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傲一震,忽然正色道,“你这句话,我记下了。”
“嘿嘿,其实相思就最喜欢吃我煮的面。我看她心情不好才煮面给她吃,刚端给她时她还挺高兴的——”
“哦——”听静颜说冷相思早有心上人,这么说应该就是……
“我看她吃着高兴,就给相思楼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没想到相思一下就又不高兴了!”
“啊?”回想今天中午,好像是有人送面过来,不过冷无心没让自己吃而已。
“等到我给大黄小黑也盛了两碗,相思一下就生气了!”
“大黄小黑?”
“相思楼看门的两条狗啦,很听话的。”
“……”不生气才奇怪了……
地藏王越说眉头皱得越紧,“相思这丫头可是从小被我带大的,小时候可乖巧了,现在长大了,一天到晚发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搞不清楚她想什么了。”
“下次你只煮给她一个人吃就好了。”
“真奇怪,静颜和小五也这么说的。”地藏王抓抓头,“大家都是手足,有福同享嘛,一个人吃哪有大家一起吃来得尽兴,真搞不明白相思怎么想的。”
“……”
正说着,司徒静颜走了进来,“大哥,你怎么在这啊?相思生气呢,还不去陪陪她。”
“呔,不去,越陪她越生气。”说完,又挥挥手,“算了算了,我去看看,你们慢慢聊。”
看着地藏王走出去,司徒静颜笑着摇摇头。那边邢傲先开了口,“相思姑娘喜欢的就是他吗?”
“呵,说起来我还真佩服相思,换我早捱不住了。”边说边走到床边坐下。
“若真的对上,我绝不是他的对手。”邢傲认真的说。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准。”淡淡的语气,不是威胁,只是承诺,“伤口不痛了吧?都安排好了,我们今晚就动身。”
22.
几天来,城中一直戒严,搜查甚为严密,结果导致不少害怕受牵连的百姓和隐匿於此的朝廷要犯纷纷出城,其中不乏趁夜色出行的。
梁君便是今晚在城门值班的小队长。梁君跟了洞庭王五年,自认论才学论武功都属上品,一直没能混出个多大的名堂来只是运气不好。就像今晚,明明是他在值班,偏偏上面还派了个位置高出他许多的什麽堂主来。这就算能抓到人,功劳不也摊不到他这小队长头上吗?
梁君心里正嘀咕著,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
刚刚出城的人中,有辆马车,那堂主是仔细检查盘问过,才放了他们过去。可是他们离去的那一瞬,梁君却是灵光一闪,隐约意识到了什麽。
兴奋的梁君,自是不愿将这大好的机会让与他人,趁著那堂主盘查其他人时,偷偷退到一边,招呼了几个得力的手下,骑著马便追那辆马车去了。
果然,刚出城时,马车速度还不算快,才行了几步,突然快马加鞭疾驰起来。
这正合了梁君的意,他也不怕太近会惊动了城门口的其他人,待得马车疾驰,他也狠狠加了一鞭,带著手下疾驰起来。
前面的马车只有一匹马驾著,照理是跑不过他们的坐骑的,而那车上一个车夫一个乘客,怎麽看都不是他们这麽多人的对手,梁君很有自信,这自信使得他骑著马就想狂笑。
不知行了多久,前面的马车似乎渐渐慢了下来。是马累了?梁君更加兴奋,连忙又加了几鞭,就想一步超过去,马车厢的门似乎迅速的开合了一下,迎面有风呼啸而过,似乎还伴随著疾如电的蓝光,身後又沈重的声音香气。梁君急著追前面的马车,一时无暇顾及。
眼看著距离越来越近了,梁君的心因为兴奋而扑扑乱跳,“兄弟们──”後面的话再喊不出来,他终於发现,身後自刚才其不断传来的沈重的,似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沈重的,大概是一个人那麽重的重物……
异样的风声再次想起,自他背後袭来与他擦身而过落在了马车顶上。
梁君张著嘴,血汩汩的冒了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喉咙,心里一惊,已从马上重重的跌了下去,听得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喉部的血管不知何时已被划开,他捂著喉咙,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这一生所能看到的最後的画面。
一个体形修长的黑衣男子稳稳的立在马车顶上,如墨的长发在风中荡开,与夜色浑然一体,如同一朵雅致的迎风绽开的墨莲。
渐渐远去。
车夫猛地拉了把缰绳,马长嘶一声,小跑几步停了下来。
司徒静颜从车顶轻盈的飘了下来,马车夫也跳下地来,开了车厢门,将里面的坐垫掀起,司徒静颜伸出手去,小心的将藏在里面的人抱了出来。
那人自然便是邢傲。
“怎麽样?”
