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你想怎么样?”走到一处拐角没有人的地方,秦恕警觉的转身,刚刚好避开司徒傲伸过来准备揽住他的腰的手。
方才他借口离开,司徒也用同样的借口离开,他看到白慕之一脸懊恼说慢了的表情,一下子怒火中烧。可是姑姑暗地
里捏了下他的手,他便知没事,压下了火,带着司徒离开了花园。
这里是蝴蝶谷,光天化日的,明里暗里都是姑姑的人,他还想做什么事不成?
秦恕抬着下巴一脸得意的样子,让司徒傲心头一痒,敢勾引他,就要知道勾引他的代价!于是秦恕还没发现怎么回事
呢,就觉得了阵强风袭来,刚刚好闭上眼睛,一个有力的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腰,紧接着,温热的呼吸停在耳畔,唇间
一凉,有软软的东西蹭过,然后屁股被掐了一下,所有一切,又迅速的恢复原状。
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司徒邪邪的笑,秦恕一愣,这……也太快了,方才自己是占了便宜,还是没占便宜?
“怎么样,不够?”司徒傲挑着眉,有些兴味的说,“再来一次?”
秦恕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你他娘的少跟这过分!我们是有言在先的,我的事了了会自己去找你,你用不着找上
门!”
“哦?莫非谷主是你的朋友,就不能是我的朋友了?再说——”拉上的声音,司徒低头,和秦恕对视,“我记得我当
初还说过,你见我一次,就要被我上一次。”
“上你个头!我没答应!”秦恕决定不理这个死人,“现在我要走了,你要敢跟着来或者拉住我不让走,我就要叫人
了!”
“叫人?你不觉得像个娘们?”
“那也比被你欺负强!”愤愤地再瞪司徒傲一眼,秦恕确定他不会再阻拦,转身拔腿就跑,身后传来司徒傲爽朗的大
笑。
他说,“三日后子时,东面谷坡,我等你。”
跑到自己的房间后,他关上门贴着门框喘气。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让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居然到处逃跑躲人?
身子慢慢下滑,直至坐在冰凉的地面,他双手抱着膝盖,头抵在上面,就是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变在敢这个样子。
他是采花贼不是么?为什么现在不是他采别人,是被别人追着采?他到底哪里好招来这么几个人?他就是个无情无义
整天糟蹋别人的烂人不是么?他不是最下流最应该糟人唾骂的吗?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愿意放过他……
还有那个哥哥……自他十岁开始就不肯再叫的哥哥……他不是很讨厌他么?讨厌任何亲密的接触,可是今天,却亲了
他……真的是……习惯了吗?
当时他就不能留,现在,已经是汲情先生的他,又怎么能回得去!
委屈,不甘,不敢,很多情绪,一下子上来,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些?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
其实他们最终也都是会消失吧……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房间里渐渐暗了起来,有月光从窗棂流入,秦恕的身子蜷成一团,小小的身影在暗夜里如此的微不足道。
良久,他伸出手来看了一下,那里自从中了毒开始,就有一条细细的红线,似是血丝一样的线条,从手心伸出,向腕
间蔓延。
再怎么迟钝,他也知道这个,或许就是他生命长短的预兆。
这条线到哪里,他的生命就会消失呢?到心口?到肘间?还是……到腕间?
自嘲地笑了一下,人生苦短,既然知道时日无多,还去计较那些做什么,何不及时行乐?他们爱闹就闹去罢,他又能
看得了几天呢?当个笑话岂不好玩?没准出不了这个谷,他一条命就交待了也说不定,何不开开心心的过?
想到这里,他起身站起,“啊……”蹲得久了,腿有些麻的站不住,头也有些晕……
“秦公子在房间里吗?”外面传来侍婢的声音,想来是看到房间里暗着,那人边敲门边柔声问,“秦公子你在吗?”
秦恕扶着墙站了一下,那阵眩晕才过去,跺了两下脚去去麻意,这才打开了门,笑意吟吟的问,“姐姐可是有事?不
如进来坐坐?”
那侍婢面覆轻纱,眉眼间说不出的秀丽,只见她娇娇一笑,“公子抬爱了,婢子有事在身,哪能得暇有幸到公子房中
一坐?婢子是来传话的,姑姑说请公子过去花厅,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有吃的啊——”秦恕一听这话眼睛都绿了,要知道他这天跟着那个十八剑十三刀的中午根本就没怎么吃东西,到了
姑姑那儿话还说上两句一个梨子都没吃上又遇到了那几个鸟人,午后的茶点他是一点也没心思,这下有饭吃了,他当
然高兴!
