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声音朗朗自两人身后传来,“你们尽管记得你们此刻生离死别的心情!你们只道自己手足情深,却不知以前枉死在你们手上的那些镖师,家中也有等他们回去的父母妻儿吗?”
孤魂听闻,已知青年之意,转过身愧然道:“二公子……”
“你不是我门中人,不必如此称呼我。既有悔意,你们去了吧。”青年面色温和,淡然道,“你既知我身份,自知我的手段,今后该如何,你心中自有分晓。”
众镖师见青年竟要放人,正想阻止,孤魂已拉着野鬼向青年深深鞠了一躬,飞速离去了。
“怎的就让他们走了?!”一个镖师一时忍不住,大叫起来。这孤魂野鬼专干劫镖的买卖,加之武功极高,手段狠辣,一直是镖师们的大忌。今日好不容易见他们受制,还来不及高兴竟又让他们给走了,怎不叫这些镖师们心急。
青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哼!看不惯?!看不惯你自己去抓他们回来啊!”
“谁——”那镖师被这一激,正待发作,一看说话的人却不由得噤了声。
说话的,不是洛家的镖师,不是白衣青年,不是那卖唱的女孩,不是那带着书童的文士,不是之前在场的任何人。
说话的,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带着一只狰狞鬼面背一只药箱的青衣人,虽然看不到脸,听声音倒是年轻得很。
白衣青年有些无奈的笑笑,“怎么是你寻过来了?”
“哼!寻过来的是我你不高兴?!”那鬼面人仍是冷冷的回答,“竟然留下封信就跑了,也不说你到哪里去,本来是大哥要来找你,大家不知道你去了哪,叫他东南西北都找找,他倒好,一早上出去,往东行了一百里,再往南行了一百里,然后往西行了一百里,最后往北行了一百里,绕了个圈子,不到一个时辰就转回家门口了!”
这等脚程,听在旁人耳里煞是惊讶,白衣青年听了却是大笑道:“不愧是大哥!这种迷糊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
听二人这般说,又见了那白衣青年的武功,洛日对他们的身份一猜得一二,心中虽是震惊,仍上前一步抱拳道:“今日多亏大侠相救,请教大侠尊姓大名,救命之恩,当日定涌泉相报。”
话音刚落,鬼面人一转头,又是一声冷哼,“你这人倒有意思!初次见面,你就一口一个‘大侠’,你凭哪点认定了我二哥不是邪魔外道之徒?你要问别人名字也不知道先自报家门,人家还没回答你就说什么要报恩之类,好像别人告诉你名字就为了要你报恩似的,你这是叫别人说好还是不说好啊?”
几句话直说得洛日汗颜,一时之间却又无可反驳。倒是那白衣青年温和的笑笑,回答道,“尊姓大名谈不上,复姓司徒,双名静颜。我这兄弟就是舌头毒,不必跟他计较。”
“哼!我不跟他计较算好了,他凭什么跟我计较?”鬼面人继续冷声道,“你也有意思,这个时候跑到江南来做什么?”
“我在北方呆久了,出来散散心而已。”司徒静颜淡淡的回答。
“散心?哼!眼看着那邢傲就要成亲了,你这时候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散心,你倒还真会挑时间地点啊!”
5.
“我在北方呆久了,出来散散心而已。”司徒静颜淡淡的回答。
“散心?哼!眼看着那邢傲就要成亲了,你这时候跑到他的地盘上来散心,你倒还真会挑时间地点啊!”