“还好,”邢傲答道,扭头望去,“原来是这样,马车四周都是极深的颜色,这坐垫四周又涂成了黑色,从外面很难看出里面会有足够藏个人的空间。”说著,又不由感叹,“地狱司果然奇才众多,那相思楼,从外面看根本想不到竟然有个那麽大的後院,此般别有洞天的设计,其精巧令人叹服。”
那马车夫是冷相思手下驭车的好手,对龙坛素有敌意,听邢傲这般说,忍不住气道,“你这边一走,我们那边也得搬。再好的设计,还不是得弃掉。”
司徒静颜见了,连忙插话,“送到这里真辛苦你了,我刚刚杀掉几个人,这会天黑可能还没人发现,等到天亮就很危险了。”
车夫一声口哨,从旁边的树林中招出早已守候在此的爱马,对司徒静颜点头道,“尸体还好处理,但是那几匹马跑了,若是训练得好的,这会肯定是跑回去了,不久就可以领著其他人过来,二公子还是快快上路得好。我这匹是千里良驹,现在过去应该能追上那些马。就此与公子别过,公子路上小心。”说罢,与司徒静颜行了礼,即刻翻身上马向著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因为邢傲手脚无力,担心路上颠簸,司徒静颜只能用结实的绳子把他固定在座位上。
“没办法,只得委屈你了。”
邢傲放松了身子让他绑,忽道,“静颜,这黑色的衣服不适合你。”
毫不客气得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都什麽时候了,还计较这个。”试了试绳子的松紧度,满意的说,“先这样了,到了地方再说。”
跳下车去时,似乎听到邢傲说了句什麽,司徒静颜没有答。
邢傲便明白,有些话,在他们之间本不必说。
跳上车夫坐的位置,司徒静颜扬起缰绳,马车如离弦的箭般飞射出去,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
我真佩服我自己,连早期的安全带都发明出来了,我真是天才,活活^++^
至於车厢那个,很多魔术表演有用哦,因为颜色关系看似小小的箱子内部其实比较大,经常用於那种装个人进去然後拿刀子插(因为箱子够大所以里面的人可以躲)还有一些变人拉什麽什麽的^^
嗷~
下章会有个断章里的熟人出来,猜到是谁吗?^^(本来这章就要写到他,但是我要为明早的课睡觉去了~)
喜欢的话,记得在鲜专栏里给猫投票^^
http://www.myfreshnet.com/GB/literature/li_homo/100031343/index.asp
23.
