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形式上的回答,我心里有自己的答案。"
"不能告诉我的?"
"对,不能告诉任何人。"凌少一闭上眼睛,汲取这个身体特有的温度。
"有时候跟你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想把你的心挖出来。"总是若即若离的不确定,即便是假相中被催眠的完美,也仍
旧会飘忽不定,凌少一和那个人至少有一点完全不同,那个人聪明却让人信赖,凌少一聪明却让人摸不清方向。
这种不确定的无法掌握感让莫问深深的恐惧,他不会害怕那些生命的消失,他害怕自己无法真的得到这个人。
"挖我的心?"这句话,居然如此熟悉。
"少一,如果这一次我死了,你会原谅我吗?"
"人都死了,为什么不原谅?"
"那就好......那就好。"莫问回身抱住了凌少一,温柔若水,他带着无比满足的面孔,笑着说:"能听到你这么说我觉
得很开心。"
"我们出去走走吧。"凌少一推开他,看着外面阳光明媚,"我总觉得从前这样悠闲的生活太少。"
"少一,如果我们永远这样安静的生活你喜欢吗?"
"喜欢吧,我厌倦了混乱的生活和尔虞我诈的欺骗......"凌少一脑海中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立刻消失不见,"我总
觉得我为了一个承诺不断的负出,却永远没有回报。朋友也好,恋人也好。"
触景伤情,莫问拉着凌少一走去院子里,新开的花朵正要调令,它们仿佛正在预示这里腰发生的一切,及早的结束自
己美丽的生命。
院子里到处弥漫着安静和祥和,像是黑暗来临前最后的光明。
这两个都不再年轻的男人像是童年时那样,手拉着手,心里想着彼此,一路走着。
累了的时候,有侍卫来说医生来了,凌少一很急切的想要去见,莫问诡异的一笑没有反对。
那医生据说在催眠领域位列大师,凌少一准备的时候,莫问拉住那个医生站在门外,脸上挂着冷漠的神情。
"莫老大,你的意思是?"
"不够彻底就不够完美。"
这句话清澈见低,医生点点头,保证的举起手,"没问题。"
"我不想再多见你几次。"
"只要你不让我彻底消失就行。"
医生开了句玩笑,推门而入,呆在沙发上的,是那个沉静如水的凌少一。
第十一章 两步的距离
是种什么样的回忆能造就一个不肯轻易被催眠的男人?医生想了很久也猜测了很久,凌少一的意志力让他困惑,哪怕
是最厉害的催眠师都不能修改掉这个人的记忆,让他多少有些沮丧。
他进门时,看到的就是那双黑亮的眼睛睁开,那么沉着冷静。
"你好。"
"你好。"两个人不冷不热的打着招呼,医生坐在沙发旁边,问:"你想立刻想起从前?为什么?"
凌少一看着医生,指着自己的心说:"我不想明明站在一个人面前,却如同相距千里。我和一些人明明相处多年,却像
是最陌生的朋友。"
"如果那些回忆是你早就不想要的呢?"
"无论是肮脏的还是美好的,它既然属于我,就不应该被剥夺。"那种不可一世的坚持让人无法语言,凌少一清醒的时
候不会说这种话,但不代表心中不会这样想。
等神志越发的迷糊的时候,他只隐约的发现,医生的眼中带着沉重的惋惜,为了他来不及多说的无奈。
这之后,凌少一仍旧是凌少一,一个彻底的活在另外一个人影子中的存在,他会像那个人一样温柔的笑,坚定的注视
莫问的身影,会义不容辞的做任何事,哪怕是牺牲生命。
沉睡在梦的最深处的灵魂在哭泣,在流血,而表象之中的男人却被拥抱在怀里,享受阳光和宠爱。
山顶的别墅总是可以看到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但是不多久,一些可疑的人逐渐占据了这个地方的每一寸。
他们从厨子,到打扫卫生的仆人,再到侍卫......一步步的蚕室吞鲸,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被包围。
凌少一总是觉得有一双可怕的双眼在盯着他,带着无法忽略的炽热,他总会猛然间回头看向某一个地方,却没有发现
任何异常。
中秋的那天,爵回来了。
他看着镜中水月般的两个人,无力苍白的想要一死了之。莫问坐在室外的圆桌旁边,凌少一看着他。
"你回来了。"莫问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仿佛爵的生死和他丝毫无关。
"是啊,回来了。"
"陈兰没为难你?"莫问递过去一杯酒,就事论事。
"放虎归山也好,一网打尽也好,那都是他的想法。"爵想了想,"我猜不到他的真实,就像是他绝对不会了解我。"
"没切磋一下吗?"这句话带有明显的调侃,证明莫问此刻的心情非常好,少见的好。
"我腿都快残了,还不算较量啊。"爵白了莫问一眼,无所顾忌,反正四周没有旁人,除了凌少一,"当然了,下次再遇
上我可不会任人蹂躏。"
"你说蹂躏......"莫问笑笑,感觉这个词和眼前的人很难搭配在一起。
"喂,我每天被风家的三个兄弟整治不算,还要不时受到陈兰那家伙的骚扰,这可比蹂躏还严重呢。"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一切过眼云烟,不足以记挂太久。
爵说:"我本来以为早就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却在某一刻恍然了解,我从来都没弄懂过你。"
莫问看了看凌少一,脑海中不知道为何会回忆起医生转述的那句话,他甚至在一瞬间后悔,后悔让凌少一彻底失去自
我意识。
我不想明明站在一个人面前,却如同相距千里。我和一些人明明相处多年,却像是最陌生的朋友。
就像是他现在和爵,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心却相差千里。莫问知道,自己的罪不可能被原谅。
"莫老大,最近有些变化,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发现。"
"人少了,所以安静。"
"陈兰......可能已经有所行动了。你这样,像是在找死。"爵不避讳的说,"我想,你心里也确实在等待这个时刻。"
"在少一面前,你收敛点。"莫问看着没有灵魂只会微笑的凌少一。
"他......怎么这样了?"
