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你人都没见着,凭什么这么说啊?你什么时候连天眼都开了?”温凯撩起他妈妈的额发来看。
二舅妈拍开他的手,“你懂个什么。一个人的成长背景很重要的,要了解一个人,就要注意了解他的家庭环境,父母
兄弟姐妹的情况——我看这钟爸爸真是不错,不顽固不僵化,没有那种一言堂的家长作风,他教育出来的孩子,应该
也差不到哪儿去!”
的确是不顽固不僵化,要不人家的第二春会这么惊世骇俗嘛!事实上,小警察的家庭本来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家
庭,父母离婚,父亲追求男人,母亲远嫁海外,这些都意味着这个家庭不能用常规的传统去考量。
不过,也就敢在肚子里念叨念叨,钟魏敏家的事情是人家的私事,许少央没有必要八卦,即便是二舅妈他也不想扯出
人家的私事来。
温凯偏头看着他妈,“妈,听你这么说,以前你跟我爸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考察过我爷爷奶奶大伯姑姑啊?”
“那是!”二舅妈也不忌讳,“其实吧,当初还真是没怎么看得上你爸,成天跟高仓健一样板着个脸,知道的说他是
在摆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面部神经有问题……”
“扑哧”的一声,许少央和温凯都憋不住了。
“不过这个你们就不要到他面前去八卦了,他以为他这是酷,是男人!”二舅妈说:“反正看了二十多年,也习惯了
。”
“呵呵呵……”这下子,兄弟俩真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二舅,谁叫你面瘫!
“妈,那你还是跟了我爸?”
二舅妈拉过许少央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拍着,“那时候,我第一次去你奶奶家的时候,刚进门就叫个小不点儿给粘上了
,到哪儿都得跟着我。那时候的小不点圆乎乎的,又是大冬天,穿得厚厚的,跟个球一样,走起路来像只企鹅——好
玩得不得了。你二舅不会笑,这小不点儿倒是笑得可爱,你爷爷奶奶他们也笑得慈祥,基本上吧,跟你爸更多的是看
在他家人的份上——当时我就想,有这样的家人,这个男人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其实吧,我也还真是运气不错,跟
了你爸,这二十多年还真是过得挺好的。你爸是金刚脸菩萨心。”
“妈,那小不点儿是我哥吧?”
许少央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满足。二舅妈的手也很暖,软软的轻轻的拍打自己的手,那份慈爱尽在这轻轻软软中传达
给了他。
“可不,你哥那时候是由你爷爷奶奶帮着带的,就住在你爷爷奶奶家。后来,我每次去的时候,你哥都要缠着我,那
时候我就想要是以后我也能有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就好了——谁知道生出来你这么个儿子……”
温凯撅起了嘴,“妈,我小时候一定也很可爱的,对不对?哥,你给我作证啊……”
“是,是很可爱!”许少央点头。
“不过还真是别说,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很有缘的。我跟虾仔有冥冥之中的缘分,你跟你哥也是兄弟缘很深。你哥粘我
,你粘你哥,小时候你哭你爸抱都不管用,除了我谁抱都不行,但是你哥一抱你居然也就没事了,后来都知道就我们
俩能搞掂你,哎呀,可把我跟你哥累坏了,你哥一放学就来给我倒班儿,你这混小子睡觉都得要人抱着,一放就哭,
那时候不是挺滑头的嘛,怎么今天反倒有点楞了呢?”二舅妈捏了捏她儿子的脸。
“谁说我愣啦?”温凯不满的嚷嚷,“大智若愚,懂不懂?我这是大智若愚!”
“我怎么没看见你的智,就光看见你的愚了?”二舅妈好笑的说。
“舅妈,您还真是别说,温凯的智很厉害的,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大器。”许少央由衷的说,温凯的“智”他的
确是已经窥见一斑了。
“成不成大器的不重要,幸福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兄弟俩都要记住,幸福平安才是值得你们花一辈子去追求的,
你们的幸福平安也就是对父母家人最大的孝道了。”
温凯终于回学校去了,带着一包没来得及晾干的湿衣服还有一大堆零食点心什么的。
许少央将温凯的屋子收拾出来安置二舅妈。二舅妈的到来虽然突然,但是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来北京两年
多,仅仅有电话是不够的,他真是想念他的家人们,他还计划着明年春节跟温凯一起回老家过呢。这两年总因为自己
一直没能沉淀下来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回去,连过年都没回去,温凯也没回,说是想要过过北方的大年。其实,温凯是
因为不放心自己一个人所以才没回去,这份心思,许少央明白。
自己的遭遇一直都让家人们牵挂和担心着,自己这些年着实是让家人操心了。看看家人们的关爱和期盼,许少央觉得
自己是该走出来了,不为他自己,至少也得为关心和爱护他的家人!他爱他的家人,他也想为他的家人做些什么了。
许少央洗过澡出来,就见二舅妈坐在沙发上等他。等他在身边坐下后,二舅妈将一个巴掌大的大红锦盒交给许少央,
“这是我来的时候,你妈让我带给你的。”
锦盒里是一对两只手指大小的玻璃种翡翠观音,雕工非常精美,俏色很是漂亮,观音的莲花底座飘着几抹纯正的艳绿
——许少央识货,知道这对观音价值不菲,少说也上了六位数了。
“这个,找师傅加持过了,能保佑平安的。一块料就开出这么一对儿,其它的都不成事。你妈跟那个台湾佬大概是真
成了。要不,她也拿不出这钱来请这么一对观音,好贵的——唉,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不疼,不是用说的
。”
这个“疼”其实很多意思,但是许少央知道二舅妈指的是“疼爱”。他没做声,继续低着头,细细把玩着这对观音。
“虾仔啊,你这事改不了了吧?”
