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之帆看着神情有点古怪的兄长和大嫂,刚才两人进入内室睡房,忙了近半个时辰,然后一脸懊丧地
走了出来。
「大哥,你们要帮他配解药了吗?」蔺之帆对那少年有了莫名的急切关心。
「这……」蔺珪笙看了娇妻一眼,对先前夸了海口,现在却得食言而肥,还真教他难以开口言明目前
的困境呢。「我们解不了他被迫服下的淫毒。」
蔺之帆闻言不由傻愣了,没想到合「医仙」的掌上明珠和得意弟子之力,还是束手无策。回神后不由
急声追问:「为什么?」
蔺珪笙无声轻叹一气。「因为他所中的是已绝迹江湖近二十年,最为歹毒的奇淫之毒『神仙迷』,我
们也不是配不出解药,只是一时之间药材取得不易,要找齐所有的药材,最快也要三天的时间,但此毒不
解最多却只能活十二时辰,依他的情况顶多只能撑上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那样俊丽的少年,六个时辰后就得挥别人世,蔺之帆不觉为少年感到心疼,下意识地追问
:「难道没有其它的办法救他了吗?」
「也不是没有,只要你肯救他,他就一定能得救。」蔺珪笙看着他说。
「我?」蔺之帆甚感不解,他又不懂医术,兄长的话透着诡异和矛盾。「我又不懂医理,怎么有能力
救他?」
「可以的,只要你和他发生肌肤之亲,他所中的淫毒就可以解了。」蔺珪笙看着小弟,一脸的肃然。
「什么?」蔺之帆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的惊吓和不可置信。「我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蔺珪笙和娇妻相视一眼,叹口气。「这是不得已中最好的办法,也是目前唯一能救他的方法,你从以
前就喜欢男的吧?对你来说救他并非那么的为难。」
兄长的话让蔺之帆感到十分犹豫。「这……怎可因为我天性上的某种特异,就想如此趁人之危,以图
一己之私欲?」
蔺珪笙却只是看着他,语气平静。「要以他的性命来成就你的侠义之心,这是真正的『侠义』吗?」
蔺之帆闻言不由沉默了。
蔺珪笙依旧注视着他。「如果你坚持你的侠义,几个时辰后他就没有未来了,如果你愿意,他的生命
将得以延续。何况他是男人而非女子,他若想得开,也许会选择遗忘;若想不开又愿意接受你的感情,你
负起责任娶他进门成为一辈子的伴侣,也是圆满结局。」
一辈子的伴侣,多么诱人的词呀……脑中不由浮现少年俊丽绝伦的容颜,蔺之帆竟有种莫名的心动!
大哥说得对,见死不救非真正的侠义……在内心一阵挣扎后,蔺之帆有了决定,遂深吸口气。「好,我救
他。」
蔺珪笙和黎嬿贞相视一眼,双双起身就欲离开客房,离开前不忘轻拍小弟肩头,轻声叮咛:「对人家
要温柔点。」
蔺之帆无意识地点个头,虽然已决定献身救人,但这种救法毕竟不像运功疗伤,或像包扎伤口,而是
要深入的肌肤之亲,他不觉把视线投向内室的门口,脑中更浮现出那宛若凝脂白玉般的迷人躯体,心儿更
不禁一阵怦跳不已。
这时,内室传来一声轻轻似痛苦般的呻吟,这呻吟声让他从妄想中回了神,蔺之帆不由暗骂自己一声
无耻!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他竟心存邪念。思毕深吸口气,起身朝内室走去。
睁开眼,上方是一层飘动的白雾。闭上眼,不甚理解的景象在脑海里重现,犹记得他原是在自己的睡
房伏案抄写佛经的,却不知怎么地眼前突然一暗,再次醒来时,竟在一座树林里,有个满面疤伤的男子想
对他……侵犯……他本能地反抗,结果被那男子重挥了一巴掌,打得他头昏眼花,再度晕沈了过去;当意
识再度所有知觉时,似乎看见一个英挺年轻的男子趴伏在他身上……做着……那件事……
寻思至此,寒雨若感觉私密处有着轻微的疼痛感,心里也明白那并非梦一场而已,心里叹了口气,再
度睁开眼直视前方,原来所在之处是张床榻,那飘动的白雾是白纱帐。
寒雨若撑身坐起,转首隔着纱帐打量这地方,简单又不失贵气的桌椅,壁上还挂着两幅山水花鸟图,
凭添几许儒雅之气。
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蔺之帆走了进来,当他看见少年已醒来,心里不由感到忐忑,不知该如何向
他说明、解释他为了救他性命所做出的行为……虽然如此,他还是举步朝床榻走来。
寒雨若见有个英俊男子推门进入,并朝床榻走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当他愈走愈近,依稀记得他
就是梦中的那个男子。
蔺之帆过来撩开纱帐并系好,垂眸俯视着少年,少年亦仰眸凝着他。
四目互凝片刻,寒雨若收回视线,低声问:「是你救了我吗?」
好美的声音,宛似细水般,柔柔地从他的耳中窜进心坎里,蔺之帆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么美的声音
,失神了一刹那又忙回神。
「呃……是……可是……我也……」蔺之帆接着便轻声对他叙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寒雨若始终低着头,直至他言述结束,静默了好一会才低语:「对于您的救命之恩,我无以回报,只
能向你说声谢谢。」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蔺之帆的意料之外,既没有误解他是趁人之危,也没有哭闹着要他负起责任,还向
他道谢救命之恩,这反而让蔺之帆不知如何反应,只是愣看着他。
这时,蔺珪笙和黎嬿贞相偕走了进来,蔺珪笙见少年已清醒,又见小弟站在床榻前一脸的呆愣,不由
猜想,难道这俊丽少年不肯原谅小弟为救他而与之肌肤相亲一事?
