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延长个几天?
这样想着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要出去个几天旅行的时候,被他委以重任,代为管理公司的谢泽的怒吼和自个儿
的秘书的哀怨眼神,当然也更不会想到如果他们接到他的假期要延长的通知时的怒火了。
不过,被迫埋首于一堆本不应由他处理的文件当中的谢泽却是不会忘记的。
他相当郁闷地看着正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等待他签署文件的一脸严肃的李子安的第一秘书成朗,“为什么我要这么早就
来上班?”
怎么这样!不是说失恋的人最大吗?怎么他就反而要早起晚睡,替陷入热恋的损友操劳公事,而且十之八九拿不到半
分加班费。
他发誓,等李子安那个混蛋回来,他一定也要好好休个假!恩,就去夏威夷好了,阳光,沙滩,比基尼美女……想想
就觉得生命无比美好啊。
“恩哼!”一声咳嗽打断了他的幻想,“谢总,这些文件在一个小时后的会议上要用到。”
他的目光哀怨,语气哀怨:“知道了,知道了。我会马上看。你先出去吧。”
“好的。”成朗一点也不受影响,在离开前留下一句话“希望谢总能够准时出席会议。”
谢泽在门关上后,大叹口气,整个人趴在了桌上。好一会儿,才重新振作起精神,开始批阅桌上的文件。
而此时,李子安的车已经驶入了Y县。
夏非已经醒了,看着车窗外陌生的小县城。
“醒了?”李子安随意地问了句,“宾馆就快到了。”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过最繁华的县中心广场,拐了个弯,一座明显是近些年才建好的宾馆就出现在了路边。
“你对这里挺熟的?”看他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开车,估计是来过。
“啊,来过一次,这县城不大,用走的都只要两个多钟头就能逛完了。”说着就把车停进了车位。
夏非刚要开门下车,却被男人拉住。
“干嘛?”他诧异地回头,却被李子安在唇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不过也只是稍碰即分,然后男人又捋了下他鬓边的发,“忍了一路了。”
扔下这么句话,就下了车。
但夏非却在车上愣了片刻,直到李子安把他那一侧的车门打开,方才回过神了。
匆忙下了车,拿了行礼就往宾馆里走,连眼角都不去看男人一眼。
而跟在他身后笑得很是满足的李子安则半点也不在意地慢悠悠地走着,注视着前面那人背影的目光深沉而温柔。
十六、惊见
坐在竹筏上,漂流于狭长弯曲的峡谷中的清流之上,穿着橙色救生衣的夏非放松地靠坐在阀上的竹椅上。
在坐了一个上午的车之后,下午的行程安排他直觉选了个应该最不耗体力的地方。
“它位于深山峡谷地带,穿梭于荒无人烟的赤石翠峰之间,融“野、幽、奇、趣”为一体。溪流两岸壁立千仞,奇岩
跋扈;天为山欺,水求石放;人迹罕至,森林茂密,原始古朴;溪水或激流成滩,水不没膝,或凝滞成潭,深不可测
;宽处开阔平坦,窄处宛若小巷;峰回路转,扑朔迷离,沿溪两岸的地质风貌为古老的陆相沉积岩,又叫“丹霞地貌
”。这种岩石易侵蚀、风化,从而形成千姿百态、奇峰异洞的丹霞风光。两岸茂密的原始次森林,竟相生长。这里有
着最原始的自然野性,涉足其间,禽鸟时现,空谷传声。”
看到李子安指给他的这段旅游简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里应该是个合适的地方。而现在,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
一切,觉得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因为时间已经几近傍晚,所以整条溪流里,放眼所及只有他们所坐的这一条竹筏,没有任何旅游景点里惯有的喧闹的
人声,噪杂而让人烦躁。
现在,在这里,迎面吹来的是带着植物清香的微风,一丝丝地卷过他的发际,如同情人最轻柔的抚摸,耳边则是水流
潺潺流过的清脆的宛如乐曲的声响,间或传来几声婉转娇俏的鸟鸣。最常出现的人声来自于撑着木筏的船夫的沿途介
绍,但那浑厚的带着些许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带着随和包容的宽厚笑意的介绍绝不让人厌烦,反而为这段行程增添了
几分乡土风情。
虽然这段漂流才刚刚开始,夏非想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种感觉。
“这里的感觉还是一样的舒服啊!”李子安舒展了下手臂,感叹道。
夏非睁开眼睛,侧过眼对他报以一个赞同的微笑:“的确是个好地方。”
接下来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青山碧水,感受着木筏跟随着溪流中时快时缓的水流前行,时不时因为
看到了美丽的或者令人惊叹的自然奇观而交换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欣赏的笑容。
在竹筏经过一处较宽的河段的时候,船夫把竹筏靠向了岩壁,在岩壁上有一比起他处岩壁上的涓涓细流来得大些的水
流从上往下泄入溪中。
夏非一时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却看见李子安从背包里掏出了个瓶子递给他,也就大概明白了。
接过瓶子,他转回头去看,果然后面的船夫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准备好的瓶子凑到那水流下接水了。
见他看得有趣,那船夫边接水边笑呵呵地说道:“劳烦等会儿啦,我们到这里都要接一瓶子水回去。这水不比家里的
自来水,干净,甜!”
