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钧浩怒气勃发,多少天的焦虑和痛苦在此时一概汹涌而上,他一把拖住维盛的手强拽着往外走:“你欠我的还远远
没还完!”
叶维盛也怒了,这个煞星居然还甩不掉了,用力挣扎,张钧浩虎着脸:“你想让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你到底欠我什么?
”维盛气怔了,这个无赖!张钧浩沉住气,咬牙道:“你要走便走,难道不要给我个交代?维盛,我们再谈一谈,哪
怕最后一次。”
维盛不自觉地迟疑了一瞬,很快被拖出酒店。
走出大门,维盛觉得自己不怕再丢脸后一使力挣开了钧浩,“要说什么这儿说!”他铁了心了要走,张钧浩说什么就
让他说!
“你确定?”张钧浩打量四周的人来人往,维盛蔫了,有点崩溃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一架半旧的商务车忽然在维盛身后停下。
张钧浩面对维盛刚开口说了句:“我——”车门猛地拉开,伸出一双手竟瞬间将维盛拉了进去!张钧浩一惊之下,直
觉地也扑上前,跃进车门,想要抢下人来,只觉得后颈一疼,他吃痛地刚要回头,一个手帕已经迅雷不如掩耳地盖住
他的口鼻——
张钧浩怒了简直,这么几十年还没人敢这么对他!
然而天旋地转间,这也成了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黄胜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曾裴摘下眼镜:“坐。看你这样儿!出什么事了?”
“曾哥!”黄胜急地不行,一头一脸的油汗顺着肥肉褶子往外喷,“出事了!”
“好好地会出什么事?”曾裴不以为然地一笑。黄胜急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么开口,许久才憋出一口气:“我,
我找人想。。。想给叶维盛一个教训。。。让他滚地远远的。。。”
曾裴吃惊地:“你这个疯子!这犯法的!”
黄胜哭丧着脸,“我这次找去的都我过命的兄弟,想着都蒙着脸出不了什么事,可可可没想到浩哥那时候也在,为了不
露馅,只能,只能一起迷晕了——”
曾裴痛心疾首:“你,你简直是——那赶紧放人啊!”
“曾哥!”黄胜真要哭了,“我那些兄弟们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截了!两个人都被带走了!回来的几个人各个挂彩!这
事要闹大了!”
曾裴跌坐在椅子上,拍拍自己脑门,一个劲儿地道“你这个,你这个。。。”黄胜拉拉他的袖子,“我只想吓吓姓叶
的,让他滚地远远的,这事儿一看就知道是道上专业的人做的,浩哥。。。浩哥会出事吗?要不要,报警??我。。
。那些公安会不会查到我身上?”
“慌什么!”曾裴醒过神,沉痛地道,“你既然还知道怕,就给我别瞎捣乱,我也托朋友问问,到底是浩哥得罪了哪
一位道上的朋友——这事闹这么大,你给我安分些,这些天别乱跑,否则你那些事对景儿了就准备洗洗进去坐牢吧!
”
连骗带吓把黄胜噎地面无人色,曾裴才最终让他出去,自己低下头,重新戴上眼镜,遮住了眼眸间一星寒光。
他冷笑,那头猪至少说对了一个,就算有人要查,要抓,查地也只会是物证俱全素行不良的黄胜,谁能查地到他身上
?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胜,你不过是个挡箭用的弃子,有事没事,什么下场,与我何干?
他拉开抽屉拿出另一部手机,只按了一个键就接通了:“你们找的人,事儿办的挺利索么!”
对方半晌才应:“那要多亏你提供的线索。”
曾裴一笑即收,“陈家,我不要和你废话,叫程明来接电话!”
维盛在摇摇晃晃中睁眼,迷迷瞪瞪地看见近在咫尺的张钧浩,直觉地张嘴要骂,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嘴上贴着
张特质的胶布,别说说话了,连哼哼声都如蚊子叫一般,四下昏暗极了,只有身下偶尔的颠簸才让人察觉是在车途之
中,他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操,拍戏啊?!绑架?!
