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的草,苏慕卉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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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晴心急火燎的等着苏慕卉回来,辰妃今天心绪不佳,并未和她多谈,天也已黑了,再留下去,却是没有借口。门
帘轻晃,苏慕卉推门进来。风雪晴道:「我们快走。」苏慕卉点了点头。
风雪晴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同,也来不及计较。马车行至宫门时,下人照例出示通行腰牌。守门的侍卫掀开车帘,风雪
晴坐在正中,边上坐着丫鬟。旁边有两个精干模样的宦官向里打量,其实一个对苏慕卉道:「抬头。」
风雪晴心里一紧,苏慕卉顺从的抬起头来,那宦官伸手去抚摸他的脖子,又向下至胸口。
风雪晴闭上眼睛,听见那特殊的声音道:「放行。」到了这时候她一颗心从嘭嘭乱跳起来,刚才几乎是死了。去看苏
慕卉,苏慕卉回头冲她一笑。
风雪晴仔细看他的脖子,找不到喉结的标记,胸部竟然微微隆起。
苏慕卉见她望着自己,苦笑了下,低声道:「夫人真是好心,慕卉几乎连累了你。」声音也如女子般细柔。风雪晴这
下当真吃惊不小。
那苏慕卉又道:「我是苏慕卉的师父,他自己不懂事,还要连累无辜之人。」
风雪晴道:「你……你……」咬了几次舌头才说出来这句话,「我听左莹说过,你是萧真人。」
萧真道:「山野草民,什么真人,贻笑大方。」
风雪晴猛的跪下去,颤声道:「萧真人,求您帮我找一个人,我……我再没有他的消息,真活不下去了。」
萧真叹息一声,风雪晴咬紧下唇道:「世人都说真人无所不能,自然知道小女子是想打听什么人。他是死是活我只要
句话而已。」
萧真注目良久,半晌道:「他已于两年前病死在洛阳来京的路上。」
风雪晴跌坐在车厢里,捂住面孔,她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哭。
萧真叹了声:「情深缘浅,一世浮尘。」
风雪晴呆坐了一会,已缓了过来。这结果她已在心里想了无数次。若非他已故去,又怎么会不来搭救自己。今日一朝
证实,只觉活着再无半点生趣。
萧真道:「夫人。」
风雪晴抬头看他,淡然道:「真人请勿叫我夫人,我不是左全的夫人。我是谢家未过门的妻子,要嫁也只嫁谢鸿绅的
牌位。」
萧真望了她一眼,风雪晴觉被他直看到心里去,所有的念头都无所遁形。萧真道:「左全野心不小,为人倒也过得去
……」
风雪晴摇了摇头道:「他待我很好,我也不想找他复仇。」顿了一顿道:「真人看得破我的心思,我也不瞒真人。苏
慕云迫我入京,我若不从,便要加害绅哥。绅哥即已亡故,我定要杀了此人。」
萧真道:「他自有他的报应,你又何苦为了他惹来罪孽。」
风雪晴道:「我今天跟真人说这番话,是盼真人带我离开京城。真人若是不肯答应,雪晴也终有办法复仇,只怕连累
的人就要多了。」她听闻谢鸿绅已死,顾虑全无。
萧真道:「罢了,我既听到了,可也没有办法不管。」
风雪晴心中感激,还未说什么。马车外传来驾车人的惨呼。车身微微晃动,萧真提着风雪晴,竟自散落的车顶上飞了
出去。风雪晴看下面两辆马车撞在一起,车身歪斜。车夫倒在一边,那自车窗里落出一半的女子,竟然穿着和自己一
样的衣裙。萧真的声音传来:「那车夫没事。」
风雪晴迷糊的听着,觉困意涌来,竟睡了过去。
***
魏紫睁开眼睛,房内温暖如春。胡晓棠欢呼一声道:「你醒了。」把魏紫抱起来,亲了一下。
魏紫看了他一会,不可置信的道:「小狐狸?」
胡晓棠扁了扁嘴道:「难道我没有名字?」
魏紫彻底清醒了,惊慌的叫了一声。急道:「苏慕卉苏慕卉!」
