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棉花的春天——露晞

向时，让韩春天常常不经意的发现，因为唐小棉的懂事，自己又忽略了对他的照顾。有时忘记在吃饭前打电话提醒，

回家累得倒头大睡，既没有陪他聊天，也没有给他讲故事。

麦紫也会抽时间陪唐小棉。她知道了韩春天与父母之间的矛盾，每当唐小棉问起时，便帮忙隐瞒和抚慰。唐小棉喜欢

看她画画，她便画画。喜欢听她唱歌，她便唱歌。可是她看得出，唐小棉额头上总是印着淡淡不安。麦紫还记得初次

见到的唐小棉，还想看他“迷死人”的笑容，看他在画画时把墨汁溅到小脸上，再用手背去涂抹。可是，麦紫更多看

到的，是微微撅嘴的小棉花，要自己努力的讨好才能像从前那样开心的笑出来。她心里叹气，却又感到无处诉说，毕

竟，单看韩春天整日忙碌的身影就已经疲惫不堪了。

唐小棉在主人面前，还是开心又听话的唐小棉，这是唯一让韩春天感到欣慰的事情。直到又一个星期过去，他从医院

里回来时，才发现唐小棉不见了。

应该不是出了意外，因为桌子上有一张醒目的字条。韩春天几乎是扑了上去，看到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三句话。字迹

，刻得很深：

【哥哥，对不起，小棉走了。小棉会好好生活的，不要担心。哥哥，谢谢你，对小棉的爱。】

纸条旁边，还有十颗金色锡箔纸折成的星星，韩春天记得，那是唐小棉打算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才想起来，今天是

自己的生日。

这算什么礼物，算什么生日……

韩春天颓然坐地，掏出手机一遍遍的拨打唐小棉的电话。手机没有关，却也没有人接。韩春天的脑子乱成一团，许久

才听出柜子下面的抽屉在不停的震动。奔过去拉开，唐小棉的全部家当都在，仿佛他只是去楼下找小朋友们玩了。

唐小棉，你敢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找到你要你好看！韩春天也不管时间是几点，脚下踩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再回来

时，天已经大亮了。

“唐小棉不会消失的，唐小棉离不开我”，韩春天默念着翻出账本，企图从后面的十几页日记中找寻到蛛丝马迹。却

发现每一句话，都记录了唐小棉幸福的生活和对未来的憧憬。对于自己，句句感激敬爱，没有一丝怨言。既然如此，

为何还要离开呢，而且离开的那么安静。

在心理因素的作用下，韩春天越来越感到唐小棉这几日的乖巧不正常。一定是早有计划的，否则，他突然离开，要何

处安身？麦紫也在寻找，这天夜里，她求助了自己所有的朋友，把韩春天带着唐小棉去过的地方翻了个遍。地点不多

，离家也不远，却连唐小棉的影子都丢失了。

难道是这半个月冷落了他，韩春天开始回忆，开始懊悔。唐小棉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而自己为了工作，为了父母

，忽略了这一点。以为让他吃饱穿暖可以安身就足够了，但是却忘记了，唐小棉是个最需要爱护的孩子。他离开从前

那个可怕的地方还不到一年，过去的恶魔还没有忘记，他需要时时刻刻的关爱。因为不满，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表示

抗议么，韩春天即刻否定。就算唐小棉再顽皮，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就算是做出来，自己又有何资格去怨恨，小棉

，不过是个需要爱的孩子。

韩春天碎碎念着责骂自己，猛然记起几天之前，唐小棉对自己反复说过的那句话：“哥哥，没有下次了……”

原来，他怕唐小棉不幸福，而唐小棉也怕，亲手毁了他的幸福。

（37）

现在社会离不开网络。韩春天曾经对此不以为然。他喜欢看书，看报纸，很少从网络上寻找消遣。但是，当他从GOOLE

上搜索到棉氏培训机构的联系方式时，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甚至想为比尔盖茨献上一面锦旗。

拨通电话，顺利的从语音服务转为人工服务，话务员职业性的甜美声音从听筒中传过来，韩春天却毫无形象的对着话

筒大喊：“请你，请你帮我找唐小棉！”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马上很有业务素质的问道：“先生，请问您寻找的是本校学生吗？”

“对，对，是学生，他叫唐小棉！”

“先生，请您说一下这位学生的学号，方便查找。”

“学号？难道知道姓名还不够吗，你们学校能有几个叫唐小棉的！”

“对不起，先生，本校学生档案一律只记录学号，不记录姓名。”

“什么！”韩春天气急，什么破学校，也太不正规了吧！

“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有！”恐怕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这位话务员了，韩春天尽量耐着性子问：“请问，怎样才能找到唐小棉？我只知道他

的姓名，不知道他的学号。”

