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证物室。”
“没有手套?”柳下溪皱眉。摆在密封胶袋里的凶器……“老范,依你看这案子不合常理的地方在那里?”
范明青一怔,军人出身的他,来到地方当了一名警察后也想有一番作为,每一件经手的案子也是细察又细察生怕枉了
人。越来越多警校毕业的高才生们分配进各个部门,职业危机度增大。近几年已经难得有军人复员分配到警察局工作
的了。这些高校人才的出现直接冲击着旧式的办案方式,更多的新科技新手法新思想涌进来。稍不小心自己就落后了
。好在,警察这项工作有不少体力活做,不用担心自己会失业。军队里培育出来的身手绝不会输给警校训练出来的身
手。
范明青是本份的。比起这些恃才傲物的精英们,他那绝对服从上级的军人作风更得上面人的欢心。几年累积下来一步
步踏实做人终于混到组长级了,这也算是一个飞跃吧。
可是,这案子他摸不到头绪。连他组里的高才生们也压下了高昂的头。
他的手下大前年毕业警校爱看武侠小说的林子形容得好:我们面临的是一个破绽百出的高手,破绽太多反而不知道该
如何出手了。
“不合常理的地方?这凶器就不合常理。”已经看到柳下溪瞪着凶器,那么这样回答应该不会错了吧……
“没错!”柳下溪赞许地点回看了看他。“能用笔杀人很不容易,连你我也未必能准确地用钢笔插进心脏让人致命。
死者生前也是大活人,虽然不是身强力壮的人也还是男人……就算凶手那一刻狂性大发比正常时多了数倍的力量……
却能准确把笔插进心脏处……心脏是有胸骨保护的不了解身体构造的人是没有办法从骨与骨的相连处刺入……看这里
的证词,菜刀上嫌疑人女A说是曾经帮死者下过厨,菜刀上有她的指纹很正常。她坚持说那时她没有到过现场。筷子上
的指纹是男A也是我表弟的室友,他完全不作供(很有性格……)。小刀上的指纹是嫌疑人男B留下的,他说的证词是
这是他书包里削铅笔的小刀,他是学工业制图的朝着未来工程师迈进。制图离不开铅笔,没有有小刀才怪呢。为什么
会落在现场他也答不上来,小刀他一向是放在书包文具盒里的被谁拿走的也说不定。剪刀嫌疑人女B留下的,她喜欢剪
纸艺术。死者曾要她现场表演过,后来她把剪刀不小心丢在了诊室。圆珠笔是嫌疑人女C留下来的,心理测试常需要绘
以图文来诊断心理盲点……不知道那次遗留在现场的。只有嫌疑人男C没有凶器指纹……唯独没有他?”
“外面闹的凶嗓门大的那几个就是这嫌疑人男C的家人老师与朋友。据调查,这所三流大学受过他家不少赞助。他家是
京城里有名的暴发户,他上大学还是保送上来的。死者的这六名大学生显然经过精心挑选,有贫穷的、普通的、富裕
的、权贵的、中产的、知识分子的各种家庭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他们也在死者的组织下一起出现在死者诊所做过不少
次的测试。相互之间也是认识的,要说有心也可以偷到对方的物品。”
“这样,反而没有留下指纹的那一个很可疑了。他用什么法子让死者取下手套?这个嫌疑人男C并不是高智慧型的人…
…”
“死者脚上那双鞋肯定不是他的。那孩子满身的富贵气,脚上穿的是极贵的耐克鞋,听他的同学讲这死小孩每个月的
零花钱超过千元。他脚上的鞋值几千块……”
“我们……不能以他们就读的学校要测定他们的头脑……说不定纯粹是被人设局的……想不通啊。”柳下溪难得地抓
头:“除了他们六人还有其他的人么?”
“另外两个就是死者的学弟与他女友,这两个人倒是知无不言。相互为对方作证。”
陈旰的学弟是竹杆型的人,马脸长身。
看来是他女友多心了,陈旰是看不上这样的人。
从监视孔看他,很坦荡,举止正常,有问必答很合作的一良家市民。
他隔壁的女友姿容平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柳下溪以前有见过她,并没有留下印象。她的神态也很平常。
“看不出问题。其实,我早就想放了他们。”在范明青眼里还是那六名大学生更加可疑。
柳下溪与他进了陈旰学弟那屋,有些无聊的他立即放大了眼睛。尽管容貌平平那眼神还是不错的。柳下溪对心理医生
不自觉地进于备战状态。
“警察同志还有什么需要我的帮助?”他出乎意外的热情,让柳下溪挑起了嘴角:“共事几年的合伙人同一学校的师
兄死了,你不怎么伤心啊。精神状态不错嘛。”柳下溪随口说说。
这个人脸色一怔,突然侧颈露齿笑道:“这位同志说话很有趣,我非得对感情不深的师兄痛哭流涕才叫正常啊?这么
虚伪的事我做不到。他的死,我不伤心。我没有伤心的理由嘛。”
“他不是提供过一份工作给你,让你大学一毕业在完全没有工作经验也没有医院肯接收的外地学生找到一份收入稳定
的工作么。就因为他的名气才可以让你找到现在这份好工作。这点还不够让你在他死后流上一滴眼泪?”