虽然心里多少猜到一点,洛日咋闻“司徒静颜”四字,又听那鬼面人那般说,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俊雅清逸的男子来。
——这就是地狱司十阎罗之首稳坐地狱司第二把交椅的人;这就是那个冷酷残暴的龙帝为之倾心的男子;这就是那个碎梦楼楼主扬言要娶的男子。
——只手遮天碎梦楼,坐拥风雨地狱司,翻手为云覆手雨龙坛,这江湖中最具实力的三大帮派,最有势力的人……
——这个倾倒天下枭雄的男子……
“看什么看!这双招子不想要了吗?”一声冷冷的呵斥在耳边响起,洛日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却不期遇上了他人相似的神色。
——刚刚盯着他看的,果然不止自己一人。毕竟三年前龙帝与他的事也算是闹得满城风雨,江湖中早已人尽皆知了。
鬼面人似乎对他们这种举动尤为生气,一声暴喝之后,本就冷冰冰的态度,更是显得寒气逼人。反观司徒静颜倒是处之泰然,丝毫没有尴尬愠怒之色。
这样一来,反倒是洛日觉得无地自容了。好在洛家随行的还有洛如钟。洛如钟毕竟比这些小辈沉稳得多,关键时候拍拍洛日的肩大笑道:“久仰地狱司秦广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都把我这小兄弟给看呆了,失礼之处,还请公子见谅。”短短几句话,一个偷梁换柱就把尴尬给掩饰过去,然后不等回答,又抱拳道:“时候不早了,交货心急,容我们先行一步。”
眼看那鬼面人又准备开口,司徒静颜一扯他的袖子抢先道:“既有要事,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
说罢洛如钟领着众人行了礼,不再多言,押着镖车启程。洛日忍不住回头偷偷去望,一回头便见那鬼面人也转过头来,似乎正冷冷的盯着他,连忙把头扭了回来。
看着那一众人远去,司徒静颜摇头苦笑。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他是知道的,并没有任何猥亵不敬之意,只是那目光并不像是在看一个男子,而是像在看一个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女子。
也难怪冷无心会生气,任何一个男子被人这样看都会觉得生气吧,即使那目光甚至充满了欣赏。
回了酒肆,与那卖唱的女孩闲聊了几句,道声“风尘之地总作不得归宿”留下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钱袋也拉着鬼面人离去了。等女孩看了袋中之物奔出酒肆之时,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
“好了,无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不是有意的。”
“哼!这天下好人都死绝了,就你会替别人想!你这种性子,迟早会吃大亏。”
“行了行了,知道你关心我。”司徒静颜只是笑,对冷无心的毒舌丝毫不在意。
这尴尬的境地,习惯了,也不太放在心上了。只是,那陷他入如此尴尬境地的人,那就要成亲的人,也一样可以不放在心上吗?
一恍然,冷无心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的吟道:“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错了,是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哼!嘴硬!”
司徒静颜也不辩解,只是领着冷无心加快了脚程。
傍晚时两人便入了城,也不犹豫,直奔这江南一带有名的妓馆相思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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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对上一篇补充一点注释^^bbbbb
注释:
1、
子夜吴歌
李白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注:这首诗是写女子对出征丈夫的思念之情的,冷无心吟的三四句,自然是隐喻司徒静颜对某人的思念,暗含调笑之意,喵^^bbb
2、
年少行四首
令狐楚
少小边州惯放狂,骣骑蕃马射黄羊。
如今年老无筋力,犹倚营门数雁行。
家本清河住五城,须凭弓箭得功名。
等闲飞鞚秋原上,独向寒云试射声。
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
霜满中庭月满楼,金樽玉柱对清秋。
当年称意须行乐,不到天明不肯休。
注:“弓背霞明剑照霜,秋风走马出咸阳。”司徒静颜回的这两句,有描写秋的句子中少有的豪气^^,这里是说他自己此行不过是一时起了豪情壮志出行江湖而已
当然冷无心不信
我也不信~喵^_^
ps:这篇文名叫碧云天,目前故事是发生在秋天,所以他们找的诗句都是吟秋的~西西
6.相思
江南最出名的青楼,叫相思楼;
江南最美丽的女子,叫相思。
江南最美丽的女子,最爱坐在相思楼中,坐在层层青纱帐内,拨弄她的琵琶。
相思并不接客,就连真正看过她容貌的人也没有几个。可仍有无数人为了这样一个看不清摸不到的女子,如痴如狂。
司徒静颜和冷无心进了城,便是直奔这相思楼而去。此刻两人正坐在相思楼幽院一间风雅别致的小屋中,品着清茶与一女子闲聊。
茶是君山银针,取的白鹤泉水冲泡,白雾袅袅,馨香四溢,更妙的是那叶儿在白瓷杯中根根竖立,忽起忽降,最后在杯底簇如绽放之菊,芽光水色,浑然一体,堆绿叠翠,妙趣横生。即使是观赏,也足以引人入胜。
茶是好茶,人更是妙人。白雾袅袅,却比不得女子一举一动间的轻盈,馨香四溢,却遮不住女子轻启朱唇间的清香,堆绿叠翠,却抵不过女子一颦一笑间的妩媚。
这个惊世的妙人儿,自然便是江南第一美女——相思。
“相思,那些人来了,一掷千金,就为了那么远远的坐着看你调琴?”