“请稍等，我帮您咨询一下。”

对方的服务态度极好，韩春天原本十分无助，现在也算是看到了希望。

过了不久，美女的声音再次传来：“先生，您好。我们找到了您所说的这位学生，他在三前天返校。”

韩春天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确定唐小棉平安无事了：“请问，学校的位置在哪里？”网上只写了联系热线，恐怕这种

学校也不敢公布真实的地址。

果然，话务员拒绝道：“对不起，本校不能随便公布具体位置。不过，本校会在明日上午十时派专车去您的家中。如

果方面的话，请您乘车前来。”

“好的！当然方便！”韩春天急忙答应：“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对不起，先生，这是本校的内部资料，不便透露。”

“……”

“先生，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谢谢……”

挂断电话，韩春天背后一阵发凉。这是什么学校啊，连自己的家庭住址都一清二楚，这社会还有隐私么！明天去了，

会不会被他们关起来训练成奴隶……想到这儿，韩春天照了照镜子，应该不可能的，自己这点姿色比唐小棉差多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韩春天从身材到相貌，即便与棉氏培训机构的优等生相比也不逊色。但在他心里，唐小棉的纯真可

爱就是最美的。

第二天，韩春天特地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的梳洗打扮了一番。这几天为了寻找唐小棉胡子没有刮过，脸也没有洗过

，但他不希望唐小棉看到自己颓废的样子，内心也期待着再次重逢时，唐小棉可以健康，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

培训机构的工作人员来的很准时。三辆宾利同时驶入社区，停在韩春天楼下。紧接着，从车内走出了十个高大帅气，

穿着黑西装，打着黑领带，戴着黑墨镜的男人，在防盗门左右列成两排。最后，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爷爷从

中间那辆车中走下来，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布布熊，他神奇百变；布布熊，他快乐无边……”稚嫩的童声突然从人群中响起，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射在韩春天

身上。原来他早就等在楼下了，只不过被这阵势吓的躲进了人堆里。这哪是培训机构啊，根本就是黑社会！

韩春天的面前很快被让出了一条通道，脚下要是有井盖，他一准钻下水道过去。站在那些比自己还要高出半头的黑衣

人面前，韩春天像初次登台演讲时那样紧张的头脑发热，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上车之前还要搜身，韩春天这才看到那十个人都戴了黑色的皮手套，晃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可又只能顺从的张开手臂

，任这群人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摸了个遍。此时此刻，韩春天几乎是暴露在全体小区居民的面前，飞飞好奇的央求爸爸

将他举在肩膀上，冲着韩春天大喊：“春天哥哥，你是黑社会的吗，你是污点证人吗？”

去去去，什么破孩子，不知道谣言害死人吗？喊这么大声，以后我还怎么在小区混，你诚心逼我搬家是不是？要不是

有小棉罩着你，我早过去揍你了！韩春天通过腹诽飞飞小朋友泄愤，心情还真是放松了不少。

好不容易被摸够了，韩春天几乎是被驾着进了车门。刚一坐下，身后人高马大的男人就递过来一条黑色真丝缎带。韩

春天吓得想跳车，又腿软，幸好坐在身边的白发老爷爷极为和善的对他说了一句：“别怕，这是用来给你蒙眼睛的。

”

“呼……好……好的……”原来不是先把自己勒晕再打醒，韩春天一分钟都不敢耽搁，接过带子把眼睛遮好。

车一直开了很久，韩春天虽然不能看表，但他感到不安，如果路途这么遥远，唐小棉是怎样回到学校的？家里的钱一

点都没少，手机里也没有陌生的电话号码，难不成，唐小棉整整走了三天？！

韩春天急于了解唐小棉的状况，手不由自主的去摸丝带，背后马上顶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年轻人，不要心急。”老爷爷慢条斯理的说：“把后面的五辆车甩掉，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韩春天顿时不敢再动，其实，他见过身旁的老人，请自己吃兰州拉面，把唐小棉带来自己身边的，就是他。

“请问，我要怎么称呼您。”韩春天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凭感觉寻找方向。

“呵呵，不要客气。我姓唐，小棉叫我校长伯伯，你随意就好。”

“哦，唐先生。”称呼伯伯实在别扭：“小棉……现在好吗？”

“不好。”棉花校长平静的回答。

韩春天却差点跳起来：“为什么不好？小棉怎么了？”

棉花校长注视着韩春天，尽管知道他看不到自己，意味深长的问道：“你现在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我想见唐小棉！”

棉花校长失笑：“年轻人，相爱的人可以相互感知。你的痛苦，唐小棉自然也要承受。”

