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什么意思?”杜亭深深喘着气,却没有一丝空气能够达到胸腔那里,心房的附近好像缺了
一大块,冰凉的新鲜空气全部随着即将得知的噩耗从那里渗透了出去:“你,你怎么能这样说?!”
仍不甘心的追问:“是失败了吗?是吗?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呢?我已经很尽力的去裱画了啊,
生辰八字不是已经出来了吗?只是这样……还不够吗??”杜亭疯了一般快速念叨着,只要想到即使经
过这么久的努力,小鬼也不可能回来了,身体就不可抑制的发抖,长久以为维持着他的信念轰然倒塌。
獠寅拉住他的袖口,强行令他站住。
“为什么你会这么难过?”
杜亭用力的瞪着他,这个时候这样的问题,无疑是雪上加霜。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对你来说,他不过是只小鬼,可是,可是……对我,那不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呢?他是美人么?还是……你们有了不寻常的关系?”
对方轻佻的语气轻易激怒了杜亭,他抽出被抓住的袖口反过来扳住獠寅的肩,“不许你这样说他!他…
…他不一样,他对我很重要。”
“有多重要呢?”
法术失败了,现在谈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诡异的对话还在进行。
杜亭放开对方的肩膀,负气的用拳头捶打墙壁。
都怪自己!
若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或者早些坦白出来,最起码……要让那个家伙知道啊,而不是将他孤独的留在
黑暗的雨夜里,悄悄逝去……
想到那天的场景,泪水就控制不住的奔涌而出。
“和你没关系,都怪我……早就打算陪他在这长住的,可是却故意……说要筹旅费,他不想我走,我都
知道,可是却故意耍弄他……都怪我……如果我那时就告诉他,至少,至少会让他明白……”
人生里隐含着无数个如果,如果我们当时怎样怎样,那么现在就会如何如何,可是这么追悔的时候,那
个有关“如果”的假设已经过去很久了,再也追不回。
想到在井旁望着月亮筹划告白,兴奋得不能自已的自己,就像文章的倒数第二节,不知道注定悲剧的主
角,傻傻高兴着。
獠寅隐藏在暗影里的五官难耐的抖动了一下,依稀是笑的模样。
杜亭只听见他面向身后,用清凉的声音喝道:“听清楚了吧?”
“还行。”
久违的,清脆的少年嗓音,带着一点久睡后的慵懒味道。
杜亭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向声音来处望去。
獠寅轻声笑了,手背在身后打了个响指,只见原本乌黑一团的屋子一点点亮起来,像有人缓慢的拨亮了
一盏灯。
光亮的中心区域站着一个少年,他穿着柔和的浅青色衫子,腰间扎着绣了云纹的精致腰襟,下面露出一
双糯白的裤管,可不正是杜亭亲手添上去的那身衣裳?
大悲之后迎来的大喜,杜亭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了,只觉从头到脚到心都轻飘飘的。
他既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更不敢眨眼,生怕一个疏忽打破这场梦一样的幻境。
还是小鬼先开的口。
“喂。”
杜亭眨眨眼,还好,还在。
小鬼撇着嘴,老大不高兴:“你傻的啊?”
“你……我……我……”
“叫我的名字!”
“名字?”杜亭一怔,随机惊叫道:“啊!你,你都想起来了?!”
小鬼点点头,有些羞涩的道出两个字:“岳潼。”
“我的名字,叫岳潼。”
“岳潼……”杜亭品茗般轻声重复着,“好名儿,有山有水的。”
随即被对方白了一眼:“你个呆瓜。”
享受到暌违的白眼,杜亭这才觉得有些真实感,兴奋的跑到少年面前,顾不得礼数教养,用双手捧住他
的脸,抬起来细看,接触到的是久违的冰凉瓷器般的质感,没有一点洇湿的水渍,这才放下心来。
少年嘴上一口一个呆瓜,笨蛋的骂,神态却极乖巧,任对方手掌托着自己脸颊依偎在一起。
“其实你做的那些我都知道……我在画里看着呢,只是身体不得劲,出不来……”
杜亭心愿得偿,满足的搂着怀里少年,那些费时费力战战兢兢的日日夜夜还算得什么?
“对不起,害你等这么久。”想到自己方才平生最大胆的一次告白都被怀里人听了去,心中既是害羞,
又是激荡,但却了却一桩大心事般轻松喜悦,不由低声细问:“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愿意么?
”
少年瞥了他一眼,随即迅速垂下睫毛:“画只有你能裱,我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啊?那……你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笨蛋书生。”
杜亭还要再说些什么,但唇上一凉,眼前被柔软睫毛滑过,对方已主动献吻,再纠结着什么愿意不愿意
的问题就真是笨蛋了。
就着轻捧脸颊的姿势微微俯身,将少年微凉略温的嘴唇撞个满怀。
“咳,咳咳!那什么……”被忽视许久的人终于看不下去,发出不厚道的声音:“真是媒人抛过墙啊!