蔺珪笙微睇小弟眼,微笑着问:「你醒啦,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或会痛?」
寒雨若听见问话声才察觉有人进来,见是一对年轻男女,而男子的面貌与蔺之帆有几分相似,待听了
他的问话不由感到一阵耳热颊臊,遂低下头轻答:「不……没……没有关系的。」
三人见他原本苍白的俊颜,在一刹那间浮上两朵绯云,低下头去状似羞窘的模样,黎嬿贞抬手在丈夫
的背上狠拧一把,低骂道:「白痴啊你……」
蔺珪笙这才猛然惊觉问得不妥,只能无声干笑。
蔺之帆觉得此刻的他动人极了,情不自禁坐至床缘,伸臂抬手抚上他的颊,柔声轻语:「对不起,都
怪我不够温柔。」
寒雨若抬眸凝看,见他眸中尽是怜惜又迅即垂眸低语:「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的性命,我不怪你。」
这一幕和这样的对话,看得蔺珪笙和黎嬿贞忘了眨眼。这两人好进入状况呀。
好半晌,蔺之帆才觉悟自己的举动似乎唐突了点,忙收回手,一转首又见兄长和嫂嫂眸中透着惊讶,
俊颜不由感到发烫了起来。
原来小弟也有害羞的时候呀!蔺珪笙不觉感到有趣,突然间他想起了另一件事,便说:「对了,去报
官的连护卫和齐护卫回来了,根据官府的调查,被恶徒所残杀的那些人是个戏班子。」
戏班子?难道这少年是戏班子的小旦?蔺之帆不由这么想,随口问:「你也是戏班的人?」
寒雨若抬起头一脸的茫然,旋即心思飞快运转,虽然他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刹那间心里已
构思出了扯谎的借口,遂摇头:「我不是。我也不大认识他们,我原是要去依亲的,路上他们看我独行,
便问我要去哪里,说是正好同路,要我坐他们的马车一起走,路上就碰上了坏人。」
蔺之帆问道:「你要去哪里依亲?」
「杭州。」
杭州!?三人闻言不由互视。这是怎么回事?杭州应该往东走才对,戏班为何带着他往西行?是因为
演出不顺路,还是对他另有企图?三人不由再度互视。
黎嬿贞拉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绽开抹和善的笑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住哪里?」
「我姓寒,寒雨若,今年十七岁,家在……」寒雨若看着她和蔺之帆,他根本不知道那样的家位在什
么地方。「我住的屋子……前面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桂花,桂花开时我会去摘很多的花给我娘,因为她最
……喜欢……桂花的香气……」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许的哽咽,双眸也泛上水光。
三人见他似要哭泣的模样,不由皆感怜惜,蔺之帆更情不自禁抒臂将他轻拥入怀。刚才他说过要到杭
州依亲,也许他的娘亲已不在人世了,这才勾起了他伤心的回忆。
好厚实温暖的胸怀呀……寒雨若在他的怀里抬手抹去泪水,然后轻轻地推开他。
蔺之帆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太忘情了,忙松开手。
「我自幼丧父,在还没有记忆前就送人抚养,养父母因为膝下无子,所以非常疼爱我,虽然家境不是
很好,但也没让我饿过冷着。爹亲是个落第秀才,在村子里的小私塾教书;娘亲有双巧手,靠替人织绣缝
补赚点微薄的家用。小时候我差点被坏人抱走,所以双亲怕我有危险从不让我走出家门一步,去年娘亲病
逝,爹亲也在上个月过世了,临终前要我前去寻找听说改嫁到杭州的生母。」
三人闻言不由愣看着他,一个自幼被养父母过度保护、从未踏出家门的少年,因养父的遗命而独自踏
上寻母依亲之途,而且还只是一个「听说」的消息,这简直是把一只小羔羊放到大野狼四伏的草原上,实
在危险至极。
「那,你知道你生母叫什么名字吗?」蔺之帆问。
「爹告诉过我她叫兰玉。」寒雨若答。
「姓什么?知不知道她改嫁的夫家叫什么名字?」蔺珪笙问。
寒雨若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她叫兰玉。」
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寻母依亲的线索仅有一个「兰玉」的名字,这仿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娇脆的嗓音:「启禀少夫人,您吩咐的汤药煎好了。」
黎嬿贞应答道:「端进来。」
一个侍女打扮,年纪十六、七岁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的托盘上是一碗加盖的中碗。
蔺之帆的侍女绫香走至床边,忍不住觑了眼床榻上拥被而坐的少年,心里不由惊赞,好美的人呀!