这个人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在职业上这位学弟是远远不如死者的。(为了吕文将的事,柳下溪有调查过陈旰以及
他这位学弟。这个人在大学时与陈旰并无交集,他比陈旰低三界。陈旰为什么招这个无论容貌、才识、学业、个性一
般的学弟为合伙人?陈旰在学校时是低调的,学业是不上不下的中间人,毕业前才突然发出光彩来,出版了几篇学术
界也震惊的论文。就好像一颗夜明珠被锁在盒子里,有一天,被人突然从盒子里拿了出来一样)
“他请你当合伙人的理由……你问过他么?”看得出这学弟对死者不是一般的没感情。
“他没说。开头的一年里我着实很感激他的青眼相待,唯他马首是瞻。可是,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没错,他确实
是一个天才,我没有与他攀比的心。可是他那古怪的个性对我是精神折磨。毕业后在他诊所做事,我没钱也就住在一
起,家事是我全包外。他那洁癖让我受不了。那怕是半夜……他也会神经质地强迫我起来重新搞屋里的卫生。等我有
钱以后,就搬了出去租房住。可平常见面还得忍受他的挑剔与冷言冷语。与他散伙的这两个月算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吧
。除非我疯了,好不容易离开他之后还会跑回来杀他。”
柳下溪点头:“嗯,很有道理。”把那现场的相片拿过他看:“依你这位专家的目光来看,这些血迹与插在尸体身上
的凶器,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反应了怎样的心理状态?”
这位学弟惊恐地捂住了嘴……终于有眼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他……死得……这么惨?”他干呕着带有了颤音。
柳下溪没有立即追问。听说某人死了与亲眼看到某人死了在情感接受方面是有重大区别的。显然,这位学弟并没有见
过他师兄的尸体……这才引出了内心那少少的良知与怜悯吧。
“我不赞成陈医生把室内弄得一片白,他却说把有些患者对颜色产生抗拒。其实白色也是一种颜色啊。这些血痕也不
完全是无稽……它代表了一种禁锢的状态。你看这里的血纹构成了一朵花,这数条拖长的血痕是栅栏,这只飞鸟拍着
翅膀有着终于冲破束缚时的欢快。这边呢,是断续的童年严禁,这应该是几个人用血绘出来的图。有数种情绪在里面
。相片太小了,看不细致。带我去现场吧。”
“你知道死者目前进行的学术研究么?”
“知道,这件事在业界并不是新闻。”
“算目标对象研究有没有特定的选择标准?”
“有,必须是正常人。也就是心理身体都健康的人,是普遍存在的而不是特殊案例。”
“这么说,这六个大学生不是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范明青吃惊了,他们把凶手一开始定位在精神病这一前提条件下
的啊。
“当然不是,这项研究又不是他一个在进行。组成的是共同研究小组,每人带六位学生,相互间医生们还会交换研究
对象。这小组多少人我不知道。只有内部小组的成员才清楚吧。”
医生之死-05
范明青不赞成让外行人参与案子。这柳下溪也算是他请来的外援,这两个学生尾巴他也不好意思驳柳下溪的面子不接
受。这案子是他负责的,该说的规矩还是得跟这两个外行说一说。
“两位同学,即让你们参与进来需要遵守几条警察条例。来,看一看。这条……以及这条保密条例最为重要。不遵守
是要处以行政处罚,甚至是刑法处罚。”可是,这两个小鬼并没有出现胆怯。小柳的表弟嘛应该清楚(其实邹同学是
不知道的,柳大哥没有对他说过警察守则嘛。他的心暗底里咯咚了一下,果然是需要保密的……姚同学嘛,本就是聪
明伶俐,嘴该紧的时候还是很紧的。有这样的条例需要遵守他反而觉得:这才正常嘛。没有才怪,难不成咱大中华的
警察局是没有制度的?)。两人龙飞凤舞的签上大名,让老范同志感慨啊。瞧瞧,这字写得……真好果然不负名校高
才生啊。(老范才读了一个高二就去当兵了,那字写得实在不咋样,每次要他写报告都是捉人代笔的)
邹清荷四处搜寻柳下溪的身影,发觉他站在喧闹的人群里沉思……
视周围的一切于无物。姚风也是佩服的,他看得出清荷这位所谓的表哥就是他的那位。能让周围的人如沐春风的少年
与铮铮铁汉似的男子是怎么开始谱写他们的恋情的?这点让姚风很好奇啊。可是不方便刺探。清荷是非常好的朋友,
照顾人体贴人。
范明青安排完细节。也让人好言劝回这些家属朋友等等人物,占据警局空间,大有在此安营扎寨趋势的不相干人员。
上了四个轮子的警车,姚风乖巧坐上副驾座,把那对情人留在后面,又忍不住从内镜窥视着他们的动静。
范明青几乎忍不住要出声制止柳下溪把那些证人证言拿给他表弟看。这可是机密啊,怎么这么随便示人?自己拿给他
看也是担足了心。可这人居然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几乎在同时,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是小柳破案
只是表面的,实际上是他表弟在帮忙?听说密室案的时候他表弟也出现过……所以,自己请他来帮忙后,他就找借口
找来了自己的表弟?非常可能非常可能。自己可以请外援,外援也可以再请外援……这么一想,也就不理材料外泄了
。
死者的学弟是坐在后面的那辆三个轮子的车来的。人啊,被风吹得死冷死冷,半天缓不过神来。
血腥味没有散完,没有见过这阵仗的姚风捂住嘴,胃酸不停往上涌。
范明青带着热切的希望看着这几个人,案子越早破越好啊。
那位学弟姓李。这李医生进了案发现场并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反而问这两位现代大学生:“你们怎么看这些血迹?”