许少央知道二舅妈说的这个“事”指的是自己的性向,因此,他点点头,至少,目前为止他没想过要将自己拉直,而
且,这似乎也不是他主观意志能左右的。
“既然改不了了,就不要委屈自己!天大地大,哪棵树没有泥巴护?!众生平等,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存的空间和权力
。既然喜欢同性,那就好好的找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同性,两人好好的过日子,互相护持互相支撑着走完这辈子
——人这一辈子不容易,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别象那乌龟一样,受了点刺激就缩进龟壳里
,那也只是暂时的呀,难道还真能一辈子不出来?那不活活把自己憋死啦?想想看,憋死了自己,谁开心了?谁难过
了?开心的是伤害你的,你的敌人才会开心。难过的是关心你爱护你的人。所以啊,别让你的敌人开心得意了去,你
要活得好好的,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二舅妈的这番话以前还在老家的时候也没少听她念叨,可是,那时候总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没对他产生任何影
响,直到今天,再次听到二舅妈的这番话,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许少央觉得,二舅妈的这番话真正是说到他的心
坎上去了:是呀,凭什么他要自己委屈自己让伤害他的人笑得开心呢?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么几
年来他的确就是一只缩头乌龟,因为曾经的伤害,他将自己躲在了一个厚厚的保护层的后边,看起来是安全了,但是
,人也会因此活活憋死。
“这对观音,将来你找到那个可以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们就带上吧,这是你妈提前给你们的礼物——哎,说说看,
你到底对那小警察是怎么想的?”二舅妈完全不见长途奔波的疲劳,兴致勃勃的问。
27
对于二舅妈的问题,许少央自己也有些糊涂,他对钟魏敏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对钟魏敏,好感是
肯定有的,只是,这种好感是爱吗?而且,光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用啊,人家是个什么想法还是个未知数……
“你个笨蛋!”二舅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用一根手指头戳戳许少央的脑门,“平时看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的
地方就这么笨?真是笨死了!窗户纸是要捅才会破的呀,这么隔着一层窗户纸猜来猜去,很好玩是吧?爱要说出口的
,你不说,没准人家也在那边猜来猜去。运气好猜到一块儿去了也就罢了,运气不好猜岔了,那就活该有缘没份了。
”
二舅妈下手挺狠的,这么用力戳着也有点疼。许少央摸着脑门嘟着嘴有些委屈,“要是人家根本没这个心,我上赶着
人家这么说那得多没面子啊?再说了,隔着窗户纸还能做兄弟,捅破了就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哎呀,你还有理了你?你个许家大少什么时候这么缩头畏尾的了?凭什么你就认为捅破这窗户纸就是这个结果?那
不是还有另外的结果嘛!选择也好,赌一把也好,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输?兄弟你已经有温凯了,还要那
么多兄弟干嘛?又不需要你组建兄弟连!”
“嘿嘿……”许少央哑然失笑。这二舅妈跟温凯的论调是一样的,都是要博一把。明明这母子俩都无不良嗜好,可是
这说话起来怎么都有一种典型的赌徒心理?不过,搏一把,在生活中,有时候的确是可以博出一个机会来的。
“可是,人家可是个直的!”许少央负隅顽抗,不可否认,他的立场已经开始松动了,但是,他又不甘心放弃固有的
想法,他想要坚持自己不能爱不可爱,他想要为自己的不可为找借口。这些话他跟温凯说过,跟自己也说过,很多话
说多了,就会变成一种信仰根深蒂固于脑海中。许少央想通过这种方法来阻止自己再去冒险。
人有时候就这样,非得逼到极致才敢去面对,否则,情愿做一只将头埋进沙砾里的鸵鸟。
要重新去爱一个人,太高难度了,许少央没有信心挑战这样的难度,所以,他还想找到逃避的借口。
二舅妈的手指头又戳上了许少央的脑门,这挨着坐就是这样不好,近水楼台,躲避无门。
“他跟你说他是直的?”
