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付明光缓缓的倾吐着,声音低沉而忧伤。“红尘四合,烟云相连,你我相逢于红尘之内
,这是上天安排的夙世因缘,东弟你知道么……”
这天下如此广阔,偏生的他要经过那样偏僻的乐凡镇,偏生的要去折那枝俗艳的杏花,偏生的一眼便瞧见了这个前世
的孽债。他付彬是何等样的人,偏被他弄得神魂颠倒,魂牵梦萦。
陈向东听着付明光的话语,这些分明是他们曾许下的誓言。
突然听闻此言怎么不会痛哭失声。
自前日他说了违心之言,伤害了付明光之后,整个人便神思恍惚,寝食难安。
付明光是他今生唯一的希望,是这迷暗的夜中的唯一一点亮光。
他如何能够失去?
坐凄凉,思乱缠,睡迷离,梦倒颠。
人生唯此时,已入绝境。
陈向东素知付明光是说一是一的人,他若说再不理他,再不看他一眼,再不与他说话,那么他真的就要跟他斩断一切
情丝,从此天南地北,互不相交了。
从此,两燕分飞,天宽云迷,再难觅得其踪。
那么他会夜夜躺在榻上难以入眠,日日眼中只浮现着付明光的身影,从此寂寥一生。
如此真的那样的话,他还活着干什么……
付明光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轻轻的脱下,随手扔置地上。
赤裸的上身,胸口还挂着陈向东送的玉如意。
不待陈向东回神,不容宛转,他已经将陈向东推至帐中。
那强横的力道,无可置喙的气势,转眼间,陈向东已全身赤裸着。
陈向东刚要挣扎,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已经深深的烙印了付明光方才的狠厉,心里全都是付明光方才的话语。
欲推开付明光的手顿时变得无力,他整个人竟不能出声,亦无从使力,心神混乱,只得任付明光压上身来。
那随手被扯下来的蚊帐,掩去了无边的春色。
风摇烛,月影窗,把这良夜欢情细品尝。
帐中欢如梦,绸缪之处,身体相叠,两心同速。
陈向东睁着眼,那目中,白泠泠似水,暖溶溶似玉髓,这分明是多情相思泪。
这多时的夙愿,在今夜得以抚慰。
付明光知其体弱,不甚耐久,尽量避开那些敏感之处。距离上次云雨几乎已有半年之久了……其实,对于东弟的身体
他了如指掌。
只到动情处,伏下头下来想到拽住东弟口舌交缠。
可陈向东却微微偏开了头。
付明光将他整个上身抱起来,低声道:“东弟,东弟……我已经你我的事……告诉你母亲了……”
陈向东半睁着眼,泪眼朦胧。
眼前这个男子在这一刻是这个世上与他最为亲近之人,付明光尚未来莫愁山庄之时,日日期盼,几乎望眼欲穿。直到
付明光真的来了,他竟又夜夜不得独眠。风弄竹声,月移花影竟每每以为是他的到来……这个男人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他舍不得,舍不得……
“你娘已经答应我们的事了,东弟,她答应一同随我们回到汴京……东弟……”
陈向东眼睛越睁越大,这是真的么?这会是真的么?
但付明光没有让他思考多久,他早已将王太医的嘱言抛到九霄云外,再压抑不住大操大弄起来。陈向东全身摊软,任
他把玩,动情之处,竟然也能微微勃起。
两人口舌相交,真是千般爱惜,万种温存。
拼尽一生休,也需尽君一夕之欢。
陈向东心存这样的念头,极力的应承着。
只是狂欢过后——
“东弟……东弟……”
付明光见陈向东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四肢瘫软,神思迷糊。虽然已经端了水,帮他拭过全身。用热布巾来暖他的双
肾,再用热茶细细喂他,却不见得清醒过来。
付明光恨不得狠狠的打自己几个耳括子。喝了酒竟然这般冲动肆意,不过是再等一个月嘛,他都忍不住,东弟若是有
个万一,那可怎么办啊?
将东弟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用手心轻轻摸弄他的心口,以缓解东弟的不适。
陈向东呻吟着,情思昏昏眼倦开,他的梦魂恐怕尚留在楚阳台。
缓缓的睁开眼,觉得心口热热的,全身也暖暖的,付明光正温柔的爱抚着他。
而付明光见陈向东醒来,惊喜万分,忙问:“东弟,你可有哪有不舒服?”
