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叫边走向唯一有亮光的那扇窗户,最后在窗外站定。“晓生,我是楚翼,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
你。”
但是老半天都没听到房里有任何的回音。
“他该不会睡了吧!”
虽然觉得一个年轻人这么早就上床是不太对劲的事,但依眼前的情况看来,庄晓生不是睡了,就是不在
家。
“难得我还特地买了蛋糕来向他道歉。” 楚翼长叹了口气,咕哝着抱怨。“真是的!白跑一趟。‘
他准备打道回府,却在转身是听到屋里传出轻微的咳嗽声,沮丧立时一扫而空,他喜出望外地拍打着窗
户。
“晓生,你在家吗?我是楚翼。”
这次屋里传出了缓慢的脚步声,接着是开窗锁的声音,然后是庄晓生一脸迷惘的出现在窗后。他呆呆地
瞧着楚翼,眼神有点恍惚。
“我一定是烧昏头了。”他喃喃说着,又将窗缓缓关上。
“等一等!你别关窗啊!我是来道歉的。” 楚翼急得大叫,将他才关上的窗重新拉开。
他抚着额头慢慢转身,再度正视楚翼,好半晌后才真的理解到楚翼的存在。在确定这项事实之后,他露
出痛苦的神色,用虚弱的语气说道:“我很不舒服,没办法理你,你快回去好不好?”
“你不舒服?” 楚翼关心地问着,长脚同时跨上那到腰部的窗台,一个纵身往屋里跳。
庄晓生目瞪口呆地瞧着,一时也忘了阻止,等到楚翼进到房间才想起要阻止他:‘出去!出去!”他伸
手推开他,可稍一移动全身就酸痛得不得了,根本使不出力气。
他因为昨天淋雨而感冒,这是正发着高烧。
由于手臂上传来他的热度,楚翼很快就发觉他正生病且发着高烧。
“你生病了!有看医生吗?” 楚翼随手将拎着的蛋糕往榻榻米张一放,扶住他躺回睡垫上。
他紧闭双眼,急促喘息着,似乎起身走动已让他消耗太多体力,病情因而加剧。看着他难受的模样,楚
翼深深自责,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吗?” 楚翼跪坐在他身边,焦灼地问着。
他没有回答,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楚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立即被手掌上传来的热度吓到,脱口喊道:“好烫!”
楚翼起身想去拿冷毛巾,一站起来才发现他还穿着鞋,慌忙将鞋子脱下,才摸黑走入屋内窄窄的走廊。
由于屋内的情况他不熟,好半晌才在走廊尽头发现了厨房。他亮了灯找到可以盛水的锅子,就是遍寻不
着干净的毛巾。于是他回过头重新搜寻,却找不到浴室。
“什么鬼房子,怎么会没有浴室呢?”楚翼急得出口抱怨。
日后他才知浴室是另建在屋外的,而这时他只能用锅子装了水,脱下身上的棉布T恤当毛巾,急急忙忙跑
回庄晓生身边。
庄晓生睡着了,但呼吸急促且不平衡,双颊因发烧而泛着桃红。
楚翼将衣服沾水扭干,轻轻擦拭着那发烫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动作,庄晓生慢慢张开双眼,幽黑深邃的瞳眸漾着湿润的雾气,花瓣似的红唇展露天使般的
笑容。
楚翼的胸口突地一紧,痛的他差点无法呼吸。
庄晓生缓缓伸出手碰触他的脸颊,楚翼浑身僵硬的无法动弹,任由他掌心灼热的热度由脸颊延烧至全身
。
“光则,你好温柔……”庄晓生低语着。
楚翼身子一震,燃烧的热度骤降至冰点。
他想大叫,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跑开,身子却连动都无法动一下。
他是别人的替代品、是别人的替身!
楚翼的脑子里不停闪过这样的声音,眼底的痛楚也随之加深,然后他却无法移开视线,无法不看那正柔
情看着他的双眼。
他看的不是我,他看的根本不是我!
楚翼不断地告诉自己,拼命想逃开他温柔的纠缠,但僵硬的身体却无法移动一丝一毫,就像中了迷咒似
的,完全任人摆弄。
“光则……”庄晓生低唤着,红通通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
“楚翼!我是楚翼。”在覆上他的唇之前,楚翼喃喃低喊着。
清晨,凉爽的微风吹入房里,轻轻拂动覆在额前的细柔黑发,露出白皙圆润的额头。被风吹着的少年缓
缓睁开双眼,明亮的阳光伴随着蓝天,全映入他的瞳眸。
看到窗外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庄晓生微微地笑了。
难得的好心情让他想尽快离开床铺,猛然地起身却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他力不从心地躺回枕上,微微喘息着,原来心情好得居然让他忘了自己生病的事。
随着记忆逐渐清晰,再看着打开的窗户,他突然皱起眉,像是想起了什么讨厌的事似的。
昨晚他好像看见楚翼像小偷似的爬窗进屋里来,是做梦吗?
