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之海——姬野百合

一会儿后，两人便并肩而行。

真崎未再开口，郁哉也不说话。

走了未久，便猛然看见了卡利会场。看到了定标座前的广场。

在旋转式的花坛上，可说是百花争艳。天空也是一望无际的晴朗无云。

“你是怎么了？”

听到郁哉小声地叹息，真崎问他。

郁哉似乎有感而发回答他道：“啊……我只是担心珠子不知怎么样了？”

“珠子？啊，是你太太的名字吗？”

“唔……是的……”

“你在担心她吗？唔，也难怪，是新婚嘛。”

真崎自己也是“新婚”啊。

（真崎难道是不爱他太太吗？）

他是说过只是要负起男人之责。在得知对方已怀孕的状况下，只好硬着头皮奉子成婚。

那么郁哉自己又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何与珠子步上红毯？

郁哉和真崎所走的路，其实是殊途同归。

“珠子是教授的千金小姐。”

郁哉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

“教授？你是指你上班的研究室教授吗？”

“是的。”

“嘿，你不就成了乘龙快婿吗？”

郁哉听了有些尴尬，但也是事实。

“被教授怂恿我结婚虽然是很幸运的事，可是说老实话，我要怎么和珠子交往都还不知道呢……”

“原来如此。”

“事实上，我还很不安。我和珠子是已在日本入了籍，在法律上已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妻，可是，我一点实感都没有

。”

说出来真是笑话一桩。

“这也是没办法的嘛。”

真崎皱了皱眉。

“双方都是第一次结婚，每个人都是要从头学起。”

真崎说得很轻松，他的骨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他的话里带有玄机。

（对了，真崎先生和他老婆也处得不是太理想……）

郁哉认为现在不宜思考太多。但是，与心有同感的人在一起，至少心情会坚强一些。

“真崎先生的太太，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反正还不是在蒙帝拿破仑街流连，这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

“蒙帝……拿破仑……街？”

“唔，就是人称的名牌街。譬如卖oucd、凡赛斯、卡尔蒂亚、lv等的店，当然还连带开有许多世界名家的高级货的地

方。你太太就没有买名牌的兴趣吧？”

“没有。珠子不是这种典型的人。”

郁裁替珠子摇头否认。

“那才好，所以你看起来就很不像是个日本人。”

“是吗……”

“所以，我也叫丽华不要太过于浪费奢侈。”

呼——真崎的口中呼出好大的气。

“不过让她去也好。因为陪女人花那么多时间去购物实在太折煞人。”

“我也有同感。”

买名牌倒还好，郁哉每次舍命陪君子陪妈妈及妹妹去采购时，都花不少的时间——让郁哉对她们是敬而远之。

“只不过，当我老婆在气头上时，她会刷的是我的卡。”

“哈哈。”

“等回日本接到帐单后，那数目简直多得快吓死人。”

“哈哈哈。”

啊，郁哉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笑。

“对了，你太太不是托你买什么东西吗？”

“咦？啊啊……”

“她要你替她买什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买啊。”

“可以吗？”

对啊。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加上言语不通，郁哉还真怕不能达成珠子托付的事呢。真崎肯跟着他去，一方面可以壮胆

，另一方面却也太麻烦他。

真崎则对郁哉的犹豫，用笑脸以对。

“你就不用那么客气啦，preso（请吧）。”

“好。”

“不过陪你买了东西后，你要陪我吃午餐哦？”

真崎说着对郁哉眨眨眼。

他的长相比意大利人还帅，看来个性很开朗、达观。

郁哉只好点头答应他的要求。

“好。”

“很好，那我们就去买吧。”

“那麻烦你带路了。”

“好。你就看我的。”

“哈哈哈。”

