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博弈想了想,点了点头。
看着萧博弈思索的样子,秦淮忍不住摸了摸萧博弈的脑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该忘得都忘了吧。”
萧博弈看他一眼,欲言又罢。秦淮叹息一声:“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去了一趟昭阳那里,心里难过。偏偏什么也没有办法为他做。”
“尽人事,听天命。”
萧博弈点点头,有些恍惚。
“怎么了?”秦淮不免有些担忧。
“我在想,你不问当年的事,或许会后悔。”萧博弈深吸一口气,面上回复平静,看着秦淮。
秦淮皱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会后悔,所有的人也都知道,即使你知道当时发生何事,恐怕也无力回天,所以,没有人告诉你
当日的事。而我,背负这样的罪恶感一直陪着你,疲惫不已。”萧博弈摇摇头,“你总觉得你欠了我的,其实,我又
何曾想要你这样的补偿?”
“时候不早了,我都快饿死了。你先睡会儿,我待会儿烧了热水你好好沐浴。”说着,秦淮已经披上衣服,开门出去
。
萧博弈叹息一声,闭上眼。这样到底能够逃避到何时呢?人生还长,但又如何经得起一个百年的轮转?偏偏是没有缘
分,即使走到一起,也不过是个短暂的美梦,醒来得太快,哪里由得人选择。
或许该感谢这不死的身子,可以牢牢记住这里发生的种种,永不相忘。
秦淮愣愣坐着,看着院子里摇曳的树影出神。昨夜是彻难眠的,此刻仍旧没有一点睡意。萧博弈所言,他又何尝没有
想过?
屈展不会再回来,这他早就明白了,也再不愿挣扎了。如今,身边有一个陪伴自己风风雨雨七年的人,他这一身的债
还没有还完,说什么后悔,又有什么意义?
天道无情,人道沧桑。
而自己走的这条歧途不在天道之内,也不属于人道之中。与天地间这样尴尬的存在,他又有何颜面面对前尘?一直以
来压抑的情绪如今瞬间萦绕在脑中,形成化不开的结,牵扯得两人痛苦不已。
他知道萧博弈害怕着什么……偏偏他无能为力。
秦淮见萧博弈推门出来,起身对上对方淡淡笑颜,心中微动。想来,也并不是不满足的,起码现在,两人都没有再觉
得孤独。
“那群没出息的又偷懒,看来最近是没怎么管教。”萧博弈皱眉,听着院子里嬉闹声不止,牙齿磨得格格响。
秦淮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那个……我去看看梁正,听说有点事要我帮忙来着。我去去就回。”还未等萧博弈回过
神来,秦淮已经不见了人影。
秦淮坐在梁正的院子里,听着鸟叫剔了剔牙,明明吩咐过了,让他们那群小子低调一点,竟然就当着他们二师父的面
偷懒!害的他还得在镖局里避避风头。
想着萧博弈气也该消了,秦淮摆摆手一步三晃出了梁正的大门。谁知一进门,便看见拿了一地的大鼎,一个个脑门子
上全是汗。抬头一看,萧博弈俊美的面容带着笑意,端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茶,知道他回来,眼皮都没
抬一下。
“这大太阳下头的,别晒坏了,去屋里歇着。”秦淮讨好的笑着。
萧博弈算是放下手里的茶,脸色顿时变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群小崽子憋着笑,噗通噗通掉下来两个。
萧博弈一个凛冽目光扫过,顿时静下来。“你们都是些没爹没娘的孩子,如今不加倍努力,只会叫人看轻了去。若是
知道错了,就好好撑足两个时辰。”
秦淮连忙打圆场:“他们还只是孩子,不必太苛刻。”
“此时心软,叫做纵容。好!我教不好,你教!以后我也绝不多管教于他们,你爱怎么教怎么教。”
秦淮愣愣看着萧博弈黑着脸转身进了屋里。一群孩子傻了眼看着,一个个围过来担忧又不知所措。“师父,怎么办?
二师父不会真的生我们气了吧?”
“是啊。我们保证不闹了,小虎强我的荷包我也不揍他了。保证好好练功。”
“师父,是我不好。我笑话阿毛像个女孩子天天带着荷包香喷喷的。以后再也不会了,我这就去拿大鼎!”说着贴着
墙根倒立起来。
秦淮心里不是滋味。“好了好了,你们二师父心情不好,不管你们的事。你们别立着了,都去洗洗开始练字。”
一院的调皮捣蛋的孩子此刻全都乖乖地点头,不一会儿就听见书声琅琅。
“师父,二师父方才等您,饭也没吃。”阿毛偷偷溜出来,悄悄告诉秦淮。秦淮摸了摸那颗小脑袋,点点头。
“恩,放心!有你师父在,你二师父的气立马就消!”小家伙见师父又嬉皮笑脸,一脸崇拜的有钻回去念书。
秦淮顿时觉得异常满足,这里的生活,或许并不轰轰烈烈,但是让人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下。想着,秦淮笑着进了厨房
。喜儿见师父过来,也不多说,帮忙洗了几样清单爽口的时令菜,笑道:“师父对师母真是体贴,喜儿要是有福气,
也想要一个师父这样的好男人。”
“呵呵,两个男人,哪有那么多讲究?你小丫头一个,懂什么?”