“月夜调呜琴,相思此何极。他们来,只是看一份美丽的相思罢了。”
“相思,你不接客,甚至不见客,倒是怎样拴住这些人的心的?”
“二哥难道没听说过‘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么?”
司徒静颜放下茶杯,笑道,“他们只道你名相思,便把你当作‘相思’的化身,若是知道你的姓,怕是要退避三尺吧?”
冷无心接着道:“哼!若是了解到这个人,何止是退避三尺,恐怕是要闻风而逃了。”
话音未落,只见女子好玩似的轻轻一弹指,冷无心左手连忙一抬,只听屋内骤然响起两声异响,一声清脆,一声沉闷。接着便是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小弟,你还不够资格惹你姐姐。”
冷无心不答话。他手中茶杯已空,茶水溅了他一身,样子好不狼狈。一根银针静静的躺着地上。
刚刚那一瞬间,女子和冷无心几乎是同时动手,冷无心射出一根银针,女子发了一指,那一指震落了冷无心的银针后击在冷无心手中的茶杯之上,震得水尽出而杯未裂,此等功力已是登峰造极,对轻重的掌握更是已达随心所欲之境。
“好功力!姐姐果然厉害!”沉默片刻,冷无心赞道,接着冷冷的丢下一句,“哼!我总会赢得过你。”起身出了房门。
“呵呵,不愧是弹指相思冷相思,几个月不见,三妹的功力果然又有大增。”难得见冷无心也有甘拜下风的时候,司徒静颜不由莞尔,“还是只有你才挫得了这小子。”
冷相思嫣然一笑,“哪里,是二哥你性子太温和,才次次让这小子占了上风。”
这绝色女子名相思,却姓冷。
眨眼红颜老,弹指相思冷。
这江南第一的美女,便是地狱司十阎罗中排行第二的楚江王——弹指相思冷相思。
笑罢,冷相思开了口:“听说这次是二哥要来江南,不知……”本想调侃一下,说了一半,见司徒静颜似乎没有听她的话,也便没有再问下去。
司徒静颜此时正饶有兴趣拨转着桌上的茶壶盖。壶是景德镇的上等白瓷,白里泛青,极为雅致。壶盖上绕一圈刻着“清”、“心”、“也”、“可”“以”五个字,转来转去,便成了:
清心也可以
心也可以清
也可以清心
可以清心也
以清心也可
这是茶壶盖上常见的刻字,写的本是饮茶的妙处,只是应了此情此景又是另一番含义。冷相思看了自然知道,司徒静颜此举实是在答她的话了。换了是冷无心在此,以他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必是又要大大说上一番。冷相思却是慧质兰心,见司徒静颜不想谈起,便也打住,转口问起家中兄弟来。
须知这地狱司的总部在北方,冷相思却是常居江南一带,与家中兄弟相聚不多。此刻难得见了面,司徒静颜自然是欣然答之,说的多是些生活中的小事,无分巨细,一一道来,其间种种悲欢离合,两人谈到时俱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叹是赞,是喜是忧均溢于言表,一时间屋内溢满拳拳手足之情。最后说到他们大哥地藏王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了顿,露出了相同的神情——头痛。
地狱司中按理以地藏王的地位最高,可惜他们这位武功奇高的大哥却是个懒散惯了的人,平时虽关心这些结拜的弟妹,对帮派中事却是素来不闻不问,为人又是侠肝义胆,乐好布施又爱打抱不平,直苦了下面这些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的弟妹。
其中最忙的就要算排行第二的司徒静颜和排行第三的冷相思了。两人均是地狱司中数一数二的智囊,地狱司的各种生意、上与朝廷下与绿林的联系、对外的征战防御对内的组织调配等等等等基本都落在了两人头上,此刻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开始互吐苦水。
“天哪!他竟然问我为何要跟那些官家打交道!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如此,凭他三番五次劫人家刑场,我们早不知被抄多少回家了!”
