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胆战的挣扎和剧烈的折磨让凌少一不敢再去触碰,他平静下来看着小添,带着歉疚的目光。
"我想安静一下。"
"少一哥,我就在这里陪你好不好?你安心养伤,等好了以后我们找最好的医生给你看病。"
凌少一扯出难看的微笑点头,他闭上眼休息的那一刻,身后的弹伤隐隐的发热,消炎的感觉从肉体到神经鲜明的让他
难以承受,连心跳的声音都清晰的如同打鼓。
小添趴在凌少一的床边,甜甜的笑着。
门内是开始冬日入春时复苏的挣扎,即便寒冷交加,狂风乱作,毕竟很快就会苦尽甘来,面向最真实的生活。
而门外,陈兰的每一次决定,每一个算计,都像是秋日的来临,果实收取后,即将面对的就是一个彻底的寒冬。
程天把兄弟借给了陈兰,百十来号人中原来残余猥亵风添的男人几乎都在,除了一个外地办事的没有回来,这网收的
可以说近乎完美。
收枪的时候,陈兰的眼神闪烁,是因为夜里的霓虹点亮了他没有情感的双眼,他不该让这些血腥重新沾染他的双手,
走在最边缘的人,哪怕是一点点疏漏都会前功尽弃。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这个背影被爵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他倦怠的拿起一支烟,想点却没有点,只是靠在一个巷子的墙
上,冷清的思考。
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总是能收集到对手的污点,包括他的习惯,下手的方式,性格......每一次熟悉都意味着有朝一日
成为对手的时候,会有更多的机会生存下去。
爵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去计较到底能活到多少岁,但是他要在刀口上留下自己的命,除非有一天他真的无能为力,那
是成败王寇,生死有天。
把烟扔在地上的时候仍旧习惯性的踩了踩,爵转身离去,留下一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很快就会成为城市边海中的食物
。
手段高明狠毒的让人无法相信,身上略微有些发冷,爵拽了拽外套,哼起了小曲回到莫问的身边。
莫问,不能问,也不需要问,他闭着眼睛,屋子里没有开灯,这是凌少一之前休息的房间,爵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
是一个老僧入定的身子盘作在床上。
"我回来了。"爵想要去开灯。
"就这么说吧,我们在这里不需要看到彼此,眼睛不可靠,声音也不可靠。"
只有在黑暗里,你听到心的动静,才能知道这一切是真实还是虚假。
"陈兰左手枪,全部正中要害。"心脏,眉尖还有肺部。
"然后呢。"
"他是蓄意杀的这九个人,到底出于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是......我想有些人会感兴趣知道。"
"你说风灰?"道上确实传出来有人在查陈兰,根源抓下去竟然让莫问知道是风灰在查,这让他很好奇,也很迷惑。
风家和程天的关系密切到不分彼此,天风帮也是最稳固的帮派,陈兰是最近才起势的人,他之前和程天的关系风家人
早就知道,要是说程天起了疑心调查的话还说的过去,风灰的话,意味着两者之间,必有内幕。
"放着这件事暂且不提,至少应该让风灰知道陈兰就是对风添下手的人。"
"不,过犹不及。"
"这种事风灰查是查不出来的。"爵有点急。
"你都查的出来,风灰没有道理查不出来。"莫问冷冷的说,"风灰既然查就代表他已经开始怀疑,找个机会露陈兰的底
。"
爵点点头,"早就想见识一下陈兰的能耐了。"
"别太明显。"
"放心,我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两个人沉默的不言不语,落地的窗户外,一轮残缺不全的月高高挂着,仿佛一切都静止下来,这间屋子住的是凌少一
,有他略带微笑的脸,有他换衣服时的从容,一切有关他的暧昧和假相都被承载这里。
这就像是一个被制造的万花筒,你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美景,却无能为力永恒的抓住他。
"爵,为什么要来帮我?"知道真相之后,就算不杀,不是也应该从容退场吗?
"一个活在地狱里十年的人,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说的好。"莫问忽然拍了拍手,"陈老爷子那边开始动作了,如果我们把陈兰逼的急了,站在一切也不是不可能。"
"你想跟陈兰联手?那是头狼,你养着他还要防范着他不时的咬你一口,值得吗?"
"他要是咬别人咬的死,又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来咬你。"莫问摸着手中的念珠,"陈家是座城,满是城防,金银不缺,
想要功课就要有必死的决心。"
"你帮他又能有什么好处?我知道你和陈老爷子合作多年,没有必要给自己惹上无妄之灾。"
"你说了想看看我这个活在地狱十年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不是吗?"莫问说。
爵愣了,他只是想要看看莫问到底怎么死,那是说说,并不真实。在他而言,多年形成的信赖和对承诺的坚持,几乎
忘乎所以的相信一件事,莫问这个人不会输,也不会自找麻烦。
帮陈兰就是为了求死吗?
