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夏砂

“我说了我不接。”
“他们要找应为风先生！”
凌晨拿起电话。
“喂？”
“凌先生真对不起现在打扰您，可真是太急了……应先生已经三天没来电视台了，您也知道，这里没了他可

真是天塌下来一样。”
不都塌了三天了，看上去也不象有事的样子。凌晨一边想着一边在自己脸上摆出别人看不到的笑容。
“我知道，不过，为风他不在我这里，我也很多天没见到他了。”
“啊？那您，您和他联系过没有？”
“没有，我打过电话给他，可没有人接。我说的是他的手机。”
说到这里凌晨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他在担心。
“为风他……没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吧……”对方也不敢肯定，“可他以前从不会这样。不，以前从没有这样的状况发生。”
“报警？”
凌晨冒出这样两个字。
“……凌先生您就不要开玩笑了。那么就这样吧，打扰凌先生了，真是对不起。”
对方很快挂上电话。凌晨抓着话筒，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董事长。”
这次是秘书敲门走进来。
“什么事？”
“有客人想见您。”秘书微微低头，“是警察。”

其实不只一次，凌晨想象自己是能够爱上应为风的。因为他知道他爱他。
但有时爱情就是这样，他爱他，他不爱他，他爱的是他……象一个漩涡，掉进去了，就别想出来，若是肉体

不被绞缠到粉身碎骨，灵魂也休想自由。
所以凌晨一直那样想着，既然结局始终只有一个，那么就让过程耀眼一些吧。
也不用去管别人说什么，那是他的私生活，而做寰宇的总裁的唯一好处——在某些方面，他仍然可以只手遮

天。

“凶手？他是凶手？这不可能！”
凌晨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而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
“凌先生请您冷静一下。”
箫晓做了个手势。
“我很冷静……”
很明显，这是非常孩子气的话。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应为风就是试图刺死吴磊的凶手。当然出入这大厦的录影带，以及我们在大厦花坛

里找到的凶器，上面有他的指纹。”
“可是……”
“吴先生没看到凶手的模样，但他看到白色背影。那一天，至少那个时候，出入这大厦的人只有应为风穿了

白色衣服。”
箫晓看着完全乱了章法的凌晨，通过几天的调查他不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与应为风有染。
真是复杂的N角关系啊。箫晓感慨。
“如果吴先生当时那一刀真的刺到凶手，应为风的身上会留下伤痕。”
童亮面无表情。看情形这案子简单得不行，果然是感情……
凌晨忽然怔住，他想起了那天应为风的迟到，以及从他身上滴落的血。
“……我不明白……”
“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应为风也许是对吴先生产生了……某种嫉妒心理，呃，既然女人在嫉妒心的唆使下

可以做出惊天动地的事，男人大概也不例外吧。”
箫晓感觉自己有点胡言乱语。
凌晨低下头，他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什么，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应为风会说出那样的话，其实他该听出他

声音里的某种决绝。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们抓住他了吗……”
箫晓与童亮对视。
“凌先生，我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请您协助我们。”
“你们找不到他？”
“在这里，能真正藏起一个人不让警方找到的，大概只有凌先生您了吧。”
箫晓说了句不是恭维话的恭维话。
“这话你说错了。”凌晨抬头微笑，“这样的人在香港有很多，而且……前提是你们愿意承认警方无能。刚

才电视台打过电话来，他们找不到为风，我也没联络过他。”
“他失踪了？”

吴磊出院了，凌冰仍然没有回来，他的飞机明天到香港。所以来接他的人，是凌晨。
“对不起。”
凌晨说。
吴磊微微的笑。
“你哪里对不起我？”
你哪里对得起我？不过改一个字，其实意思基本相似。吴磊坐进车中，前方小张升起银色隔板。于是寂寞空

间中，只剩了他与他。
“为风他……”
凌晨不敢注视吴磊的眼睛。
吴磊转头，看着窗外缓慢掠过的人和建筑。
“是他要杀我，不是你。你没有对不起我。”
凌晨掌心隐约作痛。
“磊磊……”
吴磊回过头，面上寂静无波。
“你如果想对得起我，今天晚上陪我吧，冰明天才回来，应为风又失踪……做一次护草使者，你愿意不愿意

？”
愿意……
怎么会不愿意。
凌晨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苦笑还是微笑。

“畏罪潜逃？”
箫晓很苦恼抓着自己那一头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的黑发。
“至少现在我们只有这一个解释。”
童亮很细心挤压手里的柠檬。
“真是没创意，居然这么简单……就这样结案了？寰宇的二老板都还没回香港……”
箫晓仰躺在沙发上，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有些模模糊糊的想法，他想抓住它们，却发现自己一直徒

劳。
耳边传来轻微的开门声，紧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他熟悉的呼吸声。童亮仍然在不紧不慢挤着柠檬