“没!”许少央不敢撒谎,在二舅妈面前他一直是个好孩子。
“那不就结了!”二舅妈胜利的哼了一声,“哼,就是直的,想要,就给他掰弯了!”
“可是,那样多不好!这条路不好走,人家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可不想害人家。”
二舅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显然是在调整情绪。
惨了,太后娘娘真要发作起来,二舅都不敢惹,我的道行比二舅差远了,那不是很惨?!
正在这时,许少央手机的短信提醒响了。秋日的晚上已经很凉爽,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可以盖上毛巾被了,可是,许少
央的后背却冒出了汗:小警察的短信。
通常这个时候,钟魏敏都会发短信过来提醒他应该上床睡觉了。这是很正常的朋友间的关怀,许少央一向是非常大方
的面对这些短信的,只是,此时此地,他怎么有种奸情被撞破的感觉?
“他的?”二舅妈笑得让许少央毛骨悚然。
许少央觉得自己的颈椎好像出了问题,这脑袋点也点不下,不点又不行。
二舅妈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太后娘娘伸手就从他手里直接拿过手机看起来。
许少央没敢做声,二百五才会在这种时候强调人权。
“该上床跟周公约会去了,他老人家要是心情好,没准会赏你一个美梦……咦,这警察弟弟好像也挺有趣的嘛。不是
那种只会板着脸训人的家伙。这种话你二舅可是说不出来,他顶多也就会说洗洗睡了。”二舅妈歪着头左看右看,仿
佛不是在看短信,而是在研究这款手机。然后,她将手机还给许少央,摸摸许少央的脑袋,站起身来,“机会只有一
次,直的也好,弯的也好,想要,都得自己去争取——试一试,还有一份的希望,不试试……那就真没指望了。”
二舅妈进房关门睡觉去了。
许少央在客厅呆坐了一会儿,也就回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大灯都关上了,只留下一盏平常躺在床上看书用的小台灯
。
这时候,短信又来了,小警察在那边说好好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人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就温凯那个大嘴巴,想来是不介意将自己的事情给透露给第三人的。
“我二舅妈今天来了。”许少央想了想,就给了钟魏敏一个短信,他想试试看这人知道多少。
“听温凯说了,而且我还听说我爸吃了我那份好吃的%>_<%!”
许少央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心情顿时就是一松,这人如他希望的那样诚实。
“是呀是呀,你要是再不回来,就真的只有听那关于美食的传说了!”
许少央摁完发送键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这样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他这不是在告诉钟魏敏自己很想他嘛。可问题是,他
从来没觉得自己想他啊,有什么好想的,非亲非故,不过就是寻常朋友嘛!而且,这才去了五六天而已,至于嘛!
“不带这样威胁人的——看在我们交情匪浅的份上,拜托多少给我留个味儿吧!”
“这话跟我说没用,跟温凯说去吧!”哼,谁跟你“交情匪浅”?而且,他真正能吃的不多,大胃王温凯才具有威胁
性。
“我已经警告他了,不过,还得你替我把好关啊!”
“切!”
“好了,不说了,睡吧,再说下去,今晚我就更睡不着了——做个好梦!晚安!(>^ω^<)。”
“晚安!注意安全!”
寥寥数语,不知不觉间心情已经好了很多的许少央关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这时候,他看到了被他随手放在床头柜的
那只锦盒,愣了一下,终于还是拿过那只锦盒打开,拿出那对观音细细观赏。
美玉无瑕,果然是美轮美奂。只是,真的会有人愿意与自己分享这份美好吗?
看到这块玉,许少央就想到了二舅妈说的话,“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不疼,不是用说的”,母亲,其实也
很惦记着自己吧?
这般猜想着,许少央心里有些疼,有些宽慰,更多的是怅然。为什么他们父母子女变成了今天的模样?那一场轰轰烈
烈的离婚大战加上那突如其来的情变,这都令许少央对由两个人共同维护的婚姻和感情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如同
天平一样,任何一方的努力不够,家庭婚姻爱情的平衡就都会维持不下去。父亲当初跟母亲恋爱直至结婚的时候,做
出的一定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如同那个人对他做出的承诺一样。可是,现如今,父亲移情别恋,方知乔成为别人的
丈夫,这个背叛的周期越来越短,婚姻也罢爱情也罢,其中的稳定性自然也就越来越不可靠。
母亲当初一定也是爱着父亲想要一生一世的吧?可是现在看看,无论用情深浅,母亲不是也同样接受了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