”
相拥的二人这才惊惶分开。
少年的皮肤虽透不出红晕,但睫毛低垂不安眨动的样子却真是羞涩得厉害,杜亭心中又是一荡,握着少
年的手就再也松不开。
獠寅双眼望天,酸酸的道:“想亲热也不急在一时,且听我把后续事宜交待清楚如何?”
……
“以后……还要劳你费心了。”獠寅离去后,岳潼如是对杜亭说。
“咦?怎么忽然客套起来了?”杜亭摸摸鼻子,他很不习惯嘞。
少年抿紧唇角不再言语,杜亭了然,牵住他的手,把冰凉掌心揣进自己胸口:“你在担心什么?”
岳潼转过脸来,踌躇着:“我……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那个獠公子就爱吓唬人,其实那有什么难的?”杜亭轻松笑道。
岳潼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可是我觉得好难啊。”
难道不难吗?
獠寅走之前交待的事情。
因为生魂附着在画上,画卷便要珍而重之的保管,不能虫蛀,不能受潮,还要三不五时就拿出来掸掸灰
,晒晒柔和的阳光,简而化之就是:那画便相当于少年的肉身,保养它就像保养身体一样。
因为已经有些个年头,还要隔几个月重新修补一下,画上的人物颜色鲜妍,怀里的少年才能神色生动。
杜亭轻轻将少年置于自己膝上,咬着耳朵答:“你不知道为夫我最擅长这些了么?保管古籍什么的。”
少年似乎是安心了一些,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下来,杜亭盯着那淡色的双唇,又低声道:“不过我倒是
后悔一件事。”
“什,什么?”少年快速抬起眼,露出你要敢说觉得麻烦了我就揍你的凶狠表情。
“我后悔呀……”杜亭放开捂住对方手的动作,轻轻勾上浅青色的衣襟,“我后悔不该多事,给你添上
衣服……”
“你……”少年大窘,露出羞恼神情,却没有丝毫要逃开的样子,而是撇开脸,任凭书生的手指探进自
己的前襟里面,嘴里小声啐骂着:“坏胚!”
从呆头书生变成坏胚需要多久?
其实,一个夏天就足够了。
夏末之后是立秋,梧桐叶飘落的时候,那本《逐花录》就不够看了,书生抱着檀木画匣走在购买新画本
的路上。
【完】
番外之冬日
岳潼喜欢冬天,尤其下大雪的时节,因为他不怕冷。
杜亭裹着棉被缩在廊下忧愁的望着他。
岳潼像砌沙子一样将雪堆得高高,又挖了个洞,指着说:“这是宅子。”
然后将捏好的两个雪人放进去说:“这是你和我。”
杜亭很想笑,但冻木了的脸令他反映也迟了半拍,果然,岳潼不满的指责起来:“喂!我捏得好不好啊
?”
“好,好……哈秋!”冻得酡红的鼻子滴下一串晶莹的鼻涕。
“哈哈哈!快吸回去,要结冰了哦!!”岳潼狂笑着摔在雪地上。
杜亭羞恼得无地自容,气哼哼的裹着被子移动回房。
岳潼在雪里笑了一会,又玩了会雪,才觉得无趣磨磨蹭蹭跟着回了房间。
天色已晚,卧房内生着一盆炭火,没有点灯,刚才失了面子的某人正坐在火盆旁取暖,见他进来也没有
理会。
少年知道对方这是恼了,便不吭声的绕过他,直接躺到了床上。
在被窝里将自己的衣服剥干净,用厚实的被子把身体从头到脚严密的捂起来,像烤炉里的白薯那样侧卧
着,一动不动。
火光映照下,杜某人的脸色终于有些松动,但维持着气度,仍然坚定的不予理会。
直到少年开口出声:“暖了。”
“干吗?”