谁想陈向东只是默默的望着他,嘴角含笑,目中含情。
“有没有好些?东弟,都怪大哥不好。”
陈向东摇摇头,此时觉得人生再无遗憾。这些日子来的担扰让他不堪重负,而今日终于放开。
两人相搂静躺,此际天色尚早,付明光也不欲起身。
“东弟,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大哥商量,切不可自己搁在肚里。”
陈向东静默半晌,最后轻声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大哥……我怕……”
“你还在为莫祥麟的事担心么?大哥跟你说过多少次,莫祥麟禽兽不如,人人得而诛之,你一定要相信大哥啊,就算
这件事有人捅了出去,大哥也有办法压下来。”
“不……不是,我是怕自己会伤害大哥,我好担心。”
付明光见陈向东脸色好看了许多,心神放松下来,此时闻言笑道:“你会伤害我?是啊,大哥可是被你伤的体无完肤
,遍体麟伤。你再狠心一点,大哥都快要吐血了,这条老命要送在你的手里了。”
陈向东伸手轻轻的抚上付明光的脸,轻声道:“不是,我是怕我在梦中会伤害你……你根本都不知道……”
付明光握住他的手,奇道:“在梦中?”
“大哥你可知道……我有夜游症。”
付明光心中一动,立刻想起冷升对他所言。莫非东弟在他还未来之前,真的夜夜梦游。
但是身为东弟的母亲慧娘却坚决的否认,为什么?
“那你可知道莫祥麟是怎么死的么?在夜游之时,我……拿刀子刺进他的胸口……”
“什么?!”
“我怕我再夜游之时,拿着刀或是其他什么会伤害到大哥……”
付明光象是听到奇闻轶事一般,呆愣半晌,方道:“既是夜游你醒来便不记得罢,那你怎么知道是你杀了那个姓莫的
呢?”
陈向东目光忧郁:“在我醒来,染着血的凶刀就在我的枕边。若非大娘,大哥还有晓春婶,更要谢谢秦大哥,要不然
,我恐怕没有办法跟你相遇在乐凡镇了。”
付明光眉头紧皱,握紧陈向东的手:“东弟,你上当了,莫祥麟绝对不可能是你杀死的,你是当人别人的替死鬼了!
”
陈向东‘啊——’了一声,不解的望着付明光。
第 48 章
“自古豪富之家,谁人没有几个看家护院的,犹其象莫祥麟这种禽兽,定然仇家众多,他身旁定有专门保护他的武师
,而且是不分昼夜护守的。”
陈向东点头道:“当年他便养了十来个武师保护他。”
付明光搂紧了陈向东,笑道:“你想,你梦游到莫祥麟的睡房前,手持尖刀,那守在门外的护院岂能无动于衷?!还
会让你得手?更何况,当时你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陈向东长叹一声。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当日轮到当值的那两位武师说,那日莫……吩咐他们晚上不用守夜,所以……所以……”
“所以就死无对证了。”付明光哑然,这件事也太过巧合了罢。“东弟你放心,这件事大哥定会查清楚,我相信其中
另有璇玑。”
陈向东无力的笑笑,想当年,秦大哥也是这般说,可是结果什么也查不出来。
最后,大家不得不合伙撒了一个谎,才保全了他的性命。
付明光望着陈向东的睡颜一夜未睡,他心里盘算着,想明白一切的关键就在秦岘身上。
只是秦君山东一句西一句,搞得他一头雾水。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什么?”付明光刚穿好衣服,冷升却回来了。
“属下去县里查访那三人命案,结果……当年的县衙发生了大火,记载此事的宗卷也在那次大火中成了灰烬。”
付明光拍案而起,“岂有此理!”
桌子发出巨响,桌上的一个杯子掉在地上咣铛一声碎裂了。
陈向东因昨夜太过疲累,竟然没有醒转。
付明光到床边看了良久,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如此说来,你没有打听到了。”
冷升也压低了声音:“属下已经打听到了,从当年退下来的忤作也已经过身了,但是三条人命,又怎么堵住悠悠之口
。听说,三个男宠,一个上吊,一个服毒,另一个投井。”
付明光眉头紧皱,嘴巴也微微张开。
“据说,当时发现的时候,只有上吊和服毒的二个,而投井的那一位,人家只当他是跟人私奔了,谁想,竟然十几日
后才在那院中的水井中被发现,尸体早就不成样子了。”
当年陈向东就因为看到泡烂的尸体惊吓过度,而后高烧不止。
“那个旁人怀疑跟人私奔,是跟谁?”
冷升无奈道;“我问过好几个人,大家只知道是莫祥麟的一个小妾。”
“那发现井中男宠的尸首时,那这个小妾人在哪里?”也许这个小妾知道什么——
冷升长叹道;“那个小妾至今下落不明。大家都猜测,她已经——”
付明光复又坐下,手指握成拳,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一个已死,一个下落不明,凭什么旁人会以为他们是私奔呢?”
冷升神密一笑,兴奋道:”是据那个小妾的侍女说的,那小妾的衣物首饰不翼而飞,而且在枕下发现了几张字画,却
是那男娈的所做。你猜那个待女是谁?”
