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进去可以到龙口,是个很壮观的瀑布。」凌康介绍着,「两位要是有兴一游,我可以多安
排两个人手,陪两位一起过去。」
「多谢,不过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燕拂羽本是婉拒,谁知凌康走在前面,没看到燕拂羽脸上的表情,因此误以为燕拂羽不悦,遂急忙
解释。
「燕少侠,你不要误会,家师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怕你们单独行动,万一遇上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所以才要在下跟着,负责两位的安全。」
武叔崇听了之后心想,这美其名是保护,实则跟监视也差不了多少。
才想峙,就听得燕拂羽说道:「这不等于在大会召开前都得被你跟着了?我不要。」
燕拂羽蹙起眉,这副神气让武叔崇想起之前自己硬是要跟着燕拂羽的事。
回忆兜上脑海,带出了噙在嘴角边的笑,落进燕拂羽眼中,让他也笑起来。
他抓住武叔崇的手,两人交换一个会心眼神之后,武叔崇立刻施展绝顶轻功,拉着燕拂羽朝前直奔
,没三两下就将猝不及防的凌康远拋在后头。
奔驰在山风呼啸的山道上,风从耳畔快速后掠,给人一种彷佛乘着风的错觉,畅快淋漓,再想起刚
才凌康错愕的表情,燕拂羽不禁大笑起来。
这份快意感染到武叔崇,让一向拘谨矜持的他也跟着发出朗朗笑声。
笑声跟着他的身形乘风,一路飙扬至山巅。
武叔崇和燕拂羽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便停下脚步。
山顶一面临空,和另一面的林木合拢,围绕着一个约可容纳千人左右的广阔圆形空地,中间筑起一
座高台,旁边竖立着旗杆,颜色鲜明的锦织大旗猎猎飘扬,衬着一色蓝天,更显气势壮阔。
旁边还有些「白虹山庄」门人忙着处理一些琐碎杂务,见到他们两个陌生人都微微一愣。
但现在燕拂羽的心思已经装不下其它,只是带着兴奋而又激动的表情缓缓走向那座平台,凸绣着「
天下第一」四字的旗帜在天空飞扬,抬头望着,他的双眉和唇角不禁一同飞扬。
武叔崇静静地站在燕拂羽身边,注视他的表情,视线不由得跟着燕拂羽的一同流转,停伫在天空的
方向。
十四的月将圆未圆,盈亮光芒临照大地,兼有擂台四周每隔十步之处便点明的火把,将整个会场照
耀得如同白昼。
气氛滚热,众与会人士莫不摩拳擦掌,抱着一颗期待兴奋的心等待黎明的到来。
「白虹山庄」虽为众人准备了宿处,但大部分的人还是挤在比武擂台四周,东一丛西一簇地躲在一
起。
有人放怀吃喝「白虹山庄」招待的酒菜,也有人小心谨慎地只食用自己带来的干粮;有高谈阔论的
,也有闭目养神的……更不缺乏相互腾眉瞪目开始凝聚战意的人士。
只见「白虹山庄」众门人忙得人仰马翻,凌康在人群中犹似无头苍蝇般钻来钻去,找寻燕拂羽的踪
跳。
「武四侠。」凌康在靠近树林的一个角落找到了正在大快朵颐的武季──他是下午才跟着「紫电门
」的人马一同上山的。「你看到燕少侠没有?」
本来凌康是一直跟着燕拂羽的,燕拂羽极不耐烦,几次差点跟他打起来,幸亏被武叔崇给劝住了。
但燕拂羽还是拚了命想摆脱他──连屎遁尿遁的招数都用上了。
后来因山上的人愈来愈多,又有几人发生了一点小争执,引起众人起哄围观,因此凌康一个错眼,
被燕拂羽给溜出了视线之外。
「他跟我三哥刚才不是在那边吗?」武季一口烧鸡一口酒地吃得畅快,漫不经心地指着刚才有人拔
剑相向而引起人群围观的方向。
见武季也不知道燕拂羽的去向,凌康着急不已,赶忙前去分派人手找寻。
而此时,燕拂羽跟武叔崇两人正在龙口瀑布旁为摆脱了凌康而笑得开心。
水气氤氲。一条水龙哗哗地自高处激冲而下,灌入其下一方深潭,激起的水花几乎比一个人还高,
映着月光,亮出一弯浅淡的虹,融在周遭青松里,黑石白水,碧针彩桥,清幽中别见几分桥旋。
水潭的范围不大,周围俱是巨大的石头,并未有支流将水泄出,但潭水并不见满溢,因此潭深如大
海,彷佛无底,亦是龙首山的名景之一,被称作龙穴。
村人相传此潭可直通深海龙宫,亦有人言之凿凿地发誓家有故老见过有能从潭底飞冲而出。
但实际上如何却没有人知道,因为从没人能潜到那么深的地方。因此到底这水潭有多深,谁都说不
准。
武叔崇在一方临水大石上坐下,一旁燕拂羽举头望月,似在吸纳月之精华地深缓吐息。
月光洒了他一身,如被黑衣上蒙着一层淡淡水气,遭月光一照,竟像是会发光似地。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燕拂羽的话声将武叔崇自怔然凝望间拉回神来。
被燕拂羽发现他一直呆看着他,武叔崇脸上不禁有了几分赧色。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不由得尴尬