韩春天松了口气。小棉这孩子就是爱瞎想，没事惦记我干嘛？这几天要是又任性不吃饭，别奢望我会手软！

（38）

车开的很稳，要不是有心事，韩春天一定会舒服的睡一觉。

棉花校长突然开口，关切的问：“年轻人，你父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目前比较稳定。”韩春天苦笑道：“这三天我去探望的时间比较少，只能依靠母亲照顾了。”

“呵呵，那你有没有想过，放弃唐小棉。”

“为什么放弃？”韩春天惊讶道：“那会伤害小棉，我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棉花校长微微一笑：“可是，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的父亲。”

韩春天沉默，许久，淡淡的说：“我不是圣人，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但我在尽力。父亲那里，我会努力尽孝，

至于小棉，我相信，只要我能够坚持下来，不放弃他，一切都会好的。我爱我的父母，也爱小棉，他们在我的心中是

同等重要的。或许我回答不了同时落水要先救谁的问题，可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和假设，也就无需太在意过去的

未来。至少在今天，此时此刻，我还可以做到对我的父母，对唐小棉不离不弃。”韩春天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番话，

但在不知不觉中将棉花校长当做了自己的长辈，将埋藏在心底的话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棉花校长微微点头，坐在后排的男人立即将韩春天面上的丝带解开，刺眼光的照射在脸上，过了很久，他才看到满头

花白的老人家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有些歉疚的说道：“唐先生，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责怪唐小棉。毕竟，我曾经想

过放弃他，尽管最终没有那样做。可是现在，就算再苦再难我也决定将他留在身边，为什么……为什么他却选择离开

了……我明白，小棉是怕我为难，但是，逃避真的会更好吗，对于我，对于小棉，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当然不是。”棉花校长认真的听完，回答：“但是，年轻人，你要知道，主人，是奴隶的灵魂。唐小棉放弃的并不

是面前的难题，而是放弃了自己的灵魂。你觉得，他这样做，是否会让自己更轻松一点？一个没有依靠，没有灵魂的

孩子，只是想把所有的希望，全部留给你。

韩春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担忧。

棉花校长不忍看他如此，劝慰道：“唐小棉还是个孩子，率性而为，并不一定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

“那我该怎么办？”

“解铃还需系铃人，毕竟，这件事情的主要过错在你。”

韩春天愧疚的默认，刚要自责，棉花校长笑呵呵的说：“都是因为你太纵容唐小棉，哪个男宠不是三天一小打，五天

一大打。你倒好，真宠起来了，这就叫自食其果。”

韩春天不服气，反驳道：“现在提倡的是说服教育，您那套理论早就过时了。”

棉花校长哈哈大笑，声如洪钟：“常言道，隔行如隔山，果不其然。年轻人啊，今天就让你了解一下我校的教学方式

吧。”

韩春天跟随在棉花校长身后，他身边的，是车中见到的十名男子。

棉氏培训机构坐落于山谷之间，韩春天甚至不知道车辆是如何驶入的。因为最后的半个小时，他的眼睛又被黑衣人蒙

上了。棉花校长带领他逐一参观教学楼的每个教室，今天是休息日，课程不多，韩春天仅仅见到为数不多的学生在继

续补课。第一间教师里，两个男人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第二间教室，依旧是责打，使用的工具是一

块厚重的木板；第三间教室，一指粗的藤条；走到第四间教室时，韩春天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在网络上看到过类似的

图片，当时并不明白是在做什么。而现在，他看清楚了，原来是灌肠！

居然有这种教学方式！

韩春天三两步拦在棉花校长面前，愤怒的问：“小棉，小棉也要上这种课程么！？”

棉花校长含笑点头。

韩春天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几个黑衣人立即冲上来将他拉开，其中一人刚要挥拳，被棉花校长制止了。

韩春天恶狠狠的瞪着他，眼睛几乎在喷火。

棉花校长却平静道：“年轻人，你对我校来说，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而唐小棉，不过是奴隶。

韩春天一拳捶在墙上。上帝与奴隶，天堂与地狱。为什么，小棉所经历过的痛苦永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韩春天终于被带领到唐小棉的房间前。

他双手颤抖着推开门，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孤单的坐在床上，仰望着窗外蔚蓝色的天空。

山谷中风景极好，唐小棉原本瘦弱的身子更加单薄了。

韩春天激动的开启双唇，却说不出话。唐小棉听出有动静，好奇的回过头，顿时愣住了。

韩春天叹气，径自走向唐小棉。但他每走一步，唐小棉的脑袋就垂下一分，待走到他面前时，几乎要埋在床单里。

现在学起鸵鸟了，韩春天厉声训斥：“好啊，唐小棉，打你几下就敢离家出走，看我这回不打的你屁股开花！”

小棉花吓得一抖，连忙抬起头，睫毛早已湿了。却看到主人正微笑注视着自己，那是每一个夜晚，都能在梦里见到的

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