他再度坐起身,狐疑地盯着窗户猛瞧。
他跳进房里来了以后呢?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似梦非梦的事。
“我昨天应该有关窗的。”他慢慢站起身,跟着缓缓走到窗边。他一向有睡前关窗的习惯,难道是昨天
病得忘了?
一想起半夜可能有人从窗户爬进他的房间,他蓦地涨红了眼,觉得自己被侵犯、被亵渎。也许他的反应
有点过度,但他最忌讳别人侵犯他的隐私。那会让他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楚翼若真做了这种事,他绝不原谅他!
庄晓生顾不得全身还不舒服,气呼呼地走出房外,想找出昨夜楚翼是不是来过的蛛丝马迹。他一来到客
厅就看到每周来帮忙打扫两次的婆婆,她正努力擦着地板。
“婆婆早!”
“啊!少爷早。”婆婆抬起满布皱纹的脸,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多睡议会儿呢
?”
“咦?”庄晓生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是你的朋友告诉我的。”婆婆看出他的疑惑,自动解释:“他说你昨晚发烧,天快亮时才退了烧,叫
我不要吵你。”
“我的朋友?”他不敢相信楚翼竟然自称是他的朋友。不过他也有错,竟然让一个才见过几次面的人在
家里过夜而一点都没有察觉,难怪婆婆会相信他的话。
“是啊,他看起来是个很亲切的孩子,听说我来打扫,还帮我提水呢。”
亲切?他才不亲切呢!他缠人缠得让人吃不消。庄晓生在心里咕哝着。
他到底想干什么?总不会三更半夜跑来只为了请他当模特儿吧?
像是要回答他的疑惑似的,婆婆指了指桌上一个四方形的盒子说到:“他要我转告你,盒里的蛋糕是为
了向你道歉的。”
“道歉?”庄晓生惊讶他居然也懂得道歉这种事。
“是啊!我告诉他既然是要道歉,还是亲自送给你比较好;可他说还有事,就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庄晓生走到桌前坐下,将盒子上的彩带拆了下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他最喜欢的戚风蛋糕。一时间,他
觉得有种激动的情绪在胸口翻腾着。
“怎么啦?不喜欢啊!”婆婆发现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
“不!是我最喜欢的。“他轻声回答,双眼怔怔地瞧者眼前的蛋糕。
他怎么会知道呢?是他胡乱猜的,还是他记住了他在店里店的东西而可以买来的呢?一连串无解的问题
搅得他心乱如麻。
他为了疗心中的伤才逃到南部来,绝不能让自己再次掉进相同的漩涡里。所以他故意冷淡、疏远楚翼,
用傲慢无礼的态度去伤害他,希望他不会来接近自己;可是楚翼终究还是迷上他的容貌,苦苦逼着他当
模特儿,如今还送来这样的东西,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噩梦般的纠缠?他不想再受伤,若再受
依次伤害,他一定会受不了的。
“少爷,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只是有点头晕,没事的。”他摇摇头,唇边带着凄楚的笑意。
“你还是赶快回房里去休息。”婆婆关心地催促他。
他听话地回房里去,却再也无法让心情获得平静。
咖啡店里,那让庄晓生心神不宁的人,心情也正陷入混乱中。
楚翼如同被困的野兽般焦躁不安,一向明亮的黑眸变得沉郁、阴暗,充满拒绝任何人接近的敌意。他知
道自己就像随时会爆裂的定时炸弹,也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只要一想起庄晓生的脸,所有的努力
就在瞬间冰消瓦解。
他好恨、好恶、好懊恼!恨不得能将所有关于庄晓生的记忆一笔抹煞。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那柔
软唇瓣的触感就会毫无预警地闯进脑海,害他恨得只想将脑袋敲碎。
这时,咖啡店中的一位客人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声音打断楚翼的思绪。
“我……要……维也纳咖啡。”
“维也纳咖啡?”他重复客人所点的咖啡名称,眼里带着询问。
客人被他一看,猛地坐直,连忙点头回道:是!是!“
“好!请稍等。“
楚翼很快就写好客人点的东西,当他转身走向柜台时,听到身后的客人发出大大松了口气的叹息声。他
忍不住露出苦笑。
回到柜台,楚翼又看到夏启志欲言又止的模样,先发制人地开口:‘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很想揍人。
”
他冷硬的语气让夏启志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吞回肚子里,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好朋友发飙,却一点也帮不
上忙,只能乞求他如狂风暴雨般的怒气能赶快退去。
到底是谁让楚翼气成这样的呢?夏启志瞧着他的担心眼神里加入了一丝好奇。
担忧的不仅是夏启志而已,店长更是胆战心惊地看着楚翼工作,升怕他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客人。
幸好,气归气,楚翼尚能恪尽职守,直到下班都没出什么岔子。然而长时间的情绪紧绷,让他整个人一
下班就形同虚脱,累得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来。但身体明明累瘫了,脑子却异常清晰,尤其夜风一
吹,更是清楚明白得吓人------
他想见晓生!
