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就好。啊……等一下,好像有人来了,我看,我过一会儿再打给你好了。)
清楚的门铃声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不用了,我等会儿想要休息一下,你去忙你的吧!”
(好吧!那你就好好休息,记得不要让自己太累哦,就这样。小纪,爸爸会想你的。)说完,齐藤总一郎挂上电话,匆匆忙忙的为等候已久的客人开门。
齐藤纪望着手中的话筒发愣,直到远处的猫叫声让他回过神,他轻启唇,对着话筒说:“爸爸,我也想你。”然后才不舍的将电话放下。
黑暗中,陌生的环境特别令人感到害怕,而且一入睡,那恶梦又会来侵袭他,尤其是最近更加严重。因此,齐藤纪点着亮亮的彩绘灯,拿起新发的课本,一一的翻阅熟读,除了不让自己睡着,也为了迎头赶上这儿的课程,他希望成绩能保持在优等,做个好学生,他不想让爸爸丢脸。
就这样,房内的灯到凌晨三点才关掉,距离齐藤纪第一次上课的时间仅隔四个半小时。短暂的睡眠让齐藤纪顶着黑眼圈,精神有点不济地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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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推选干部前,老师先介绍从日本来的交换学生,齐藤纪。”三年一班的导师亲切的示意齐藤纪站到台上,接着又说:“齐藤纪虽然会讲中文,不过他刚来台湾,一定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你们可要好好跟他相处,要多多照顾他,知道吗?”
“知道。”坐在底下的学生异口同声的回答。
导师拍了拍齐藤纪的肩膀,一脸和善的指着靠近窗户那一排的倒数第二个空位。“去坐那边吧!不用害怕,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谢谢老师。”微微的行个礼,齐藤纪走到位子上坐好。
“那现在开始来推选干部,首先是……”
导师温和的嗓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齐藤纪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讲台,心中却想着昨日未完成的工作,右手不禁探入背包内摸索,还在,现在他必须再入侵一次,以取得完整的资料。
不经意的瞄向窗外,早已过了上课的时间竟还有人慢条斯理的走入校门,齐藤纪微眯起双眼,想要看得更仔细。
像是心有灵犀般,那人忽然抬起头,望向身处三楼的齐藤纪,霎时,四目相交。
是他!齐藤纪压抑不住满心的诧异。直到今天他还以为自己以后绝不会碰到他,没想到他晶亮的褐眸直勾勾的往下斜睨着那人,而那人亦不甘示弱的回瞪,两人像是在比赛,看谁先转头。
齐藤纪原本淡然的性子,一遇上那人,就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譬如现在,两人对看已超过四分钟,蓦地,一道声响唤回齐藤纪的注意,他下意识的转头,只见原来是隔壁的同学不小心把书本掉落至地上。
就在齐藤纪转过头的那一刹那,窗外那名带有浓厚混血血统的男孩,立体的五官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犀利,随即大步的走进校内大楼。
而当齐藤纪反应过来,往外一瞧时,那人已不见身影。这时,干部的推选已到一个段落,导师宣布可以下课了。
还来不及收拾东西的齐藤纪立即被一群好奇的同学围住,各式各样的问题纷纷出笼。
“齐藤同学是从日本的哪里过来的?日本是不是都很冷?”
“为什么会想到台湾来呢?”
“齐藤同学怎么会讲中文呢?而且还讲得那么标准!”
“齐藤同学身高几公分?体重多少?喜欢什么东西?有没有女朋友?”