像是将军一样,面对一座高墙城楼,他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无论箭如雨或者刀如风,所谓将军,生于战场,死于战场
。
"你明白了就好。"莫问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珠子放在床上自己步行到落地窗子边上,望着路灯下的远景。
"这死法适合你。"爵说:"凌少一在程天那,我们去抢就意味着正式宣战,你说他能回来,我不信。"
"他会回来的。"
"别说他心里只有你,一定会回来。"那种桥段说的人不觉得恶心,听的人受不了。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凌少一他恢复了一些记忆,如果他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就会找机会回来,当面问我,所以我相
信,他一定会回来。"
第十八章 赌回来的记忆
莫问很少输,也很少打赌,他这么确定的事也绝对不会背离他的意愿,所以一周后,当凌少一牵着迷迷糊糊的风添来
到了莫问在山顶的别墅时,连看门的兄弟都很诧异。
这个人凭空降落,又凭空消失,据说上次的帮派火拼就是由他引起,再据说老大的命也是他救的。
如果说这个人是个倾城的美人大概兄弟们也勉强可以接受,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偏偏美人是个男的,还是个看起
来玲珑剔透不像祸水的男人。
莫问本来是不在山顶的,他得知凌少一的归来立刻赶了回来,撇下会上的一席大佬,气的陈老爷子差点翻脸。可惜莫
问根本不在乎,都已经放手一搏的前夕了,面对未来的敌人又何必太心慈手软,更何况陈老爷子借由上次的借兵说事
,居然要了他十亿的生意,这笔帐早就两清。
莫问推开门,看到的是凌少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一杯饮料递给一旁的风添。
"你回来了。"
凌少一抬起头,手里的杯子被小添接了过去。
"我不得不回来。"
呆在程天家的凌少一被不少人看管,如果不是他近几天表现良好,故意哄骗小添带他出来"散步",他还没有机会回到
这里,尽管这做法有点对不起小添。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生疏吧?"莫问坐到凌少一身边,却看着小添,"这孩子就是风建的侄子?"
"别打他的主意。"如果不是甩不掉粘人的小添,凌少一绝对不会把他带进来。
"放心,我待会就叫人送他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陪着少一哥!"之前小添还有些惊惧,因为莫问给人无形的压力,可是此刻却很勇敢的叫了起来,气
呼呼的样子甚是可爱。
"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为什么要骗我?"
莫问的坦然让凌少一明白,所有潜意识里被排斥的真实就是真相,但是一个记忆中的陌生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如我们赌一次,你赢的话我答你一个问题。"
"好,如果你赢呢?"
"我赢......你就脱一件衣服。"莫问哈哈大笑,"怎么样?敢赌吗?"
"就算我全脱了又能怎么样?"他不信莫问对裸体会有特殊的喜好。
"脱光的时候,你任由我摆布,如何?"
那是挑逗而具有威胁性的挑衅,莫问的笑和他的人一样具有胁迫性,两者之间对视之后,是对手和对手间坦诚的试探
,最终,凌少一潇洒的点头。
"我只有四次输的机会。"
"可是你有很多赢的机会。"
莫问吩咐人拿了一搭未开封的纸牌摆在桌子上,凌少一坚持让小添来验牌发牌,莫问没有反对。
理论上说,风添在酒吧里待了很久,对这些花样的东西早就学了七八分,再者说风灰在这方面是高手,小添也不算弱
将,只是出千的话他还不够资格。
第一轮是简单的较量,也许是莫问故意想要输给凌少一,牌面出的烂到家。
凌少一抬头对小添笑,一边说:"我都快怀疑你真的会出千了。"
小添扭捏的哼了一声不去理人,收回牌去拆下一副。
"你可以问问题了,少一。"
"我到底是谁?"
莫问的眼珠转了转,他本可以轻松的回避这个问题,但是他没有,"你是风建的情人,曾经是陈家大小姐的未婚夫,之
前是天风帮的人,现在是我的人。"
"小添,开牌。"凌少一扯了扯领子,眼神有些变化。
第二轮。
"少一,你输了。"
莫问在微笑中看着凌少一脱掉外套,衬衫内包裹的身体他曾经抚摸过,亲吻过,甚至一度拥有。
"喂,收敛下你的眼神,还有人在好不好!"小添拿着扑克在莫问眼皮低下晃了晃,很不爽的模样。可能就是初生牛犊
不怕虎,小添肯定不知道平常人这么对莫问,早就身手异处。
莫问不怒只是微笑,随即赢了接下来的两局。
小添着急的看着凌少一就穿着条内裤坐着,眼睛眨巴眨巴。
"怕什么,还有机会呢。"像是条鱼一样的晃荡了几下,凌少一伸展动作恰到好处的吸引了莫问的注意。"大家都知道,
赌博不出千就要靠运气,你记住我的问题,你用什么方法偷了我的记忆。"
"你这么确信你这次不会输?"莫问拿着一张牌亲了一下,"我的赌运一向很强。"
"不好意思,我对最后一个问题的很有自信。"
"最后?"