当这个想法由心底浮现时,楚翼猛地在幽暗的街上停下脚步,夏夜凉风却吹得他背脊发凉、全身寒毛直
竖。手里拧着的想要灌醉自己的啤酒脱手掉落,发出刺耳的清脆响声。
不会的!没这种事!楚翼拼命摇头否认。他是一不小心才吻了他,是不小心的!
几个路人好奇地看着楚翼,但他一点也没发觉,仍自顾自地和心里的渴望缠斗,抵死不承认对庄晓生有
任何个人情感。
庄晓生适合当模特儿,有时孤单一个人,所以他才会同情他,只是同情他罢了,绝对没有什么其怪的想
法。他不断想说服自己。
忿然拾起掉落的啤酒,他以充满怒气的步伐大踏步地往回家的路走去。但没多久,他就用所有能记得的
字眼来咒骂自作主张的双脚。
他明明是想走回自己的宿舍,双脚却偏偏与他作对,竟直往庄晓生家的方向走去。他努力想回头,可是
身体就像另有意识似的,全然不听他这个主人的指挥。
百般挣扎之下,他还是来到庄晓生家门口。
楚翼看着门,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压抑自己的想法。“算了,人都来了就进去看看他吧!也不知道他病
好了没。”
早上离开是,虽然他已经退了烧,但没亲眼看到他复元。他就是放心不下,而这就是他为自己的行为所
找的合理借口。
既然心意已定,楚翼放下手里的啤酒,使出爬墙功。真的是一回生、两回熟,手脚比上次更为利落,如
果再多来几趟,他一定可以得到爬墙冠军。楚翼边开门拿起地上的啤酒,边苦笑想着。
由于已经熟门熟路,他很快就站在走廊上,而客厅的灯还亮着,表示庄晓生还没有睡觉。这让他颇为庆
幸。至少不用在爬窗。
伸吸口气,他伸手敲了敲客厅的门。
一阵沉寂之后,屋里传出脚步声。
打开门,庄晓生一看到他,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诧神色。
“是你!你怎么近来的?”
庄晓生总以为自己不再为他开门,就绝对能免去他的打扰,谁知他还是出现在他眼前。他忽而想到,昨
晚也没人为楚翼开大门,但他还是进到他房间。
“爬墙。”楚翼老实回答,脱下鞋子,径直往客厅而去。
“爬墙?”庄晓生完全无法想象有人会做这种事,他追上楚翼仔细问着:‘你说的是我家外面那堵高的
墙吗?你爬过那道墙?”
“不好意思,因为你家大门没有装门铃。”楚翼嘴里虽然道歉,人却大剌剌地往客厅桌前一坐,就像这
里是他家似的。
“不装门铃表示主人不喜欢被打扰,你明白吗?”庄晓生不得不提醒他:“你是真的一点礼节都不懂还
是故意装笨?正常人才不会爬墙进门然后告诉主人说,因为你家没装门铃,所以我爬墙近来。”
楚翼看到他很有精神的教训人,心里放心不少。但也发觉只是看着他、听他说话,自己就觉得好满足、
好高兴,原先的烦躁不安都不翼而飞。所以,自己真正的心意是怎样已经不再重要,即便是当别人的替
身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待在庄晓生身边,能一直看着他,他就心满意足了,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在骂你耶!你不要笑得那么诡异好不好!?”庄晓生不满地说着。
“给我钥匙或装门铃,我就不用爬墙了。”
“不行!”他才不接受威胁。
‘那我就继续爬墙。”楚翼理所当然地说道。
“你还要再来?”庄晓生吃惊地张大嘴,半天都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