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蹭得起身,全身一滞,“——用他自己的血?!”声音越说越轻,失神般缓缓坐下,眼带的是难以置信,眼底深处却揉满了温柔怜惜。
“唔~。”林曦敛了敛眸,小退了一步,似也是愧疚,只吭了一声不再言语。顿时室内一片死寂。
……
玉灵悟一脸阴郁,觉得心口有些沉闷,“林曦,为何这么重要的事你到现在才说?”
林曦顿了良久,轻叹一声道:“柳大夫说毒发之事他责任重大,理当如此,若是让主公知道了,反而徒增他的负担。况且,”林曦顿了顿,将头偏在一边,抿了抿嘴,似乎有些不愿再提……
玉灵悟也是默然不语,抬头遥望窗外,如墨般的眸子有些迷茫而混沌,握着濉安的手却不自觉捉了紧。理当如此,什么叫理当如此?我玉灵悟何得何能,让你牺牲至此?柳濉安那~柳濉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那~……心有些微微的颤抖,那无法抑制的隐隐喜悦和感动般的疼痛酥酥麻麻,淡淡传过全身,让玉灵悟几欲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良久~,迫使自己回过神,已神色如常,状似无意的松了松紧住握对方的手,沉缓道:“林曦,说吧。‘况且’怎么了?”
也许不过是擦肩而过,我之于你,不过是错误之后的责任……自己,又何必,轻易就抱有希望呢?可是心中依旧止不住蠢蠢欲动——贪求,这温暖……
林曦深深吁了一口气,凝眸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玉灵悟以及静静躺在床上却依旧散发着宁静恬然气息的柳濉安,毕竟如此清雅温润的人啊……
“柳大夫说况且此事也不是没有风险,若是出了‘事’,自己试验在先,也不会过多殃及主公,所以……在下思量再三,才同意……”
至于林曦后面说了什么,玉灵悟已然完全听不进去,以命相换的震撼,让他勿自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情绪之中……
……
……
……
“主公?”林曦等了许久,不见玉灵悟言语,少有的,心中顿时有些慌急。这静默不同于以往,明明平静,却静的让人窒息,满室的气流似乎正悄然无息地从自己身边漂流而过,逐渐地,逐渐地,旋圈集中到了一处——似乎有什么即将脱胎换骨、喷薄而出!
“出、去。”依旧的沉冷却又象极极端压抑着痛苦般的坚涩,手握床沿,青筋暴起,深埋着头,不知何时,死死定住地面的双眸之中,冷漠与傲然开始积聚起实质,一点一点有了成型,最终凝结出的却似火焰般的灼热。林曦一惊,连忙上前:“主公?!”不想,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到了门边,“出去!林曦。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
林曦勉强起身,擦了擦嘴角边的血渍,忧心忡忡地看了玉灵悟和依旧安静的濉安最后一眼,无可奈何出了门。
林曦前脚刚跨出,后脚玉灵悟便将濉安死死抱在怀中,像要揉入骨髓般。
——本来还心存侥幸,如果我之于你仅仅是责任的话,那你解了我玉灵悟的毒,我也放过你,从此两清,互不相欠……可是天知道自己心中又是多么的希冀,你所给予的不仅仅,是责任。可是,可是,如今,自己身上流淌着的你的血液,代表的是可以连命都不要的‘责任’的话,我玉灵悟又有什么好顾及的呢?
——定是不会再放手了!