胡晓棠委屈道:「叫什么,在你旁边。」
魏紫回头去看,苏慕卉躺在床里,眼睛深陷下去,魏紫挣开胡晓棠,爬到苏慕卉身上,抱紧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胡晓棠道:「喂,你别压着他,他内伤很重。」
魏紫道:「什么?」
胡晓棠道:「你愿意压就压好了。」
魏紫迟疑的坐起来。伸手去抚苏慕卉紧紧合着的眼睛。叫了他几声,苏慕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魏紫害怕
了,推了推他,颤声道:「苏慕卉、苏慕卉。」
胡晓棠急道:「你别推他啊。」上去拉他的手。
魏紫抱住苏慕卉缩到床角去,胡晓棠看他发抖,似被吓的怕了。忙站开些道:「是我,是我,小狐狸。」
魏紫抱紧苏慕卉,头发散乱的披下来,露出衣袖的一段手臂上全是青紫。胡晓棠心里难受的要命,哇的一声哭了。魏
紫低头去亲苏慕卉,把头依在苏慕卉身上。
胡晓棠哭着跑了出去。才出门几步,眼前光芒闪烁,现出两个人来。他向后退了一步,做出戒备神情。那是一个中年
的道人与一位美貌女子。
萧真看见他道:「小狐狸,出来做什么?」
胡晓棠噘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狐狸?」
萧真轻笑了下,胡晓棠觉面前之人带着无尽的飘逸之感,不由看的痴了,出神道:「你真好看,像悬崖上的青松白云
。」
萧真失笑道:「好甜的一张嘴。」指风雪晴道:「去招呼风姑娘,先不要进来。」
胡晓棠不由自主的依他的吩咐,过去招呼惊魂未定的风雪晴。
萧真进屋时,魏紫侧身躺在苏慕卉旁边,手紧握着苏慕卉的手。听见声音,坐了起来。
萧真走过去,魏紫看他身上的道袍,惊叫了一声,伸手去抱苏慕卉。
萧真柔声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你。」
魏紫道:「你骗人。」
萧真道:「你不松手,苏慕卉便要死了。」
魏紫迟疑的想了一会,眼前人与那些凶神恶煞的道士看起来的确不同,犹豫道:「你是谁?」
萧真道:「我是苏慕卉的师父。」微抬了抬手道:「你累了,先睡一觉吧。」
魏紫觉他的声音落在说不分明的地方,似乎很多年前迷糊着不知外物时的混沌境界一样温暖柔软,迷糊着闭上眼睛。
萧真自怀中取了个翠色玉瓶,将其中的丹丸倒出喂给苏慕卉。
轻叹了口气。窗外星光闪烁,萧真站在窗边,渐渐物我两忘。
苏慕卉午夜醒过来,看见魏紫,几疑是梦。萧真道:「卉儿。」
苏慕卉抬头看见师父,忙下床来跪在地上。
萧真叹了口气道:「起来吧。」
苏慕卉道:「师父怎么来了?」
萧真道:「你不愿我知道,为了一个花妖去惹这样的乱子。」
苏慕卉没有出声。
萧真道:「我这些天抽不开身,才回来便几乎晚了一步。」
苏慕卉道:「师父遇到什么事?」
萧真过去和他坐下。才道:「年轻时的孽缘,师父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苏慕卉心虚未答。
萧真正色道:「卉儿,还不去取回你的真元。」
苏慕卉转头去看魏紫,修长的眉紧紧蹙着,脸上的泪痕未干。衣袍松松的穿在身上。黯然道:「魏紫根基被损,我若
取回真元,他便活不成了。」
萧真道:「卉儿,你的仙缘并非自天而来,是你七世修行的造化。难道要为了一个花妖,便毁了累世之功。」说到后
来,语气已颇严肃。
苏慕卉大汗淋漓,半晌道:「师父,我决计不能不管。」
萧真道:「若我能令他保全性命呢,这花妖已染了戾气,你与他在一起,大是不妥。」
苏慕卉心中天人交战,良久道:「师父,是我害了他。我决不离开他。」
萧真道:「你对他愧疚,只要弥补了他的亏损,也就……」
苏慕卉摇了摇头,决然道:「我是喜欢他。」顿了一顿,声音转为低柔:「魏紫对我恩深义重,可纵然不是这样,我
也愿意陪着他,看见他难过我便难过。看见他开心我便开心。」
