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初言微微一笑。“还是让宝宝自己选吧。”
宝宝瞪着黑珠子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众人冥思苦想,不由咯咯直笑,伸手朝着段初言的方向。
“抱!”
段初言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叫爹地。”
宝宝迟疑了,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又看了看傅明谐,拧起眉头似乎万分纠结,段初言不愿看他苦恼的样子,便说:“
不叫便不叫吧,不要皱眉头。”
话刚落音,宝宝咧着一张牙都没长齐的嘴,声音嘹亮地喊了出来:“七叔,鹅爱你!”
段初言一愣,哭笑不得。
傅明谐瞬间肆常饣笆撬攵纬跹粤饺硕来κ彼畛K档模惺焙蚣唤馊耸拢簿兔挥锌桃獗芸幌氲?/p>
这个小鬼模仿能力这么强,什么都记在心上。
他有预感,这小鬼,也许会是他的天敌。
宝宝的名字最终还是定了下来,平叔弄来一堆卡片,上面写着不同的字,让他选,最后他抓了个“策”字,就此取名
为傅明策。
只不过段初言还是依旧喊宝宝,而傅明谐照样叫小鬼。
宝宝两岁生日,穿上一身火红色的唐装,活像一只圆滚滚的球,又像一个散财童子,衬着粉嫩皮肤,便可以想见长大
之后的俊俏模样。
平叔和平婶没有子女,对这个小少爷简直疼到心肝里去,宝宝喊东,他们绝不往西。
小寿星喊着要去玩,捧着月亮的星星们自然惟命是从,但是那天刚好段初言在北京那边视察分公司,连着几天下大雪
,天气恶劣,航班被取消了,只好在电话里跟儿子说一声生日快乐,傅明谐也正好去了美国,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
于是陪过生日的重任就落在平叔和平婶身上。
宝宝嚷着要出去买雪糕吃,平叔心想离家不远,也就没带保镖,牵着宝宝的小手去了超市,结果买好雪糕付好钱,一
个转身,发现人不见了。
平叔不由大惊失色,又急得满头大汗,找遍了整个超市,可就是没找着那小祖宗。
也许是随着人流跑到外面去玩了,也许是被拐走了,也许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好打电话求救。
段初言因为天气原因赶不回来,傅明谐却不顾一切当晚就从美国飞回来了,另一方面,一帮人四处出动找了半天,却
还是没找到。
傅明谐下飞机的时候,前来接机的韩致远一脸灰败,像是几天没睡好觉。
傅明谐不由皱起双眉。“还没找到?报警了没有?”
韩致远叹了口气。“找是找到了,只是……只是你家里来了个不遂之客。”
也许是韩致远那副哭笑不得,欲言又止的神色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傅明谐一路上都在猜想这个惹人头疼的小鬼究竟是
闯下什么大祸。
回到家,平叔早就在门口等候,他脸上同样也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
傅明谐进了屋,转过玄关,就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小鬼傅明策。
“你在干什么?”傅明谐问的是小鬼,那人却也因为他的话转过身,让傅明谐愣了一下。
轮廓柔和,像极了一个人。
段初言。
但不是他,傅明谐一眼便认出来了。
“赵思聪。”他沉下脸。“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苦笑了一下,还没有说话,旁边傅明策扯扯他的衣服,大声洪亮地喊道:“爹地,陪我!”
傅明谐皱眉,走至小鬼身边,轻揉他的头发。“宝宝,他不是你爹地,你爹地还没回来。”
宝宝疑惑地端详着赵思聪,又望了望傅明谐,还是一味地认定:“是爹地!”
傅明谐有些头疼,又不能对小鬼发火,只能转移目标。“你怎么会跟这小鬼碰上的?”
赵思聪看了他一眼,垂下头,轻声道:“我在外面碰见他,他非拉着我回来。”
他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和反应来迎接傅明谐,索性不去看他,但心中复杂,滋味翻涌,实在不是一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
宝宝不管不顾,只是要赵思聪陪伴,连傅明谐也拿他没办法,不知道这小鬼是真分辨不出来,还是故意给他添堵。
幸好雪很快就停了,天气放晴,段初言也就回来了。
只是他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孩子抱着一个神似自己的人喊爹地。
傅明谐生怕他误会,早已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拼命解释。
“宝宝。”段初言蹲下身体,伸出手。
傅明策一看到父亲回来,马上就冲了过来,直直扑进他怀里撒娇,早已把刚刚还抱着不放的赵思聪忘到一边。
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两个爹地,疑惑的神情满是问号。
“那我就先走了。”跟宝宝相处两天,心里不是没有感情的,何况这个孩子实在很可爱。赵思聪低声道,起身就想走
。
“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宝宝这两天都缠着你,给你添麻烦了。”傅七爷素来八面玲珑,面面俱到,什么人都不会得
罪,就连这个少年,也被他脸上的笑意弄得愣了一下,迟疑起来。
傅明谐刚想出声反对,被段初言似笑非笑的一眼扫来,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天地良心,他真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都怪平叔!