“师父啊,二师父虽然脾气暴躁爱发火,但是看得出来他在乎您啊。瞧这些日子,不开心,那日竟看着他坐在院子里
,眼泪就这么流下来,像是自己也未发觉。我不敢提起。您可知道二师父为什么哭?”
听到这话,秦淮也是一愣,沉着面色,“没事的,过段日子就好了。”说着扎起袖子开始下厨。
端着两个小菜和竹筒饭,敲了敲门,里头没人应。秦淮那胳膊推开门,见萧博弈愣愣坐着,见他进来才回过神来。
“别生气了,我弄了两个小菜,你尝尝。”秦淮把饭菜摆上,拉着他到桌边。萧博弈看他一眼,拿起筷子默默吃起来
。
吃完了,秦淮连忙伸手准备收拾碗筷,萧博弈却道:“昨夜一夜未眠,你还是去歇息歇息,我没事了。”说着收了碗
筷出去。
秦淮轻叹一声,起身回了自己房里,瘫倒在榻上,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疲惫不已,仿佛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倦意席
卷而来,脱了外衣躺下,不久便睡得沉了。
秦淮睁开眼,看见漫天璀璨星斗,睡火莲在晶莹的湖中开的正盛。足下的石子五彩斑斓,光彩熠熠。他恍惚起来,不
知身在何方,也不知立在这里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天色黑得很浓重,也很华丽。
身后不期然出现的人影惊动了他,他急于转身看看来人的样貌,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回头。湖心冒出一个身影,端
坐在莲花上,一头如漆瀑发湿漉漉垂着。身下艳色的莲花衬着一身肌肤笼上淡淡光晕,几乎透明。那人身体瘦削,却
看得出匀称的锻炼痕迹。
“原来传说中这天界最有实力的天神每日也会做些无聊的事,你的黑星宫整日没有一丝生气,我还道是你每日只知批
改公文,计测星象,却不知那些都是假象。”这声音很是熟悉,秦淮努力回想,却说不出是谁。
声音从自己口中逸出,没有一点起伏,听不出一点情绪。“为何事寻我?”
“呵呵,前日斗神讨伐魔君回天界,你为何不去相迎?天帝为此事特意着人来问了,你打算如何回应?”
怎么听那人都是以一副准备看好意的口吻开口,他不禁在心里骂一声不是好鸟。
自己的目光依旧定在湖中那人身上,秦淮心中自是惊艳不已,正看着出神,只听自己又开口道:“人间帝王星象不稳
定,怕是又有战事。又伴有天谴。”顿了片刻,又道,“陛下那边我自回去解释。”
“你每日看着人间界,已经看了数千年,难道不觉得无趣吗?”
“……”
“天界美人随你喜欢,唾手可得,琼浆玉液,人间哪里求得到一滴半滴?偏偏你这人就这般死气沉沉,简直是无欲无
求。”那人对自己貌似极为不满,嗤之以鼻。
对方再没说话,顺着目光看着湖心那人一身素衣,纵身向东边而去,离得远,渐渐只看得见一个白点。
“我想要的……偏偏得不到,想来又有何用?若是可以选,我宁愿看不见这一池美景,在凡尘之间做一个逍遥客。”
秦淮只觉心脏一阵刺痛,偏偏不知这些无奈是从何而来。
缓缓回转身来,看着那人。秦淮心中再平静不了,他不知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对方怔怔看着自己,说不出话来。
“忘尘,你明明忘不了一颗尘心,又何必来伤我。”说完,绕过忘尘向那素白人影消失的相反方向走去。
第四十一章、天外天
一路掠过重重星海,秦淮直觉吃惊,这里的一景一物仙气萦绕,光华熠熠。便是这黑夜,似乎也是浩渺壮阔的。穿过
两根盘龙金柱,银甲的天兵跪地施礼,自己却直直掠过。穿过一片云海,一片通透,哪里还有一点黑夜的影子。
秦淮心中猛地一阵钝痛,没来由的惊慌。他明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又迟迟不愿去想。
一个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向秦淮走来,躬身施礼。
“大人,陛下召见。”男子脸上有些担忧的看着秦淮,秦淮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情。
“知道了。”秦淮听见自己说。
“朝服已经准备好了,请大人回黑星宫。”男子身后出来两个小仙女,秦淮想了想,觉得绿衣的叫碧痕,蓝衣的是寒
镜。
秦淮只是点了点头,便不慌不忙向前走。沿途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秦淮觉得心里烦躁,可是自己这身子似
乎并不生气,一直心平气和的样子。
眼前这宏伟的宫殿很高,漆黑如墨,四角悬着四颗面盆大的黑色夜明珠。秦淮心里抖得厉害,这便是黑星宫,自己最
最不想呆的地方。秦淮怔怔出神,是哪里,是哪里自己没有想起,是哪里自己一直忘了,时间久了,为什么想不起?