过近的接触及紧窒的呼吸空间让齐藤纪整个人就要透不过气来,秀丽的脸庞有着紧张,以及极力隐藏的害怕。倏地,他毫无预警的站起身子,“对不起,我想……”
“他想去熟悉一下校园,你们干嘛还挡着人家?”他的话被身后一名男孩打断。
被吓着的齐藤纪往后一看,强压下欲呼出的惊讶声,想要无动于衷的离开此地。
“那我陪你逛校园,好不好?”其中一位同学立刻热心的说。
“我带他去就好了。”短短的一句,却饱含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其他人纷纷识趣的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教室只剩他们两人。两人均不发一语,齐藤纪清楚的感觉到身后强大的压迫感,以及一道像要穿透他的灼热视线在他身上游移徘徊,令他全身寒毛都竖立起来了。
一分钟再也待不下去的齐藤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向门边,一只铁臂忽地揽上他的肩头,厚实的大掌加诸在他肩上的力道使他挣脱不了,温热的气息轻吐在他敏感的耳垂,“你输了!”
一时搞不清楚他的意思,继而闪过刚才的画面,他才知道他在说什么,一时之间,齐藤纪不禁感到哑然失笑。“无聊!”他挣扎着想要摆脱那人的钳制,无奈他的手如鹰爪般牢固。
侧过头,齐藤纪这才瞧仔细了那人的容貌。如同黑潭般深幽的眼眸、浓黑有个性的眉毛、坚挺直立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那微微扬起的薄唇,宛若在嘲笑他似的……
齐藤纪猛地回过神来,柳眉拧起,“请把你的手从我身上移开!”
良久,身上的力道仍是没有消失,只见那人正好整以暇的隔着薄薄的衬衫,修长的手指不断摩擦着他。
屈辱的感觉霎时涌了上来,然而自幼接受的礼仪,却又让他努力压下高张的怒火,微微的暗自调息,不让自己平静的音调透露太多情绪。“请你放开我!”
这次,肩上的大掌听话的离开,转而执起他的手。再也忍无可忍的齐藤纪,高昂的音调将怒气表露无遗:“你做什么?快点放开我!”而空着的另一手,想也不想的便扬起,欲往那人脸上挥去,却在半空中被他拦截下来,手腕处紧紧地被擒住。
只见他深沉的眼眸迸出一道异样的精光,将齐藤纪受困的双手高高举起,分置在头顶的两侧。
对于那人的步步逼近,齐藤纪毫无办法地只有拼命往后退,直到背部碰上一道冰冷的墙壁为止。一直处于弱势迫使齐藤纪极力想挣脱,脑中的警铃大作,催促着要他赶快离开此人,愈远愈好!
相较于齐藤纪力持冷静的神情,邵杰却是一派优闲状,改用一手制住他的双手,而另一手则攫住他的下巴,让两人四目相对。
如同暗夜般的黑眸闪过一丝促狭,魔魅般的男低音终于开口:“别这么紧张,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我叫邵杰,你呢?”像是为了安抚齐藤纪,邵杰的手极温柔的触摸他的下巴,与他全身散发出来的霸气完全不同。
紧咬着下唇,齐藤纪不愿臣服在邵杰无形的压迫下,那会显得自己太懦弱了!但是,不习惯的亲密接触却又使他的呼吸开始紊乱起来,为了证明自己不受他的影响,齐藤纪故作冷静地嘲讽道:“你都是这样交朋友的吗?把人压在墙上,用胁迫的手段逼人家?这样的话,恕我这个凡夫俗子不能苟同,我没那个荣幸和你做朋友,请、你、放、开、我、的、手!”最后几句,齐藤纪是由齿缝中迸出来的。
“快别这么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邵杰边说边欺近齐藤纪,近到齐藤纪可以听到邵杰的呼吸声,近到他可以感觉邵杰所传来的热意,近到属于邵杰的男性麝香萦绕在他的鼻息间……
有一瞬间失神的齐藤纪,只能呆愣的微张小嘴。冷不防地,邵杰俯下头,将唇轻抵在齐藤纪白皙优美的颈项上,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项,让他回过神。他极力想挣脱邵杰的控制,反而不小心让自己的身子与邵杰健硕的身躯摩擦,他忍不住地再次沉声低喝:“我叫你放开我,你听到了没?快点放开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然而抓着他的大手丝毫不放松,只是用身体贴近他,将他锁在墙壁以及他炽热的身躯中间,“没想到看来斯文的你,也会有这么倔强的一面。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这样好了,你若告诉我名字,我就放了你。”
这种暧昧不明的姿势让齐藤纪心慌,再也无法忍受如此亲昵的接触,因此而有些失控,“那真是我的荣幸了!现在,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我,不然我就要翻脸了!”