说着话,已经接完了一瓶,又换了个瓶子上去:“直接喝都行。”
“不麻烦。我们也想接瓶回去呢!”李子安在他身后开口,“这水拿回去泡茶味道可真不错。”
船夫听着这话显然很开心:“那是,我这就好了。要帮忙吗?”
夏非来了兴致:“谢谢,不过让我自己来吧。”
说着,就站起身,要走到竹筏后面,凑近岩壁去接水。
木筏上都是水,并不好行走。按照船夫说的,踩在两根竹子中间,夏非努力保持着平衡,走得小心翼翼的。但显然,
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走了两步,他就放开了,虽然竹筏摇摇晃晃,但他的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的神采。
“嘿。小心点。滑下去的话,我可不会跳下去救你。啧……”他听到了一声拍水的声音,“这水可真冷!”
他回身对李子安竖起了中指,十分的挑衅,但是眼里笑意流转:“不用麻烦,相信我,一定会和你分享这种荣幸的。
”
“哦。多谢。不过……”李子安对他扬了扬下巴,“我亲爱的伙伴,你还要让那清澈的水流徒劳地在原地等待你多长
时间呢?”
那咏叹调一样的语调,从半点文人气质也没有的线条刚硬的李子安的嘴里吐出,让夏非生生打了个寒颤。
“阿……嚏……”这里可真是冷。
李子安笑得很是嚣张,让夏非极其想放下手中的瓶子冲过去痛殴他一顿。该死,这个男人让他变得暴力了。
“那个,先生,你还要装水吗?”船夫的声音阻止了他把暴力的冲动转化成实际行动。
愤愤地回身去装水,可是看着清澈的水流流入瓶中,还有一部分水流流过他的拿着瓶子的手,冰凉沁骨,很舒服。
这时,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击水的声音,和男男女女说笑的声音,显然是又有一只木筏过来了。而大概是因为要
给后面的木筏留出更大一点的空间,原本就一直在轻微摇晃着的木筏晃动的幅度骤然大了起来。
他及时扶住岩壁,但这一倾身却让他更难保持身体的平衡,很是晃了几下。
李子安一直看着他的举动,这是难免惊心,又不敢起身,担心会让木筏晃动地更剧烈。不过幸好夏非还是及时稳住了
身体。
“干得不错。”他大声说道。
夏非听见了,小心翼翼的收回装满了的瓶子,转回身对他笑了笑。但随即,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变得有些扭曲,带
着不可置信,恐惧以及愤怒,或者可以说是仇恨。
这么明显的变化,李子安不可能没有看见,他顺着夏非目光看去,刚才经过他们身侧的木筏已经超过了他们,现在最
后一排的座位即将经过他们木筏的前段。
而在那一排,坐着一男一女。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们的背部,而从夏非的角度大概可以看到他们的侧面吧。
那么他看得是谁?
他又看向夏非。夏非的表情从刚才的扭曲中略微回复了过来,但明显脸色比刚才苍白了许多,眼睛仍然死盯着前面。
“夏非?”李子安唤他,“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夏非回过神,走过来坐回自己的位置,却忘记要把手中的瓶子扭上盖子,可眼睛还是盯着前面,即
使那竹筏现在离他们的筏子已经有了一点距离了。
李子安看他一眼,把盖子递过去:“盖子。”
“啊?”夏非茫然地看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的意思,低低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过盖子,扭上瓶盖,把
瓶子递给他。
他低下头,一直深呼吸,似乎想要镇定下来,但显然这并不成功。李子安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虽然他把两只手
紧紧握在一起。而且他时不时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前面,在每一次他们的竹筏有些接近那只竹筏的时候。
这反应很不寻常。
李子安当然知道,但他不会现在开口问。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他,间或会递上水,但不再说什么。
而终于,在一个大转弯的时候,他们的竹筏超过了前面的筏子。
他看到在即将经过那竹筏的时候,夏非就瞪大了眼睛看向那边,而且随着距离的接近,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牙关紧咬
,整个人都无法控制地开始颤抖。
李子安皱起了眉,离开自己的位子,靠近他,把手按在了夏非紧握的手上,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夏非,夏非,
你怎么了?看着我!看着我!”他在他耳边用绝对强势的语气命令道,直到夏非把目光转回到他的脸上,茫然的目光
有了焦点为止。
“……李子安?”夏非声音虚弱地叫着他的名字,带着惊恐和不确定“李子安?李子安?”他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肩膀
,即使隔着衣服也仍然掐痛了他。
但他忍住了,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是我。是我。没事了。没事了。”
夏非在他的怀里颤抖着,无法停止,只觉得浑身冰冷,寒入骨髓。
十七、痕迹
李子安的目光移向后方,试图要看清后面的木筏上坐着的人,但是船夫挡住了他的视线。
“先生,那个这位先生没事吧?”船夫担心地询问。
他笑笑:“没什么事。他只是突然人有点不太舒服。你们可以划快点吗?我们想尽快上岸。”
“哦。好的。”船夫连忙答应,并且大声招呼前面的伙伴,要他加快点速度。
不过即使如此,离上岸估计也还要半个钟头左右的时间。李子安轻抚着夏非的背,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收到的那份对夏非的调查档案上所写的夏非的生平实际上很简单,除了数年前的那起改变了他原本生活的车祸之外
,并没有其他大的风浪。至于人事关系,更是简单的一塌糊涂。当然,这些年他接触过的那些逢场作戏的男人并不算
在内。
可是他现在的反应是怎么回事?那木筏上的某个人显然和他有很深的纠葛,而且对夏非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以至于让
他只是远远瞥见就失态至此。
难道是那起车祸的肇事者?