“谢谢姐姐传话,我回头换个衣服这就去。”秦恕看着小婢冲他笑了笑离开,房门一关去换衣服,哼,这下他绝对不
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只管自己吃自己高光便是。
他们爱吵吵爱打打,只要不招到他就成,反正在蝴蝶谷姑姑的地盘,他还能被欺负了去!真是个脑子笨的,才想到这
一层……
姑姑这次请的人不多,来的却不少,秦恕去的时候,好家伙,整个花厅挤了二十来号人,再加上谷中的侍婢,五六十
人有了吧,都是些青年才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假笑兮兮的……
秦恕不理这些,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就开吃……
但有些人就是讨厌,就是不让他舒服!他这才抓了只鸭腿啃着,白慕之不蹿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小恕,正吃着呢
哈……”
秦恕瞥了他一眼,转过身子,不理……
“那个,小恕,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陪你喝酒怎么样?”继续不理……
“我陪你找美人?”
“我找你最爱的青梨醉给你喝?”
“不然让你上我?”
……
说了半天,白慕之一项一项条件的列,说的嘴皮子都干了,秦恕愣是跟没听见似的,过耳不闻!白慕之咬了咬牙,豁
出去脸也不要了,做愤愤状,竖着眉毛道,“小恕,你再不原谅我我就要脱衣服了哦……就在这里脱!说你秦恕要在
这里当场强了我!”
五十五
秦恕怔了一下,把手里的鸭腿放下,喝了口茶,擦了擦嘴,慢悠悠的站起,将唇送到白慕之的耳畔,“好啊……我不
反对……你脱一个试试,没准我就原谅你了呢……”
在白慕之的手揽过来的同时,秦恕巧妙的避开,退后几步站定,笑吟吟的看着他,看他怎么脱衣服。
凭是皮再厚,白慕之一张老脸也没忍住了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他左右看看,这里人不少,蝴蝶谷的美貌侍婢占了一大
半,“那个……小恕,你看这里人这么多,还有那么些姑娘家,随便脱衣服不好吧……倒不是我怕羞,只是照你我那
么疼爱姑娘的心思,这一屋子的姑娘给我惊着了咱都心疼不是?不然我们另找个安静点的地儿,我脱光了给你一个人
看怎么样?”
“你不是说要当着这里人脱,说我要强你么?”秦恕忍笑地着头一回有几分窘态的白慕之,心情大好,“你快脱啊,
我得先验验才决定要不要原谅你,我这还饿着肚子等着呢!”
“啊,小恕饿了啊,那我来陪小恕吃东西好不好?”白慕之转过话题,端了手边上一盘看起来很香的香酥鸡,像是一
只迫不及待向心上人献出手中肉骨头的狗狗,讨好谄媚又小心翼翼的接近秦恕,一步……两步……
“噗——”秦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何曾看到过这样小心的白慕之?若说以前白慕之是天性高傲,偶尔做些假
惺惺的安抚温柔动作是事实,但有哪一次像是这样,发自内心的期待和示好?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东西,秦恕不会看错
,也不会装做看不到。
他和白慕之是朋友,是头一回,做了那种事后依然想引为朋友知己的人。
秦恕这一笑很是亮眼,那叫一个春暖花开春光明媚江水暖春意盎然春天什么都好,白慕之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终于放
顺了原处,高兴的大呼,“哇,小恕原谅我了原谅我了!哦哦……”被秦恕瞪着眼睛捂住了嘴,他这才悄然大悟后知
后觉的左看看右看看,食指竖在唇间,悄声说,“我错了……低调……低调……”
白慕之手一翻,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了个食盒,借着秦恕站直的身子挡着,往食盒里收着桌上的菜,再提了
两坛子酒,朝着秦恕眨眼,“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喝酒,这里太吵了。”
点了点头,秦恕看到没有人注意他们,跟在白慕之身后离开。
蝴蝶谷,顾名思义,是个美丽的谷。应是地势较低,依着山的脉络围绕,才是个谷。此谷只有一个入口,绕着谷方圆
数十里均是山脉,如天然屏障,环抱着整个谷。
入了谷后,人们会发现此处真乃世外桃源,地势并不算很低,很大很宽而且极尽平坦,一些所谓的非常危险的深谷,
其实都分布在山与山的交错处,平时只要不往山边靠,基本上没什么危险。
也是如此,谷中的亭台阁楼,长廊小榭,造的十分精致华美。姑姑本是江南女子,虽然性子上大胆出位了些,但骨子
里还是有着水乡女子独有的细腻柔美,这些亭台楼阁不管早晚,看起来都有一种极致的韵味。
被白慕之带到一处高高的阁楼顶上往外望时,只见亭台处处,檐角飞斜,灯光点点繁花环绕,头上是一轮明月,远处
是一片灯光,脚下是一方琉璃瓦,秦恕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喝酒,很不错。
“怎么样,很不错吧!喜欢么?”白慕之微勾着唇角看了看秦恕,很满意他的反应。从容坐下,将食盒和酒坛子放好
,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来,小恕,过来坐。”
刚说这个人正经了,现在又不正经起来了,真是……秦恕翻了个白眼,坐在他身边。
白慕之递了个酒坛子到秦恕手上,自己也抱了一个,毫不客气的靠在秦恕身上,“喝酒!”
