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小包中掏出一份邀请函,丢到常宵桌边,「董家老大董忠后天要举办私人聚会,这是他前几天便发过来的邀请函,
你去给我参加。」
常宵目光瞄着那封邀请函,没有回答,只觉有些头痛。
便听女王大姐忽然幽幽叹息一声,低语柔声道:「老姐我也快嫁人了,真不知道上辈子亏欠了你什么,你这个弟弟到
现在还不让我省点心!哎……」
听着那幽幽略带无奈与宠溺的声音,想起一直以来都是常春在帮忙父亲支撑家业,那本该一大半都是自己的责任,却
经常被自己逃避掉。
常宵忽然觉得,自己还真有些亏欠大姐。
也许,比起自己对工作兴致缺缺的头痛,大姐的头更痛更烦恼吧……
翌日是个礼拜六,正巧接连下了一个礼拜的阴雨天终于放晴,艳阳下浓绿新翠,墙头的蔷薇花似乎也探出了新的花苞
。
常宵惯例睡懒觉,这时有人意外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常宵本不想去开门的,忽然想到来人有可能是凤起语,也许,是那个人回家了。
这一想,就再止不住心中的激动澎湃,猛地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竟然也不觉得这想法有些冲动太过臆断,只是微带颤
抖地快速套上衣裤,也来不及刷牙洗脸就直接奔到大门口,兴奋地打开门冲外头大声吼道:「臭鸟,你总算记得回…
…家……」
最后一个字符,突然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到,失望到极致的无力。
门口站着的,根本不是凤起语,而是一个陌生的平凡男人。
暖阳下的暖风,带着墙头蔷薇的清香传来,常宵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却觉得一点也不甜美,只觉欲哭无泪。
这才想起,凤起语有家里的钥匙,根本不用按门铃催自己开门。而且,凤起语就算没有家里的钥匙,他也能很轻松地
越墙进来。
那个人,根本没有回来。
从天堂坠入实地,常宵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
最近,他总是自嘲地笑,似乎从希望到失望再到嘲笑自己的傻自己的痴,已经成了一种惯性。
这种惯性,可不好啊……
常宵这样想着,忍不住质问自己:常宵,你到底是怎么了?那只臭鸟只不过又是一次不告而别而已,为何你要如此魂
不守舍?就象,就象,那家伙再也不回来似的……
不,臭鸟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只是,这次的时间有点长呵,有那么一点长……
正自问自答地努力安慰自己时,耳中忽然穿来一个声音:「请问您是常宵先生吗?这里有一封给常宵先生的信件,需
要签名查收。」
常宵定定神,哦了一声,淡淡回答道:「我就是常宵。」
拿过对方递过来的水笔,签了名字领了信件,低头一看,忽然心里一阵按捺不住的激动。
信面上「常宵收」的简单字样,优雅简洁飘逸大方,那是,凤起语的字迹啊。
心脏,一下激烈不受控制地重新猛烈跳动起来。
心情,瞬间飞上高空。
几乎是着了魔般的急切,常宵「哗」一下直接撕了信壳展开里边的信纸,随风用力一抖。
雪白的信纸上,三个优美苍劲的熟悉字体印入眼帘:分手吧
没有后缀,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任何一个字,再没有其他的解释,似乎,对方连多写一个字,都嫌费力。
空气里忽然似乎刮起了猛烈的飓风,呼啸着盘旋着,从高空冲向了常宵的整个身心。
仿佛真的从高空被一头吹落,常宵一个踉跄,眼前一黑,身子酥软险险载倒在地。
送邮件的男子正要离开,见状关切地上前扶住他,担心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常宵双臂一拒狠狠推开陌生男子,半个肩膀扶着墙壁,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却是朝送邮件的无辜男子恶狠狠地凌厉
一瞪眼,几乎是咬着牙道:「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呢!哼哼~!」
那凶恶的神情犹如恶魔,吓得男子赶紧讪讪几句离开。
常宵反手狠狠地关上铁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暴出红丝的野兽般的狠辣美丽眸子死死盯着手中那白色信纸上三个黑
色的飘逸大字,心里翻江倒海几欲抓狂。
只片刻间,那三个字似乎变成了一大片,沉沉地压得常宵透不过气来。
常宵重重喘了几口气,忽然眸中闪过一丝冷笑,猛地将手中信纸一阵撕拉揪扯,然后用力挥手一扬。
一刹那,庭院中顿时飘起漫天雪白的纸屑。
犹如,夏天里下了一阵雪,美丽却哀伤……
常宵深吸一口气,意外平静地看着眼前繁华坠尽般的一幕,抬手轻轻掳了掳自己鬓边飘散的发丝,突然诡异地微微一
笑,喃喃自语道:「没那么容易,吃干抹尽后就想走,哼哼……你以为老子这么好玩么?想追就追,想甩就甩,凤起
语,老子还告诉你,老子不信!不信自己真的看走了眼,被雁琢瞎眼而不自知,不信自己这么没有魅力,这么简单就
被人甩,不信你对我的感情,就这么没有分量。告诉你,老子一点也不相信。失踪,分手,玩什么神秘游戏,哼哼,
想得美你,老子偏偏不陪你玩!」
轻风吹起了常宵背后黑色的长发,阳光下,发丝依旧黑亮飘扬,倔强美丽动人不改往昔。
常宵轻轻陇了下发丝,纤瘦的身躯踏着稳定的步伐,朝房内一步一步走去,脸上没有眼泪,通红的眼框里只有镇定坚
强同样的执着倔强。
只是,消瘦的肩膀,似乎有些禁不住初夏的暖风幸福吹拂般,微微颤栗着,紧捏的双拳,捏的青筋都暴突出来,指甲
掐得手掌出了血都尤不自知……
天空转晴,心情却转坏。
常宵恨恨地想,不分手,不管基于什么该死的理由,老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好耍着骗着玩的,更何况没有理由。
凤起语,除非你当着我的面,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了,在我确认那是真的以前,你死也别想甩开
老子!
