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早上好,中国男孩!"
门上的风铃一阵叮当,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我立刻放下手头的书,站起来招呼。
"您好,郎格先生,今天还是要老样子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吗?"
"对,麻烦了,小伙子!嗨,约翰,你好!"
郎格和餐馆里的其他人打着招呼,他是这里的常客了,至少我在这里免费工作了几天就看到过他几次。他大咧咧地坐到我刚才的位子上,拿起我放下的书。
"嘿,原来你也是个信上帝的?"他挥挥手上的书,又瞥到我脖子上的十字架。
"不,我只是突然对圣经有些兴趣。"我一边写着点单,一边解释道,"这本圣经是朱蒂的,这个十字架也是她送的。"
"朱蒂真是个热情的姑娘。"
"您说得没错。"我应和道。今天早上向朱蒂借圣经的时候,她兴奋地以为我要开始信仰耶稣了,不过要是她知道我看圣经的真正目的,估计她死也不会把书借给我了。
昨晚经历的事实在不能令我释怀,一切都是真的的话,我的确见到了撒旦这位存在于大多数人幻想中的黑暗之王。既然他真切地存在,那么神话是不是有许多其实是真实的历史?他说我出生便注定是他的仆人,是因为我是吸血鬼?那个叫芬普尔的魔物说现在还活着的有16个与我一样有金色眼睛的,他们是不是我的同类?又在哪里?这一切都可能与我的记忆有关,而我现在能想到的就只有从圣经里寻找线索。
不过看了一上午了,圣经里提到撒旦的地方很少。在伊甸园里引诱夏娃的蛇被认为是撒旦的化身,这么说撒旦几乎是与这个世界一起诞生的?昨晚在那扇门扉上看到的文字,"黑暗是光明之子",意思是有了光明才有黑暗,有了耶和华才有了撒旦?
有魔界,是不是说也有天使居住的天堂?这个世界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谁能告诉我,我又在这个世界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我的主人,撒旦主人......
"鸡蛋火腿三明治!"
"......啊,来了!"
从厨房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维,我连忙小跑到窗口处,将热腾腾的三明治送到郎格先生的桌前。
接着的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我来到这个家也已经整整一周了,朱蒂给我的十字架看来并没有作用,我依旧什么都没想起来。那天之后,我也再没有见到过撒旦,虽然我每晚都把小心藏在床单下的那件短袍换上,生怕夜里突然被召唤去了撒旦主人身边,但三天过去了,每晚我都只沉浸在睡梦之中。
难道是因为那天白天我去了教堂,所以才被撒旦召唤的?我这么想着,便趁着下午餐馆里生意清淡的时候顺着记忆的路线散步去了那座小教堂。里面的修女一眼认出了我脖子上的十字架,便和蔼地在胸口划着十字,念着"愿主保佑这孩子"。我在教堂里转了一圈,把墙上的装饰画一幅幅看过来,走出教堂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回到金色蔷薇时,朱蒂已经回来了。我接替了她的工作,让她回房间做学校的作业去。
"哦,对了,凌,这个应该是你的吧。"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解下的围兜里掏出一条墨绿色的丝带,"妈妈把它放在我的衣橱里了,不过我并没有这种颜色的丝带,所以我想也许是原先你身上的。"
我接过丝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那只是一根普通的丝带,虽然材质和颜色我都十分喜欢,但我一个男孩子,哪里会用得上这个?
"唔......说不定是用来绑头发的。"朱蒂指了指我的头发,"虽然现在男孩子都不太留长发了,不过凌这个样子很好看。来,我帮你扎上去看看。"
她用灵活的手指束起我的头发,熟练地缠上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丝带很长,余下的部分和我的头发缠在一起。朱蒂取来两面镜子让我观看效果,一边不住地称赞,而我在看到扎着墨绿丝带的发束时,头脑里忽然有一阵电流流过一般,有什么镜头浮现了出来。
绿色的丝带,浅绿色的贵族服装,被烧毁的丝带,被装在盒子里的新丝带......
"怎么了,凌?"朱蒂有些不安地摇晃着我。
"......谢谢......谢谢,朱蒂,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我的声音颤抖着,捧着丝带的末梢,犹如什么稀世珍宝般不断亲吻着。
朱蒂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地跳跃了起来,"凌,你想起来了?太棒了!"她激动地给了我大大的一个拥抱,恨不得立刻把消息告诉餐馆里的所有人。
"只有一点点而已,朱蒂,别抱得我那么紧......"
"一点点也是进步!不是说第一步最难吗?所以你一定很快就能全部想起来了!"
"嗯,谢谢你。"
* * *
结束了晚餐高峰,我脱下应侍生的制服洗了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手掌里握着洗澡时解下的墨绿的丝带,那几个零碎的画面不断在我脑海里反复着。这根丝带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宝贝,以前也从不离身,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送给我的,那个人......那个人......