司徒静颜的驾着马车在夜色中急行,行了约一个半时辰,背后再次响起了许多零碎而急促的马蹄声。
心中一紧,司徒静颜奋力甩起缰绳来。
他的臂力只是一般,紧急关头双臂挥起却仿佛平添了份力气般,硬是又让那马快上了几分。纵是如此,背后的马蹄声还是越来越近。
追击的有十来人,骑的都是千里良驹,跑前面的已有一人超了上来,伸出手就想从马上直接攀上车厢,司徒静颜手上缰绳猛地一拉,马车疾驰中急转了个角度,随着一声惨叫,那人被猛地甩了出去。
一人才刚刚落马,后面又有人追了上来,司徒静颜驾驭马车有如挥动自己的手臂般灵活,几下急转又甩出两人,但赶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司徒静颜忽然猛拉缰绳手一松纵身飞出,追击之人只觉眼前一空,急忙勒马回头,一人从马上坠下,马车一转以远快于刚才的速度冲了出去。
没有一个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刚刚那个瞬间,马车急停,司徒静颜纵身飞出,追击之人超过马车,司徒静颜搏杀一人,夺其刀,回到马车上,抓过缰绳一刀狠狠的砍在马背上。
众人只是一个停顿,又再次追了上去。
马飞跑了一个晚上,早已疲惫不堪,这会吃痛,竟是发起狂的猛跑起来。司徒静颜险险才能把住缰绳,心中甚是焦急,刚刚几番躲避,已被逼得偏离了方向,这会绕了个大圈子,也不知路走对没,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身后追兵更急,中途几次不得不放下缰绳飞身而出,搏杀一人再回到驾座上重掌缰绳,虽然动作依旧流畅,但每每重掌缰绳时,要控制这匹发了狂的马他已越来越明显的感到力不从心。
司徒静颜是个宁可饮鸩也不愿就此渴死的人,时间能拖延一点就拖延一点,谁又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所以刚刚要被追上时他毫不犹豫的在马背上砍了一刀,而此刻眼看他已掌不住缰绳时,他最后一次出击之后直接闯进了车厢内,一刀割断邢傲身上的绳子,抱起邢傲飘出了车厢。
以司徒静颜的轻功,从这疾驰的车上安全撤出本没有问题,但他此刻也是强弩之末,抱着并不轻的邢傲更是吃力,脚一点地便失重摔了下去,司徒静颜抱着邢傲身子一斜,硬是让自己的肩接着是自己的背先着了地。
“静颜!”邢傲忍不住大叫道。
司徒静颜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忍不住骂道,“小家伙,这么大声,还挺精神的嘛!”说着,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大家都辛苦了啊。”
那匹发狂的马拖着车厢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几个追兵骑着马,慢慢靠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静颜,你伤得怎样?”邢傲并没有回头,只是焦急的问着。
“死不了。”司徒静颜说着,眼里忽然浮出一丝异样,邢傲一愣,忍不住回过头去。
一蓬炽热的鲜血迎面扑到,溅了他一脸。
司徒静颜看到一个提着斩马刀的男子骑着马如从天将,一出场就挥了一刀。
那一刀,将一个人从肩膀到腰部一刀分成两段,同时滚落的,还有那人身前的马头。
来人,犹如修罗。
另外几个追兵立刻迎战,但完全不是对手,顷刻间便惨死于那人的刀下。
又有几人骑马赶来,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对邢傲抱拳道,“我等来迟,请龙帝恕罪。”
那修罗般的战神也提着刀下了马,看着司徒静颜的目光,忽然从死水一般的冷漠变得激动起来。
他的唇哆嗦着,吐出两个字,让司徒静颜不由跟着一颤,“惊——穹!”
24.
一夜艰辛,跟着邢傲的属下回到一座隐秘的山庄时,天已大亮。
对邢傲的属下能找到他们司徒静颜并不奇怪,虽然不知道邢傲是何时以何种方式联络了他们,但他相信邢傲有这样的能力。
真正叫他吃惊的,是那个叫他惊穹的男子。
“他是谁?”
“……寒舒。”
竟然会是——寒舒。
一觉醒来,已是日暮时分。
是被院中的打骂声吵醒的,仔细听了听,似乎是什么下人做错了事。一边骂一边还有重物击打的声音。
司徒静颜心本仁和,听了不由皱眉,推开窗看去,不料那被打之人竟是寒舒。
远远看去他身子挺得直直的,任由别人拿手臂粗的棒子一下下打着,不吭声,也不反抗,顶多是身子控制不住的一斜,又立刻挺直。可以想到他此刻只是初见时那个仿佛没有生命的杀人木偶。
司徒静颜开窗看着,一时忘了言语。
换了是别人遭受这般毒打,自己一定忍不住暗施援手。
可是现在那个人是寒舒,是那个为了地位重重的伤害了师傅的人,是那个暗中策划使师傅幼年丧父的人,是那个最初那般利用了师傅,又那般折辱了他的人!
