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劫————风起涟漪

陈傲点头，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炎哥哥与狱哥哥，对于彼此来说…是苍茫大地间，唯一的寄托…
“那你认为净心那个人类孩子，与斗战尊者相比如何？”
陈傲一愣，这该如何比较？
“为什么一个普通的人类，却可令魔王刑天在短短几年当中，就如此重视他？”
陈傲沉思了半晌，忽然醒觉道︰“难道！战魂就在…！”
玉帝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朕实在没想到…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的刑天…居然可以凭本能感觉到…”
陈傲怔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问︰“那…应该如何取出战魂？”
“原本菩提珠可以引出战魂…但是，却在发挥威力时被打断了…”
“啊！”陈傲一惊︰“难道…是丹儿姐说的那次…我原以为…原来他真的醒来过？！”
陈傲的身体因激动而略微颤抖起来︰“那，他是不是马上就能醒过来？”
玉帝摇了摇头︰“机会…只有一次…”
“什么？”陈傲猛地站起身来︰“难道说，他永远不可能醒来了？！”
“还有一个办法…”
“是什么！”陈傲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为 臣下 应有的礼节，失控地急切问着。
“当你取不出容器内的物体时，只有一个办法…”
陈傲忽然顿悟，慢慢地、带着一种冷漠接着玉帝的话说︰“…只有，打碎容器！”

当玉帝用“观世珠”察看下界的情况时，另一个人，带着浓浓的杀意，下到了凡间…

只要…能令你醒来…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无所谓…
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心里说。

第五十五章

“滴答”
一滴水珠滴落在平静的水面之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狱环视着雾蒙蒙的四周。
好熟悉的场景，好象…曾在梦里来过…又或者…我又在梦中…
浊白的一切，除了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到脚下波动的水纹，轻轻荡过。
忽然，狱的目光集中到某点，那里也是一片白雾，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狱的目光却无法从那里移开，因为那份熟悉的感觉紧紧攥住了他的眼神。
“炎…？”
白色的浓雾中，依稀出现了道道金色的光丝，同时听到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叫喊声，与一个令自己再难忘怀的笑声。
“站住！炎！”
一张与狱一模一样的脸，从雾中时隐时现，只是那张脸，带着一份纯真的稚嫩。
雾，散开了，只剩下淡淡的薄雾，朦胧地，像隔了一层半透明的薄纱…
笑得那样灿烂的炎，清晰的出现在狱的眼前，那笑容，熟悉的刻骨铭心，却又陌生的恍如隔世。
“炎…”
看着奔向自己的少年记忆中的炎，狱伸出双手，想抓住这份笑颜…
炎的身影，从他的身体内穿过…狱错愕地呆愣着，然后看着少年时的自己，也从体内穿过…
狱回过头，看着远去的两个少年，听着遥远的笑声，犹如堕入了冰窟。
为什么这样的傻，明明知道，这副情景，也只会出现在梦中了吧…再也回不来了…
忽然，一阵香风吹来，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扑面袭来，漫天桃花瓣遮住了狱的视线。
狱轻轻拨开花瓣，睁开了眼。此时的他，正身处桃花林中，桃红色映满了眼帘。
“炎，你哭过吗？”
狱猛然回头，却看见少年时的自己与少年时的炎，正坐在一棵巨大的桃花树下赏桃花。
“哭过…是为了所爱的人的欺骗…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哭过…我想，眼泪已经被体内的狱火灼干了吧…”
“我没哭过…不知道，你哭起来会什么样呢？”
“那有什么好期待的？”炎轻轻地笑了起来。
“可是…不知为什么…每次你执行完玉帝的任务回来后，我都有种想哭的感觉…因为那时的你，即使在笑，却令我觉得…你在哭…”
炎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桃树林，然后转回头，说︰“如果是你，会有什么事令你哭呢？”
“我想，当你哭的时候，我也会哭吧”
炎微笑着说︰“那你可幸运了，因为…我不会再哭了，再也没有什么事能令我更伤心了…”
风，再度刮起了满天的花瓣，狱的眼前被一片桃红色笼罩着。
忽然，眼前一阵漆黑，没有花瓣的清香，也没有风的吹拂，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死亡的沉寂。
“现在还来得及，我带你走，离开这里！我们去人间，再也没人可以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听到这个声音，狱一愣，这句话，不就是最后一次见到炎时对他说的吗…
“已经...来不及了”
听着这句淡漠的感觉不到情感的话语，狱终于明白了，原来，悲伤、痛苦、绝望…到达极限时，都会变成淡漠，没有丝毫的情感波澜。
狱被一种难过的感觉紧紧攫住，想挣脱，却像一只被捕获的猎物，动弹不得…
“为什么？现在天庭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可以随时带你走！没人敢拦你！”
听着昔日激动的自己，大声地喊叫着，狱迷惘地看着依然漆黑的四周，不知接下来是应该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还是该捂住耳朵，不再听下去…
“　！”
利剑刺穿身体的声音。
狱木然地听着这曾一度夺去自己生命的一剑，没有任何的感觉，好象，这一切，也自己并没有关系。
然后，他的手，慢慢捂住了耳朵，不再听下去…
“对不起...”
一声幽幽地歉声，传入了狱的脑海，狱呆住了，因为这是倒地后的自己并没有听到的一句话。
接着，一滴冰冷的水珠，滴到了狱的脸上。
狱无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在混沌模糊的意识中，却唯独有着几个清晰的字眼︰炎的…眼泪…？
黑色的景象褪去了，呈现在狱眼前的，是一万七千多年前，他没有看到的一幕…
倒在地上的自己的脸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而狱知道，那并不是自己流出的。
狱呆滞地望向站立着的炎，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泪痕。
这时，如来走了进来。
“连你…也走了吗…”
他的声音刚落，一团金色的光，将倒在地上的狱带走了，然后，炎手中的生死剑，化做一青一红，紧追而去…
景象，又再度变成了黑暗。
狱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有股前所未有的悲伤如潮般涌向心头，像爆发的山洪剧烈地敲击着体内每一寸神经。
“炎…”
忍受不了这股痛楚的狱，用低低的呜咽声，呼唤着好友的名字。

