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花的春天——露晞

“是做噩梦了吧。”韩春天拍拍他的背：“别怕，已经醒了。”

“是噩梦么？”唐小棉偷偷的摸索着身上的伤，按了一下。不，不是梦。又缩缩脖子，目光里充满恐惧。

韩春天柔声道：“小棉，不要怕，哥哥是喜欢你的。”

“哥哥？”

“哥哥也不是完美的人，但愿意和你一同加油。”

“小棉，哥哥绝不会抛弃你。”

唐小棉呆呆的眨了眨眼：“哥哥，现在是梦么？”

“不是梦。”韩春天坐起身，把唐小棉的被角盖好：“再睡一会儿吧，哥哥去给你煮粥。”

唐小棉懵懵的点了点头，猛然坐了起来，怎么可能不是梦，早餐都是自己为主人准备的呀，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韩春天只好轻柔的把他按下，嘱咐道：“你身上有伤，今天不要做家务了，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吧。”

“恩，哥哥，小棉不疼了。”唐小棉摇头说，但不再执意起床，而是安心的卧在被子里。

韩春天做好早餐，又进房间喊唐小棉起床。小棉花正轻手轻脚的蹲在柜子前翻东西。只穿了单薄的睡衣，虽然天气不

冷，韩春天还是皱了皱眉。

唐小棉没有意识到主人在身边，全神贯注的寻找。韩春天在他身后扬起了巴掌，又轻轻的落在了唐小棉的肩膀上。

小棉花身子一耸，回过头犹豫道：“哥哥，小棉把账本弄丢了……”

韩春天扶起他，佯怒：“不是叫你好好躺着，手又凉了。账本哥哥拿去看了，没有记错，一会儿就还给你。”

唐小棉又被赶回床上。这次，他坚信昨晚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主人没有赶他走，身上的伤，自己睡相本来就不好，跌

在地上了吧。

那晚过后，韩春天对发生过的事情只字不提，按时上班，下班。公司里的同事很快就找到了新的话题，不再鬼鬼祟祟

的谈论小魏和他的特殊爱好。每一次，韩春天都只是沉默的笑笑，他不再害怕了。办公室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评论

家们不会知道，在韩春天的心里，把他们所推崇的一切都丢了出去，只装的下一个孩子。这样，他才觉得，自己的心

足够的纯净了。

（25）

唐小棉长高了，韩春天带他做体检时惊喜的发现。当然啦，他也不知道唐小棉从前有多高，但这个在他心里向来不足

一米六的小不点儿，实际上竟超过了一六五。韩春天搔搔下巴，这孩子怎么只长骨头不长肉，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

，再过几年就要超过自己了。

唐小棉扯扯他的衣袖，祈求：“哥哥，小棉可以不打针么。”

“当然不行。”韩春天抽回手臂：“感冒就要打针，严重了要发烧的。”

唐小棉难过的撅嘴：“可是，哥哥明明说今天是来体检的。现在检查完了，哥哥带小棉回家好不好。”

韩春天坚定的决绝道：“不好。如果发烧，会被医院隔离十五天，小棉就见不到哥哥了，那样好吗？”见唐小棉摇头

，更加霸道的说：“虽然我说过今天是来体检的，但我有说不打针吗，有吗？”

明摆着是在欺负人，但唐小棉不会这样想。主人本来就不需要告诉小奴自己的决定，小棉花心里记下了，下次来医院

之前，一定要把主人的意图全部打探清楚。

打完针，韩春天帮唐小棉按着屁股上的棉球，把他扶到一旁的座椅上。唐小棉半条腿都麻了，只能拖在地上走，好不

容易坐了下来，还是疼的不敢提裤子，整个身子都倚在韩春天的身上。好在打针时只要露出一点皮肤就好了，要不韩

春天的脸一定会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下红的像个大番茄。毕竟他正抱着个半大的男孩子，手伸到这孩子的背后，轻轻的