哼哼,是你先惹的老子,除非老子先不喜欢你了,你死也别想逃!
门板「啪」一声关上,突然又被从里头猛地打开,常宵快步冲了回来。
在庭院一堆碎纸屑中重新找到那个差点被波及遭殃的信封,弯腰拣起,宵美人信指弹掉信封上的灰尘,冷冷一笑。
眼神波光流动间,似乎重新回复了以往的孤傲动人色泽,弹完信纸的手干练地从衣服口袋中掏出行动电话,快速拨了
个号码。
语音平静道:「牧,帮我查封信!」
52、等待的日子
谢牧的调查很有效率,当天中午就反馈了信息回来,但是真相的残酷却让好不容易奋起斗志抓了点线索的常宵心头瞬
间就冷了下去。
五月花谢老板的办公室里,两杯热茶,两个神情严肃的人。
谢牧与常宵对面而坐。
「已经确认,这是一个月前就预定好的定时发送信件,时间为凌晨1点,地点为城东MSN分部。根据那家快递公司当时
执勤员工的描述,我们也可以确认,发信之人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凤起语本人。」谢牧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轻轻泯了口
茶水,瞥了常宵一眼,吐气叹息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象凤起语那样具有强大吸引力磁场的人并不多,何况他身
上那种微笑起来致命的吸引中又兼具极度危险的气质。可是,你也知道你的情人并不仅仅只是外貌出色而已,那个人
的头脑与身手同样是绝顶的,几乎臻至完美。这么多年来,没有人能轻易追踪天下第一的顶级杀手,世界政府亦不能
,而我们谢家的暗部就……咳,抱歉了,宵。」
常宵仿如没有听到谢牧的抱歉声,犹如木偶一般晃神半晌,才轻声呢喃道:「原来是早有预谋啊,早有预谋……」
眼睑轻轻垂下,又轻笑一声,嘴角充满了无比的自嘲意味,虽极力强装无恙,但是眼角的失落与难过却怎么也无法完
全掩饰,强装镇定掩藏悲伤的模样反而更让人看了揪心。
谢牧最见不得他这样,忍不住道:「宵,那封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你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分析一下,这样藏着掖
着憋在肚子里边,迟早会憋坏你的。」
常宵默了半晌,才抬头看了谢牧一眼,深深吸一口气,缓慢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信中只有三个字:
分手吧。」
「分手吧」三个字一出口,常宵心头又是一阵剧痛,虽然知道此事定有蹊跷,可是只是重新面对再念叨上一遍,便觉
尖刀剥心般的刺痛,长长的眼睫无力地抖动起来,犹如飘雪中的可怜蝴蝶,怎么也无法再佯装镇定,音调中也止不住
地带上了颤音,眸中瞬息间更是染上了一抹深沉浓重的痛苦之色。
这让见惯他花花公子表情的谢牧深深震惊,同时有些后悔自己的那一问了。
宵,竟然爱那个人,爱得如此之深了……
动容之下,谢牧额头有些出汗,有些异样地心虚不安。
只是,常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注意。
谢牧突然感觉有些烦躁,于是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又看了常宵几眼,才犹疑着试着憋了一句安慰的话出来:「也许
……也许那个人另有隐衷……」
常宵心头苦涩,低喃一句:「隐衷……呵,有什么隐衷不能对我说的……」双腿屈膝,将自己整个脑袋埋入双臂,深
深地埋入弯了下去,那姿态犹如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受到惊吓的鸵鸟,似要将自己与整个外界隔离开来。
隔离悲伤,隔离一切痛苦……
常宵想笑,又想哭。
可是,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推算一下,凤起语写信的那个夜晚,不就是自己与他疯狂做爱的那个浓情夜晚么?
呵……那么浓烈的肢体交缠,那么深情的呢喃呼唤,自以为是的奉献牺牲,体液交融,以及所谓的默契和温情,却原
来……原来只不过是因为到了最后的晚餐,才显得那么疯狂激烈么?……呵,真是,好笑呢……真好笑……
对了,那天傍晚,自己还给凤起语亲手做了一顿大餐呢!这是,有生以来自己第一次为别的男人做大餐吧?恩,想想
,就连自己的父亲与大姐都未有那个荣幸享受自己亲力亲为精心烹制的大餐呢!那个人,呵,他大概不知道这顿晚餐
的意义吧?