“我想，当你哭的时候，我也会哭吧”

……
……
一声惊叫，将陷入痛苦深渊的狱拉回到现实，他睁开了眼，梦中那浓郁的悲伤气息也随着醒来后的狱心中涌起的另一份焦虑，消失殆尽。
“净心？”
一股不安的惶恐，充斥了狱的脑海。下一秒，狱的身体已经循着不安的源头而去。

第五十六章

狱赶到与净心分手的地方时，却看到触目惊心的一幕。原棱与默都身负重伤，昏倒在地，而净心被一个元帅打扮的青年按倒在地，被紧勒住脖子的净心，困难地张着嘴，试图呼吸却又什么都吸不到。

“住手！”一团黑火直击向那名青年。
“你做什么？陈傲！”狱愤怒地说。
硬生生接下这一击的陈傲，被灼黑的手冒着丝丝白烟，而另一只手却仍没松开净心的脖子。
“你要救他？”陈傲的眼楮中闪着慑人的寒光。
“放开他！”
陈傲的手却加大了力度，净心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陈傲！！”狱的身体弥漫出危险的讯息，狱火剧烈地燃烧起来，杀意，已经清楚地写在了他的脸上。
“你要救他？再救他一次？然后令炎永远也醒不过来？”
陈傲的手，松开了，同样咄咄逼人的杀气在他的身体周围弥散开来。
“你说什么？”
“如果要杀他就得过你这关的话…刑天！受死吧！”
“等一下！”
狱的话音刚落，强烈的冲击令他的身体整个飞了出去，狱一个后空翻，好不容易才稳住了重心。
“你一再破坏炎哥哥的复活，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傲狂飙的杀气令大地都为之颤抖。
“我破坏炎的复活？你在说什么？”狱惊讶地怔住了。
“没错！那八十八颗菩提珠就是为了引出战魂的！可你却在炎哥哥就要复活的时候破坏了它们！！”
狱愕然地回想着那时发生的每一幕，难以置信地说︰“难道…战魂在净心身上？”
“没错！如果不是你从中破坏，他已经活过来了！”
狱的大脑开始“嗡嗡”作响，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救了净心，却破坏了炎的复活。
“而菩提珠，只可以引出战魂一次…”
“什么？”狱瞪大了眼楮︰“难道…炎再也不能复活了…？”
陈傲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狱，眼中带着的愤恨，像是在责怪狱为了一个因战魂的缘故而牵引着他的人类，却令炎再也不能复活。
看到陈傲沉默着没有回答，狱的心猛地一紧，仿佛听到了体内某处破碎的声音，那是他最后的理智也消失的声音。
陈傲看着忽然陷入沉默的狱，有种报复的快感，但很快，陈傲被狱通体透出的张狂的杀气震慑住了，经过几万年悲痛的洗炼，在一瞬间崩溃时，表现出来的竟是异常的冷漠与无穷无尽杀戮的欲望。

原来…你也在担心着炎哥哥吗…狱哥哥…
“能令炎复活的方法，还有一个”
像是一剂镇定剂，令近乎发狂的狱立刻冷静了下来。
“是什么？！快说！！”
陈傲的手，慢慢指向净心，用冷的澈骨的声音说︰“只要，打碎盛装战魂的容器就可以！”

如果此时的狱，还能保有一丝冷静的话，应该可以看到从净心惊异的眼神中，透出的另一个灵魂的声音。

“不要…狱…”

可是，当狱听到陈傲的话之后，已经完全呆住了。
炎与净心…只能活一个…？
那应该如何选择？炎，还是净心？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为什么？！
“狱…”
净心没来由得感觉到一股寒意，当他的目光与狱交错时，明显地看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杀气覆盖着狱布满血丝的双眼。
狱慢慢走向净心，每走一步，他的心便冷了一分。以往的岁月中，净心与自己的回忆一幕幕闪现在脑海，原本快乐欢愉的往事此时却像把把弯刀，一寸一寸割去了狱的心灵，痛的，连哭泣都忘了…