我紧紧抱着这不中用的脑子,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又会恢复成为一片混乱。只要想起这个人,也许一切都能想起来了,即使别的都想不起来,只要想起这个人,也许也已经足够了,但是这个人究竟是谁!是我的什么人!
丝带在我的指缝间滑过,目光落到手上的两枚戒指,一枚的威力已经在那天夜里证实过,而另一枚戴在结婚戒指位置上的,如果真的是结婚戒指,那对方会不会就是送我丝带的那个人?
我的手伸向了短袍内,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枚环是不是代表着我属于他......
我属于他......我爱他......他爱我......可是......
手指套进了环内,轻轻拉扯着,疼痛夹带着一丝丝快感涌上心头,我开始用手搓揉着胸前,好像曾经有一只手这样抚摸我,疼爱我,那种温暖,那种炙热,那种激情,那种疯狂,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可比拟的幸福,可是......可是......
眼前不知不觉地模糊了,泪水没有缘由地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这般重要的事,为什么我会遗忘!......为什么我还活着,却记不起那比起我永恒的生命更为重要的人......
手不停地在身上抚摸着,从胸前移向腿间,可是头脑里依旧一片空白,只有身体越来越燥热。这不是他的手掌,不是他的爱抚,我只想要他的拥抱,可是,头脑里却连他的一个模糊的轮廓都不曾出现,为什么......
我倒在了床上,轻声呜咽着,下体何时释放的我也不清楚了,只觉得困倦忽然袭来,带领着我昏昏欲睡。在完全沉入睡梦前,嘴也许是动过,也许发出过几个音,也许说过什么,可是我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枕边有些冰凉,那是我的泪,我的思念。
"......奥......古斯汀......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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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OCH THREE
Evil's with the God
Episode V Epicure
高大的黑色的门再次矗立在了我面前,我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的确就是上次到来过的地方。我一扇扇地推开门,推开了十扇后,那扇绘着天使和魔物图案的门出现了。我拉了拉身上的短袍,又抬手把脸边的泪痕抹去,照着上次的方法念着上面的文字,门开了,里侧是上次迎接我的那个长着两根笔直的角的魔物。
"陛下在卧房里等您。"
我跟着他慢慢走着,走过上次魔物作乐的大厅,又走过一百二十九支火把,他停了下来。
"接下去的地方只有您能进去了,请您笔直向前走到尽头。"
我点点头,前方的火把似乎都不太一样,银色的支架上的火焰是纯金色的,每走一步都能看到两边的墙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走进仔细看才发现墙上嵌着无数的宝石,而这些宝石组合在一起,拼成一幅幅彩色的图案,与我在教堂看到的画很像,不过里面大部分是以魔物为主,充斥着血腥的杀戮画面。
走到尽头了,里面正传出令人脸红的喘息和呻吟声。我抬起手准备敲门,门却自动地开了。
"进来。"
黑发金眸的主人侧卧在一张可以躺下几十人的床榻上,几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伺候着他,还有几个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一边。
"撒旦主人......"我在门口便跪了下来,对于他的恐惧看来是刻在了骨子里,永远都消磨不了的了。
"行了,你们都下去,把这几个也弄走,那么没用,直接赏给下面的人去。"他挥着手,少年们立刻慌张地从他身上离开,手忙脚乱地把昏迷着的同伴带走,然后把床铺理了干净。
"过来,我的小蝙蝠。"他披上件长袍,朝我伸了伸手。
我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又跪了下去。
"这么想见我?"他单手支撑着头颅,金色的眼睛游戏一般地看着我,却让我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我低下头,"是的,撒旦主人。"
"理由呢?"他偏了偏头,从那张脸上很明显他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却仍要如此问我。
"因为您是唯一知道我心中疑问的答案的。"我用最具概括性的话把理由说了出来。
他呵呵笑着,伸出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但并没有接着问我什么疑问的打算,更没有解答我的疑问的意图。
"既然想来,那我就给你随时可以来的能力好了。"他仿佛随便赏赐一件玩具一样,指了指我右手上的戒指。晦暗的光芒在黑色的戒指中央的不规则圆形里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样。"好了,这就行了。这枚魂晶戒指本来就是我的信物,那天你也见到了,凭着它,这里没有人敢伤你。只不过--这新加入的力量是你自己要求的,如果一个月不来这里让主人我看看我可爱的小蝙蝠,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不怎么张狂的笑却令我觉得背脊一阵阵地冷,这就是黑暗之主,永远喜欢把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只得恭敬地垂下头,牢记他的交代。
"是的,我记住了,撒旦主人。"
"呵呵,这才是我中意的好孩子。"
他下了床,柔滑的长袍随着他丝绸般的长发一起垂到地上,遮住他修长而强健的双腿,常年不见阳光而白皙得晶莹的皮肤随着走动在黑色的袍子底下时隐时现。不可否认,这位黑暗之主的身上携带着一切致命的魅惑,美丽性感的外表之下是无与伦比的强悍的力量,毒药般地夺走人的神志,再让人坠入万劫不复的堕落之中。
他走到角落里的矮柜前,翻过一只倒扣的水晶杯,注入半杯鲜红的液体,微微摇晃了一圈,送到嘴边啜了一口。
"怎么,我的脸这么好看?"他邪魅地勾起嘴角,语气里丝毫听不出是在生气还只是出于戏弄。
"您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美丽。"我埋下头,被那金色的眼瞳注视着,我竟觉得脸烧起来了。
"哦?"他上提的语气里带着轻笑,缓步走了回来。水晶杯里散发出的味道刺激着我,那并不是酒,而是新鲜的血液。"比起你死心塌地爱着的那个伴侣还让你心动?"