“他还觉得我拼命赚钱很奇怪,他自己为了接济良民一出手就是我们大半年的积蓄!”
“他竟然觉得我们势力大了也没什么用,他也不想想他捡回家的都是些什么人!基本都是些无人敢收留的通缉犯!势力不大我们哪里震得住啊!”
……
两人哀号了半晌,说着说着,冷相思忽然问:“二哥,我美吗?”
司徒静颜顺口便道:“我三妹是江南第一美女,如何不美?”说完才觉得不对,果然见冷相思一下子笑得花枝招展的,不知从何出迅速搬出大堆卷宗一下子堆到司徒静颜面前。
“相思……”
“二哥,难得你来一趟,就帮妹妹处理一点吧。每天对着这些东西我人都老得快多了。英雄迟暮美人白头,人间惨事也不过如此了……”
司徒静颜本就心软,被冷相思的巧舌说上几句便败下阵来,苦笑着点头应允。
见冷相思一副奸计得逞欢天喜地的样子,司徒静颜无奈的叹了口气,温和的说,“你这几日得闲,也好好陪陪无心。”
冷相思一愣,随即了然。这结拜的十一人中,冷相思与冷无心原就是亲生姐弟。感情自然又微微异于他人,难得一次见面自是有很多话要讲。“二哥就是比常人来的周到体贴。”感动的话一出口,余音未消,随即抱怨道,“你有这个心思还不早说!白白浪费我半天的唇舌!口干死了!”
“你啊!无心那张嘴还比不得你半分厉害!”
“呵呵,二哥过奖了。”
接下来的几天,司徒静颜便一头栽在了文书之中。间或休息也只是在相思楼的别院中走走,并没有出门。
城里现在很热闹,江南一带往来商客本就繁多,加之近日将有大事,繁华更胜往日。
不同的是,往常来往的多是商旅或是出门游玩的富家子弟,如今来往的客人却大多是江湖中人,其中更不乏各大门派的精英才俊。
没有人感到奇怪,毕竟都知道近日里最大的事,便是江湖中翻手为云覆手雨的龙坛之首龙帝迎娶洞庭王独女。
江湖中年轻的霸主与豪门之女之婚事,无论是从这婚事的表面还是背后巨大的利益连接都极其引人注目。随着婚期一天天临近,人们的话题更是十有八九是谈论这场婚事的,就连路边的小女孩都知道洞庭王之女名叫柳依依,喜爱白色山茶。
偶尔也会有人谈起三年前的事,谈到那个当年让龙帝痴迷不已的男子,多是调笑,间或也有感叹龙帝当年“年少气盛”的,都是说说便过了。
很少人知道,这偶尔被提起的当事人,此刻就在这城中,整天忙于大批的文书之中,对这场婚事漠不关心。
有时冷相思会提起,司徒静颜也不回避,比如这样——
“二哥,龙坛把着长江下游水路这么长时间了,就是碍着洞庭王拿不下洞庭湖区,没想到竟然找了这么个法子。”
“嗯,龙坛和洞庭往势力相冲,不能战只能合,联姻也算是个法子。”
也就止于此,没有多说什么。仿佛他这次下江南就是专为处理这些文案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