那是,自己决定接受一个人,确认其为自己终身伴侣的象征啊……
呵,好笑,真是好笑……
自己亲自去市场挑选买菜,象个煮夫一样满心欢喜地亲力亲为,费空心思,忙得额头流汗,紧张忙碌,满以为终于找
到了今生终身的伴侣,从此生活中有了一个相知的伴,到头来,却只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啊……不能相信,怎么也不能
相信。
常宵双拳用力握紧,似乎要握进肉里去。
思绪,翻海般波涛起伏。
得到了,驯服了,没意思了,终于……决定放手了?是这样吗,凤?你对待我,仅仅只是个征服游戏吗?你的眼睛,
也会述说美丽的谎话吗?我不信,我还真的不信!如果你真只是耍我玩,为何不当时就提出分手?事隔一个月再让我
看到这封分手信,是否真如谢牧所说,你心中另有隐情?不……你是杀手,我倒宁愿相信你是在欺骗我……我,不要
,不要你出事……不要,你为了让我忘记你,痛苦地违心写这封分手信……可是,为何一想到也许你的微笑你所谓的
感情只是个欺骗我的幌子,我的心就痛得几乎要迸血碎裂开来,几乎不能呼吸……
好难受啊,臭鸟……
我好矛盾,我该怎么去想这件事情,才不会这样窒息般地纠结难受?
谁能给我个答案?!
这一刻,常宵痛苦矛盾的厉害,心中充塞了从未有过的沉重酸楚迷惘和不确定性。
也许这一生,胆大包天放肆任性的常宵,都从未如此迷惘纠结过。
昨日大姐常春的质问依稀还在耳畔回荡:如果那个人对你只是玩玩,现在厌了腻了终于选择了离开,你还要继续找他
非他不爱吗?
现在,肯定的回答是否依然如昨日那般响亮坚定?
常宵微微摇头,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必多想,到时候见到那个人,答案自然就出来了。
不见到那个人,没看到那双明亮清澈的美丽眸子,常宵心想,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轻易放开你的。
不过……现在老子有些累了……
常宵微微阖了阖眼,心里喃喃道,臭鸟,我感觉好累,好疲惫……不要再给我出难题了好吗?我,只是单纯的好想你
,好想你啊……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给我一个真实的理由好不好?
哪怕,真相真实的残酷……我,绝不会逃避。
等你……回来……
常宵抱头深埋入双臂,深埋入膝,模样像只可怜的小鸟,却并没有哭。
动不动就掉泪,他认为那是弱者的行为,他常大少爷不屑。
常宵只是用力地深深吸气,再努力地缓缓吐气,似乎这样,心中的痛苦和迷惘,便会随着一呼一吸减轻减淡一些,眸
中那什么时候窜出的可恶的雾气,便会慢慢消失不见。
可是,那不经意间微微颤抖的单薄双肩,却泄露了他内心最真实的脆弱感受,愈是坚强愈是痛苦,直看得旁边的谢牧
心头跟着一阵阵担忧难受。
「宵,痛苦就发泄出来吧,没什么可丢脸的。」谢牧忍不住劝道。
还待再说点什么,常宵却突然站了起来,朝谢牧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牧。放心,我还不至于这么脆
弱,咱好歹也是五月花三大名小攻之一么,哪能一遇挫折就这么难看不堪,弱不经风。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有点
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参加那个董什么的宴会呢,呵呵!」
谢牧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常宵走后,傲庭卓从谢牧办公室里头的小内室里闪了出来。
谢牧瞥他一眼,淡淡道:「干么非要躲起来?」
傲庭卓瞪他一眼:「明明知道许多真相,明明知道那个凤起语并非真的如此绝情,却要隐瞒自己的好兄弟,让他这么
痛苦,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只好避开不见了。」不满地再瞪一眼谢牧,哼道,「啧,没想到你演技还挺行的么!」
谢牧捂额苦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怅然:「我如今才知道,有些事情看起来简单,做起来不但辛苦而且痛苦,可是不
做又更痛苦,哎……」
傲庭卓哼道:「所以我才说凤起语那家伙是个混蛋,明明爱常宵爱得要死,现在人没死万事OK,却又要搞这莫名奇妙
的一套,还不许我们揭露真相,真不懂他在想些什么!还有阎罗,这家伙更是他妈的大混蛋,不但帮着凤起语遮掩,
还威胁我们……」
话未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紧不慢,非常优雅,声线极之低沉好听,语音甚至还有些温柔的
韵味,但傲庭卓在这一瞬间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甚至有了一种欲哭想逃的冲动。
那声音柔柔道:「我亲爱的卓卓,你刚才说谁是大混蛋呢?」
傲大帅哥一转头,一抬眼,一个黑色皮衣的绝色美型顿时印入眼底。
可是此时,他却没有看到绝色大美人的喜悦,心底升腾上来的只是一阵阵止不住的寒颤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