不可能,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牢房里呆着。
而刚才虽然只是远远从后面和一旁看过,但那张筏子上的人的穿着打扮还是挺光鲜的。
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低下头看了看他怀里的夏非,虽然颤抖已经渐渐停止,但绷紧的背部显示他的情绪并没有缓
和下来。他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岩壁。任是它们本是如何坚韧,也在被水流浸润冲刷的千年时光里变得不复原先的模样
,或是坑坑洼洼,或是造型离奇,一一展现在人们的眼中。
而夏非,即便他看起来再是如何在男人中间驾轻就熟,游刃有余,其实总是在刻意地拒绝和旁人有亲密的联系。他要
的只是在距离之外的关系,一旦越界,就会干脆地切断联系。就像他第一次在酒吧遇到他时看见的那一幕,就像他们
第一次欢爱后他的逃离,就像现在他虽然看似接受了他的存在和亲近,但其实他的心还没有敞开,他随时都做好推开
他的准备。
而这些,是夏非隐藏的过往给他留下的痕迹,就像这些岩石,虽然沉默,痕迹却证明了一切。
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变得深沉,那只木筏上的某个人应该就是那些痕迹的源头。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
的时候。现在重要的是夏非。
感觉到怀里的人推了推自己,李子安把紧拥着的怀抱放松了点。
夏非从他怀里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却红的吓人,下嘴唇上有深深的牙印,已经渗出了血丝。
李子安的眉皱得更紧了些,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抚过夏非的唇:“流血了。”
夏非仓促地转开脸:“抱歉,我失态了。”
梦该醒了,不是吗?如果遇见宁远只是偶然,那么居然让他再见到那个男人,在他就要沉溺于李子安的温柔的时候,
应该就是上天的警告了吧?
他明明,明明发誓了,不再奢望……可是现在却又在做梦了。
该醒了,可是,可是,想到要把身旁这个男人的温柔推开,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握紧双手,夏非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一阵的疼痛,眼眶一阵阵的发热,但都被他死死忍住了,不能再失态了。
李子安看着他清秀的侧脸,散乱的发丝,垂下的眼脸,紧紧抿住的嘴角,还有他绷紧的背,交握的手。
刚刚还在自己的怀里寻求安慰,现在却又摆出拒绝的姿态。
真是一只让人又怜又气的驼鸟!
李子安眯着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考虑现在该怎么做?是就这样让他钻进他的沙堆里,还是揪住他的尾巴把他
拖出来?
而等到他看到夏非的肩膀开始轻微地颤抖,而且又开始咬住自己的唇的时候,他强硬地伸出手揽住了夏非的肩膀,不
顾他克制的挣扎把他扳了过来,然后在他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再次抚上了他的唇。
“都说了流血了,还咬?”他的声音是低柔的,但夏非从肩膀上的压力就可以感觉到男人的态度,更不用说那双直视
着他的眼里明明白白地宣告着不允许他逃避。
他还想挣扎,眼角却看到男人的手背上指甲掐出的痕迹,鲜红,应该出血了……刚才掐的多用力他知道,可是男人却
半点也不在意,只顾着安抚他,甚至现在也是。
心一下就软了,安静地任由男人用纸巾轻柔地按压他的唇。
见他不动了,李子安满意地笑了笑,按了按他的唇,确定不会流血的时候,也就松开了控住他肩膀的手。
“喝口水吧。”他半撑起身,要回头去拿自己位子上放的水瓶,却晃了一下,赶忙扶住了前面的座椅才没摔倒。
夏非伸出了手,却又在半空中又停住了,但就在他刚刚要缩回去的时候,李子安抓住了他的手。
“扶我一下,蹲太久,腿麻了。”李子安的眼里有着含蓄的笑意。他当然不会对夏非要缩回手而失望,就像他不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