帮他揉屁股。

还不如等唐小棉发烧后带他来点滴呢，那次扎在手背的血管上都没这么夸张。不过，韩春天已经很庆幸了，毕竟比起

唐小棉刚刚在注射室里凄惨的嚎叫，现在这种暧昧的姿势并不十分引人注目。

说暧昧，其实只是韩春天心虚。在外人看来，无非是哥哥哄着孩子气的弟弟罢了。

唐小棉抽抽嗒嗒的伏在韩春天胸口，时不时的咳两声，韩春天想他心里一定委屈极了，哪有小孩子喜欢打针的，连忙

帮他顺背。唐小棉却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在学校里的时候，唐小棉也生过病，打过针，每次也是这样大

哭。他知道棉花哥哥和棉花姐姐们都不怕打针的，唯独自己，总是一瘸一拐的哭着回去，被大家嘲笑成胆小鬼。唐小

棉怕主人因此不喜欢自己，已经在针头扎下来时极力的忍耐了，可他也不过忍了半秒钟，接下来的哭声就吓得护士阿

姨手抖。

臀部总算有了点知觉，麻麻的，唐小棉不舒服的扭了扭，韩春天意会，渐渐松懈的手掌加了把劲儿，又揉了五六分钟

，才帮唐小棉穿上裤子。

小棉花刚刚在韩春天的鼓励下走出几步，突然有一位漂亮的姐姐挡在他面前。抬头一瞧，姐姐并没有在看自己，小棉

花勉勉强强的转了个弯继续前进。

韩春天却停下脚步，与那女孩子对视了一会儿，突然惊讶道：“你是……麦紫？”

女孩子笑道：“叫我小麦就好了，像以前那样。”

韩春天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唐小棉夹在两人之间疑惑的抓头发，这位姐姐到底是叫麦子还是小麦呀，家里是种田的吗

，名字真奇怪！

韩春天拉着他的手臂介绍道：“小麦，这是我的表弟，唐小棉。小棉，叫小麦姐姐。”

“小麦姐姐好。”唐小棉笑的灿烂极了，因为他差点叫成大米姐姐。麦紫觉得他很热情友好，直夸唐小棉懂礼貌。

韩春天与麦紫是高中同学，四五年没再见面，能在异地相遇都很开心。聊着聊着，就忘记了唐小棉还吃力的跟在后面

，一下子把他落出好远。等到韩春天再次回头，才发现唐小棉根本不在身后，而是与自己隔了整整一条路。

信号灯还是红色，唐小棉遥望着主人，脚步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到了路沿时，带着红帽子的协管一下子拦住他，冲他

挥了挥手中的小红旗。唐小棉焦急的等呀等，红灯变绿，又努力的迈开步子向前跑。可他屁股疼，跑起来没有别人走

的快，刚到马路中间又快变成红灯了。

韩春天见唐小棉还坚持着要过马路，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打横抱起唐小棉，掂了掂，不算重，又迅速穿过马路

回到了人行道上。时间刚好，身后的机动车抢着时间过绿灯，一辆比一辆开的急。韩春天放下唐小棉，刚想数落几句

，突然想到这是在公共场合，便忍下没有开口。况且，投向自己和唐小棉的各种目光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好在与唐

小棉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丢人的事情没少做，脸皮的厚度也足够抵挡。

与麦紫分别后，唐小棉重新获得了站在主人身边的机会，韩春天也留意步伐，不再走的过快。可是，当韩春天告诉唐

小棉，麦紫周末要来家里做客时，唐小棉突然扭了脚，恳求韩春天背他回家。韩春天毫不犹豫的背起了小棉花，反正

分量轻，背着爬上楼梯后也只是有点累而已。倒是唐小棉，不知是累的还是疼的，早在自己的背上昏睡过去了。

韩春天拍着他的小脸唤道：“小棉，醒醒，该吃药了。”

唐小棉眯起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侧身躺在床上，主人则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几颗药片和一杯温水。

韩春天摸摸他的额头：“小棉，觉得难受么。先起来把药吃了吧，吃完药就好了。”