地笑笑,转开视线。
燕拂羽在武叔崇身边坐了下来,握住他的手,说道:「这几天凌康老是在我们身边打转,害我都不
能跟你好好说话。」
「这一路上说的还不够?」武叔崇将手抽了出来,「明天就是比武大会的正日了,你快抓紧时间用
功吧!我在这里守着。」
抚着自己刚被握住的手,他只觉得一颗心还是跳得飞快。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武叔崇背转
过身,不敢跟燕拂羽相对。
「师父教的,我全都练熟了,要用功,也不争这一时三刻。」
「明天的比武可不是好玩的,十大剑客里,除了芙蓉女被凌霄剑客用话给僵住了没有来以外,其余
的可都出现了,你别掉以轻心。」武叔崇婆婆妈妈地叮嘱着,「还有,比武点到为止,你可别……」
「刀剑不长眼,我才顾不了那么多,总之,我不会让人抢走流星剑的!」
说中武叔崇一直担心的事,他的眉心不禁揪了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比武输了,慢慢再设法把剑抢回来就是,可别存着个剑在人在的
念头。」
燕拂羽微笑,笑得武叔崇不好意思。
「我尽我的心劝你,但,听不听在你。」
「你担心?」
「……当然。」
燕拂羽再度拉住武叔崇的手,「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面容诚恳,叫武叔崇又是一阵怦然
,连忙垂下视线。
武叔崇略略一扭,想将手脱出,却被燕拂羽加力握紧了。
抬眼,四目相对之际,他整个人就被燕拂羽抱在怀里,一下子面红耳热,不由得用力地推开燕拂羽
,站起身来就要闪远一点,却又被燕拂羽拉住了。
「你怎么了?」燕拂羽睁大眼问道。
对上那对清澈的眼眸,武叔崇吶吶地说不出话来。
却听燕拂羽续问道:「这里又没旁人,也不能抱你吗?」
「这……」武叔崇咬了咬唇,「抱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我想啊!」
「你……」面对燕拂羽这过分理所当然的理由,武叔祟词穷了,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儿,他被燕拂羽
执拗地抱住,「你现在该好好费神……」推拒的手被燕拂羽扣住,耳朵贴在燕拂羽胸上,听到心跳。
武叔崇要扭脱燕拂羽的箝制一点也不难,但是,他就这么放任自己半推半就地被抱着。
燕拂羽的手扣在他的腰际,突然间收紧,另一手托起他的下颚,将唇印了上来。
双眸不自禁地起,气息在浅淡的一吻间交融,带给武叔崇迷离的晕眩。随着燕拂羽的深入,他不由
得攀住燕拂羽的背脊,回拥的力道增加……
因被燕拂羽拉开手而回过神时,他才发觉燕拂羽被他压在身下,分开的唇边挂着一抹微笑。
惊觉自己的失控,武叔崇一时竟冒出冷汗。
再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探进燕拂羽的衣襟时,他更是惊慌得差点想直接昏倒了事。
「对不起。」武叔崇连忙从燕拂羽身上爬起。
燕拂羽略有点无奈地将衣襟理好。「今儿时机不好,改天吧!」
一句话弄得武叔崇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这是怎么了?居然无意识地做出这种事……
正当武叔崇胶着于自己的行为失当峙,燕拂羽开口了。
「有事吗?」
这句话是对着武叔崇的身后说的,惊得武叔崇飞快回头,将武季尚未从震惊中恢复的表情捕捉无遗
。
老天爷!他居然痴迷到比燕拂羽还晚发现有第三者在场……武叔崇悔恨莫及地想着,难怪燕拂羽会
拉开他的手。
武季还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两人。
猛然间,他的肩膀被武叔崇抓了个死紧,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武叔崇恶狠狠的表情。
「不许告诉大哥他们!」
「喔。但你们……」武李呆头呆脑地应了。
「什么也不许问!」
看武叔崇气急败坏的模样,武季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
「我知道你很难想象……可是我……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武季根本没有想说话
的意思,但武叔崇心乱如麻,完全没注意到,只是陷入自己的世界,嘴巴开始不受控制地朋言乱语。
「你也许会觉得奇怪、难以置信、甚至鄙夷我们……两个男人怎么可以…… 可是,我跟他……我
们……没错,我老实对你招了,我对他的确不是一般的兄弟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总之,我的确是陷下去了……至于他,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你也知道,这个年纪总是……少不