黎嬿贞看着小叔笑说:「我想他被下药又受了伤,定然元气有所损,所以便配了副药,好让他解遗毒
又能补回元气。」话落对小叔投以别有用意思的一眼。
蔺之帆意会地微点头,伸手从绫香手中端来中碗,掀开碗盖取来汤匙舀了药汤,略略吹凉后便送至寒
雨若的唇边。「喝吧,这对身体有益的。」
寒雨若抬眸觑了他眼,的确是感到气力有些不继了,便乖顺地张口接受他的美意。
黎嬿贞见状和丈夫相视一眼,轻轻地起身向丈夫和绫香使个眼色,三人便悄悄地离开这睡房。
走出睡房到外厅,蔺珪笙回头问:「你觉得怎样?」
「撇开其它不谈,论气质和外貌绝对不会辱没了小叔,你觉得呢?」黎嬿贞回问。
「他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子般,是难得的好对象,就怕他无法接受帆弟的感情。」蔺珪笙有所顾虑地
说。
「凭我的直觉,我觉得他应该是可以的。」黎嬿贞颇有自信,接着眼眸微转略略沈吟后说:「我想我
们可以派两、三个人到杭州去打探他生母的消息,不过我想应不会有结果的,先让他住下来,叫小叔加把
劲,我们再从旁帮忙敲边鼓,也许能玉成好事。」
娇妻的提议似乎满不错的,而且小弟那刚才的样子好像也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蔺珪笙遂点点头:「就
这么办吧。」
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满园的茵绿,姹紫嫣红的花儿相互争艳,蝶儿花叶间飞舞,雀鸟在枝头跳跃
吱喳,状似快乐无比。
寒雨若坐在窗边,望着园子的花草虫鸟,心里感触地想着,也许他们的生命都不长久,但肯定比他自
由又快乐。
「咿呀」一声门响,绫香端着点心和香茗走了进来,她看了眼向外凝望的寒雨若。已经三天了,他从
一早起床用过饭后就是坐在窗边凝看花园的景色,直到掌灯时分;三天来他从未踏出过房门一步,甚至连
走到外厅都不曾,简直比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闺秀更像名门千金。
绫香朝他唤了声:「公子。」
寒雨若闻声回过神来,转首扫视了眼她托盘上的东西,轻轻地说:「我不饿,不用特地在这时候送东
西来。」
绫香却笑说:「家里大家都有吃点心的习惯,所以二少爷要我也给您送了份过来。」
寒雨若低下头去,片刻才抬起头来。「谢谢二少爷的好意,但我真的没有这样的习惯,也不觉得饿。
」
灵巧的绫香听他嗓音虽柔但语气甚为坚持,心念微转便笑说:「那这样好了,我先帮您放着,现在也
许您不觉得饿,或许等一下你就会想吃了。」说完把点心和香茗摆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寒雨若只是目送她离去,点心这东西已是离他很遥远的记忆了。
花园里,蔺之帆站在树叶后,从敞开的窗户凝望那纤细美丽的身影。这三天以来,脑海中总是无时无
刻飘浮着他的身影,夜里辗转反侧难眠,总在梦中出现那激情的片段。但实际上,人家只是把他当救命恩
人而已,总不能自己厚颜地跑去向他说要对他负责,说不定他还会怀疑他的出手搭救是心存不良呢。
唉,喜欢他又不知该如何向他表达,害怕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甚至厌恶……正当蔺之帆自艾叹气
时,身后突然有人用力一拍他肩头,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没想到我将来要继承彤霞山庄、成为江湖名人的亲弟弟,竟会像个穷酸小子爱上富家千金般,只敢
躲在树叶后偷看人家。唉!是英雄本无胆,还是英雄遇到情关胆子就变小了?」
兄长那调侃的话语和说中的事实,还真让蔺之帆无语可反驳,默然好一会才低语:「我对他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