"对,最后。"
"好,你赢了,我告诉你真相,送这个小家伙回去,你输了,一切随我处置。"莫问随意的扔掉那张牌,示意小添开牌
,别有深意的说:"小家伙,用心看牌的时候,什么都能看的透彻,你还太嫩。"
说着,从一旁的牌堆里拿出一副新的牌交在小添手上,若无其事的笑笑。
气馁的小添只好收起自己的作弊手段,乖巧的发牌,他不相信这个人会赢少一哥,连叔叔都未必是凌少一的对手。
"两对,最后一张会赢吗?"莫问指着牌,看似有些困扰。
"现在认输不是你的作风吧。"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催眠了你,用制造的记忆顶替了真实。"莫问把自己的牌扣在桌子上,双手摊开,"你赢了,
最后一个问题。"
"送小添回去。"
冷静的两个人是你情我愿的游戏结束,小添百般不愿的被架着出去,凌少一用唇语说着抱歉,穿回自己的衣服,重新
面对莫问。
"为什么这么做?"
"我们的问题游戏不是结束了?"
"你打算就这样结束?"凌少一好笑的看他,"我留下来的那一刻,你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你很聪明,凌少一。"
"更改别人的记忆之前你要做的彻底一些。"不让从前的纷扰出现在身边,不要有任何可能制造混乱,可惜莫问都没有
做到,山顶的别墅是一座美丽的牢笼,它可以锁住鸟儿,但是你一旦放风,让它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就很难保证它不
会恢复本性,寻找自由。
"下次我会留意这个问题。"莫问走过去,轻轻的拥住这个年轻的身体,汲取着特有的温度,"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是
真的。"
"可惜了,凌少一早就是别人的。"
"你不走,不就是为了拿回失去的,我不给你,你就永远不完整。"威胁时,莫问抱得紧了些,他微微侧过头,唇贴上
了凌少一的脸。
"你爱他吗?"
莫问愣了,没想到凌少一会问这个问题。
"你爱吗?那个被你制造出来的十年,到底爱还是不爱,亦或者你早就忘了什么是爱,单纯的想把自己陷入最痛苦的绝
境?"
"十年前我可能爱,他死了以后,更多的是歉疚和悔恨。"莫问轻轻的吻上了凌少一,"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些东西你知
道的越少,活的几率越高。"
凌少一不推开他,闭上眼睛,陌生的唇舌绕着他的气息流转,空气很暖,他却很冷。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活着,活着又为了什么?
他可以肯定,莫问的内心里挣扎着无法用直线表示的情感,他爱或者不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可以为了权势
扭曲到极点的心,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少一,我可以把记忆还给你,可是在我没同意你离开前,你就呆在我身边。"
换取的契约一旦形成,凌少一将再次背离所有的朋友,这一次他要自己决定。
"我还以为你会提什么苛刻的要求。"这样的背叛他不早就得心应手。
"我一向为人温和。"
"是吗?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
相互退了一步,莫问说:"君医生说,如果你有意识的想到从前,就拿着这个好好回忆,说不定能勾起你往昔不少美好
的时光。"
凌少一手中多了一串红色的念珠,那珠子如同血液般鲜红,没有佛陀和字,冰凉的感觉是血玉。在接触到的一刹那,
一闪而过的是寒扬绝望悲伤的面孔,还有陈兰愤怒的扭曲,许多人,许多事情忽然变得明朗起来,包括他第一次见到
莫问时,他高高在上的注视,抬起他的下巴,眼中是淡淡的琥珀色。
"想起来了什么?"
"我是个多姿多彩的人。"
多姿多彩,并且没有死,还有机会重来,上帝对他凌少一并不吝啬,至少给了他这么多次看清人心的机会,是爱或者
是其他什么,疲于奔命的蝴蝶终于会凋零,但是至少在那之前,他曾经证实自己。
"莫问,不要抓住我的弱点威胁我,否则的话......"
"陈家人喜欢玩的把戏我莫问不屑再用,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就算明天打翻了天,我也不会用风建,寒扬或者任何你
在乎的人威胁你的忠诚。"
"要我说感谢吗?"凌少一看他一眼,并不在乎。
"你是要感谢,感谢我到现在还没有杀你。"
第十九章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