“小恕,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怕你不原谅我……”咚咚咚喝了几口酒,白慕之静了下,开始说胡话了。
“怎么,死孔雀,喝了口酒突然感性起来了,不像你了。”秦恕也往后靠了靠,身子的大半力量交给白慕之, 边抓
了鸡腿吃边大口喝酒。
两个人虽是肩靠着肩,头抵着头,但都是侧坐着,就都能看得到那一轮明月。
白慕之对月叹息一声,“有些事啊,虽然不后悔,但做过就是做过,不能抹去。我深知你性格,虽心底下了决心,要
死皮赖脸,要粘你到底,不管怎么样也要让你原谅,不能连朋友都做不了,可每每想起你有时极是决绝的性格,不免
心里发凉发怵,我怕啊……”
“天天想日日想,要怎么样做才好。有时候睡着也会醒,眼前全是你的脸,高兴的脸,愤怒的脸,不开心的脸,决绝
的脸,我就在想,如果这辈子都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人生还有何趣……”
“呃……我倒是不知道你会想这么多……”秦恕捧着酒坛子的手顿了一顿,眸光微敛,“我气是气,但我从没怪过你
……即使后来……”一大口烈酒入肚,后面的话,秦恕并不想说。
可能是他后面的声音也小,也可能是方才那一阵风刮的太突然,卷走了就要到耳边的话,白慕之并没有听到后面那几
个字,只听到一句我并没有怪你,马上笑的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故做怒意的愤愤回头,“那为何一路上我派红绸黄莹寻你,她们带回去的只有一句话,说你还在怪我或是你不想见我
?”
“哈哈哈——”想起这事秦恕倒颇觉好笑,“那怪不着我,得怪你这个主子教得不好啊——”
“哦?”白慕之挑了眉,“缘何怪我?”看着秦恕笑得神秘兮兮又卖弄着刻意不说的脸,坏心又起,手放到腰间不停
的游走,“说不说说不说?看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摸你痒痒!”
“卑鄙无耻下流流氓王八蛋……白慕之你就是一个伪君子啊啊啊……”秦恕先是抵抗,也伸手摸白慕之痒痒,无奈这
人皮糙肉厚实在是无甚感觉,只得到处躲,直到躲也躲不了笑得上声不接下气的时候,才做了投降的姿势。
“嘿嘿,要知道,七星寨白寨主的威力那是无边滴——”白慕之奸笑着停了手,自己坐好后,把气还没喘匀的秦恕拉
到怀里,帮他整了整衣服,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膝上。
好一会儿,秦恕气息才平稳了下来,然后又顾自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白慕之夹了一筷子菜喂进秦恕口中,一脸幸福宠溺地看着他吃。
“唔……我说内个……”
“吃完再说。”
“嗯……我说那个红绸和黄莹才叫可怜,多可人疼的姑娘啊,愣是跟了你这么个烂主子。就她们那样的,往外一放,
谁不抢着要啊,武功不低,人也机灵聪明的,怎么一跟着你,就变笨了呢?”
“嗯?”白慕之耐心的对着秦恕绽放出‘慈祥’的微笑,等着他解释……
“她们跟你一样,上来就问我,你原没原谅我家公子啊?你想不想见我家公子啊?你知道我对姑娘家向来客气有礼呵
护有加,自然是不想吓到她们,便非常非常温柔,笑容甜蜜柔情万千的对她们说,我十分想念你家公子,非常思念他
,日日夜夜都在想他,请你一定要把话带到,一定要让他来见我一面,谁知道她们都不信!”
白慕之眉毛都要飞起来了,“你那么说她们当然不会相信!”换了他本人肯定也不会相信!当然啦……他其实很想听
这样的话从秦恕嘴里说出来……不知道现在要求的话,他会不会说?
秦恕两手一摊,“可我说的是实话啊——”
“你——你这个妖孽——”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白慕之看着月光下秦恕洁白如玉的脸,看着他泛着氤氲水气的桃花
眼,看着他微微翘起似在邀吻的唇,小腹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他有些忍不住了,他想亲他……他想……
“白慕之,我们……就这样做朋友,不好么?”秦恕一双眼睛亮亮的,万分诚恳的看着白慕之,“就做这样无话不谈
,知心相交的一辈子的朋友,不好么?你真的、想改变这种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