过了几秒,邵杰宛如没听到齐藤纪的警告,依旧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礼又霸道的男人,而又那么正好让他碰上?
齐藤纪想要不动声色地抬起腿将邵杰踢开,但受限于距离太近,加上邵杰比他快一步地用脚压住他的脚,硬是将右腿挤入他的双腿间,制止他下一步的举动,这样一来,两人的身躯可说是紧密贴合,毫无空隙。
“日本人都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既然如此,我也应该礼尚往来的示范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才不为过,你说是吧?”他那副模样看得齐藤纪握紧了拳头,直想一拳挥下。
“我才不……啊,你做什么?”
就着齐藤纪的颈项,邵杰的双唇袭上那片白雪,轻轻的、柔柔的,带有挑逗性地划过。然后抬起头,扳起齐藤纪的脸,挑着眉,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随即又低下头,准备再一次的掠夺。
就在邵杰快逼上齐藤纪的颈边时,只见他咬着牙,愤恨地别开脸,“齐藤纪。”
霎时,邵杰遵守信诺的移开他的手及身子。
“齐藤纪?很好听的名字,是为了纪念什么吗?”精光毕露的双眸像要看透齐藤纪似的,毫不掩饰地直盯着他。
得到自由的齐藤纪快速地抄起桌上的背包,心中讶异邵杰竟能一语道破他名字的来由。没错!他的“纪”字是爸爸为了纪念那天他成为养子所取的,没想到一个外人轻易就看出。为掩饰被说中的不安,齐藤纪面无表情地倾着身子越过邵杰,欲往门口走去。
就在齐藤纪离开之际,一只大手从后面轻轻掬起他飞扬的发丝,再任它由指缝中滑过,低沉浑厚的嗓音倏地响起:“齐藤纪,你引起我的兴趣了,期待明天以及未来与你相见的日子。”幽黑的眸子闪着坏坏的深沉,隐含深意的浅笑、唇角微微地上扬,不可一世的霸气宛若天生,让人无法小觑。
冷着脸沉着气,齐藤纪迅速地平复自己的情绪,没为邵杰的话有一丝动摇。他只想赶快远离他,不想再让邵杰牵动他的心;他也下定决心,从此不再让任何人如此地搅乱他原本淡漠的心绪,没有人可以!
不理身后灼热的视线是如何打探他,齐藤纪挺直身子,一步一步踏出邵杰掌控的范围。
寂静无声的教室里,忽地扬起一道小小的笑声。邵杰将手靠近鼻间轻嗅,上头还留有齐藤纪的淡淡发香,就如同本人般淡雅,却又散发着疏离的冷漠感,高傲不可攀。从没有仟何人能全他心上留下深刻的印象,惟独他一人;也从没有任何人能挑起他的兴趣,惟独他一人;更没有任何人勾起他心底潜藏的狩猎之心,只有齐藤纪一人!
他笑了,笑得令人身子发颤!
在他冰冷的面具之下,是怎样的风情?邵杰径自猜想齐藤纪更多不同的面貌,因此,更激发他想要驯服齐藤纪的欲望。
若齐藤纪是一头完美的猎物,那他就是手执猎枪的猎人,放下追捕器,等着猎物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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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通学及上班的巅峰时段,街道上显得冷清,只剩三三两两的行人。看了手表一眼,齐藤纪加快脚步往学校方向而去,错过了上学时的班车,必须再等三十分钟后才再有一班,情急之下,只有以飞奔的速度尽快赶上第一堂课。
在日本从没迟到过的他,无论前天多晚睡,隔天他依然能准时的照常上课,但,来到台湾以后,一切都不对劲了!