伴侣......
我倏地抬头,伴侣......我爱着的伴侣......立下誓言将互相陪伴到永远的人,那个人......
我的眼神木然了,阵阵思念夹带着迷茫和丝丝心痛,在心里翻着搅着,卷起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的漩涡,不住地把我的神志向下拖拽。我的身体深处深刻地记录着这么个人,可是记忆中却没有半点印象,这种差落令我无所适处,烦躁而孤独。
"还没记起来?"他立在了我面前,"不是已经记起那个名字了么?"
"唉?"我疑惑地看着他,那双金眸和他刚才的话语像一种心理暗示一样徘徊在我的脑海里,我已经记起来了,记起来那个名字了,那个名字是......呼之欲出的那个名字是......
"......奥......奥古斯汀......奥古斯汀!"
喊出口的瞬间,一股舒坦的潮涌流过心头,在痛苦的沙漠中浇入了一杯滋润的露水,可是却仅仅有这么一杯只能更掀起我思念和渴望的露水。是的,是奥古斯汀,这个令我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的背后,它所代表的那个人,我却仍然只能记起一个无法再模糊的影子。
"看,这不是记起来了么?"面前的人事不关己地说着,"至于再接下来的记忆,"他勾着嘴角一笑,"总有想起来的时候。"
我不敢去想这是否根本是他对我的捉弄,因为即使真是这样,我也没有任何不满和抱怨的机会。
"好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爱的小蝙蝠。"他又侧躺到了床上,一边抚弄着自己的长发,另一只手摇晃着水晶杯,看着红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红膜,"我和那个奥古斯汀,究竟谁更吸引你呢?"
这无疑又是一个捉弄我的问题,明明知道我并未想起有关奥古斯汀的一切,却非要我给他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您是一切黑暗的王者,是我们的神,我们在您眼里不过是渺小的蝙蝠,如何能与您相比......"
"呵呵,好一个狡猾的回答。不过我问的是谁更吸引你,而并不是你们是否能与我相提并论。"他阴险地笑着,一语道穿我的破绽。
我的心一慌,将头埋得更深了。
"对不起......"
"算了,看在我特别宠爱你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过来,到床上来。"
我浑身敏感地一颤,"......撒旦主人?"
"还要我说第二遍么?"
我咬了咬唇,慢慢直起已经跪得发麻的双腿,然后爬上床,跪坐在他面前。他也坐了起来,一口饮尽杯中的液体,随手抛开杯子,勾起我的下巴,把液体全数灌到了我的嘴里。措不及防的我被呛了一下,他却仍然不松手,牙齿轻咬着我的唇,舌头侵入我的口腔。高超的吻技是我的身子很快软了,被他一拦腰带到怀里。
"如何?很不错的味道吧。"他的手伸入了我的领子,在我的肩头打着转,"这是极品鲜血,还加入了媚药,特别用来对付你这样的小蝙蝠,看皮肤已经快变成美丽的粉红色了。"
袍子从左肩上滑下,从胸前到左肘,露出了一大片肌肤。我在他怀里,呼吸有些急促,感到他那湿热的舌头在我的肩头舔着,手指则在我左胸逗弄着。被撒旦主人宠幸是否该算一种荣幸?可是头脑里有一个声音,从远到近,从轻到响地叫喊着,不可以!我不可以被别的男人......
不敢违抗和下意识的抵触强烈冲突着,而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发出了一声爆鸣。他不悦地皱了皱眉,而我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回过头去。
「主人!」
黑色的一团气体中出现了一只浑身羽毛漆黑闪亮的鹰鹫,一金一银的眼睛张望了一下,飞向了撒旦,停在他的手臂上,锐利的爪子却没有将那白皙的肌肤抓出一丝红印。那似乎是某个魔界将军传来的战报,撒旦眉头也不皱一下地听完血流成河的报告,在放回鹰鹫的时候眼睛里却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
"好了,小蝙蝠,今天就这么放过你了。下次来时可别再走神彷徨,每次都要我都得等你推开那些多余的门,我可是会不耐烦的。乖乖回去吧,你的小宠物大概也等得急了。"
他说了一串令我云里雾中的话,随即一挥手,我立刻感到身体轻飘飘起来。在我完全离开那个时空前,我隐约地又听到了他的一句话,自言自语般,冷酷的表面里却带着些许不似黑暗之主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