汁，风仍然从客厅里悠闲穿过。
“我回来啦！”
伴随的大叫，一个柔韧的身体跃到箫晓的身上，而和从前一样，箫晓张开双臂拥抱那个男孩，然后和往常一

样，他紧紧吻住他，完全官能的。
童亮的冷哼声响了起来。
“我去厨房。”
于是接吻停止，箫晓身上的男孩抬起头来，他吐吐舌头。
“又若他生气了？”
“他哪次不生气？”
箫晓注视着眼前那张并非英俊却非常斯文干净的面孔，他忍不住又在他唇上偷一个吻。
“那倒是。”
王宁翻身坐起，他拿起刚才为了扑上来吓箫晓一跳摘下来放在桌上的眼镜戴上，伸手拨一拨头发。
“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
“坏事？”
箫晓微笑，他也坐起身，伸手环抱王宁。
“靠，我那么乖，怎么可能做坏事。”
“那是大家都被你外表骗了……”
他当时也这样，以为王宁就是个只会念书只会弹吉他的乖宝宝，没想到两人一上床他发现那孩子的技术竟然

比他老练。
“我从来都表里如一。”王宁大笑，“晓，你知道吗，我要出唱片了。”
“喔。”
箫晓很不配合的只说了一个字，而且没有一点激动情绪。
“靠，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不是你计划里的吗？”箫晓继续懒洋洋，“你说哪件事不是你计划里的？包括我……唉，小亮那时告诉

我时真伤我的心，我以为我的魅力连你也挡不住……”
王宁吐舌头，那表情可爱得象只狗狗。
“我是倾倒在你的魅力之下才去勾引你的啊，要不干嘛和你make love。”
箫晓翻个白眼。不过他终于还是扑倒了王宁，那个天使般的小小恶魔。他摘下他的眼镜，静静凝视那双深黑

色的，泛出蓝光的眸子。
“小家伙，小心引火自焚。”
王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四

机场。
丁雪然站在贵宾休息室中向外看，一架银白色的飞机降落在跑道上，她转过身，匆匆走出休息室。
凌冰走出机舱，天空飘了小雨，站在身后的男子撑开伞遮住他的头顶。
“谁来接机？”
凌冰皱起眉头，他大步走下了舷梯。
“是丁小姐。”

“二少爷。”
丁雪然停住脚步，视线笔直迎向眼前俊美得让人窒息眼神却凌厉无比的男人。
“丁雪然？”
凌冰想起她的名字，那是吴磊常对他提起的一位秘书。亦是寰宇中为数不多的，清晰掌握黑白两道资料的人

。
“是我。吴先生还在休养中，所以由我负责接您回公司。”
“磊磊他还没好？”
进入机场通道周围出现人流时，凌冰的眼神立时收敛。
“医生说最好再休息一段时间，身体倒基本没多大问题。”
“凶手呢？”
“找到了……不，我的意思是警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但还没有逮捕他。”
“什么？”
凌冰站住，看向丁雪然的目光竟似火一般。
“凶手失踪了。”丁雪然微微低头，“但警方已经发出通缉令。”
“动用寰宇所有力量，我指所有。”凌冰扭过头，冷冷命令，“封锁一切出入境关口。这么一个弹丸之地，

我不信找不到我要找的人。”
“是的。二少爷，这是吴先生交给您的。”
丁雪然一边答应一边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
凌冰坐进车中，他接过资料，面上带了微微的疑惑，然后他忽然抬头，转身，朝向某个方向冷冷一笑。
“二少爷，是不是先去公司？”
“不，先到吴磊家。”

“凌家二少爷，果然名不虚传。”箫晓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小亮你看没看到他的变脸绝技，真是……”
“他好象发现我们了。”
童亮打断他的话，他把望远镜收进背包，紧皱眉头。
“不可能吧……隔得天远地远，再说我们做什么了能让他发现。”
“有人天生有这个本领。”
“小亮你该不是在说你自己吧。”
箫晓嬉笑着，一只手悄悄伸过去，准备搭到童亮腰上。
“的确，我不否认在你的熏陶下我也有这样的本领。”
童亮不动声色，他扭身，探手，疾如闪电般抓住箫晓的狼爪，用力，耳边咯嚓一声，紧接着便是箫晓杀猪般

的大叫，“亮亮你谋杀亲夫啊……”
“说什么？”
通亮冷笑。
“没，没说什么。口误，口误……”
箫晓吼得震天响但眼中却丝毫没有痛楚之色，倒是藏了几分淡淡笑意与寂寞。童亮哼一声放开了他的手。
“ICPO总部资料库有黑客入侵，和寰宇脱不了干系。”
“上面不是已经肯定他们就是东南亚那只最大黑手吗？但没证据，什么证据都找不到。”
见童亮谈起正事，箫晓也立刻严肃起来。
“如果那么容易就发现什么的话，凌氏也没什么值得混下去的资本。”
“还是从凌晨那边下手？”
和刚才看到的男人相比，虽然凌晨的面孔没有那么完美，但箫晓发现自己更愿意接近凌晨而不大愿意面对凌

