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见叶，花非花 第一部————计都

晚上在小酒吧里工作时，我遇上了意料中的麻烦。
“……是这个调酒师吗？是他将你打伤的？”我面前的吧台坐下了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男人，斯文的外表，却有一双犀利的凤眼。
“是的。”那天闹事的小混混，不敢接触我的目光定定的盯着我的顶上的头发，尽量仰起头做出有气势的样子，不过衬着他五颜六色的脸，只让我觉得格外的好笑——齐耀会不会都是这种货色吧，有人撑腰竟然还这么窝囊！我看从某程度上来说，走下坡路的不仅仅是寰琨堂呢。

那个男人眉心出现了几缕细纹，又很快的消失了，他挥挥手让那个痞子下去，用浅笑的眼睛看着我：“我是齐耀会的二头目森琏。调酒师先生，请你给我来一杯瓦士吧。”

我会意的略一点头，酒杯在我的手中舞动起来，幻化的十色彩光，在我和他的脸庞上，眼眸中烁闪晃动。
旁边的齐媪则不动声色走到一个暗角，招来一个侍应，低声吩咐：“打电话到寰琨堂叫朱佃快过来。”
“好的。”侍应神色慌张的去了。
我和他眼神交击，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齐媪的动静，却没有任何阻止的表示，眼睛没有刹那离开。我停下手中的酒杯，把那杯色彩斑斓的瓦士放在他的面前：“瓦士又名‘在死神的肚皮上跳舞’，您不觉得太烈了吗。”

他微微一笑，高举酒杯，冲我示意：“……很高兴认识你。”随后仰头把酒投进喉咙里。

黑无野轻松的吹着口哨，走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全黑的装扮：黑衬衫，黑西装，黑皮鞋，却打了一条银蓝色的领带，加上略微拨乱的黑发，颇有几分潇洒酷帅的气质。

他轻巧的跑上几阶楼梯，敲敲门之后打开：“我来了！帮主！”然后就看见了坐在对门沙发上的巫胧和朱佃，“请问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有事才叫你来！”朱佃没好气得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嗯~我明白！那——是什么事情呢？”黑无野早暗暗在肚子里笑翻了天，却又得做出恭敬严肃的表情，十分辛苦之极。
“黑无野~——你竟然敢给我们假情报啊？！”朱佃略略压下火气：反正收拾你这小子不急在一时！
“啊？”黑无野有些摸不着头脑，从自得的情绪里清醒过来，心里暗自警惕：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齐耀会的目标是西边——不是东边！”朱佃冷冷一笑。
“哦……？”黑无野皱皱眉，沉吟起来。
巫胧面无表情的看着黑无野：“你经过实际确认，是深思熟虑后才肯定是东边的~——还是信口开河，随便说说的而已？！”
“这……请让我解释一下！我的情报来源应该是正确的，不可能假的啊！~”黑无野有些冒冷汗，在这个社会生存的人，不会不清楚欺骗黑社会的后果，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承担的！

“那么你的情报到底是来自何方人士呢？”朱佃一副舒畅的表情，眯了眯眼：看看我还压不下你的气焰！
“这个，目前……”黑无野左右为难——这个可是目前自己的重要筹码呀。
“你快给我说清楚！！”朱佃的巨灵掌狠狠的拍在茶几上。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暂解了黑无野的僵局，旁边的一个手下拿起电话：“喂！寰琨堂！——什么？！”
“二头目！”那个人凑到朱佃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朱佃的脸色变了变，铁青的沉下来。
“帮主，一间受我们保护的店里，有齐耀会的人过来捣蛋！我带这些人过去一趟看看！”朱佃站起身来，对巫胧说明情况。
巫胧看看他，略一思索：“你去看看情况吧——不过不要轻举妄动。”
朱佃点点头，领着几个人冲了出去。客厅里立刻变得安静下来，奇妙的气氛在黑无野与巫胧之间弥漫着。

12  登堂入室[第一部完结]

巫胧暗暗在心里吸了一口气，打破沉默：“黑先生，请你把你的情报来源告诉我吧。”
黑无野的嘴角勾画出一缕笑纹：“在这个时代中，到处是信息资源，又被称为‘信息爆炸’的社会时期。但是，信息虽然因为科技的发展和通讯的进步而辍手可得，真正重要的情报却因为这种种的现代化处于更加难以得到的保密状态下，分辨情报信息资源的真实和正确更需要真功夫……”