一面想着一面毫无节制的将内力源源不断地传送到对方体内。投桃报李,可这之中的感情却是再也纠缠不清……
第五十三章
“哗啦、哗啦”踩着脚下层层叠叠堆积起的枯枝落叶,由于气候湿润的缘故,有的一踩便浸出臭水,沾湿衣鞋,有的已经变质腐烂,发出的阵阵瘴气。抬头仰望,头顶是密集阴暗不见天日的丛林,屡屡白雾缥缈盈绕,在空中缓慢浮动。侧耳细听,林极静,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怪鸟的惨叫,更显凄厉。
慕容重带领着众人,自然走在最前。只见他面容严肃,眼光上下打量,寻找阵眼中的蛛丝马迹,脚下却勿自不停,熟门熟路。众人紧赶慢赶,约摸行走了一个时辰,逐渐,眼前的浓厚白雾变得淡薄清晰起来,耳边也吹起了风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花香迎向众人。
眼看即将出阵,一干人心中皆是振奋,不觉间均是加快了脚步,带起“呼呼”轻响。
终于,雾完全散开了,整个玉灵宫呈现在了众人面前,气势磅礴的殿宇在群山之中交叠林立,时不时又有香草红花、亭台楼阁点缀其间。风吹过处,带来点点柔润花瓣,轻吻众人脸颊,又匆匆离去……好一个玉灵宫!好一个温柔乡!
只可惜, “真真杀风景那~。”慕容重随意睨了一眼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活傀儡——对方身裹乌黑长袍,面覆黑绸,露出一双双阴冷诡谲的瞳眸,泛着淡淡绿光。周围静了下来,空气逐渐变得粘稠而窒息,干涩而冰冷。花瓣飘舞依旧,点点嫩红,带起的却是一道道杀气。
冷笑一声,面带嘲讽。缓缓抽出腰侧佩剑,“锦,濉安就拜托你了。”说罢,展开身形,挥舞长剑,银光闪烁,足尖猛地一点,如离弦之剑生生向对方冲去,霎时,刀剑嘶鸣,四周响起了清脆空冷的金属撞击之声。
白锦悠闲地穿梭在刀光剑影之中,右手执扇,间或用扇柄轻轻敲打着左手手心,左顾右盼,肆意散漫。可周遭之人,对其仿若未见,只觉后颈偶有凉意扫过,分神间,再一回头,对面的活傀儡已莫名倒地。
“没有、没有、没有?哎,这就怪了,那家伙不可能没来啊?”正自言自语,无意中抬了抬头,眼前一亮,凭空一踩,身形一纵,迅速跟上了前面那道黑影。
二人一前一后,一黑一白,你追我赶,腾跃飞掠在众人头顶,可偏偏脚下被当做落脚点的人群丝毫未觉,依旧自顾自的打斗。
很快,黑影似乎觉察了白锦的跟随,一提气,加快了速度,左躲右闪,身影也越发模糊了起来。白锦自然也不甘示弱,轻笑一声,随即跟了上去。夜门主~,想独自救出濉安,利用我白锦么?可没那么容易!
身为赫赫有名的赤夜门门主,夜离自是知晓白锦的身份底细,对其接近濉安的目的动机更是有所怀疑,再加上对方明显意识到了自己在濉安身边的存在,大张旗鼓地寻到赤夜门暗桩讨价还价——精明如斯,如若是友倒还好说,若是敌……可,濉安似乎对其很有好感……想到此,夜离心中不快陡增,本是三分防备硬是成了七分。但自己是不屑做那挑拨离间的小人的,平日里也就是多加派人手看紧那白锦罢了。只是今日,对方竟跟了上来,如斯精明!想利用自己找到濉安的去处么?不自觉,暗中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双眼微眯,飞速向前急行,风呼啸而过,磨得脸颊生疼。
二人轻功了得,约摸行了半柱香的工夫,夜离的速度却陡然缓了下来,几次大起大落的跳跃之后,最终,悄无声息地蹲身停伫在了一处明显要比其它院落华丽宽大许多的院墙屋脊之上。白锦紧随其后,不着痕迹飘落于院内,将折扇插入腰间,拔出软剑,下一刻却已顺墙来到一扇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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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安觉得头有些昏沉,但丝毫不影响后背隐隐传来的阵阵温热,全身依旧酥软,却一点点在这热流的带动下有了些许力气。不过,也不知这紧紧箍着自己的是何物?竟弄得人险些喘不气。犹记得自己只觉那明晃晃的太阳甚为刺眼,轻轻抬了抬头便晕了过去。看来以后不能这么乱来了,平日里饶是身体状况良好的成年男子一次最多也只能抽取四百毫升,可自己一激动,猛一下就来了八百,还是在伤了元气的情况下,哎,罪过,罪过。
