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溪保持着微笑走到锁着的小药柜面前:“外面的大学生们来到这里想必会发出声音来,没有把客人惊动的理由…
…当然是用了药。临床心理医生的诊所里有齐全的镇静性质的药物是理所当然的……抑制狂暴性、攻击性、兴奋等情
动障碍……易产生催眠、肌肉弛缓、步行失调等自发性行动抑制作用的Oxazolam……如果死者也用过这种药剂很容易
失去抵抗力。这上面会不会留有意外的指纹……”
范明青猛拍自己的头:“我们见这儿锁着就没有仔细搜查了。失职失职。小柳你怎么昨天没有搜寻这房间呢?”
“没有带这些必备的工具。”
“你说一声我会载你回去拿啊。”
这个……原以为他们有认真查看现场了,自己这么做好像是质疑同行的专业能力。哎,现在也是有些后悔没有早点搜
查现场。
终于踏进了凶案发生的房间,反而没有拿着放大镜了。呆呆地蹲在尸体曾经倒下的地方,用石灰描出的尸体外轮廓线
……血迹干涸成褐色了……“老范,叫人进来躺在这儿,我来示范一下凶手可能的动作。”
“算了,我来吧。”为了破案,牺牲小我算不了什么。范明青也不管地上有多恶心,直接往这白线圈里一躺。
柳下溪拿起自己的笔摸到范明青心脏的位置作势下刺,得出的结论是:“不需要很大的力气!行了。老范可以了。”
柳下溪的目光被书桌底下某处闪光的东西吸引了。“一小块注射器的碎片。可惜尸体被史医生修补了……尸体的语言
被抹掉了。”
“什么意思?”范明青站了起来。
柳下溪走到窗户边,不知道谁多事把窗户关上了。
柳下溪用放大镜仔细地看了看拴子,没有完整的指纹……
“就这样走了?”看着柳下溪要离开,范明青不解地追问。
“我约了人。还有些疑问没有得到解决。”柳下溪很抱歉,时间过得太快了,随随便便大半天过去了。
清荷他们要放学了,不走不行。
姚风要跟着过来清荷也不好拒绝。
“你说说案子进展到哪里了?”姚风围着清荷的围巾,算是清荷送给他了。黄随云搓着手掩饰着自己的紧张。表面上
的他在短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昔日的风采,还是俊美少年一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变胆小了懦弱了,害怕再一次被拘
留。
“嗨!”柳大哥并没有让他们等上五分钟。
上了车第一个发问的是黄随云“我们去哪里?”
“找小姜出来一起吃个饭。”
“小姜?为什么?”
“希望他还没回家。你知道他在哪所学校吧?”
“也在这一区。我们六人都在这一区,这里是大学最集中的地方。”
“我猜也是。陈旰不可能找分布点不同的大学生来调查,来来去去不方便。”柳下溪笑了笑:“不要紧张。你们几个
涉案的机率极低。”
“有多少?”姚风好奇的问。
“千分之一吧。”
“不是万分之一啊。”
“呵呵。”柳下溪没有顺着话题接下去。看到姚风脖子上的围巾有点儿刺眼,清荷的脖子是空的……清荷这孩子对室
友也太好了点。
“柳哥,你是北京本地人吧?”姚风继续问。
“算半个吧。”
“柳哥真幽默。柳哥,我想问你寒假的时候有没有打工的地方。我不想回家来回路费好几百呢,能赚点学费就好了。
”
姚风这话让清荷有点脸红……老六脸皮真厚……柳大哥为难了。
“我帮你问问。”
黄随云打了一下姚风的手臂:“你不是有家教么?”
“哎,黄了。早几天辞了。臭小鬼特笨贪玩又不受教,顶不住他。”
“我有三哥是开酒吧的,不知道要不要勤工俭学的人。”柳下溪知道三哥的酒吧还在开,生意应该还不错吧?寒假安
排一名学生打工问题不大。
“给你添麻烦了。”邹清荷坐在副驾位上小声道。
柳下溪笑了笑。
医生之死-18
从车窗里目送黄随云拖着姚风进学校去找人之后,邹清荷把头转回来:“柳大哥,我不明白你找小姜的理由,他不是
六人中最没有嫌疑的一个么?”