正在厨房忙着帮老婆打下手的平叔,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番外四
曾经他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城市。
纸醉金迷,霓虹幻彩,一切跟他走之前,并没有两样。
还是川流不息的街道,匆忙来往的人群,每天重复着一样的节奏,过着一样的生活。
曾经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乏味,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所以他走了。
但是现在,他站在本城最高的建筑物,俯瞰着下面众生,突然觉得以前的观点是错误的,应该改变的,也许不是生活
,而是他自己。
三年前他从父母给他安排的学校里逃脱出来。
不顾一切,不计后果,没有想过未来,只想着从那座令人窒息的牢笼里离开。
在顾家,他排行不上不下,从小就不是受到父母注目的老大或老么,更因为自小顽劣,更加不被长辈喜欢,虽然顾家
有钱,但钱并不能买到幸福。
既然如此,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四处闯祸,最终成了父母眼中最没用的孩子。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跟他玩到一起去,他总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兄长和妹妹也因为父母的冷落而疏远他
,豪门中亲情本就稀少,对于顾林来说,他几乎从来没有在那个家庭里感受到温暖。
直到陶然的出现。
其实他还记得那个午后,陶然被大人牵着手来到顾家,他本以为他也会跟其他孩子一样去找自己的兄弟姐妹玩,但是
陶然却在大人们聊天之后径自跑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没有人一起玩?”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陶然说的话。
这个人真讨厌,他想,继续蹲着身子堆玩具,没理会他。
“我跟你一起玩吧,我有更好玩的玩具。”
陶然没在意他的冷淡,拉起他脏兮兮的小手,朝屋里走去。
顾林愣了一下,居然也就这么被他牵着走。
他从来没有奢望过这份小小的友谊能够天长地久,可也没想过这么快便破裂。
没过两年,他们都上了学,还都在同一个班级,周围的人开始有意无意地将两人进行对比。
你看,陶然多棒,学习成绩那么好!
就是,小小年纪,还那么有礼貌,长得又漂亮,长大了肯定是个帅哥。
你们家顾林,这学期成绩退步比较大,我让陶然跟他同桌,一对一帮助,这样对孩子的成绩有帮助。
顾林,你跟陶然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你们差别这么大啊?
顾林……
陶然……
欣羡,崇拜,喜欢的目光,都是落在他身边那个人身上。
至于他,再次成为遗忘的对象。
许多年以后,他会觉得自己当初一心想要争宠,赢取大人关注的行为很幼稚,但是不可否认,周围的环境,常常会对
一个孩子的身心产生巨大影响。
他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渐渐变得愈发顽劣与叛逆。
大一入学那一年,他碰到一个人,至今都无法忘怀。
顾林还记得他刚下火车的那一刻,在举着学校牌子的胖子旁边,那个人站在桌后收拾东西,斯文儒雅,彬彬有礼。
“诶,等等!这是新生接待处吧?”他赶紧上前问道。
“走吧,这是最后一趟班车了。”那人没朝他多看一眼,顾林眼角一瞥,看到身旁陶然欣赏的目光。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想也不想就冒出一句:“长得不错嘛,介绍介绍?”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不是他们的初遇如此仓促,又或者没有陶然在旁边,也许,可能,会有另外一种结局?