张钧浩醒地比他早,脸色倒还如常,一样说不了话,只是以眼神示意叶维盛安静些。他们手脚尽缚,两条大虾似地被
蜷缩挤压在角落,叶维盛一介屁民,绑架当然不会是冲着他来,他登时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了沾上张钧
浩就没好事。
张钧浩暗中动了动手腕,绳子有花招,但不算难解,他一面努力想解开绳子,一面看维盛在对面龇牙咧嘴,不免觉得
有些好笑,心里倒并不是很害怕的。
张钧浩家大业大,其实对这些事不是没有防备,但他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光天化日之下,那么明目张胆地绑架——这些
强梁要不是极其没脑就是极其势大,完全肆无忌惮了。从他们绑架的手法方式来看,应该是前者,既然是没脑没用瞎
大胆的,那就不过是求财,他现在穷的也只剩下钱了。
叶维盛本来想走,如今走不了,还得这么狼狈地和他栓一处,他甚至有些高兴的意思,等自己的手腕上的束缚松泛些
了,抽出手撕开自己嘴上胶布,在黑漆漆的车厢里对维盛耳语道:“这下你走不了了。”叶维盛忍不住呜呜地开骂,
疯子啊!这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越老越幼稚!张钧浩不去撕维盛的胶布,正色道:“这次是
我连累你了,对不住了,待会你可别再瞎犟,他们求财而已,给他们就是。”维盛愤恨地乱飞眼刃,张钧浩黑灯瞎火
看不真切,依旧道:“要是给绑一次,你能这么安静地听我说话倒挺好的。”他们紧挨在一处,张钧浩鼻端尽是维盛
发间清爽的肥皂香,他深吸一口气,满打算再深情剖白一番,忽然觉得车身一震,而后,停止不动了。
张钧浩知道这是到了,立即把胶带贴回去,飞快地将绳子绕回手腕,刚刚背靠墙躺好,车后门开了,天光刺进车内,
让俩人情不自禁地眯起眼。
出事的时候大概是傍晚6点多,现在起码已经过了12个小时,如果这车开了十几小时,这得到哪个地界了?张钧浩来不
及细想,已经跳上两个壮汉,利索地割断脚间绳索拎起两人的衣领就往外拽。
被拖下车后只见满眼荒木蔓草,一片衰绿,远远的一条小型公路顺着山腰蜿蜒而下。
张钧浩心里不由地一沉,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车。
车是一架半旧的面包车,白色,几扇车窗都黑漆漆的。
不对,这车和他们第一次被绑架时候的那辆不一样!他忽然惊出了一头冷汗——下车之前,他们也没给他们蒙眼,绑
票不给人质蒙眼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他们永远不能回去指认他们。
因他回头,押送的男人忽然抬手给了他一记,张钧浩先没觉得,随即额角上一热,有什么热液流了下来,淌到嘴边—
—是血!
人的拳头随便一击当然没那么大的威力,张钧浩这才见到那男人手中的东西——一把五四式手丨枪,俗称黑星!
叶维盛听音回头,正见着那人用枪托狠砸张钧浩,登时吓地呜呜直叫,被押他的男人也给了一拳,好在没用家伙。前
面开路的男人听见回头,冲几个人用不知哪里的方言吼了什么,这才压下了事端。
在个临时搭建的易拆房前停下,领头人开了门,喝令几个人进去,将张叶二人推进个小隔间里反锁起来,却也没进来
啰嗦,统一退到门外了。
维盛跌在地上,忙蠕动着身躯爬起来,惊恐地看着张钧浩满头的血,张钧浩歪头在肩上擦了一把,一颗碰碰乱跳的心
才有些稳了下来,而后陷入更深的绝望和恐惧。
他们把他带到偏远山区,这么关着,却暂时不见行动,那多半是因为在等人,等他们的雇主——张钧浩看出来了,这
帮人不是普通的黑道,是认钱杀人的亡命之徒!