唐小棉乖巧的点点头，接过药片含在嘴巴里，很苦，马上用水送了下去。他原本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孩子，闪烁的

大眼睛犹豫不决的看着韩春天，许久才问道：“哥哥，为什么小麦姐姐要来家里做客？”

韩春天被问得一愣：“因为我们是同学啊，很久不见了，叙叙旧。”

“哦……”唐小棉难过的低下头，叙旧，一定要到对方的家里去么。

唐小棉从前没有家，现在有了。在他心里，家就是主人和自己的领地。

（26）

麦紫初次登门，必然要买许多水果作为礼物。但这也没能让唐小棉开心起来，不接果篮，也不为客人泡茶。

韩春天倒不觉奇怪，唐小棉面对陌生人向来羞涩，未必是出于恶意。

唐小棉的害羞却有点过了头，从麦紫进门后便躲入卧室，没再出门。一直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主人和小麦姐姐回忆

高中时的故人旧事。小手握拳，哼，有回忆又有什么了不起，以后，我和主人也会有的。

站着偷听了一会儿，有些累，坐在地上。坐久了，屁股又搁的难受，索性拿来枕头垫在下面。这样还不舒服，又从柜

子里取出攒下的所有糖果和布丁，门外是水果茶点，自己可不能吃亏。都说美食能抚慰失落的灵魂，唐小棉边吃边听

，也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有趣的事情还要咯咯的笑几声。

韩春天以为唐小棉的笑声那么大，是在看动画片，一直没有理会。直到正午该做饭了，推开卧室的门却受到阻力，才

看到地上零散的糖纸和来不及躲藏的唐小棉。每天发三颗糖果的规矩一直没有变，韩春天却拾到了四张玻璃纸。唐小

棉的手背在身后，扳开，里面还有一张。唐小棉甚至不需要为自己辩解，因为只要他喘气，就能呼出一股草莓味儿。

孩子要关起门打，韩春天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冲唐小棉瞪了瞪眼，就把心虚的小棉花提起来，推到厨房。归根结底

，唐小棉做的是保姆的工作，大多数时候还是得做饭的。

麦紫冲唐小棉笑了笑，又对韩春天说：“你这个表弟真厉害，我到现在还只会煮面呢。”

韩春天夸道：“恩，小棉做饭很好吃。”让唐小棉心里升起小太阳，可马上又被下一句话的乌云遮住了：“你要是喜

欢吃，以后可以常来，也可以和小棉学做饭。”

什么嘛，谁要教她做饭，唐小棉把菜切的碰碰响。主人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做决定，真霸道。这种想法持续了三秒

钟后，唐小棉突然瞅了一眼韩春天，生怕他有读心术。看到主人的面色毫无变化，安心的松了口气。自己是吃了豹子

胆吧，竟然敢怪主人，作为小奴，不是该对主人惟命是从么，哪会有做决定的权利。唐小棉暗自叹气，如果自己不是

个小奴隶，不就可以对这件事情做出干涉了……

这是第一次，唐小棉不再觉得做小奴是那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与唐小棉相反，麦紫的态度非常友善。虽然对厨房的事物一窍不通，但她还是手忙脚乱的想要帮助唐小棉。开始时，

小棉花觉得她像一只飞来飞去的大苍蝇，撅着小嘴一句话都不和人家说。慢慢的，越来越亏心，也嗯嗯啊啊的试着交

谈起来，只不过每次说出的绝不超过三个字，而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麦紫却因此越来越喜欢唐小棉。她有一个被父母宠坏的弟弟，小时候家里整日被闹的不得安宁，如果弟弟的性格能有

唐小棉一半安静就是万幸了。所以麦紫不介意唐小棉的缄默，就算是唐小棉是故意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她也愿意把这

当做是乖巧和内敛。

唐小棉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该被这股真诚感动了。他若无其事的向多加了两勺盐的汤里倒了些水，把味道调的刚刚好