“我…一定要救炎！”
像是在提醒自己，狱坚定地说着，但同时，又像是告诫净心…我会杀你的…所以，快跑吧…
但净心仍站立在那里，没有丝毫躲闪的打算，因为他从狱的眼中，读出了什么…

“我一定要救炎！所以，你必须死…但在救回炎后，我会一死向你谢罪…”

净心看到了，在狱的杀意后，隐藏的悲痛与挣扎，还有，誓死的坚定…于是，净心给了他一个默许的微笑…

对不起…净心…

狱一声大吼，手中窜出一团黑色的火焰，剎时化成一条悲戚的黑龙扑向净心，净心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几乎就在黑龙与净心即将相撞的同一瞬间，一团金光挡在了净心面前。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用身体替净心硬接下了这一击…
陈傲与狱都呆住了。
黑色的火龙穿透白色的衣裳，熄灭在那个人的体内…
狱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只是凭本能奔到那人的面前，接住了他欲倒下的身躯，而空空如也的思绪已经忘记了该如何思考。
金色的发丝，缠绕上狱的双臂…
苍白的脸，对着万年不见的好友展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为什么…？”
陈傲呆呆地看着本应沉睡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仿如梦境般不现实。
而狱的一声高喊，将陈傲的神志拉回到现实。
“炎！！！”

为什么…炎哥哥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替净心挡下这一击…

第五十七章

那么，炎为什么会从沉睡中苏醒？在天界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天，原本应像以往无数个平静的日子一样，淡然无奇。安逸的天庭内，没有人知道陈傲与狱在下界发生的事情，除了通晓古今的如来与所有事件的始作俑者--玉帝。

但今天，一件连玉帝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战魂，自一万七千多年前保护狱的元神离开天界后，便一直停留在索魔山附近，直到赵习文的出生。战魂以习文的身体为依附，隐藏了起来，只有从习文的眼楮中，才能窥到战魂的影子。

然后，习文步入了命运的齿轮，以净心的身份来到了索魔寺。
大概连如来都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战魂的引导使净心救了狱；还是因为净心注定要救狱，所以战魂才依附在他的身上。
但不管怎样，被炎封锁了记忆的狱，的的确确是凭本能从净心身上感觉到了某种令他怀念的东西，而不由自主接纳了净心。
可是，净心对于狱来说，仍是净心，并不是炎，所以，净心在这些日子以来，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真实的。而这一切，战魂都传达给了炎的心。
所以，当狱决定以净心的死来释放战魂时，狱哀伤的心灵波动惊醒了沉睡中的炎…

在炎醒来的前一刻，丹儿仍像往常一样轻轻抚去炎身上的微尘，只是在她的眼中，多了几分迷惑与呆痴。因为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确定那天倒底是炎真的苏醒过还是纯粹只是自己的幻想。

当她的手帕擦拭到炎的眼部时，她明显的感觉到了睫毛的颤动，而且这份颤动并不是来自自己。
停顿住手中动作的丹儿，呆滞地定在那里，没有放下悬起的手，也没有激动的仰不住心中的狂跳，只是愣愣地看着徐徐睁开的双眼，以为 自己又看到了幻觉…
“丹儿…”
又一次听到了他呼唤自己的名字，但这一次，丹儿已经麻木了。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炎，然后感觉到自己被轻轻的拥入了他的怀中。
“谢谢…还有…对不起…”
听完耳边的轻语，被拥住的身躯放开了，一万多年来都没有动过的人，离开了这间沉寂了上万年的小屋。
而丹儿，仍呆呆地愣在那里，眼泪比大脑更先一步回过神来，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空荡的房屋中，只剩下低低的抽泣声与一颗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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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的苏醒，是那样的静默，没有惊动任何人。满天的神仙们仍一如即往地生活着，谁也没有觉察到一个金色的身影永远地从天庭里消失了。
只有一个人，从“观世球”中看到了他的复苏。
玉帝看着炎从寝宫中走了出来，心如狂澜般澎湃着，一种明知危险却无力劝阻的矛盾心情涌了上来。就像一个刚与孩子吵完嘴的父亲，隐隐中预感到孩子将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却又拉不下脸劝阻。

玉帝皱紧了眉头，虽然这一万多年来，天天都盼望着他会醒来，但当他真的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甚至不如他未苏醒时那样接近他…
忽然，炎停了下脚步，抬起了头，那眼神，透过“观世球”的那端，带着几分关怀，映入了玉帝的眼楮。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在看着…即使他的目光明明是看着这边…
球中的炎，浅浅地笑了一下，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发生任何声音。
但玉帝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口形︰保、重
心被猛揪成一团，而随着炎的身体化做一团金光飞向凡尘后，玉帝知道，这份揪疼永远地失去了归宿，永远不可能愈合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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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炎…”
狱呆愣了半晌，才被由炎的嘴角淌下的血水唤回了神魄，但仍用一种难以置信，仿佛梦呓般的话语问道。
“因为我欠你一条命…不能再欠下另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