“当然，黑先生是这里边的佼佼者！根据我们所知，你在这个地区的经历相当精彩，可以说是典型的土生土长的老资格。我想各种各样的情报会流入黑先生那里也不奇怪，正如你所说的，问题就在于，你是如何肯定这个消息的正确性。”巫胧的舌箭直指靶心。

“帮主，为了我们未来的发展，我是会为帮中做出我的贡献的……”
“黑先生有什么话可以直说，而且——黑先生也是我本人和帮里不可缺少的要员，相信以后，你也可以成为我们能倚之为臂助的一名大将！”
黑无野别有用意的深深看着巫胧，呵呵一笑：“我的情报来源是女人。”
“女人？”巫胧的眼眯了脒，一道精芒闪过。
语毕，黑无野莫测高深的微笑了一下，伸手拉了拉领带——鱼儿已上钩了！

森琏灵巧的手指转动着手中的高脚杯，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不停变幻反射和折射着各种或长或短的光线。他的眼睛满意的看着手中似乎已变成光球的水晶杯，脸上泛起的淡淡红晕，看起来神情格外惬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调酒师，你的技术很好，我很久——真的很久没有喝到这么纯正的味道了。”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把空杯放到我的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最近的人们越来越不懂得喝酒了，在小鬼们之间似乎流行着和波本威士忌，只是跟着时髦喝酒罢了，搞的很少有调酒师能跳出真正的酒的韵味来——”他的露出欣赏的神色。

此时，森琏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起来：“——你好象很有胆量嘛……竟敢殴打挂着我齐耀会名字的人！”
我的手指撩动耳旁的发丝，垂下眼眸，满不在乎得一笑：“森先生，你是来喝酒的，还是……也是想来找麻烦的？”
“可恶，臭小子！不知好歹！”
“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
旁边几个凶神恶煞连忙趁这个机会发发威，乱吼乱叫的。惹得我皱皱眉，无奈的叹口气：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套路——难道他们就不能有点儿新鲜的词儿吗？
“嗬~——我欣赏你！！”森琏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眼睛紧紧盯着我，没有放过我表情上的每一丝变化，“你很有胆量啊！就当个酒保也太可惜了吧！加入我们的帮派如何？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成为重要的干部的。”

我看着他，正在体会他的话里有几分真意时，一个声音冷冷的插了进来，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森琏，谁允许你来这里招兵买马的啊？”
森琏清笑两声，坐在转椅上迅速的转过身去：“呵呵——朱佃大哥你可真快呀。”
“你知道这是属于我的人的店，还敢闯进来……”
“我怎么敢随便闯进来呢？我只不过是来打声招呼罢了，朱先生不用这么紧张吧？”森琏神态自若的站起来。
“打招呼？！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找一个小酒保，这算是什么招呼呢？”朱佃踏前几步，立定在森琏的面前，他身后的手下略微散开，隐隐合成包围森琏那几个人的圈子。

森琏迅速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手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然后耸耸肩，摊了摊双手，冲朱佃无奈的笑笑：“那是误会，我是来向这位酒保和贵店经理道歉的。”他侧身对那个小流氓招招手让他走到身边，面对着我们，“我的手下不知道这里是你老哥关照的店，才会胡来的。所以我带他过来郑重的向你们道歉。”

那个小混混全身微微打着颤走过来，在我们的面前弯下了腰。我看他苍白的似乎马上就要昏过去了。森琏脸上的笑意加深，伸手猛地狠狠的按在他的头上，把他的脑袋压的低低的，“这家伙是新加入的，所以还不知道寰琨堂及齐耀会有着互不侵犯的不成文规定。这件事情可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呢？老哥，原谅他吧！”说着，森琏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度，另一只手从上衣的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送到我们的眼前，“——这些小意思不成敬意，是给贵店里的赔偿费，请笑纳。”

众人的脸色略微缓和下来，起码表面上开始了和和气气的交谈。充满诱惑的歌声又开始回荡流动，冲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森琏看着朱佃走到他旁边的吧椅坐下：“不过……朱老哥，这个酒保的胆识很不错哦！可以将他让给我吗？”他对我眨眨眼，勾动嘴角。
“很可惜——他已经决定加入我寰琨堂的旗下了！”朱佃看也不看他，淡淡的回答。
“这样啊~…那可真的是很可惜啊~！若他成为敌人，将会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呢！”森琏眼中的笑意不减，却渐渐冰凝冻结起来，“如此就不打扰了，再见了，老哥！”