（真崎是有些古怪的人。）

郁哉也被真崎放声的笑感染，他的内心也在轻轻地笑着。

郁哉过去没碰过像真崎这么怪的人。

（但他并不是个坏人……）

和真崎并行着走，郁哉内心思索着。

郁哉虽然有些不放心珠子，但能和真崎同行也不错。

如果未遇见真崎，郁哉这一趟米兰之旅，就不会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

那么无疑的，这铁定是寂寞又遗憾的旅行。

第四章

翌日旅行第三天的早晨，郁哉来到威纳支亚。

昨天下午，他们从米兰的里那帝机场来到威纳支亚的马可波罗机场。

在昨天晚上身体仍微恙的珠子，到今天早上终于可以起得床来。

今天可以讨论明天结婚典礼上的许多事宜，实在是很庆幸。如果珠子的身体未好转，郁哉还打算可能取消婚礼。

而且，昨晚也一晚无事地渡过了一夜。

一切可以放心。并未发生什么事。

只是——

郁哉也心知肚明，自己是有意在逃避。心想只要能躲过一天就算一天。既然要结婚，对夫妻闺房之乐，总会水到渠成

，不用急在一时。郁哉不让珠子听到地轻微吐吐气，一边在想。

到底新婚夫妻会是如何？就以新婚旅行来说，今天就和昨天显着不同。也许人的一生当中，会有许多的奇特遭遇，尤

其对相亲而结婚的男女，洞房花烛夜就是他们的初夜，但这种情形在现在这个社会已少见了。那真的是上述这种人，

他们又如何踏出新人生的一步呢？

以郁哉的状况而言，他最初的第一步已有些不顺，想必往后遭逢跌跌撞撞的情形势必很多……

（不能这样！我一定要好自为之。）

郁哉只能这么鼓舞着自己。

早知如此，就该多交几个女孩子才对。对于消极不听劝的自己，也不讨女孩子的欢心。所以，他只求一生中，能和一

个女孩子交往便心满意足。

“高桥先生，高桥先生……”

啊，有人在叫郁哉。

听来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叫着他“高桥先生”。

不过。

（郁哉总得礼貌性地回头吧。）

郁哉犹豫了半晌，然后才抬起低垂的头。

进入他眼帘的，竟是位金发蓝眼的美女。

“哇哇……”

郁哉的心脏差点没跳出来，而对方美女却落落大方地用着日本话与他们寒暄。

“你们还好吗？新郎倌和新娘？你们好美喔！”

美女叫做安琪拉，她是位婚礼设计师，今天早上特地来到饭店，把郁哉与珠子接到婚礼沙龙去的人。

安琪拉除了长的美，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日本语。郁哉他们被带去的婚札沙龙，又美又亮又宽，说它是办公室，它却更

像是饭店之大厅。

郁哉结结巴巴地回答对方说。

“啊？咦？哦……是的……”

没有错。他们是要讨论明天婚礼事宜。

郁哉先试穿完晚宴服后，才由珠子试婚礼服。

郁哉对自己的漫不经心有些歉意，虽然有真崎那句“任何人在刚开始都是要学”安慰的话，但像郁哉这么不尽责的丈

夫，迟早会被珠子嫌弃。

不过，安琪拉却用着似鼓励他们的话，微笑着说。

“真的是美极了。你们这对新婚夫妇又长得这么可爱，再穿这有许多蕾丝的花样的衬衫，使你们看来更华丽，又容光

焕发。”

“啊……哦……”

“高桥先生，你有位如花似玉的新娘，实在是羡煞人了。”

“啊……唔……是的……”

被这位能言善道的婚礼设计人这么说着，听起来仍有些不自然的感觉。但郁哉还是用着不太扎实的心情望着包裹在婚

纱礼服中的珠子。

“那么……你觉得怎么样？”

珠子很小声地问他。

“咦？啊……唔，真的是很合身又好看。”

郁哉耸着肩急忙回答。这句话绝不是恭维之辞。皮肤白嫩的珠子，白色礼服更衬出其之美丽。那些褶子与悬垂状的设

计，也是珠子的最爱。

听到郁裁的赞美，珠子相当开心。

“谢谢你。”

郁哉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

好可爱。

欣赏着珠子着婚纱礼服的模样，郁哉的心情也跟着高昂。

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

珠子与自己步上红毯的婚礼。

“哟哟！还真是巧哦！”

突然被人打招呼，郁哉才回到现实。

是很年轻的女声，用日本话说。

朝声源望过去，他们就是真崎夫妇。

他们一样的是如此珠圆壁合。妻子美艳脱俗、先生是挺拔英俊。

果然是令人欣羡的一对。

郁哉于是用轻轻点头作为招呼，而真崎也无言地只是用抬起一只手回应。

真崎虽未开口说话，但他的双眼盛满的笑意，就是他心情的写照。对郁哉的微笑，丽华则有意似无意地把眼光投射过

来。

“你是高桥先生吗？你们也来试穿婚礼的礼服吗？”

说着话，丽华还状似亲昵地挽着真崎的手，抬起她甜甜的脸蛋看着她的丈夫。

究竟是怎么回事？和昨天迥然不同，他们是如此地相爱？

难道经过昨天一个晚上，他们已重修旧好了？

但是怎么办到的？

郁哉就任自己随意地想像中时，又听到丽华用着有些夸张的口气说了。

“喂，圭司。礼服用租的，会不会太寒酸了点呢？”