捷毛动了动,撑起疲倦的眼帘,濉安终于缓过气,睁开了眼。
“醒了?”充满磁性的嗓音,似乎怕惊扰了自己,声音不大,带着几分喜悦,几分关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嗯。”身后的暖意依旧未断,源源不绝,“先让我起来吧。”
对方顿了顿,这才讪讪放开双手,似乎有些不情愿地坐到了一边,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自己。
濉安只觉那热流戛然而止,周身顿时一凉,尚未及钻进棉被,对方已再次戚身而上抱住了自己,动作温柔至极。身体又开始温暖了起来,此刻,再不济也知晓对方正牺牲着什么了,慌忙抬起头,玉灵悟的脸色有些苍白,可那双墨色双瞳却依旧一瞬不瞬的凝视的自己,洋溢的是满满的担心与呵护,眼底深处暗流涌动,幽黑沉重却又闪烁着点点绚丽辉光。矛盾中又是如此的和谐而统一。不自觉,濉安就这么深深看入了对方眼底,被它忽然爆发出的奇特吸引力而弄得愣了神,似乎真的有什么开始变得不同了。
良久,猛然找回自己的神思,尴尬地动了动身子示意自己要下去,心中歉意不已,竟然又让玉灵悟耗费了许久的内力。
“刚才林曦来过了,送了些补血的中药。”濉安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正见桌上小炉温着一瓦罐,罐中冒着袅袅热气。恰好,正值濉安不知所措之际,连忙抽身离开玉灵悟的怀抱,随手一抓,披了件衣服便下了床。可刚一起身,又倏得被人从身后抱住,一个不稳又坐了回去。
被对方由身后拥在怀中,坐在玉灵悟腿上,濉安不自在地挣了挣,却反而被搂抱得更紧。
将脸深埋于对方肩窝之处,传来的是熟悉的淡雅药香,想到当初与林曦的对话,心中更是万般不舍。方才对方一起身,就仿佛即将离开自己般……
“濉安,不要走,好不好?”埋着头,声音闷闷的从肩膀处传来,透着无奈与不舍。
这斯今儿是怎么了?濉安自是不知对方与林曦的那一出,心下纳闷,难道是见自己晕倒,担心自己而开始患得患失了?不过,想到先前毫不吝惜地传予自己内力以及那盈满担忧和关怀的双眸,心中不由得感到淡淡欢喜与暖意。安慰般拍了拍玉灵悟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好啦,好啦,我在这儿,我没走。”对方仿若未闻,依旧不理不踩,无奈,“好啦,悟,我不走,放心,我这只是去吃药。”说着又拍了拍对方的手,良久,似乎有些松动,濉安顺势掰了掰,这才顺利起身来到了桌边,对方也就势黏了上来。
濉安在这边盛药,玉灵悟便静静站在一边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摇头苦笑,倒是任对方去了。整个室内只听得到药流出瓦罐的叮咚水声,纵然安静,二人之间却缓缓流动着和谐的氛围……
忽的,玉灵悟神色一凛,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屋檐与窗外,皱了皱眉,脸色阴霾一片。
“悟,怎么了?”吹着碗里的汤药,濉安莫名其妙地看向脸色忽然不郁的玉灵悟。
“没事。”冲对方笑了笑,再自然不过的从身后搂住对方,“濉~安~,安~安~。”
濉安一面小心端着自己手中的汤药,一面有些好笑的侧了侧头,这斯今天的确有些不寻常,倒真让人觉得自己快走了似的。
不过说起走,缓缓放下手中的汤药,有片刻的失神,多久没有想起‘离开’这个问题了那——
“濉~安~。”玉灵悟一面轻唤着一面状似无意的在对方肩膀处蹭了蹭,不经意地拉扯,衣衫滑落,刚好露出肩膀的一角。