莫问笑而不答,对凌少一说:"去倒杯酒去,我和爵有话说。"
清冷的视线在爵的脸上扫视了一下,凌少一起身,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一样。
看着这个背影离去,爵长着大嘴:"老大,你......"
"我不能让他想起什么,在我没有死之前。"
"呵呵。"够决然的选择,一个人的心如果不够狠就没法做大事。
"爵,我想有件事......"莫问看了看方才凌少一消失的地方,"必须要告诉你。"
这是莫问异常正经的样子,他有些犹豫,有些含糊,意犹未尽的想要隐瞒,却又怕时日不躲无法说完。
爵瞧了他一眼,说:"有什么话这么难出口?"
"我一直想问你,你恨我吗?"
恨吗?从一开始的血腥到现在,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永远被一个承诺捆绑在莫问的身边,不能刻意想起从前,也不
能太在意。
爵说:"说没有是假的,可是总是恨我会很累。"
"我这里藏着一个秘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对不起他?"
那个他,就是曾经浴火消失的他,那个存留在两个男人心中不一样的脸谱。
"因为没能保护他。"
"不,不是因为这个。"莫问叹了口气,"我一直不说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恐惧,我总是在自我安慰,安慰自己那些
都是假相,我的心没有那么坏。你说我坏吗?"
坏和不坏该怎么界定?一个人为了钱杀人是坏,那么为了爱去杀人也算是坏吗?单纯的是与否不能为一个人的品质下
定义,爵不会这样,任何人都不会。
因为不同的立场决定了好与坏的标准,所以爵说:"你至少在兄弟们眼里不坏。"
"我最怕的,就是兄弟们认为我不坏,而我自己早已罪孽滔天。"
"你把自己给想的太沉重,哪有那么多罪孽,我杀人无数,这才是罪恶。"爵撇撇嘴,不想多说。
"如果,一个人亲手害死了最爱的人,亲手送他进入地狱,如果那个最爱的人明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却为了你义无反
顾,你敢说你不是罪孽吗?"
那沉痛的目光和忽然流转的时间让人无法忽略,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是那个人美好的笑脸,在得知一切计划后的沉默
,最终,火热的拥抱后,是空虚寂寥的寒冷。
莫问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对那个人说:"如果你去了,我可以获得一切,但是,你也会失去一切。"
那个人反问:"我会失去什么?"
"一切的尊严,你最在乎的,你最恐惧的......可能还有生命。"
"那我还能拥有你吗?"
"能,我永远都是你的。"
于是,他走了,留下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背影。
"莫问,你不要总以为自己是最痛苦的那个人好不好!?"再也难以忍受这样的情绪,爵激动的说:"你总以为他的死是
你最大的痛苦,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我亲眼看到他被那么多男人玩弄,亲手烧了他,我的心难道就不痛吗?"
"爵,你不懂,我之所以觉得罪孽,不是因为我失去了他!"
再也不会回来的人,就像是方才凌少一的背影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凌少一可能不会死。
"有什么不懂?你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意思?连他在死的时候都不会忘了让我承诺,保护你这个在感情面前的懦夫。"
"他......原来什么都没告诉你。"莫问苦笑,"我一直不敢问,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真相,既然如此,我豁出去了,
我告诉你。"
"别告诉我你们之间浓情密意的往事,我以前看够了,也听够了。别让我过了十年还要重温,妈的我早就不想了。"
爵甩身站起来,瞪着眼睛,也许是十年来第一次的情绪外露,让人感觉到他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我不是跟你讲这些,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死了他吗?"