“……”少年终是不好意思进一步解释,干脆把脸也扎进被里。
这是两人约好的。
冬日难熬啊,尤其对杜亭来说。
岳潼再鲜活也是个鬼,夏天还好,抱着瓷器一般滑溜溜冰凉凉的身子,舒爽得不得了,但是冬天……就
太冷了。
所以每次行房事之前,杜亭都要求岳潼先把自己弄热。
但是小鬼每次都不肯乖乖照做,他挺喜欢看杜亭哆哆嗦嗦抱着自己的样子的。
这一次竟然主动把自己塞进被窝,是再明显不过的示好。
如果杜亭继续赌气,未免显得小气了。
慢慢走到床榻旁边,明显隆起的形状微微抖动,杜亭暗笑,故意不急着掀开被子,只将手掌探进去。
不知碰到了哪,光滑又细腻,仍没暖到哪里去,但也不致冻得人发抖了。
杜亭的手沿着那处摸索,原来是腿根,难怪抖个不停。
“要就进来啊!”被子里的人不耐的吼道。
杜亭偏不,只用手指挑 逗,从肚脐到股沟,最后才去碰腿当间的物事,感觉到那根已经半挺立的濡湿起
来,这才除了衣物钻进去。
没有风,雪又扑敕敕落下,将整座宅子覆盖,脚印,灰尘,古井,荒弃的宅院都得以新生,刷了白漆般
洁净。
窗纸映出温暖的橘色火光,和微明光芒相得益彰的模糊声响来自被褥深处,少年被困在杜亭的身体和厚
厚的棉褥之间,深入股间的性 器有着和主人明显不相衬的凶狠态度,一次重过一次的向深处顶弄。
“啊,啊……不要了,不要了……我说不要了啊!”已经被逼着攀上一次高 潮,内里像要坏掉一样纵容
着对方的大力顶撞。
虽然年龄都能当对方的叔伯了,但身体还只是少年而已啊!
“你欺负我,你欺负我……啊……”接下来的控诉被湿漉的吻堵住,腿被更过分的拉高,打开,绣着不
知名花朵的缎面被子被踢成奇怪的弧度,像未搭好的小帐篷。
少年终于哆嗦着夹住杜亭的腰,随对方动作起伏臀部,在湿润高热的狭小棉被里相互弄湿了身体。
律动告一段落后,杜亭将被面撩开,露出少年湿润的侧脸,安抚般拍着他的背:“怎么恼了?你要体谅
我嘛,好不容易才热起来,当然要多来一会。”
面对这样下流的辩解,他又能怎么样呢?只能闭着眼假寐。
杜亭越发凑近了耳语:“我发现这样子,才像你砌的雪屋呀。”
“呀!”岳潼突然想起自己未完工的雪雕,不顾身上赤 裸,哧溜一下钻出被子,将窗户打开一缝,欠着
脚往外看。
还好,没有风,小小的白色建筑还在,而且在新积的雪里越发坚固了。
“哎呀,又冷了……”杜亭不知何时批衣站在他身后,话音甫落,岳潼感到屁股又被握住了,“你……
”来不及怒叱,唇被含住,柔软湿热的舌尖层层递进,终于被缠住与之纠缠,气息紊乱时只听对方轻声
呢喃:“说不得,只好再把它弄热了……”
自从獠寅走后,两人就终日厮守在这宅里,起初杜亭还觉得不合适,毕竟这是曾令小鬼痛苦过的地方,
谁知岳潼却想得开,说了大道理劝他,无非是令他侵占他人财物能够心安理得。
为唤回小鬼而现学的装裱技艺也水涨船高,很多文人墨客慕名前来请他裱褙,也有富人家子弟捧着祖上
传下的旧画古籍请他重裱,收益自不必发愁。
期间杜亭带着小鬼回了趟家,自然是捧着画匣回去的,向父母婉言道明这些日的奇遇,只是省去了岳潼
性别一事,父母本就愁这呆儿的婚事,现下得知他自己开了窍讨了媳妇,又生计不愁,自然欢欢喜喜。
“也不知獠公子和他家那位怎么样了?”闲暇时,杜亭会这样和岳潼念叨。
“哈……”岳潼不知想到什么,先笑出来:“肯定是好上了呗。”
“那可不一定,”杜亭大摇其头,“我见獠公子很是愁恼的样子。”
“你也不看看獠寅是什么人?他愁才怪!”
“咦?他是什么人?”杜亭早知道獠寅是个奇人,可是对方没提,自己也不好问,疑问就这么搁置下来
。
“嘿嘿……”岳潼卖起关子,笑得像个小狐狸,“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要答应那件事。”
杜亭果然变了脸色,连忙摇头,“不答应就是不答应,而且,我料你也不晓得,在诳我罢了。我和獠公
子相处那么久他都没说,你才和他见过几次?怎么偏就告诉了你?”
“那是因为你笨!”岳潼攀上他的脖子,“你答应我嘛!答应我我就告诉你!”见对方仍是笑笑的不作
回应,便手脚并用的磨蹭起来:“人家早就想要新衣裳了嘛,你就送我一套吧……”
要说这书呆也有书呆的恶趣味,最近一次修补画作时,忍不住使坏,将画上少年的衣衫又都“剥”了去
,冬天来临,人人棉袄棉裤,唯独他杜亭,回家就有秀美风景可赏,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少年光滑的身体紧紧缠着他,清凉的口风直灌入耳:“要嘛,要嘛,人家想要……”
杜亭头脑一昏便道:“好吧,你先说,我就给你添新衣裳。”
少年这才心满意足,搂着杜亭脖颈道:“我跟你说哦,那个獠寅……他脖子上的挂坠,是颗虎牙哦。”
“这算什么答案?”
“你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