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璟 下+番外——分我一杯羹

作者:分我一杯羹  录入:09-12

于水随波逐流,沿水寻之衔之而憩于竹。顺流而下终停于终南一带,林间山神为嗜其好,故将一果嫁接于栖竹之上,

以供其食之。金鸟食之而去,果实落于地,二十年又发新竹,竹山又发新果,而鸟不复回也。吾尝思之见之,其鸟名

为凤凰,其竹名为凤竹,而据吾祖辈传之,此果名为凤竹果。

世间人大都弗信,代代闻者渐少,待及吾辈者,闻之信之大抵为吾一人而已,然吾父诫之,恐有遭不测,命不得语于

他人。

世间人信其事者少而信凤竹果者多,天下皆喻之为神物,江湖尤甚。曰‘鸣凤在竹,凤非竹而不食,凤竹果分四瓣。

食一瓣则延寿百岁,两瓣则幸福安康,无灾无难。三瓣则天下无敌。四瓣则可起死回生。’其果二十年结,概凤凰栖

息之地位今日之长安铜川一带,此类凤竹果亦长于此,而此果威力之强非仙人而无可抵挡者也。虽曰食三瓣则天下无

敌,其力量过甚反噬自身,食者来年必死,吾父叹之曰‘贪’余固以为然。

此果利弊皆有,予不愿多拼再三,但恐落入恶人之手,以异类文字记之,此类字为吾祖辈创,单传夏氏一脉,今于吾

辈,新记之,名曰《凤竹解录》

凤竹果之多,非一竹而已。昔日吾祖辈曾方言:勿食者必死!其实不然,果凡生于凤竹之上皆良,皆可食。

今传之并传字于吾子清浅,其年少而善,愿谨记之。

某年亥时,夏未澜。

第45章

我只能说,我读了一个故事,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烛光暗淡,黑暗笼罩着的房间是说不出的压抑而悲伤。

我像是从远古的时期,穿越了数年,看见了我父亲依稀的面容。

我抚摸着那些似曾相识的文字,却越摸越凉。

这些字,不是我爹……我一直看着的那个人的笔迹。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乔璟已经坐到了我旁边,静静地看着《凤竹》上的文字。

他见我看他,便道:“我一个字都没看懂……就记得这三个字曾经见到过。”他说着,之间贴在了末尾处,轻轻地划

过。

“是你爹么?”他问道。

我点点头,没说话。

乔璟加了一根蜡烛,把房间弄的亮堂一些,似乎是想驱赶掉深夜的寒意。

我转脸看他,声音干涩而轻:“聊城……”

“嗯?”乔璟凑了过来。

“你告诉我,去年你到聊城到底是干什么了?”

烛火在红木的桌子上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继而又恢复了平静。

乔璟扫过《凤竹》,道:“就是找它。”

“你从哪里找到的?”我问。

乔璟看着我,眼神波澜不惊:“你说呢?”

我重重皱起了眉。

“我爹那里?”

乔璟笑了笑,顺了顺我头发:“如今你不用再叫苍玉为爹了。”

这初春的日子不会有雷声,可是我的脑海里却久久回响着轰雷阵阵的声音,震得耳鸣。

谁能告诉我这二十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唰”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像是责备乔璟为什么这么快就让我知道了真相的残酷一般,我生气地看着他。

乔璟把脸转了过去,浓密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可是他还在继续:“段苍玉是段离楼的爹,并不是他收养的,认你为亲不过是苍玉的一个计策罢了。”

我不知道自己表情怎么样,如果照镜子一定是异常的扭曲:“这么说……段离楼早就知道了?”

“嗯。”

乔璟把目光投过来,他似乎想起身,但还是没有动。

“你说。”我知道他有话要说。

“那天,就是苍玉在夏府出事的那天,是我潜入他的房间。我知道《凤竹》一定在他那里。清浅你还记不记得,出事

的前天我还到你们家吃过饭,说来真巧,我以为苍玉不会在,可是没想到还是被撞见了。”

“盛情难却,没办法我只好留在你家里吃饭,当时真是吃得头都大了,一方面想着身份暴露了怎么才能拿到书,一方

面又怕你发现我其实和苍玉认识。”

我苦笑:“我当时确实看见你皱眉头了。”

乔璟倒是惊讶:“哦?我居然外露了?”

“别打岔,快说下去。”

“我的身份被暴露,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对于你来说更不是。”

我问:“为什么?”

他道:“苍玉占着《凤竹解录》却一个字都看不懂,试问他拿着有什么用?”