姚风与邹清荷对视了一眼,姚风答道:“这让我想起以前练毛笔字的时候。认真写了一副字,字也写得好不过却在上
面沾了墨水点,又不愿意把字给报废,于是想尽法子补救,最后把字变成了一副水墨画。”他这话说出来后柳下溪仔
细看了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清荷想了想:“依我看这是假相。”
“哦?”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眼神道:“说下去吧。”
“那些凶器同时出现在现场很牵强,感觉出是刻意的。以陈医生的个性,是不会容许存在于这个房间里。刀啊剪刀啊
,这些带有攻击性的能引起人不安的器具陈医生不会让它们有机会存放在室内。陈医生这里的摆设不是靠墙的,边角
都非常干净。他是一位不容许有纳垢角落的人,清理工作做得很彻底。我是不懂心理学上怎么解释这种现象……只不
过,如果说是这几个嫌疑人同时杀人……可能性很小。我个人觉得这是凶手在布局。是一个熟悉陈医生目前进行的研
究,熟悉陈医生的六位研究对象的人,以心理暗示的方式进行了一场有预谋的杀人犯罪。”
“李医生,强烈的心理暗示能让正常的人杀人么?”柳下溪问李医生。这李医生的脸色一直很苍白……被老范那样盯
着看不安也是正常的。
“理论上是可以做得到的。国外就有过这样的案例。不过集体暗示成功的例子……没有这方面的记录。国外有心理学
家说中国文革就是成功的集体洗脑的案例哦。”他想缓和一下气氛,咧嘴也笑不起来。
姚风一击掌:“有点象武侠小说里提到的摄魂术。”
“没有那么神奇。”李医生摇头:“心里暗示不是短时间能形成的,一般是特殊环境特殊训练的成果。要让人能杀人
也不容易,正常的人道德防范心很强,正常心理认为杀人是不对的,这是社会共识。心理医生也不是神更无法完全地
左右人心。反而是不少心理医生被患者左右情绪。除非拥有超能力。”
若是无法解释便以“超能力”三个字代替了“神、鬼”的学说。柳下溪是不答应这种解释套路。“李医生,依你看这
些血迹从心理学来讲表示了什么?”
“‘性欲’”
“啊?”众人齐齐望向他。
“几个人对‘性欲’的诉求。是求而不得的欲念。”
“这,什么跟什么啊。”清荷忍不住脸红起来。他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是正常人也没有禁锢的不可渲泄的情欲。这些血迹在你眼里没有任何意念。”
真能胡扯……范明青眼里这血迹也没有任何意念,不就是死了人血溅出来了么?
“有的患者非得见血才能勃起,也就是SM……”李医生继续侃侃而谈,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位他医生难道主治阳萎?
柳下溪迅速地画了张昨天与死者一起吃东西的人,递给李医生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听众也只有姚风一个人……“这个
人你认识么?”
李医生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柳下溪……在他印象里警察是大老粗与舞文弄墨的事无缘。仔细看了又看:“面熟,我在的
时候他有来过几次找师兄,师兄他从不会把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组长,嫌疑人一号过来了。”负责接送的警员过来道。
姚风与清荷出来,果然是他们家老二黄随云。
黄随云空洞的眼神在见到他们后出现了意外的波光。
“担心死人了。”姚风奔了过去,猛拍他的肩。清荷也有泪花在飘……才多久没见啊,一向潇洒的黄随云居然脱了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