是那个酿成师傅一生悲剧的元凶!罪魁祸首!
恨!寒舒,曾经是这世上自己最恨的人!
“寒舒?”趁着无人时,司徒静颜向他走了过去。
寒舒正在吃饭,听话的转过头来,望向司徒静颜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神采。
这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司徒静颜看清了,他吃的,不过是些一般只拿来喂狗的剩饭剩菜。
寒舒先有了反应,“惊穹?惊穹?是惊穹!”
想否认,却说不出话来。司徒静颜看着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渐渐浮现了神采,就像是看着一个死去已久的人又被倾注了灵魂,慢慢变得生动起来一般。
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活了过来。
“惊穹,是你,你还在,你还在!”寒舒站起身来,颤抖着,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几番缩回,最后迅速的碰了碰司徒静颜的头发,小心而谨慎的,犹如碰触神灵。
“黑的,你的头发,还是黑的,真好,真好……”他说着,眼中涌出了混浊的泪,“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我伤了你,你的头发都变白了,灰白灰白的,一点光彩都没有,我做了梦,梦见你在月光下笑,仿佛看透了尘世般的笑,我知道你要走了,我想跑过去抱住你,可我却挥起了刀……”他开始泣不成声,“我梦见……我梦见……我梦见你在雪中跳舞,慢慢的,就……那么……化了,找不到了……”
“还好……你的头发还是黑的……那是梦,是不是?是梦?……惊穹……”
心扑扑的跳起来,司徒静颜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他想骂,想高声的在寒舒的耳边骂,骂醒他,告诉他那一切都是事实,无可挽回的事实!
他想叫,师傅死了!被你害死了!那么凄惨的,被你们这些人害死了!
可他捏紧了拳,又慢慢松开来[自由自在]。
“惊穹,你没走是不是?我每天都做同一个梦,好可怕,你告诉我,那是梦,是不是?”
寒舒已经疯了,为了水惊穹,疯了。
努力定了定神,司徒静颜尽量平静的道,“你每天就吃这个?”
寒舒微微点点头。
“我——刚刚看到有人打你,伤得重不重?”
寒舒似乎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脱下了自己的上衣。
各种各样的伤痕纵横交错,布满那宽阔的曾经无人能近的王者的背。
司徒静颜一时愣住了,天性使然忍不住道,“他们怎能这样对你?我去找他们说说!”
“不!不行!”寒舒慌忙拉住他,又连忙把手松开,“对,对不起。”
“为什么不行?”
寒舒左右看看,小声说,“我犯了错,要赎罪。”说着,又开心起来,“要不我今天一定看不到你的。”
一愣,明白过来,司徒静颜再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意,“赎罪?你凭什么赎罪?他死了!他受了那么多的伤害,那么悲凄的死去了!你现在说赎罪?!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要自己的良心得到安宁吗?!你欠他的,永远都不可能还得了!你根本没有资格说什么赎罪!他死了,你却用这种方式得到逃脱良心的谴责?!你……”
还想骂,却骂不下去。寒舒自他一开口,便抱着头缩成了一团,哭喊着,“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走,你怎么打我都好骂我都好,你不要走!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我能做的,能做的,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心里一阵失落,一直深深恨着的人,当你终于见到他时,却发现,原来他只是一个不值得憎恨的可怜虫,满腔的怒意忽然没了针对的目标,那种落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司徒静颜又一次捏紧了拳,却无法发泄,他没有办法去恨一个可怜的疯子。
身边的人没了动静,寒舒偷偷瞄了一眼,见司徒静颜只是看着他,不说话。再次害怕起来,拿着拿只吃饭的碗,一下摔在地上,捡起一块较大的碎片,“惊穹,你不要走,我会赎罪的,我会赎罪的……”说着,一用力,左手的小指便掉在地上。
司徒静颜恍惚间见了,一时大惊,眼看着寒舒却似不知痛般又开始切无名指,飞起一脚将他手中之物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