柳下溪嘴角翘起来带着早料到清荷会有这个疑问的神情,胸有成竹地拿出来的二张相片放在清荷面前。“这是史医生
整理过死者容貌后的尸体头部大特写。这张是从陈旰资料夹拿出来的小姜的三寸彩照。”
邹清荷拿起来仔细地左看右看:“没什么啊。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啊。”
柳下溪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杂志来:“这本杂志里有陈旰几年前的黑白照。我从康家桥家里发现的,不过那张被他
用笔划花了。幸好我找到了同一版本。你看,这就是几年前的陈旰。”
邹清荷笑了起来:“柳大哥你来揭谜底吧。”
“你都没认真看。”柳下溪轻拍他的头:“养成这个习惯不好哦,要自己观察自己思考才对。好吧,我也不指望你能
飞快地分辨出不同人的五官差异。看一个人很容易被忽略的五官是耳朵,人物绘画上也常把耳朵次处理。你在人群中
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觉不认识的人之间相似的耳轮廓有不少。你看,杂志上的陈旰与这张遗照他们的耳朵。”
“啊!”邹清荷小声地叫了起来:“杂志上的陈旰有小小肉瘤似的耳垂,遗照上的陈旰没有耳垂,这个陈旰耳朵很单
薄。小姜!小姜的也一样有耳垂!”小姜的头发盖住了大半耳朵露出来的正是耳垂。
“当时我也没朝这方面想。昨天与陈旰的父亲谈过话后我打电话去他们老家的查问了一下他们的户籍,陈旰的伯母姜
娟在离开老家后的一年,回去把她的户籍迁到北京来了。详细的资料我让那边传真到大哥的公司,今早过大哥公司拿
的。她的前夫精神失常由她单方面提出离婚得到了批准。姜娟重婚的对象也姓姜,她迁出户籍时留的存档地址与小姜
的家庭住址一致。你看小姜父母与家庭住址这一栏。”
果然是啊。
邹清荷点头:“真的好巧。”
“当然不是巧合。”柳下溪把资料收起来:“陈虹(也就是陈旰的堂兄)户口还在老家,他母亲没有把他的户口迁过
来。也就是说陈虹在北京是没有户籍的流动人口,在北京读书是很大的问题……还有钱。”
“钱?”
“嗯,他的诊所是用现金一次性买下来的。这笔钱来历不明,与陈旰收入不符。我想,这笔钱应该是陈虹母亲姜娟出
的。姜家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小姜是家里的独子,这次被拘留姜家来了不少人到警局闹腾,唯独没有他的母亲出现。
本来我就奇怪小姜古怪的个性怎么会答应陈旰做调查。你看,陈旰在小姜的资料上写的评语是:孺子不可教。”
“这么说起来小姜与陈虹(也就是假陈旰)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我们应该直接找他母亲才对啊。”
“还是先从小姜这边探探情况。”
“死者是陈旰……呐,这个陈虹的人在哪里?”
“有三种可能。一、他杀了陈旰马上逃跑了,目前已经不在北京市内。二、人不是他杀的被凶手胁持藏在北京市内的
某处。三、被华医生藏了起来。你觉得那种可能性更高?”
“不知道。”邹清荷摇头。“我还是想不明白陈旰被杀的理由。”
“陈虹是报复心很重的人……噫,他们过来了。”
小姜显然是被姚风不情愿地强拉过来的。瞧着他被姚风拉得紧紧的,那双死鱼眼不停在上下翻动。
邹清荷笑了:“老六这块牛皮糖还是很有用的。”
小姜不想上车,姚风抓着他的肩把他往车里塞:“吃饭吃饭,肚子饿了。”
上了车小姜盯着柳下溪看,“你是……”小姜翻着白眼想了想:“啊,记起来了。高个子警察。”
进一家干净的餐厅,五个人围了一桌,上菜来得快还不够姚风与黄随云的筷子快。邹清荷很想对他们两个大叫一句:
“斯文。保持斯文!”
“无事献殷勤……”小姜小声嘀咕:“有什么事说吧,是为陈医生的死吧。”
这孩子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嘛。
“你知道些什么?”柳下溪问。
死鱼眼定定地盯着柳下溪,他根本没有拿筷子:“不知道。”
姚风一掌拍过去打得他头偏到一边去了:“装爷们啊。柳哥问你什么你就给我老实地回答,是男人这么别扭做什么。
”
柳下溪笑了起来,这姚风有点暴力呢。
不知怎么的小姜好像有点怕他。
“你以前认识陈医生么?”
“他长得跟我妈生的私生子一个样,我妈骗我爸说是她姐姐生的儿子。我知道他是我妈生的。我跟踪过我妈到过他住
的地方,妈妈要瞒住家里的人,总是偷偷地一个人去偷瞧他。那个人是疯子,陈医生是他的医生,两个人是堂兄弟。
”
柳下溪与邹清荷对视,想不到小姜居然自己说出来了。黄姚两个人吃惊地张大嘴也不理菜塞得满口几乎要掉下来。
“你知道那个地方么?”
“知道,在城西的郊区一个小房子里,人被链子锁在屋子里的。以前,我妈的堂姐在照顾他。那女的死了后有一个姓
华的医生接手照顾他。”
“华医生?”