当初为了方便传输内力,林曦走后不久,玉灵悟便解了濉安的里衣,而濉安起的匆忙,也仅是随便系了系,不想却刚好便宜了这斯。
“濉安……”似是倾诉又似是叹息,注视着对方肩膀处泛着淡淡新肉的牙印,玉灵悟眼色暗了暗,却随即又向暗处狡黠挑衅的一笑,轻轻在那痕迹处一舔……
第五十四章
“哄”只听一声巨响,房顶生生暴裂开来,顿时满室尘埃浊气,光从空洞处涌了进来,非但未让人感到温暖,反倒是撕扯心肺的寒冷。
濉安心中一悸,若有所觉,抬头便要向上望去,可滚滚尘埃和忽然刺入眼的阳光阻碍了濉安的视线,尚未来得及确认,人已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得向后一扯,随即整个身子便撞入了玉灵悟浸满红木香气的怀中,嵌得死紧。
玉灵悟心中冷笑,终于是忍不住了么?……
仿佛不愿让濉安见到来人般,玉灵悟顺手将濉安的头埋入自己怀中,并微微欠身亲腻地在对方耳边低喃,见濉安乖顺地点了点头,玉灵悟轻浅地笑了,并作势安抚般拍了拍怀中人儿的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二人已如此这样了千万遍般的……默契……
是的,默契。夜离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拳,盯着玉灵悟的眸子越发显得无情而森冷了起来。自己竟然也会失控?温香软玉,佳人在怀。虽然仅仅是惊鸿一瞥,但——暧昧的气氛、消瘦的肩膀、濉安一如既往的柔和笑容,夜离只觉下腹一热,只想将对方紧紧拥入怀中,好好地,好好地——……可这想法仅是一掠而过罢了,尚未待其弄清这莫名生理反应的真正原由,心中的情绪便被一阵狂怒所取代——对方轻搂住濉安的身体,对方在濉安耳边呢喃,对方轻舔濉安身上那处明显是新近咬印的疤痕——玉、灵、悟!几乎是咬牙切齿,夜离眼中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噬血,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令自己如此的愤怒而失控,没有一个人敢如此这般公然地向自己挑衅,更没有一个人让自己觉得是如、此、的、碍、眼!既然如此——
十指舒展,长臂一挥,根根银针泛着涔涔绿光,如荆棘般密密麻麻向玉灵悟破空而去。银针未至,夜离又已噌地拔出长剑,点地而起,闪电般向玉灵悟袭来。
玉灵悟怀搂濉安,侧身轻巧避过,随即向后滑去,邪笑着道:“夜门主真真大胆那~,毒针不长眼,就不怕伤到安安么?”说着似是征询般瞄了一眼怀中的濉安,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夜离,一脸的玩世不恭。
夜离脚下不停,冷冷地看向玉灵悟,“你认为我会让它伤到濉安么?”说时迟,那是快,只见剑光一闪,尚在空中的银针纷纷落地,无一例外。
玉灵悟本是专注于那纤细繁杂的银针,不想夜离却忽的划破针网直直向自己刺来,心中一紧,原来那针竟是虚晃,面上却未显山露水,只是瞬息之间旋臂松开濉安将其护于身后即刻反手抽出墙上厉剑,腕处一转,将剑向前一送,堪堪迎挡住了夜离的锋芒。
回合之际,却听夜离忽的一声暴呵,“还不快走!”随即再次引剑向玉灵悟刺去。
玉灵悟双眼倏得大睁,若有所觉,抽开长剑便要转身,却又碍于夜离猛然凌厉激进的攻势不得不专心格挡。夜离与玉灵悟,二人论武本该是不相上下,耐何玉灵悟韧情刚解,元气大伤,再加上担心濉安,顿时心中烦闷焦躁,一股浊气憋积于胸,剑势也越发紊乱了起来。
正待此时,忽听声后一陌生嗓音不慌不忙道:“呵呵,还要夜门主多担待了。小安睡吧。”
顿时,也不再顾及夜离,猛然旋身,只见对方一身白衣怀搂已被点了睡穴的濉安,笑得闲散惬意,一派事不关己之相,却自有一番强悍气势。提气曲指成爪便向对方袭去,可入眼处——濉安面容恬静,在对方怀中睡得安详——放了吧~、放了吧~——脑中不由回响起林曦的话语……欲要伸出的手终还是硬生生被自己压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