他们的武器,他们的行为,都意味着——
这不是绑票,这是——寻仇。
大概快中午的时候,绑匪进来送了点吃食,刚把张钧浩嘴上的胶撕开,张钧浩就道:“请你们的头儿进来,我有话同
他说。”男人面无表情把馒头塞进他嘴里,张钧浩呸地吐了,急道:“请他进来,我同他谈笔交易!”男人反手摔了
他一刮,劲气之大把个一米八多的张钧浩都给扇倒在地。那男人站起来,冲着他的腹部柔软处连踢数脚——张钧浩龇
牙痛呼,疼极了似地大叫:“住手!老子有钱!他们给你多少,我翻倍给你!”维盛心里一凛,张钧浩这当口还以为
钱能通神么!男人也不多做理会,张钧浩每说一句,他就飞出一脚,最后是踩在张钧浩的一只手掌上,这次张钧浩倒
是没挣扎,他痛地连五官都要移了位,弓着身子剧烈地抽搐起来。
维盛在旁看傻了眼,张钧浩何曾受过这等苦痛,心里顿时惶惶乱乱地一急,直觉地挡在他身前,男人收了脚,搓了搓
鼻子,拎着叶维盛的脖子也撕了胶布,捏着个馒头也直挺挺地塞了进去,叶维盛知道这是个没多少智商的蛮汉,没反
抗,连呕带噎地吃地仓促。男人喂完了才看着叶维盛满脸通红地趴在地上直咳,又警告性地踢了他小腿一下,好像不
是很用力的模样却叫维盛还是钻心地一疼——
人一走他才在张钧浩身边伏低身子:“张钧浩。。。喂。。。张钧浩!”
满脸血痂的张钧浩睁开眼,对他嘘了一声:“我们得逃,维盛,这帮人只怕要的不只是钱。”示意维盛靠地更近:“
他们的雇主还没来,所以现在他们不敢要我们的命,待会。。。你找他们要药,我们趁这机会跑!”
叶维盛的一生虽不至顺风顺水,但如此境界是从未遇见的,见张钧浩力持镇定也勉强稳住了心神:“逃?。。。这帮
悍匪有武器——”
“不逃我们也是死——”张钧浩皱着眉重咳一声,“你信我最后一次,就是我死,也不能让你跟着我。”
叶维盛前些日子已然对他生厌,恨不得永远不见他为好,但如今这当口听这一番不祥,心里还是一搐,烦躁地一摆头
:“别说了。。。我听你的!”
张钧浩还仍旧是咳:“你放心,我这伤只是看着重,方才被打我自己避开了致命地方,待会你听我的——”他闭着眼
,觉得有一股腥甜从喉咙口呕了出来,心肺里倒似乎畅轻了些许:“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我要是不去找你便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扑打声:“开门!开门哪!你们要打死人了!”
门外数人都是有些讶异,为首之人先是不理,后来听地烦了才虎着张脸拉开门,还绑着双手的叶维盛惊慌失措地道:
“你们看看他!”
首领用脚尖踢了踢瘫在地上的张钧浩,伸手周身一摸,知道他是断了根肋骨,额上也有些发烫,顿时拉下脸,把方才
踢人的男子拽下椅子来,用土话好一顿骂,大概是骂他出手不知轻重又惹麻烦,一面骂一面揍,只几拳就把一个壮汉
打地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向外吐胆汁,维盛看地全身发麻,出了一额冷汗。为首的男人怕没交货就出人命,只得带着
个同伴开车去买伤药,屋里就剩两人看着。
那被胖揍了一顿的男人见首领走了,立刻不干不净地骂起来,另一个人在擦枪,不耐烦似地与他对骂几句,忽然听见
屋里叶维盛又叫上了,受伤的男人一拍桌子,烦地只道:“你去看看!免得又说老子出手重!”