冰。
“如果线人说得没错，凌晨其实也并不清楚寰宇内部的运作。黑与白，凌氏从一开始就分得很清楚。不过…

…”童亮沉吟，“除了吴磊，也只剩凌晨这一个切入口了。”
“吴磊？从他下手会不会比较快？”
箫晓不得不承认自己挺想念那个美人。
“不。”童亮摇头，他的眼神中有几分疑惑，“我有种感觉，吴磊比凌冰更难对付。”

凌冰合上资料，他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唇边带着冰冷笑意。
“箫晓……童亮……”
坐在他对面的丁雪然感觉身上一阵凉意。她很小心开口，“二少爷，我们要不要……”
“什么都不要做。”凌冰睁开眼睛，“我看看他们能查到什么。”
丁雪然点点头，又再小心翼翼开口，“吴先生的事……”
“不必插手警方那边，不过，我希望在他们之前找到凶手。”凌冰冷笑，“应为风，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

个世界。”
丁雪然打一个寒战，再不说话。

一直到凌冰走进吴磊的家门丁雪然才转身离开。她走出大楼，一辆车停在她的身边。
“美女，要不要我动你回去？”
丁雪然嫣然一笑。
“我的荣幸。”
凌晨微笑下车，他为丁雪然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为什么您不去接二少爷？”
“这个时候，他最不想见的人一定是我。”凌晨发动车子，“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关系，磊磊他不会……”
“……还没找到应为风？”
“警察是这么说。为风他……我不能想象他会做这种事。雪然，男人……我是说男人也会有这样疯狂的时候

？”
丁雪然沉默。过了许久她慢慢开口，“我想，每个人爱人的方式都不一样。”
“……也许吧……”
凌晨和丁雪然一般沉默，他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一时间胸口好象堵了什么，于是呼吸有几分困难。他想起

了应为风，他想起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其实他知道，应为风从一开始就明白他不会爱上他，就算是爱上……就算是爱上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结果。那

么应为风为什么这样做？他真的那样爱他？真的超越他的想象那样爱他？
“董事长？”
见凌晨神情有几分恍惚，丁雪然很担心出声唤他。
“恩？我没事。”凌晨回过神，“你放心，我不会撞上安全岛。”
“那就好。”丁雪然微笑，“我可还没活够。”
“对了，冰冰有没有说起他的西藏之行。”
“没，不过我想应该很顺利。毕竟二少爷是在预定时间内回来。”
“那就好，我有点担心那两个警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给我的感觉……不那么安全。”
其实那真是两个美人，尤其是那个绿眼睛的男人，他的冷傲反倒令凌晨有种想要看他哭泣求饶的欲望。
“磊磊已经提醒二少爷注意了，董事长您不必担心这个。”
“是是，我不担心，我知道，我不应该插手冰冰那边的事……我说雪然，只我们两个人时你就叫我的名字吧

，不要董事长前董事长后的。”
丁雪然微笑，没有开口说话。
“唉，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抓到为风……”
凌晨又开始恍惚。丁雪然眼珠一转，她忽然间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凌晨暂时转移注意力的人。

……
沿着你设计 那些曲线
原地转又转 堕进风眼乐园
世上万物 向心公转
陪我 为你沉淀
逾越了理性 超过自然
瞒住了上帝 让你到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
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作了粉末 谁还要健全
……

箫晓从浴室探出头去，他看到王宁抱着吉他坐在落地窗前唱他最喜欢的一支歌。
那真是个特别的男孩，他是童亮的弟弟，同母异父的弟弟，但在任何书面资料上却都没有这一项的证明。
那时他与童亮在日本第一次见到王宁，于是那两个人就仿佛心电感应一般，不，应该是就仿佛一见钟情一般

，立时就认出彼此。
童亮对任何人都冷冰冰，惟独对待王宁是温柔的，就算他不表现出来箫晓也能非常强烈感觉到那种来之不易

的柔情。但箫晓没有问为什么，关于童亮，就算他与他公事那么多年他仍然一无所知。

……
来拥抱着我 形成漩涡
卷起那 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 连同人间浸没
我爱你 仍是那么多
……
来拥抱着我 从我脚尖亲我
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
恋爱在蚕蚀我 如地网天罗
不顾后果 这贪欢惹的祸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
是谁被卷入谁红颜祸
……

“洗完了？”
王宁发现一副痴呆模样的箫晓。他起身，将吉他很小心放进盒子，然后笑吟吟看着箫晓。
“听到你的歌声……连澡都忘记洗了。”
男孩大笑起来。
“我就喜欢你的甜言蜜语，可惜……”他眨眨眼，“可惜啊可惜，哥哥他对这个最不感冒！”
“关小亮什么事？”
“晓，你对我哥，难道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王宁站起身，顺便抛一个媚眼，箫晓忽地感觉下身一紧，可男孩只是抓起放在地上的眼镜戴上，然后他背上

吉他，朝箫晓敬一个礼。
“我要出门去了。晚上做好大餐等我，准备迎接未来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