云想,云想……秦淮进了黑星宫,里面一点一点都能回想起来。书房的紫金书架上有一把勺子,那是不知什么时候,
太白下界时带回来的,因为一直很喜欢人间的事物,也便放在那里一直没有再移过位置。
书房顶上是一块奇异的石头,可以映出天空星象。桌上依旧叠着厚厚的文书。
寝宫里那张榻他很少躺,其他的他也很少留意,就像这里本不是他的家。
那身羽织朝服很合身,水绿的色彩,流云暗袖,碧玉腰带。“大人英俊得很,这身朝服穿得真是在好看不过了,莫说
天宫,我看这六界之内,怕是都难找到能和大人相比的俊美男子了!”
“碧痕!你最近总是这么讨厌!大人不爱别人说三道四的,再说了,就知道拍马屁,大人英俊的名声在外,你这不是
说的全是废话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向自己道:“快走吧,时间不早了。”
“玄墨,斗神……”秦淮听见云想欲言又止。玄墨笑了笑,摇了摇头。
云想没有说完他想要问的话,转身看了眼东边窗外的白色楼宇,碧绿光芒一闪,人便消失在了黑星宫中。
天帝坐在纱帘后,高高的大殿,云想远远站在殿下,依稀猜得到帝王慵懒的神情。
“核植征讨魔帝有功,斗神之名实则不虚,天界几千年男的如此一员战将,实在是天界之福。可是该嘉奖的也都嘉奖
了,朕前日亲自拜访金神大人,金神指点说,此子容貌绝美,怕是要引来天界祸事,不如赐他一身盔甲和一张面具。
黑星君司管星象,可否窥探一番?”
云想斟酌片刻,道:“斗神容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日赐他面具怕是无济于事。天象紊乱,怕是有打劫。只是是否
与斗神有关,不敢妄断。”
“近来发现三皇子与斗神极是亲厚,朕不是很放心啊,虽然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意自然不比他人,但是……”
秦淮好笑,核植貌美,就是殿下都忍不住亲厚,动了心思,又怎么管得住别人,何况那人还是自己的儿子。
云想没有说话,静静站着,直到天帝道:“朕知道你常常呆在天外云海,那么,明日朕就写下天昭,云想从明日起与
你一同留在天外云海,学习诸星学问,学成归来,登太子之位。”
云想猛然惊住,许久才开口:“遵旨。”
云想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便是一切的因由,即使一个轮回,也不足以忘却的因缘。
秦淮心跳如鼓,尚央,我们又见面了。
秦淮抑制着心中狂躁的情绪,感受着云想的呼吸,原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就真真切切倾慕着睡火莲上裸身沐浴的少
年,未来的天界太子。
那种感觉渗透进每一寸皮肉,灼烧人的意志。
“你是谁?”尚央目光里满满的全是懒散,倚着天外云海的那两株菩提树,懒洋洋问了一句,见云想没有做声,便又
闭了眼。
云想淡淡一笑,“殿下,天帝陛下是让您来天外云海休镊幔?rdquo;
尚央睁开眼,满目疑惑,歪着脑袋问:“不是麽?”
云想想了想点点头。他坐到尚央身边,看着对方睫扇轻轻抖了抖,又睡着了。秦淮几乎忘了呼吸,心里荡漾着的说不
清道不明的东西,搅得人心里疼得没有力气反抗。那人的睡颜没得刺目。
此时秦淮才知道,原来过了这么久,对那人的思念,怕是丝毫未退,反而与日俱增。
天外云海一直一直都是黑夜,对于尚央来说简直是个天堂,云想不怎么管他,天象尚央也是看看就能记住,于是有了
大把的时间睡觉。而云想异常享受这天外云海的日子。每日就看着那人的睡颜,看着他坐在睡火莲上满身水珠。
“我以前也常常来这里沐浴。”尚央边穿衣服边说,见云想若有所思,便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天外云海为什么看不见阳光?”云想反问。
尚央摇摇头,手上凝起咒诀,轻轻滑过黑缎一般的黑发,头发瞬间便干了。抬头见云想看着,奇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的睡火莲见不得阳光,阳光照进来,便会瞬间枯萎。百花仙子因为经不住黑暗,便抛弃了睡火莲。可是千
年之后便有了天外云海,睡火莲的化身便是黑暗,于是有了这里。”云想说完,看着尚央正在沉思。
“是啊,即使被抛弃和背叛,还是能活得好好的。”
“你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很爱睡觉。”
尚央笑起来,“我知道,父王要我来这里,只是不想让我和核植呆在一起。”
“你很介意?”云想顿了顿,又道,“天帝就是天帝,他的话,没有人能忤逆。”
“这里很美,云想。”
“恩。”
“要喝吗?”尚央不知从哪里摸来两壶酒,香气怡人。云想接过一壶,闻了闻,奇道:“玉菩提?!”
“挺识货的嘛,看来不会糟蹋。我是完全不喝酒的,可是,这里花也好,人也好,夜也好,突然起了兴致。”尚央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