“丽华，你可以少说两句吗？”

只是，他的妻子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哎呀！别这样啦！结婚不是人的一生中仅那么一次而已吗？不就是要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吗？礼服怎么能用租的嘛？

”

“你不要凡事一概而论，我会替你用买的，这样总可以吧？”

“唔，我好高兴！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

这么说后，真崎夫人便傲慢地浮出她的笑，然后再看向珠子，对她嘲讽地道。

“像你这个样子，用租的礼服就够了，和你挺配的，太太。”

珠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乌云。

郁哉在一旁听了也不免愤愤不平。毕竟珠子是他的老婆，老婆被人侮辱，丈夫的岂有不吭声的？于是郁哉开口了。

“啊……珠子是……”

不过，真崎的声音却大过于郁哉的。

“你别说了，行吗？丽华。”

“可是……”

“你如果再敢说下去，我们就回日本去！”

丽华听了这话，表情渐渐转变为不满。

“圭司，你为什总是这个样子？”

“我才想要问你！为什么你总是这付德行？”

真崎很严肃地顶过去。

“你这样太不像话了！圭司！你是我的丈夫耶！”

“我是你的丈夫没错，那又怎样？”

“那你为什么都不重视我呢？我是希望被你爱，你就要证明给我看呀！为什么你这么不解风情？”

真崎举起手，耸了耸他的肩。

本来想哭的丽华的眼睛，在下一瞬间，却狠狠往上吊起。

“算了！我不理你了！你这王八蛋！”丽华说完后，就转过身走出沙龙。她那双高跟鞋踏在地上发着咔咔的响声，听

来令人有些担心。

目送着她的背影，真崎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

“这才是我要说的话！丽华……”

真崎的表情很难过。

郁哉不知道该对真崎说些什么。

他正想开口时，真崎却说了：“我们不会有事啦。”

“不要管她，丽华经常喜欢使性子，让我烦都烦死了。”

“啊？”

“说到这儿，我觉得肚子很饿，原来已经是吃中饭的时间了。”

“啊……对……”

真崎又恢复他青春活力的笑颜。

这就是郁哉所认识的真崎。

“竹桥先生，中午我们就一起吃，如何？就当作我向你们道歉的请客吧？”

哎哎，真崎怎么老是记错郁哉的姓呢？

这次郁哉无意指正他。

“你不会不喜欢吃海鲜吧？”

“啊？不，我……”

“我们是要在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屋顶庭园享受虾之美味料理餐吗？当然也请你太太一块儿去。”

真崎忽然把视线转向珠子，使后者有些不知所措。

但对于真崎的自我，是谁都难以改变的。他又挂着灿烂的笑向他们赔不是。

“刚才我太太太失礼了。”

“哪里……倒也没有……”

“你是否可以给我向你们谢罪的机会？请你和先生一起来吃午餐？”

“咦……？啊……我……”

珠子似乎拿不定主意一般，眼神有些飘忽，就显出几许为难之色。

郁哉也觉得不太妥当，但就在这时，真崎又重申一遍他的意思道。

“希望你对我太太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哦……”

“你很漂亮，太太。这件婚纱很合你的身材。我很羡慕能娶你当老婆的先生。”

真崎仍然一脸的笑意。

一切都是由真崎来主导。

珠子终于首肯地对真崎点了点头。

“好吧……”

不仅是郁哉，连珠子也对真崎盛情难却。

真崎很开怀地对珠子说。

“很感谢你肯赏光。”

“不客气……”

“也是我的荣幸。”

珠子未再答话，只是轻轻颌着首。

那时，低垂着头的珠子，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当然，郁哉也完全猜测不出来。

郁哉对即将迫近的危机毫无所觉，只对真崎的霸道感到有些无奈而苦笑。

“那么我就在此先告辞了。”

在抵达饭店的大厅后，珠子这么说着，并向真崎深深一鞠躬。

郁哉夫妻在真崎诚恳的邀请下，让他请吃午饭，然后再一齐回到都卡雷宫附近的饭店。

真崎招待珠子他们到沿着大运河而建的饭店餐厅，距离圣马尔可广场的喧闹声稍远，所以显得特别的安宁，让人可以

很悠闲地静下心来享受静谧的时光。

“你真的可以一个人先回房去吗？”

郁哉问她，珠子就宽心地笑出来。

“你放心，我可以找懂得日本语的人请教呀，再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