"还有谁?前任的鹰帮长老,那个变态!"爵干脆把眼前摆好的那些点心和盘子全都摔在地上,不忿的喘着粗气,"你就
为了翻这些老帐吗?还有什么意义!我为你出生入死,他为你拿起枪的那一刻,死我们早就预料到了,你别老拿出一
副假惺惺的悲伤脸谱来对付我这个还活着的,我告诉你,莫问,我不会背叛你!"
"我不是要说这个。你冷静点。"莫问伸过去的手被打开。
"我看你才是冷静过头了,非把自己折磨的不爽才觉得对得起他了?那你现在制造出一个像他的凌少一又是为了什么?
移情别恋?还是慰寄情怀?"
莫问想了想凌少一,最后说:"我这些话只说一次,你可以选择不听。"
"我真懒得听。"说着,转身要走。
"是吗?如果我告诉你,是我亲手送他去了长老那里,让他承受那种折磨的话,你还想不想听?"
脚步果然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像是僵化了的石头,爵不可置信的半扭过头来,眼中是恍惚的不信和错愕。
"莫问,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如果是我亲手送他到了长老......唔......"
那是毫不留情的拳头打在了莫问的胸口,手刃快速准确而凶猛,爵风驰电掣的劈倒莫问,红了双眼,他宛如修罗,散
发着无法抑制的杀气和怒火。
第十二章 火拼的开始
务须狡辩什么,尤其是当你说出了埋藏多年的真相,十年了,年年不忘也好,深深愧疚也罢,莫问被打了一拳的时候
,却觉得比任何时刻都要畅快,那是不再背负罪孽的感觉,是有一个人在帮他赎罪。
胸腔里的器官似乎被打移了位置,闷疼的很,几乎无法呼吸,眼前的昏黑渐渐缓和了过来,爵仍旧是要杀人的冲动,
手到了莫问的脖子,却没有狠心下手。
"咳......怎么,不杀我?"挑衅的眼神和无所畏惧的表情。
"我在想你怎么能那么做。"
一个人走到一个位置,棋差一步的时候,就会什么都顾不上了。但是这不是借口,只是低劣的道德品质在作怪。
"我是坏人。"那种扭曲的笑容在莫问脸上浮现,他放松了精神,根本不想反抗,"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你是个杂碎!连最爱你的人都去利用!"爵伸手要打,却又犹豫了一下,"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该杀了你。"
"杀了我吧,至少能死在自己人手里。"
"你想死......"爵想着,"我知道你想死,只是没想到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求死。"
莫问,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功成名就,受人敬畏,可是你连死都要把别人设计在其中吗?
"别废话了,动手吧。"
"我......"爵在犹豫,这个死手他到底下还是不下,承诺忽然成了爱与恨的矛盾,他手中分明有利剑,他可以说服自
己是为了报仇或者是其他什么理由杀了莫问,可是......这些理由又都无法完全成立。
在他犹豫的这一刻,脑袋后面一声轻轻的扳机声音响起,他不需要回头,知道有人来了。
"放开他。"
凌少一手中拿着枪,无比的漠然,爵是炼狱中的修罗,他是冰雪中的镰刀,也许修罗在杀人的时候会犹豫,但是凌少
一此刻却只有一个想法。
爵松开莫问,半跪在地上,不回头,不动作。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爵冷冷的说,"之前的算什么?真心考验?还是吐露真情?莫老大,你到底都算计了些什么
?"
"我没有记得我有设计过这一幕。"莫问爬坐在椅子上,仍旧很狼狈,他看着凌少一的气色黯淡,脸上似乎有些红色的
血渍。
"少一......怎么回事?"
"有人偷袭我。"凌少一简单的回答,一脚踹倒了爵趴在地上,随手拿过一旁点缀桌子的布块,俯身把爵反手绑了起来
。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接走了。
"这有外人,大概很快就找过来了,我们先走。"凌少一随手给了爵的后颈一下,看对方不动了,拉起莫问就要走。
因为方才爵的那一拳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莫问踉跄了一步,甜腥的血液涌到了口腔里,硬是被他咽了下去,他看着凌少
一着急的神情,不禁加快了脚步。
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他才拽住凌少一,"这边走。"
"车子在那边。"凌少一有些疑惑,还要继续。
"那边有人了......跟我来。"
莫问拉着半信半疑的凌少一从偏僻的小路往一个废弃的宿舍走去,宿舍原本是临时工人居住的,一楼有个不大的空场
,这里确实停着一辆车,不过被废旧的帘子盖着,看不出原本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