昨晚原本预定要做的事全被耽搁了下来,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身子有一点着凉,想到这里,齐藤纪不禁泛起一抹苦笑,告诉自己别再自欺欺人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那个人,只是他一味的逃避,不愿承认罢了。
原是平静无波的心湖,自从遇见了他,一池春水就此被搅乱,直到现在,手腕处似乎还残留着邵杰炽热的体温,忽地,手指不经意的抚上颈项,想起邵杰轻佻的轻吻。他的宣示犹如热铁般烙印在他心上,宛如他已是他的囊中物,逃也逃不掉了。
他太危险了,像一团烈火似的,那样炽热、那样令人难耐、那样的烫人,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灼伤,一不小心就能轻易的夺去他的理智,甚至是灵魂,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殆尽。
他那俊逸非凡的面孔、漆黑深幽的眼瞳,唇角不经意地扬起摄人心魄的魅笑……思及此,齐藤纪心脏猛跳,鼓噪的心情难以平静,身体瞬间都燥热了起来,思忖自己为何如此容易受他影响?
一阵疾驰声打断他的沉思,将他唤回现实,齐藤纪下意识的将身子移往人行道的里侧,以策安全。一辆嚣张的重型机车从他身旁飙过,快得吓人,蓦地,在前方三百公尺处紧急煞车兼来个一百八十度大回转,逆向行驶往他疾驰而来,不消片刻已横挡在他面前。机车骑士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张叛逆有个性的面孔,就是邵杰!
他一手环抱着安全帽,一手轻松的搁在机车把手上,颀长的身驱半坐在机车上,瘦长的双腿交叠着,似笑非笑的唇角斜勾起,增添一分独特的性感,再加上轮廓鲜明的五官,只要是少女见着他莫不拜倒他脚下,拿他当希腊神般膜拜,可惜他不是女生,否则事情就单纯多了。
邵杰因半坐的姿势,形成两人身高相等,四目直线交锁,瞬间,两人似乎感觉到对方在伪装面具下同样孤独寂寞的灵魂,然而对方却是惟一解救自己离开地狱的人,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这从未有的震撼,让两人暂时失落了神智,相对却无言。
远处传来的钟声惊醒了失神的两人,邵杰首先反应过来,长臂一伸,让毫无防备的齐藤纪踉跄了几步,跌到邵杰怀中,他没有试着挣脱,只是冷静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快上课了,顺便送你一程吧!”邵杰站起身子,将预备的安全帽套上他的头上,并把齐藤纪拉上车子,双手抓住环上自己的腰,低叫:“抱紧了。”说完,右手加紧油门,瞬间如子弹般的射出,往前方疾奔。
呼啸的风从耳边穿过,扑上他的脸、发丝,齐藤纪对于快速骋驰的车子并不感到害怕,反而觉得能放心地将生命交付眼前的人,不会有任何危险。这样的念头充斥他的心,宛如一阵电流通过他的四肢百骸,触动了他紧闭的心门。途中,两人未再交谈,短短的几分钟后,车子驶进尚未上锁的大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邵杰熄灭车子的引擎,慢慢推至教师专用的停车场,随意找了个位置停放好。
“谢谢。”齐藤纪表情疏离而礼貌地向邵杰道谢,将安全帽交至他手中后,直往教室而去。
他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邵杰一脸深思的跟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他觉得他并不是像外表表现得那样坚强、孤傲,好似轻易一碰就碎般脆弱,甚至有一种无助感,正被动地等着人救赎。让邵杰不禁冲动地想笑出声,这……分明是自己的写照,他也期待有人来解救他,可惜,没有一个人能!
看到齐藤纪就像看到另一个懦弱、令人厌恶的自己,他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将齐藤纪的高傲外表深深地毁坏,看他哭泣的模样、听他痛苦的呻吟,似乎这样做,就会让自己残缺不全的心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