付明光冷冷一笑:“吴马勇的老婆罢。”
冷升奉承道:“不愧是大人,一猜便中啊。”
付明光又问道:“ 尸首在井中浸泡了十几日,竟然没有人发觉,发现之后,凭什么认为这个尸首就是那个男宠呢?”
冷升道:“这个属下当时也奇怪,据说那个男宠身上有个特征……”
“是什么?”
“不知道,大家谁也不知道,大概只有当时的忤作和知县才清楚。也许这里的夫人也知道……”
付明光又问:“当时的知县是谁?”
“是萧慎萧之问。”
“萧慎?”
“据说现在在苏州某处当职。”
“苏州?”秦君山混迹市井也是在苏州,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要不要属下去一趟苏州?”冷升无耐的说了一句,瞧瞧最近他都瘦了一圈了。
付明光站起身拍拍他的肩,笑道:“不必了,现在你快去休息罢。”
最近慧娘真的很闲,原本早上她要喂鸡喂鸭扫地洗衣服的,可是不劳她动手,便让唐三和冬儿两人抢着干了。不光如
此,行走起居,处处受到礼遇。但是过犹不及,总是她很不自在。
瞧瞧,玉郎来向她问安,付大爷也跟着来了。
“伯母,今日炎热,你要多注意身体。”
慧娘笑脸相迎,儿子以后跟了这付大爷,总之什么都要仰仗他,也需笼络。
“多谢您关心了,付大爷,你快请坐。”
付明光坐下来,却见慧娘一旁站着,并不落坐,心想终归是身份之别。
慧娘不坐,陈向东自然也不坐下。
付明光只得重新站起身来,笑道:“伯母,今日我过来,是想问问,咱们全家人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京师,我也好有
个准备。”
昨日,付明光与慧娘剥心长谈之后,慧娘既下了决心,只是这件事实在是难以启齿,她见到夫人王氏,脸都胀红了,
哪里还得开得了口。
儿子跟了一个男人,她这个做娘的,羞的已经无地自容了。
付明光自然明白。
忙道;“东弟,你先回房去,我跟你娘去你大娘里,要谈进京之事。”
陈向东心知,付明光若跟大娘一谈论进京之事,大娘自然明白他跟付明光的关系了。自已若在那里,岂不是尴尬万分
,真是羞死人了。
陈向东慌忙离开了,留下慧娘单独跟付明光在一个房中。
慧娘不由的紧张万分,她道:“付大爷,咱们走罢,这会儿夫人恐怕在织布来着。”
付明光笑道:“伯母,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想问问你。你可知道,这庄上曾经死过三个男娈?”
慧娘见他没有问起儿子的事,心下一松,回想道:“嗯,那时候,我跟了老爷不过三四年,老爷贪花好色,喜新厌旧
,光是明里的就有许多,那三个男孩子是他暗地里养在庄上的,老爷从没有带他们到大府里去过,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那年也是夏日,我们一同随了老爷来庄上避暑,后来那三个男孩出了事,我们才知道庄上竟然有这样的人。不过,
我全是听旁人说起的,自己没有去看,不敢看。”
“哦,原来是这样,听说当时有一个在水井里捞起来的时候,都已经烂的不行了,但是他们怎么确定就是其中的一个
呢?”
“难道不是么?”慧娘不明白。
付明光立刻知道慧娘不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包括,有人想要加害莫氏一族的事,她也不知道。
“听说尸首身上有个特征才认出来的,你知道是什么?”
慧娘一脸的迷茫:“听到这些死人啊,尸首啊,我都吓坏了,哪里还要去看啊,玉郎当时很好奇不听我的话,跑去看
,可把他吓坏了,回来就病了。不过你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秦大爷。”
付明光惊呼:“秦君山?”
“是啊,当年他是知县大人的同窗好友,发生这件事之后,他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也许他知道也不一定啊。”
付明光哑然无言,说来说去,事情的关键还是要落在秦君山的身上。
第 49 章
慧娘不明白付明光为什么问这些,这位‘姑爷’不是说要去见夫人么,可现在却站着发呆,她忍不住问道:“付大爷
……还去夫人哪儿么?”
付明光回过神,忙道:“伯母,咱们现在就过去罢。”
两人刚跨出房门,却见秦君山站在廊下,似在等人。
付明光愣了一下,方才他跟慧娘在房里所谈,不知道这厮有没有听到。
只听秦君山笑道:“伯母,可否打扰一下,我跟这位付大爷有点事要商谈——”
付明光咬牙切齿道:“正好,我也正要找你谈谈!”
慧娘看看二人,向秦君山行了个礼,便匆匆去了夫人那里。
“付大人,你真的要一意孤行么?!”秦君山面色铁青,想不到付明光竟然真的不听他的劝诫,看来付明光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