“森琏，等一下！”朱佃没有回头，冷涩的声音迸自唇齿间，“听说你们正在帮助帝域收买土地吧！”
森琏的背影几乎不可察觉的僵硬了一下，而他身边的手下则表情各异得间接说明了问题。他微笑着侧头：“没这回事。”
“别把我当傻瓜！”朱佃终于回视的目光在空中与森琏的霹雳交击，一时间仿佛擦射出丝丝火线，两人之间弥漫着压抑的火药味，“如果是西区，那——是你们的事……但如果是在东区胡搞的话，我们寰琨堂是不会保持沉默，任凭你们放肆的！”

“朱佃老哥……你的话我会转告我们会长的！”森琏收回视线时，不知用意的扫了我一眼，转身大步率众离开。
朱佃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冷冷的清哼了一声，轻蔑的低语：“没胆鬼！就知道你不敢在这儿撒野！”
一双热情柔腻的双臂环上朱佃的脖子：“亲爱的Darling~~，你好棒哦！~我好崇拜你~~！”齐媪亲昵的在朱佃脸上吻了一口。
朱佃任他发挥着媚功，却没有理会他，只是定睛看着我：“叶见叶！森琏有一句倒是说的没错——你的胆识真的是相当够！加入我们寰琨堂吧，怎么样！”
我沉默着，接着抬起眼眸，用我的目光回答了他。

在一辆远离齐媪的小酒吧的黑色高级轿车里，森琏的笑意化成了阴狠的肃杀神色，他旁边的那个小混混身上颤抖的更厉害了，似乎把骨头架子都要摇散了。森琏冷冰冰的看了那个可怜虫一眼：“在计划完成前，别再去惹寰琨堂，了解了吗？！”

“对……对不起！”小流氓略微松了口气，结结巴巴的回答。
旁边的一个手下及时拿出一支香烟，又殷勤的为森琏点燃。森琏缓缓轻吹了一口烟圈，露出深思的神色：——但是，总觉得那个酒保在哪里见过……啊！！难道是他？！

“什么？！你敢再说一次看看！！”巫胧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厉，黑沉的眸子狠狠瞪着黑无野。
“说几次都一样……只要帮主你肯和我春风一度的话，就告诉你我的情报来源。”黑无野微微向前倾身，会放电的眸光纠缠着巫胧的眼睛，轻柔的语气仿佛在与爱人调情。

“你是认真的吗？”巫胧缓缓靠向身后的沙发靠背，似笑非笑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表情变化的比翻书还快。
“当然是认真的！其实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黑无野把他的情圣本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帮主你还再读大学时，有一次在察郅的街道上看到了你，我就一见钟情了！从此我就一直在远处偷窥着你，这三年来才真正接触到你。”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丝丝缕缕的柔情，“我加入寰琨堂，多少也是有点为了能呆在阿胧你的身边的缘故啊！”

“住口！你这个花花公子，去骗那些嫩草去吧！我是不会喜欢你的！”巫胧的脸色完全黑暗下来，眼睛里阴云密布，充满了杀机。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吗？！”黑无野露出深深受伤的表情，语调苍凉而又坚定不移，“我不会放弃的——我是认真的！！”
“我回来了。帮主，那边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解决了！”朱佃正好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走了进来。
Shit！！！黑无野在心里恶狠狠的诅咒了朱佃上上下下的祖宗十八代——就差一步！该死的真会挑时候！！巫胧则咽下了一口气——毕竟现在黑无野对组织还很有用，否则他也不会跟他虚与委蛇的周旋，不过如果照刚才发展下去的话，他不知道能不能保证不会把他给宰了！！

“朱佃，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巫胧暗暗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嗯……帮主，事实上，我带回来一个人，相让他加入我们寰琨堂。”
“哦？能让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一定很不错吧！”巫胧略微惊讶了一下——他以前刚刚从大学回来时，朱佃可是恨不得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他三尺以内！但巫胧随即会意：他想牵制黑无野！

黑无野先是挑高了眉毛，然后露出嘲讽的笑容：像朱佃这种人，怕是为此也费了不少他那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吧！——到底是何妨神圣呢！
“进来吧。”朱佃带着一丝得意的表情，对着身后半开的门说道。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黑无野回头一看，愣在当场：——叶？！
巫胧则震惊的看着我，眼中分明写满了三个字：叶见叶？！！

我看着眼前的门口，迈出一步走了进去。我知道这一步的意义：踏前这一步，从此真真正正的不能再回头了！是一切从此开始，还是就此毁灭？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算有未来，那也是在我走过之后才产生的，我只需要确定我现在是否后悔——答案是：不悔！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