。

吃饭时，麦紫对唐小棉的厨艺赞不绝口，直道韩春天是个幸运的哥哥。唐小棉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击垮了，对麦

紫露出腼腆的笑容。

麦紫大喜，脸红道：“小棉，你笑的真好看，以后要多多笑才好。”

韩春天解释：“他平常很爱笑的，但在陌生人面前一向如此，熟悉就好了。”

麦紫开心的点头：“小棉，以后就把我当姐姐吧，不要见外。我和韩春天又是老同学，大家可以一起出去玩的。”

唐小棉听罢不置可否，收敛了笑容继续扒饭。

麦紫有些尴尬，试探着问：“小棉，怎么了？”

韩春天也怪道：“是呀，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唐小棉垂着脑袋闷闷的回答：“没什么……恩……小棉牙疼……”他不想让主人为难，只好急中生智想了个理由。

没想到主人非但没有安慰自己，还当桌训道：“谁叫你吃那么多糖，我说过，生蛀牙可不会带你看医生。”

韩春天其实是微笑着说的，语气也很温和，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唐小棉心里正别扭着，随口顶撞道：“不带就不带

。”反倒让韩春天语塞，愣了半晌。

麦紫急忙从中调解：“好啦，小棉。表哥不带你去，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唐小棉斩钉截铁道。

韩春天沉不住气了，低喝一声：“小棉！”这孩子刚刚还好端端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唐小棉抬起头，见主人正怒视着自己，心里更加委屈，拖长音不情不愿的回答：“好……”言外之意，就是不好，就

是不想和小麦姐姐一起去。

麦紫抱歉的看了看韩春天，她以为是自己说了错话才让唐小棉心情不好，岔开话题劝道：“快吃饭吧，小棉做的菜这

么好吃，大家就别只顾着聊天了。”

韩春天又瞪了唐小棉一眼，被麦紫看到，捅了捅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对孩子那么凶。

好在很快就聊起了新的话题，饭桌上又恢复了笑声。不过，唐小棉依旧把头埋得低低的，只在韩春天和麦紫给他夹菜

时才稍稍抬起一点儿。

直到麦紫回家，唐小棉都没再露出他那迷死人的笑容。“迷死人”是麦紫下的定义，虽然她尝试过说些讨好唐小棉的

话，也没能让这孩子的表情不那么“冷艳”。她看得出，韩春天对唐小棉的行为十分不满，只是在自己面前不好发作

而已。尽管不清楚原因，她还是在离开时悄声嘱咐韩春天，不要责怪小棉，有话好好说。

韩春天无奈的点了点头，心道我哪敢不好好说，小棉这孩子，表面乖顺，实际上很有自己的观点，骨子里倔得很，逆

反起来自有流不尽的眼泪做后盾。如若不能说出让他服气的道理，恐怕语气凶一点，都得哄上半天才行。

（27）

韩春天感叹自己的好脾气，如果是父亲，早在吃饭时就揍上了。

他把唐小棉叫道自己面前，关心道：“小棉，告诉哥哥，为什么不开心？”

唐小棉犹豫的张了张嘴。与主人顶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现在心还在跳个不停，也不知自己当时哪来的胆子，现在想

想都在后怕。如果换做脾气暴躁的主人，绝对会因此挨耳光的。唐小棉攥紧衣角，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默默的警告

自己，好小奴不可以对主人的决定做出任何干涉。

韩春天叹了口气：“怎么不回答，是不是真的牙疼了？别担心，哥哥不会打你的，以后可不许再吃这么多了，知道吗

？”他伸出手在唐小棉的头上轻轻的安抚着，自从知道了什么是S M，也明白了唐小棉为何在做错事时那么惧怕自己。

因此能够讲通道理的时候，他的态度都是十分温和的，依旧像从前那样，希望唐小棉能够像正常的孩子那样生活。

可是，要让唐小棉的心态有所转变依旧很难。毕竟经过了十年的特殊训练，无论精神还是内心，都坚定的把自己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