
「会是他吗?」璨冀想起那个总让人猜不透的皇叔,一时也无法确定。
「八成吧,大皇子怎么看也没这幅心机,而镇国公这人,看似比较崇尚武力解决问题。」宇文凌烈这次倒是挺赞同月洛的意见。
看着三人的猜度,焦晋霄与焦明秀相视一笑,反正这些快与他们没关系了,再无官职缚身的他们,只要等大局一定,就能双宿双飞去。
焦明秀站出来把三人的注意力拉回自身身上:「先别管这些了,你们还是想想,元尚罄这次带来的犯人吧,听说他就是杀害元丞相的凶手。」
「你说什么?」璨冀猛一抬头,眼神亮如明灯,凶手?就是那人杀害了碧龙朝一向倚重的元丞相?
◇◆◇
幽暗的窄小空间内,一人盘膝而坐,手里被强制挂上的锁链在黑暗里闪着忽明忽暗的光亮,偶尔一串流光飞窜,把原本混成一片的黑暗划出深深浅浅的影子。良久,才传来一声意喻不明的哼声。
「内面的人听着,元大人说要把你押到将军府里呆着,你乖乖地就自己走出来,不然我们可要进去了。」吆喝声由重重厚帘外传了进来,惹来烦躁的情绪,长长的银发晃动,原本盘膝的人慢慢移动身躯,踢开厚帘,站在了阳光底下。
正在呱燥的士兵们声音嘎然而止,看着步下马车的『囚犯』,称其囚犯是因为他的双手双腿皆被两条漆黑沉重的锁链锁住,而那两条锁链近看如玉,并非普通的锁链,除了这个异样外,囚犯的容貌也引起士兵群的广泛讨论,绝世的美貌与绝顶的冰冷,到底这个人物是谁呢?士兵们一路上个不停,只可惜,至今仍没有定论,所以大家的态度虽然不算和善,但也不敢过份无礼对待车内这人。
站在了已经许久没有站过的实地上,寒星随并没有因车内黑暗突然转为光亮而感觉不适,缓缓移动头部,在看清面前站着一脸守备的士兵时,他冷冷一哼,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将军府,那高高在上的神情哪有半点屈于人下的姿态,这一举动又引起士兵们的议论纷纷,却没人敢上前对寒星随有丝毫不敬。
拖着锁链步进了大院里,迎面站着数人,寒星随顿了顿步,眼睛在瞄到某个纤影时皱了一下眉尖,便又迈步向前了。
「站住!你就是杀害元老丞相的凶手?」逆光中无法看清来者面貌,璨冀吼了一声,却见对方全无反应,只一步步地向他们方向走来,这人居然半分惊惶全无?
没有理会身旁璨冀那声怒吼,宇文凌烈只想再睁大眼睛看个分明,那身段那头发,怎么看怎么像某人,直到瞄见月洛也是一副难看的脸色,他才敢肯定那一步步向着他走来的人,身份是何!
「寒星随!」
还未出口,宇文凌烈就看到一个喊着眼前人名字的少年出现在眼前,只见元尚罄快步走到寒星随面前,一手拖起他:「你到底还是不是个囚犯?一路上,你比我还大爷!此刻也磨磨蹭蹭的,快点过来,我已经请人安排了房间给你!」
看着如此滑稽的画面,璨冀一时也无法言语,不是说这人是杀害元丞相的罪犯吗?怎地元丞相的孙子对这人如此热诚?
寒星随甩开元尚罄抓住他的手,犹豫了会,这才挪动脚步来到了月洛面前:「帮我打开它!」
双手一举,黑漆发亮的锁链便举到月洛面前,寒星随理所当然地等待着,他对这个禁锢他的东西非常的烦躁,他讨厌让他心情不稳的东西。
「还差一点,忍耐一下吧。」月洛却笑了,推开摆放在眼前的手,她把寒星随转了个方向,移至一直以着炙热眼光注视着寒星随一举一动的人面前,「再等等,你就能知道你心中最想抓住的是什么东西了。」
仿佛这时才发现宇文凌烈离在自己不远的地方站着,寒星随有些愣然,嘴巴动了一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连眼前这人的名字也说不出来。
「寒!」似乎要与元尚罄区分亲密程度,宇文凌烈声音掺了三分柔,看到寒星随对他那声『寒』反射性地把目光完全投注在自己身上时,宇文凌烈感觉非常舒服,他踏前一步,就想抱住这个他一直在想的人。
「你们是何人?跟寒星随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可知道他是朝廷钦犯?如果不想被关进大牢的话,就快点供出你们的关系。」明显发现寒星随在看到将军府前那几人时有了不同的情绪,元尚罄心中一阵不甘,即使他明白寒星随并非罪犯,但这时,他找不到更好的藉口去打破寒星随与那个青年纠缠的眼光。
被『朝廷钦犯』这四个字拉回注意力,宇文凌烈终于把眼光放在了这个一直在大喊大叫的男子身上,看着这个在他面前叫嚣的男子,宇文凌烈冷冷的笑了。
他认识这人,元尚罄!一个一直在跟自己互争长短的人。
后退半步让璨冀把自己的半边身型挡住,这时的他无法太过冷静的面对敌人的挑衅,宇文凌烈推了推璨冀,示意他上前解围。
「这位大人请息怒,我们与这位寒公子有过数面之缘,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他竟会成为阶下之囚,才会如此惊讶,还望大人见谅。」璨冀有礼地拱了拱手,温和地向元尚罄陪罪起来。
「真是如此吗?」眼睛在几人身上徘徊着,偏又发现不到更大的破绽,元尚罄将信将疑,「我仍朝廷派来的监检使,将军已经过逝,这里的官衔就数我最大,如若发现你们几个有什么不轨,可休怪我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