我哂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知道我来聊城必是为了《凤竹解录》,一定会抢在我前面把你认得这些字的秘密告诉你,好

让你做他的翻译。等到你浑然不知地把信息全都透露给他的时候,你的生命大抵也就尽了。”

我脊背骨发寒,缓缓地又坐回椅子上。

乔璟接着道:“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只好孤注一掷,夜里闯进苍玉的房间。那天夜里天气很好,月光也很亮以至于

我一进去就看见苍玉坐在床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像是等了我很久。他手里拿着我要的东西。”

“苍玉的武功很高,我想逃都逃不走,情急之下我只好硬搏,没想到刚过了几招他却把手上的书塞给了我,我当时愣

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一把匕首推进了自己的腹部,而我的另一只后则是硬生生地被他拽住握在了匕首之

上。”

我扬眉:“然后我就来了?”

乔璟颔首不语。

我撑着头,把手插到了头发里面,然后往下移盖住了眼睛。

那天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海棠树上的粉色的花朵都被打湿,一如那天乔璟的眼睛。我终于明白那天他是怀着怎样的

心情离开了聊城,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总说活的笨一点好,这样就会少了很多疼痛,可是殊不知自己的疼痛全部都加之到其他人的身上,那些无知的年华如

溪水一般,被大海微笑着包容了过去,不曾看见悲伤。

可乔璟呢?

他不会哭只会笑,正如原谅了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一样,他原谅了我。

我自嘲地摇摇头,他亦是回笑。

二十余年前

按照通常人来说,一个人笑的时候美,再丑的人只要脸上带着笑容也会好看许多,然而对于某些人并不是这样的。

红诗是苏州冷云楼里出了名的冷美人。

她沉着脸的时候比笑起来更好看。

根据那些嫖客所说的便是她更有一种征服欲。

初秋的中午,天气微凉,天上飘满了淡灰色的云片让苏州城微微有些清冷。

红诗坐在椅子上,笔下描摹这一只漂亮的燕尾蝶,那张宣纸很大,长长地拖到了地上,她已经画了很久了,却只用细

细的鼠须笔画出了一只黑色蝴蝶。

“红诗,有客人来了。”楼下的老鸨尖锐的嗓音穿透了整个二楼,一直传到了苏红诗的耳朵里。

她皱了皱眉,立刻卷好了画纸塞进衣柜了,抚了抚衣服上的皱着便下去了。

还没等下楼,二位客人已经拾阶而上。

“吴大人若急着办的话便回去吧。”

说话的人是一个青年,一身素服,谈吐间满是笑意。

“不急不急,我在这玩一会儿。”那个吴大人笑着搂过一个姑娘,又道:“走官道用的棨牌我明日便让人送到,乔公

子你就放心吧。”

“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吴大人了,以后酒水的事还要麻烦您了。”

吴大人哈哈一下,转身钻进了一间屋子。

那位乔公子抿住嘴,微笑地往红诗这边看过来。

这个男子有一种让人惊艳的感觉,面容清俊秀雅,上吊的眼睛像极了凤凰的尾翼,幽深地让人挪步开眼。

红诗愣了一下,随即礼节性地冲他点点头。

老鸨还在下面招呼其他的客人,男子上前靠了一步道:“我们进去说话?”

两个人坐在圆木的桌子上,桌面上镶嵌着漂亮的贝壳,红诗看见那个男子指尖微微划过贝壳,非常耐心地刮掉了上面

的斑点。

红诗问道:“公子想先听曲,还是——”

“我叫乔城。”红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那个自称是乔城的人打断了。

“嗯。”

“不瞒红诗姑娘,我现在身无分文,姑娘你就别为在下费心了。”

红诗略微张大了眼睛,下巴扬起:“那乔公子为何留在此处?”

乔城笑着指了指隔壁的墙:“我家自长安,在长安做酒水生意,前短时间要来苏州进一批酒糟,中途路过岳阳官道的

时候被那里的人拦住不给走了。”

红诗点点头,表示理解。

乔城继续说道:“为了开通一下官道,我只有把所有的钱都用到这销金窟了。”

红诗难得脸上会露出一丝笑容:“你倒是不计后果。”

“商人,该搏的时候还是得搏一下啊。”乔城脸上露出了一种既无奈有期待的笑容,很是迷人。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不觉天色已晚。红诗惊觉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聊了如此之久的时间,

而且没有厌烦。

乔城说话语气很平缓,细嚼慢咽地把每个意思都表达出来,而话题却冗长繁复。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在不停地说,红诗

偶尔插两句。

天空渐渐敛去了光泽,乔城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今天还有别的事么?”