但是世事永远没有可能这个假设。
他见到陶然对待那人的态度很不一样,心下也起了别的念头。
把这个人追到手,然后再甩了他,到时候,陶然的反应,必定很精彩。
当时的他没想过自己对这个人的感觉,到底是出自本心,还是因为陶然。
自己也许料错了,他不像个普通的大学辅导员。
身手不错,对那帮小混混也没怯场过,眉间泛着淡淡的寂寥。
对他身份的好奇,愈发强烈。
渐渐忘了最初的目的。
被绑架的那次,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脖颈快要被勒断般难受,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如擂鼓般的跳动声。
也许是要死在这里了,那时候他想。
恨自己一个富家子弟,什么都不会,只能坐以待毙。
更笑绑匪绑错了人,陶然跑了,顾家不会为了他出高额的赎金。
可是,那个人一步步从暗处走出来,打破了他的自悯。
“你手上那个人,还是别杀的好,走了一个陶然,还有他,不然你人财两空,连一亿也拿不到了。”
段初言调侃似的语气,却让他突然有种感动。
这个人让陶然先走,却没有抛下他。
在那之前,他从来未曾想过,居然有一个人肯为了他,放弃安全,身陷险境。
后来自然是化险为夷,那人受的伤很重,据说还被傅家带走了。
他约略听说过傅家叔侄的恩怨,心中很为段初言担心了一阵。
只是,就算再怎么担心,自己也无能为力。
在外人看来,他是顾家二少爷,风光无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顾林不过是个废物,一个离开了顾家,就什么也不是的废物。
再后来,他便没再见过那个人。
连去跟陶然打听消息都不能。
绑架事件更让父母觉得他是个累赘,商量好将他送出国留学,并说好等回来就结婚。
连结婚人选都有了,顾林见过那女人,跟顾家门当户对,长得也算清秀,同样也有着名门千金的所有毛病。
他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他不甘心,不愿意,不想要。
这样的人生,并不是他自己的。
所以,他逃了。
逃得远远的。
走了一条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路子。
混黑帮,打架斗殴,甚至杀人。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还记得脑浆连同鲜血从那个人脑袋上迸射出来的情景,之后的一个月,没有一晚不做噩梦。
但总有麻木的一天,再残忍的事情做多了,也会变得没有感觉。
他渐渐习惯于拿枪的感觉,习惯杀人的感觉。
当年的顾家二少爷,成了杀手。
他的父母若是知道,只怕立马装作没有这个儿子,并且与他断绝关系。
事实上,在外人眼里,顾林这个人,也确实失踪了整整三年。
又回到这个城市,是因为接了一宗委托。
当然是杀人的买卖。
他的手现在最擅长的就是拿枪,他的脑袋现在最擅长的就是计算狙击的角度。
目标是一个富商。
这富商家有娇妻,又金屋藏娇,包养了一个女人,买主不知道是他仇家,还是他老婆,这种事情在顾林的职业生涯里
并不少见,他所要做的只是完成委托,得到钱。
三年里,他的外貌和身形都变了很多,连气质也天差地别,只怕他父母当面都未必认得出他来。
他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顾林。
而是冷血无情的杀手。
断绝了一切人的联系,除了那些同为杀手的同僚,或许还有一两个朋友,以往那些生活,竟都像一场梦似的。
心里还是想见一见那个人的,就算他跟他没有后来,那么看着他过得好,心里也有些安慰。
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天都有一段时间,到能看到傅家大门的地方待着,有时候抽着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等那人出
门的时候。
有时候是他坐在车里一个人出来。
有时候是他牵着一个小男孩出来。
他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还拄着拐杖,从前的他健步如飞,身手利索,从来没有腿脚方面的毛病。
那个小男孩很活泼,也很可爱,眉宇之间跟他很相似,不知道是他的儿子,还是傅明谐的儿子。
偶尔有一次,还看到傅明谐与他一起出来,两人俱都坐在车内,谈笑风生,看他的神情,似乎很愉悦,他的侄子还偷
空亲了他一下,那人没有半分意外,样子自然得很,看起来早已习惯对方的动作。
他从不知道,傅家叔侄竟是这种关系。
心底有些意外,却又慢慢释然,还有些挥之不去的惆怅。
其实本没什么所谓的,只要自己过得痛快便好了。
这些年,看多了人与事,他早已慢慢地悟了过来。
也有些后悔自己年轻时的性情,也有些后悔自己曾经错过了不少事情,更错过了不少的人。
但是时间总在慢慢地往前,有时候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再也不可能重来一遍。
他又去看了父母,看了陶然。
父母明显老了不少,大哥小妹也都结婚了,父母当了祖父母,含饴弄孙,快活得很。
陶然继承了陶家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身边也有了个未婚妻,美丽可人,知心解语。
大家都过得好,就足够了。
脑海里有时候还会浮现出一些往事,但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再当回那个顾林。
很多事情,已成回忆。
总有一天,会慢慢地湮没在心底。
再也想不起来。
番外五
傅家到了傅明谐这一代,早已是大富大贵,贵不可言。
所以傅明谐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
身为傅家长子嫡孙,他从小就被捧成了月亮一样,要什么有什么,幸好长辈们虽然疼爱,却并不骄纵他,该严厉的地
方丝毫不放松,但即便是这样,依旧养成了傅明谐略显霸道的性格。
而这种性格常常表现在一些小事上,让人哭笑不得。
有些地区和家庭,到现在还保留着孩子抓周的习俗,傅家也不例外。
傅明谐周岁生日那天,被长辈们抱到大厅里,光滑的地板上摆满了东西,笔墨,玉石,书册,甚至是做成元宝形状的
金银饰品,总之琳琅满目。
抓周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一种形式,不过是讨个吉利,没人会去琢磨孩子抓的东西里是不是决定了他未来的发展。
小孩子见到新奇的东西自然大为高兴,一周岁的傅明谐还不大会走路,没有大人搀扶的话他走没几步就坐倒在地上偷
懒。
眼下大人们都站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明谐左望右望,就是等不到别人来抱他,扁扁小嘴,索性爬了起来。
抓起毛笔,把玩了一会,丢到一边,又爬向一尊小玉石弥勒,这个太重了,抓不起来,就用推的,推累了就歇一会,
继续爬去抓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