萧真微微叹息一声道:「绅园的主人谢鸿绅含冤病死,因为他的未婚妻风雪晴被你大哥献给了左全。」
苏慕卉不知师父为何忽然谈起此事,听到最后一句,啊了一声。世人无不希望自己亲近之人是良善之辈。苏慕云与魏
紫之事,已令他痛断肝肠。如今听师父又说了这件事,想起风雪晴对苏家的深恶痛绝,自是不会冤枉了苏慕云半分。
萧真道:「你大哥有此劣行,却并非没有补救之法。」
苏慕卉道:「什么方法?」
萧真道:「谢鸿绅仍有魂魄。虽无躯壳,可借助灵气之体复活。魏紫的根基虽损,真身在紫云盒内,却是好的。」昔
年哪吒便以此法复活,实是道家的神妙法门。
苏慕卉震了一下,脱口道:「不。」
萧真道:「我已将风雪晴带了回来。她才知道谢鸿绅的消息,目前不过想找你大哥一人为难。可她是个弱质女流,若
是寻不到你大哥的晦气,必定会利用左全来报此仇,届时连累的人必然不少,你大哥的罪孽便又深了。」
苏慕卉哑声道:「我大哥的罪孽便是他的罪孽。既已做出来,也只能用他自己来补救。纵然不是魏紫,我也不会这样
做。」站起来走到魏紫身边,轻抚魏紫的头发,不解道:「我们修道之人,常常收妖。可是有些妖并无罪过。害死人
是罪孽,害死妖为何不是。他们一样是天地的灵物,有血有肉。」
萧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半晌道:「罢了,痴儿,和我年轻时候真是一个脾气。魏紫是花妖,或者长大后不会
乖戾。」
苏慕卉喜道:「师父准我和他在一起了?!」
萧真了然笑道:「我准不准,还有什么关系么?」
苏慕卉把魏紫抱在怀里,凝神查看。
萧真道:「清风观那些废物,这样小的妖精也收拾不了。卉儿不用担心,三五年便会恢复旧观。」
苏慕卉皱紧眉头,神色黯然。
萧真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出去了,你先在这里陪他。」
苏慕卉道:「师父,风雪晴心地善良,师父能不能搭救一二。」
萧真道:「这女子与道有缘,否则我怎会管。只是也和你一样,痴的很,看不看的透,就看她自己了。」
门被轻轻掩上,苏慕卉抱紧魏紫,解开他的衣服,温柔的抚摸那些青紫。粉嫩的腿上淤血痕迹连成一片。苏慕卉扶他
躺好,亲吻魏紫的唇,发誓一样的许诺:「我的魏紫,我会永远像爱护一朵花一样小心的爱护你。」
微微的笑声响起,魏紫睁开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望着他。
第八章
苏慕卉喜道:「你醒了?!」
魏紫伸手环住他,用力的点了点头。
苏慕卉抱起魏紫,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魏紫笑了一会,抱住他放声大哭。苏慕卉在他背上一下下轻抚,眼泪
一滴滴落到魏紫的头发里去。
魏紫哭的累了,贴着苏慕卉微微抽噎。
苏慕卉柔声道:「再睡一会。」
魏紫想了想道:「我害怕。」
苏慕卉道:「我陪你。」
魏紫忽然笑道:「你会像爱护花一样爱我。」
苏慕卉道:「会。」
魏紫眨了眨眼道:「难道我是其他的什么么?」
苏慕卉道:「我从前盼望你是个人,也把你当作人来看待。」低头亲了亲魏紫,接道:「现在我会永远记住你只是花
,是小小的妖精。可我苏慕卉偏要和妖精再一起。」
魏紫道:「你喜欢人胜过妖精?」
苏慕卉道:「没有,我只喜欢我的魏紫。」
魏紫满意的点点头,合上眼睛。又倏地睁开,撒娇的道:「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苏慕卉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道:「我是你的。」
魏紫笑了下,放心的躺在枕上,呼吸渐渐平稳。
苏慕卉也疲倦的很,拥着他睡了。
胡晓棠趴在窗户上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醒。」