他说的自然是接客一事,红诗摇摇头道:“没了,今天就接了你一个人。”

乔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颇有些尴尬。

“红诗姑娘,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乔城看着面前落落大方的女子,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冷漠,除了冷漠再无其他情感。

哑然失笑,于是他摆摆手:“红诗姑娘若是有什么想要做的是,在下就不再打扰了。”

“好,乔公子请自便。”

红诗想了一会,看乔城拿着一本书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便又将那副笔墨从衣柜里拿出来摊在桌上随意地画。

她衣袖不宽,所以另一只手支着脑袋画得颇为认真。

乔城饶有兴致地看了红诗好一会儿,笑意渐浓。

红诗又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自然也注意到他了。见乔城看了这么长时间便捻着宣纸的一角往他那边送了送:“乔

公子可会画画?”

乔城一弯眼睛:“不会。”

红诗眼角明显抽搐了一下。

乔城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新亭那一带有个弄墨的高手。”

“哦?”红诗扬了扬眉毛:“你说的可是隶书宅的主人夏未澜?”

“正是,原来红诗姑娘也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红诗笑了笑:“新亭的才子佳人不多,离这姑苏城不过百里之遥,我知道不过是因为他曾经为我们冷云楼写过牌匾罢

了。”

乔城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向了红诗的画上,她刚好把那只蝴蝶画完,正在考虑下面画什么。

“不画一双么?”

红诗抬头看了看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故意想看她笑话,本来想顶回去的,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乔城见她不说话,便问了别的问题:“你把蝴蝶画在纸的一角,那中间画什么?”

“没想好。”红诗很快地就回答了他。

“这样……那我可能看不到完整的画了。”

红诗手中顿了顿,突然觉得这个软磨硬泡的男子简直有些令人讨厌,就喜欢有意无意地挑些带刺的话来说,连甜言蜜

语都不会讲。

既然他有没钱,还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红诗索性懒得理他。留乔城一个人十分无辜地坐在她旁边百思不得其解。

乔城岂会知道红诗生的是哪门子气?

她不过是画了一只蝴蝶,那蝴蝶也不过是想要飞到别的地方去,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到底要飞去哪里。

第二天一早乔城便收到了吴大人派小厮送来的棨牌,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告辞。

红诗刚扔了一束花,见他要走边下楼送送。

“红诗姑娘……”

她展颜一笑:“什么姑娘不姑娘的,你叫我红诗便是。”

说完了,红诗又觉得自己很可笑——他不过是冷云楼里匆匆而来的过客,还会叫她名字几次,更可况……

“你的原名呢?”乔城站在门口,安静地像是快要融入到这拂晓的颜色之中。

红诗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我只听说我家原来在新亭。”

乔城抿了抿嘴,门外有人帮他牵了马。

他立即跨上马,居高临下地冲红诗招了招手:“姑娘,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寻到你的名字。”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天,地,人,不过是突出了一个客字罢了。

五年后。

隶书宅一向门可罗雀,今天门外却是大摆阵势。

夏未澜正叼着笔杆,侧着脑袋往窗外看着,突然牙齿一磨,笔杆被人硬生生地抽了出来。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颇有微词地看着眼前的蓝衣姑娘:“晁月,你想把我牙碎了。”

晁月冷笑一声道:“不醉山庄的庄主都在外面等了你半天了,你摆什么架子?”

夏未澜看着晁月手上的笔,正担心笔尖上的墨会不会甩到他身上。

“他在门外等了多久?”

“半柱香了。”

夏未澜简直想骂人——娘的,才半柱香的时间,这姑娘就让自己出去了,以前不都是一个时辰之后才出去迎客的么!

“再等等,再等等,待会儿可以卖好价钱。”

晁月接近暴怒边缘,颤抖地用毛笔指着他的脸。

夏未澜嘴角一咧:“那位乔庄主是不是长的很好看?”

晁月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那是,比你长的好看多了。”

夏未澜往后一靠:“出去色诱他。”

晁月用力把毛笔甩在了夏未澜的脸上,愤然走了出去,隔着门还能听见那姑娘的骂声:“洗脸,换衣服,你奶奶的赶

紧给我出去!”

姑娘啊姑娘……夏未澜摸了一把自己混是墨迹的脸,地摇着头站了起来。

乔城在外面坐着,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地喝。

他脾气好,有耐心,待人温和,又善言辞。所以他有信心可以请的出来这个隐居的弄墨者。

侧门的水晶帘一掀,晁月大步走了过来,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晁姑娘没能请动夏先生么?”乔城起身。

晁月还在惦念着乔城刚刚给她的一箱珍珠,听见乔城这么一问立即慌了手脚,连忙摆手:“他马上就来,他马上就来

,你别着急。”

乔城微笑着看着她。

“晁姑娘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关系?关系!”晁月像是听到了什么侮辱人的话,立即如同一只愤怒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我会和只猪有关系?”

“晁月,你再敢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推书 20234-09-12 :化雾 第一部 Ⅱ+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