“小黄知道的那个华医生。哼,他居然装着不认识我的样子。那个姓华的假惺惺,明明他跟陈医生老早就认识了。姓
华的外婆家就在那边,听说他读初中的时候就翻墙进去过还跟疯子成了朋友。后来我妈很干脆地拜托他照顾那个疯子
。”
“他是你哥!没礼貌的小子!”姚风又拍打他的头,小姜愤怒地回瞪他。
“你第一次见到你哥哥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八岁的时候,他比我大多了。一直一直被锁在屋子里很可怜,我也想不到妈妈会把活活的人锁在屋子里。他一直
在挣扎在喊着:‘妈,放我出去。我要出去要出去’很可怜,嗓子都叫哑了。妈妈没理他流着眼泪走了。后来几次,
我跟着妈妈被发现了,妈不准我对别人说也不准我去看他,说他是疯子会伤害人。说他爸爸是疯子,他遗传了疯病,
发作起来会伤害人。妈妈指着她手臂上长长的伤疤告诉我,说是他疯子爸爸砍的。”
几个人沉默下来。
“最后一次看他是什么时候?”
“去年。他没被链子锁起来了,只是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好像病得不轻连我也不认识了。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在照顾他
。”
柳下溪拿出康家桥的相片。
“就是他。他在照顾他,给他打针。然后他就睡着了。”
“带我们去看看。”姚风停止了吃饭,兴奋的模样跟中了六合彩一样。
“这么晚了,很远。”小姜不想去。
黄随云扭他的胳膊:“去!去的话我就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你们有秘密交易?”邹清荷耳尖。
“也不算啦。这小子想要一套邮票,老二刚好有。”
“成交!”小姜死鱼眼生动起来,一副马上上钩的鲜鱼样。
不知怎么的,柳下溪觉得这孩子今天有点怪。
邮票有什么……不懂集邮的邹清荷不以为然。不就几分几角邮寄过信之后就是废纸了。
郊区房屋之间的距离有点远,隔着大大的菜园每家都是单门独户的。
附近有狗的叫声,雪没有完全融化。
“我留在车上好了。”小姜不肯下去。
柳下溪回过头望他,皱起眉头来:“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事?”
小姜抓住了车门,突然哭了起来:“我昨天来……来过这儿。没有……没有进去,我从窗子里看到……看到……”
柳下溪对这几个孩子低声道:“你们留在这里。”
他迅速移动动作鬼鬼祟祟的……“这是怎么了?”姚风小声地问邹清荷。
“康家桥可能躲在这里。”邹清荷同样小声地回答。一边拉住要往前冲的黄随云:“柳大哥能应付,我们过去会给他
添麻烦。”
“已经……死了。”小姜低低地抽泣着。
“啊?!”三人惊呼。
一脚踢开门,静静的。
打开灯,内屋的床上倦缩着一个人。
黑色的夹克还穿着身上,人是僵硬的。
康家桥死了。地上打翻的药瓶散落着几颗白色的小药丸,是安眠药。
一封遗书摆在桌上用墨水瓶压着。
“人是我杀的。”遗书的标题就是这个。字迹是康家桥的。
室内是单调的肮脏的陈旧的白,床摆在室内的中间,床的四角各有一条长长的生锈的铁链子。书柜里的书是从小学到
大学的课本……墙上到处写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从幼稚的字迹慢慢地演化成漂亮的字体。
让人心酸啊,仿佛听到了一个灵魂在呐喊。
遗书上面写着:“你们找到了我的尸体也就清楚了整个事件。陈旰是我杀的。你们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吧。是
的,我有理由要杀掉他。在这屋子里囚禁了渴望自由的灵魂,一个聪明的才华横溢的灵魂。他叫陈虹,他被无知与偏
见束缚了,他的母亲总认为他会步他父亲的后尘会伤害亲人把他囚禁起来。不能上学不能与人打交道,不可以自由地
走在阳光下。华医生把我从山里带出来照顾他,没有上过学的他很聪明。瞒着他母亲,他顶着我的名字自由地走到阳
光下,他去了补习班,他去参加高考,他考上了大学。他与少年的我有点相似。他考上了大学是那么地高兴啊。一个
纯白的人,唯一的心愿就是自由地行走。可是,现实不容许的,他母亲不相信他是正常的人固执地不允许他正常地生
活。我与他越来越不相似,我越长越高大。有一天,华医生发现了一个与他很相似的人在别的大学读书。他就是陈旰
。他们居然是堂兄弟。真正的陈旰是平凡的人,他答应了让陈虹代替他完成繁重的功课。后来,陈旰生病了,家族遗
传的疯病突然出现了征兆。陈虹成了陈旰,而生病的陈旰关在这间屋子里。
“五年后的现在,陈旰清醒过来认为是我用药物控制了他。他要恢复自己的身份要见自己的父母要揭穿陈虹非法禁锢
他,他要把陈虹关进疯人院。我不愿意看着陈虹痛苦,我决定杀死陈旰。我小心计划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