萧真在院子里与风雪晴说话,胡晓棠听见风雪晴笑出声音来,越发觉得无趣。喊了一声:「喂,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宰相夫人也不做了。」
风雪晴道:「宰相夫人有什么稀罕,若能与心上之人相知相守,皇后我也不做。」
胡晓棠吐了下舌头道:「外面这么冷,你们进屋去吧,打扰我。」
风雪晴道:「外面这么冷,你还偷看。」
胡晓棠叫:「谁偷看,这是我的房子。」
风雪晴笑道:「谁偷看谁心里清楚。」她听萧真说可将谢鸿绅的魂魄聚于灵物之上,只要自己勤于修行便可令谢鸿绅
再现人间。心情之好,真是无以形容。竟有闲心于与胡晓棠斗嘴。绅园本事灵气蕴藉之地,是以短短几十年便出了魏
紫。风雪晴听胡晓棠说了半夜魏紫与苏慕卉故事的详情,又得萧真指点。一颗心在油里煎了三年,终于安稳下来。胡
晓棠看她笑得开心,长叹一口气,坐在窗户下面的雪堆上。
风雪晴道:「怎么了?」
萧真笑道:「他喜欢我徒弟的心上人。」
风雪晴啊了一声,笑道:「天下好孩子多的是。别惦记着一个不放,白白难过。」
胡晓棠委屈道:「我认识魏紫比他早多了。」
萧真笑道:「先下手为强你没听说过么?」
胡晓棠道:「你们都是一伙的。」
萧真正色道:「你若和魏紫倒好。」
胡晓棠道:「算了,谁让他喜欢你的混蛋徒弟,放着像我这么好的人不要。」
房门被推开,魏紫奇道:「你怎么在门外?」
胡晓棠道:「我在赏雪,这是高雅人才做的事情。」
魏紫道:「哦,那你赏吧。」才要关门,看见风雪晴,诧异的张开口,迟疑道:「雪晴……」
风雪晴也怔住了,三年来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她是绝顶坚强韧性的女子,也不由心酸,眼泪倏地漫了出来。
魏紫忙过去给她擦了。
萧真道:「大家都进屋去吧。」
苏慕卉正在屋内凝神调息,不久后睁开眼睛。胡晓棠让手下人摆好饭菜。魏紫偎到苏慕卉怀里去坐。苏慕卉心疼他吃
的苦,随他去了。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盛了勺子粥喂给他。魏紫喝了几口,昏睡过去。
苏慕卉轻按在他的手腕上,半晌道:「师父,魏紫他……」
萧真道:「关心则乱,他只是神气疲乏,慢慢修养便会好了。」
苏慕卉松了口气。
萧真道:「皇帝并非傻子,更有许多能干之臣。你自幼修道,决瞒不过去。魏紫自宫内丢失,皇帝定会挖了坟出来看
看。」
苏慕卉苦恼道:「清风观为皇家卖命,施了障眼法也是无用。」
风雪晴道:「皇帝只会去难为苏慕云,他那种人,革了官只怕比死了还要难受。」她语气极为不屑。苏慕卉知这已是
看在自己面子上分外客气了。
魏紫听道皇帝和苏慕云的名字,在梦中颤抖了下醒了过来,抱紧苏慕卉。
苏慕卉柔盛安抚战栗的魏紫。胡晓棠仗义道:「你不用害怕,他们再来欺负你,我就吃了他们。」
萧真咳嗽一声,胡晓棠想起他的身份,乖乖闭上嘴。
一顿饭吃了有半个时辰,苏慕卉耐心听魏紫和风雪晴说话。萧真递了个细瓷的瓶子给他,低声道:「为师有事先走一
步,你们在这里住三个月便回洛阳绅园去吧。」
苏慕卉点头答应。萧真对风雪晴道:「我们就此去寻访灵物。」
风雪晴点了点头,苏慕卉不知师父为何这样急着便走,还未说出话来,眼前微光闪烁,萧真与风雪晴已消失了。
***
魏紫忽然坐直身体,盯着窗外。苏慕卉感觉他紧张的厉害,柔声道:「怎么了?」
魏紫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才放松下来道:「坏妖精来了又走了,蛇。」他体内雪青娘的妖气尚未完全消退,感应远
比苏慕卉与胡晓棠灵敏。
苏慕卉这才知道师父匆匆离开的原因,他自看见魏紫的紫云盒已知师父与这蛇妖必然有所纠缠。不知道这蛇妖有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