更事,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予汉,你别错看了他,是我……」
第一次看到武叔崇口不择言的模样,武季突然觉得好笑,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没什么好笑的!」武叔崇暴吼。
这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是燕拂羽。
燕拂羽面色凝重,抓紧了武叔崇的手腕,「你认为我是一时意乱情迷、少不更事?你不相信我对你
的感情?」
「本来就是。你才多大,又一直住在深山里,见过的世面少,哪里懂得这么多……」
话语中断在燕拂羽显现微怒的表情下,武叔崇才惊觉自己的失言。
轻咳了声,武叔崇镇定下来。
看见燕拂羽难得阴霾的脸色,沉重的歉意猛然席卷他的心头,却不知该如何为燕拂羽排遣。
「三哥,我不是在笑他,我是笑你。头一遭看你说话前言不对后语……我什
么都还来不及想,你就说了一车子的话……」武季插嘴,「你们要谈情说爱……我没有意见。横竖
我自己不会来这套就成,大哥那儿我也会帮你保守秘密,你用不着发慌。」
安抚了武叔崇之后,武季转向无拂羽说话。
「我三哥一时慌了,才乱说话,我相信他绝对没有说你笨的意思。」武季举拳轻轻捶了下燕拂羽的
肩,「别摆出这种脸来,你吓着我三哥了。」
燕拂羽看了眼武季,随即又把眼光转向武叔崇。
「你要相信我。」
武叔崇吶吶地点了点头。
「我师父说,能相信人是种福气……」燕拂羽微笑,「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我知道了。」
「好啦!现在没事啦!」武季见他们两人脸色都不再沉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满足的气,又伸了个
懒腰,拔腿就要走开。
「慢着,你来是找我们的吧?」武叔崇叫住武季,「什么事?」
「哦!对了,你不问我都忘了。」武叔崇干笑两声,被刚才所见转移了心神,竟把来此的原因给忘
得一乾二净。
「刘若冰有事找你,让我传话。」
「刘若冰?什么事?」武叔崇问道。
「谁知道。」武季耸了耸肩。
「八成是为了他师叔的事……」燕拂羽接话,「我去见他。」
「他说要见我三哥一个,不是要见你。」武季拦住动身欲行的燕拂羽。
武叔崇沉吟着。
刘若冰找他有什么事呢?刘怀恩先前已和燕拂羽达成协议,在大会后方始解决郭怀义一案的……
「我去看看。」武叔崇转向燕拂羽,「既然他说要单独兄我,我就去会他一
会……放心,刘若冰还不是我的对手,再说,他也没理由对我出手。」
「那小子真是烦人!」燕拂羽不满地嘟嚷了句。
武叔崇安抚地对燕拂羽笑笑,随即问了武季约定的地点,便展身离去。
武季看着武叔崇的背影,又看看燕拂羽,只见燕拂羽无奈地踱回潭边大石上坐下,望着眼前水龙,
不知想些什么。
第十章
「你才多大,又一直住在深山里,见过的世面少,哪里懂得这么多──」刚才武叔崇的一番话在心
底迥荡着。
燕拂羽不懂,为何武叔崇可以相信他所说的一切,却独独不愿相信他的感情呢?
武叔崇以为他只是年少无知……感情这种事,跟见闻多寡有关系吗?燕拂羽觉得没有。
所谓爱情,是一种本能,当遇到那个人时,它就存在于当下,不需要任何理由。
但很显然的,武叔崇并不相信……只当他无知得分辨不清自己的感情。
一手支着下颚,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想起有一次跟他师父聊天时,他师父说过的话:「能够相信的
人,是有福的人;无法相信的人,是很苦的……」
燕拂羽不希望武叔崇因为无法相信而备受猜疑的折磨,自己苦自己。
而武叔崇的不信任,对燕拂羽而言也是一种伤害,他希望自己在武叔崇眼中是绝对值得信任的。
但是,他师父也曾说过,当一个人中了猜疑的毒时,除了那个人本身之外,没有人能帮他。
他记得,那时师父的表情定悲伤的,在他问及师父是不是中过这种毒时,他师父只是笑笑,告诉他
──
「做个能信人的人,遇上了你真心认为值得信赖的人时,不要让猜忌毁了你们之间的感情。」
燕拂羽一直信奉着师父的话,用最坦诚的心去对待武叔崇,信任他,同时也赢得他的信任。
可现在……他要怎么样才能让武叔崇相信他呢?
感情的事,似乎不是嘴巴说说就够,看来只能用时间来慢慢证明了。
可是对于急性子的燕拂羽来说,这种方式还真能要他的命。刚才因为武季在场,又有刘若冰的事,
害他没办法跟武叔崇把这件事给理清楚……依武叔崇总是想得太多的个性来看,只怕武叔崇会益发肯定
那个推论……真不该放武叔崇离开的。
他愈想愈不妥,便站起身来想去找武叔崇。
这一起身,燕拂羽才发现武季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