那人只得推门进去,因为房里昏暗,走近几步,轻踢了张钧浩几下,没反应,便蹲下来,伸手去拍他的脸颊,说时迟
那时快,忽然一双手窜了过来,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压住他的肩膀,一翻身,重重地砸在他身上,那人一惊之后就
要反抗,无奈那肩上的手如铁钳一般,竟一时甩脱不得——张钧浩一击得中全凭一股子狠劲,一旦身下的人回过神来
,就再没机会了,于是一咬牙,闭着眼揪起那人的头发,抬起,狠狠地往地上砸去!
外面那人听到声响,站起来:“你丨他吗的也忍不住动手?”刚进门,就觉得脑后一阵钝痛,转过头来,吃人似地瞪
着叶维盛——维盛没想到装吃食的瓷碗都给砸碎了,那人却还没倒下,但见到那人的凶狠表情,却也起了一股子狠劲
儿,他从前也不是没与人干过架,顿时握拳一勾,正中那人的鼻梁,那人没想到死透了的鱼还敢蹦跶,哇哇叫着扑上
来,维盛被他缠住,心里一慌,出拳更狠,那肥壮的身子却象狗皮膏药似地贴着,一拳反击,维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
记,仿佛肠子都被隔着肚皮打烂了,这才知道自己出拳的劲道和这些悍匪相比简直不堪一击,手下却不肯松泛,无论
身上遭了几拳,只是咬牙死忍一个劲儿地朝他胃部出拳——方才那为首的便是连打此处,若说破绽,也唯有此处!那
大汉连挨几下,忍不住又呕了口黄水,正吐在维盛脸上,维盛闭了眼不肯松手,手下用尽全力,正要最后一击,忽觉
得身上一轻,但见张钧浩从后拿方才捆他们的绳子勒住那大汉的脖子,下了死力气用力一勒,大汉吐着舌头仰头挣扎
,面皮胀地紫红,没一会就昏了过去。张钧浩松了手,那汉子山一般地颓然倒下,才像脱力了似地踉跄靠在墙上,大
口大口地喘气,维盛去扶他,只觉得他周身轻颤——那是力竭抽搐的表现,何况张钧浩身上已是受了伤的。
“走!”张钧浩缓过口气,不敢停留,反手握住维盛的手,拔腿就跑。
曾裴是在傍晚时分接到他“妹妹”的电话,劈头就是一句“知道张钧浩在哪里吗” ,张钧浩的下落他自然是知道的,
也知道近来妹妹妹夫为着离婚的事早已经闹地不可开交,但他没有实话实说的义务,于是也惊诧道:“他昨天没回寰
宇呀,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曾蕾以一种少有的沉重的语气道:“我今天收到匿名电话。。。说他。。。说张钧浩被绑架了
。。。”
这个也是和程明那伙人算计好了的,算是给那些悍匪的佣金,曾裴自己分文不要,他还看不上这点小钱,但曾蕾接下
来的话让他差点捏碎了手机——“要价三千万。现金!”
他们之前说的是三百万!曾裴出了头冷汗,曾张两家能充裕调动的现金大概也就不到五百万,要这个数也是怕夜长梦
多——何曾说过这么一笔巨款?!做生意的谁手头有这么大的数目?!他先前成竹在胸的笃定顿时被慌乱取代,他本
能地觉得事情有变,曾蕾继续道:“我这边大概有一百万出头。”
曾裴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他这个妹妹穷奢极侈惯了,大钱没有,但是绝不仅仅只能拿出百来万。
“没什么意思,我手头没现金,几处房产就算卖了也来不及,他非要甩了我,我也只能略尽绵力了——”曾蕾语速平
缓,似乎深思熟虑,“或者你求求他张家的人看看俩老为这唯一的儿子能拿出多少钱来,大家凑凑,看看能不能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