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冰凉的细雨飘落到脖子里反而使他觉得心里头顿时清爽了许多,“待回了京,再行上奏皇阿玛吧。”
“呃...这就要回宫了么?”弘远兀自有点恋恋不舍的,好似在外头还没有玩够。在宫外他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是那么
的自由自在,一旦回到宫里头,又得有许多规矩约束着,想想便让他觉得憋气。
“不急...”弘啸转头对着弘远微微一笑,“我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哪里?”弘远有些许诧异,十三于山西太原地面儿上也不熟啊,会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呢?
弘啸嘻嘻一笑,答道:“恒隆客栈!”
弘远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风华绝代、万种风情的老板娘来,不由得“扑哧”一笑道:“那尚念罗前儿已是被你弄得昏
了一回,你又去惹她作什么?!”
“咱们出来的这么早,你难道肚子不饿么?”弘啸想起那日老板娘华丽丽的昏倒的样子也忍不住莞尔一笑,“临走之
前,好歹再去吃一回她做的点心,不然,我再不甘心就这么离了这儿。”
“你个坏小样儿,临走还要去害人!”
“难道她不是心甘情愿的么,呵呵,见我们去,她保准乐昏过去。”
“这回你可不能让她昏,还要吃她做的点心哩!”
“只怕她自那日昏到现在,非得我们去了才能转醒呢......”
果然,穿着一袭淡紫百合绛绡单衣,在柜台里忙着点账的尚念罗抬头瞧见弘啸和弘远笑眯眯的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
几乎又要昏了过去。
瞧念罗手忙脚乱的还要行礼,弘啸忙将她搀起,微微笑道:“我和哥哥可是专程微服来吃早点的,老板娘要这么闹客
气的话,我们可就待不下去了哦。”
“那就请十一爷和十三爷这边儿请,”尚念罗这才恢复她大大方方的样子,笑意盈然的引着两位阿哥往里头坐,心里
头暗自感谢自家祖宗实在是积德不浅。
因是早上客人不多,念罗便在一旁作陪,瞧着两位阿哥喜欢吃自己做的点心,心里头甭提有多开心。
“念罗姑娘,”弘啸一边儿吃一边儿对着老板娘笑道,“这会子,我们就不和你虚客气啦,要连吃带拿的,这一回宫
,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呢,可不可以给我多做些个我爱吃的翠玉豆糕给我带在路上吃?”
念罗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灿然笑道:“唉,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做去!”说罢一阵风般地去了。
待弘啸和弘远吃饱喝足,念罗也拎出了一大盒子的新鲜点心来,弘啸顺手打开盒盖捻了两块翠玉豆糕用纸包了搁在胸
口,其它的便交由侍卫们收了起来。
“老板娘,我们这便要离开山西了,”弘远扶着弘啸上了马,转头对着念罗微微一笑道:“后会有期!”
弘啸骑在马背上,也是含笑对念罗挥了挥手道:“谢谢你的点心,下回来山西我还来你的恒隆客栈!”
“一路保重......”念罗望着被群马奔腾卷起的沙尘渐渐模糊的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心头一酸脸上便不断地
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滚落。
钟粹宫。
等了一夜的消息,小念儿却还是杳无音讯,钮祜禄.雅元整整折腾了一宿没睡,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通红的。
小棠儿也是陪着整整一晚,这会子已是委靡不振还强自撑着给雅元做了一碗小麦糯米粥端来,却被雅元轻轻推了开去
,“先搁着罢,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小姐您别急,”棠儿勉强安慰着,“最多是念儿姐姐误入了哪个宫中,被娘娘们责罚了一夜,多早晚也就回来,若
她回来瞧见小姐您不吃不喝的,岂不让她心里头难受?”
正说着,外头突然一阵喧哗,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隐约还夹杂着宫女们的惊号声,雅元心中隐隐觉得不祥,腾得
站了起来,冲出门外。
只见八阿哥弘笙的好友一等侍卫拜英格哩.阿砺手中抱着一具湿漉漉的女子尸体缓缓走了过来,瞧见雅元脸色苍白的站
在门口便低声道:“雅元小主,您的侍女念儿今早在钟粹宫旁的湖边找到了,不过找到的时候她已经......”
雅元已是怔怔得说不出话来,突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小主!”阿励忙将念儿的遗体交由身边的嬷嬷安置了,随着小棠儿将雅元扶进了屋子。众人一通忙乱,又是敷冷毛
巾又是掐人中的,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雅元这才“嘤咛”一声悠悠转醒了过来。
茫然望着四周晃动的身影,听着棠儿压抑的哀哀哭音,雅元这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时已是抑不住泪流满面,酸
涩难言。
这叫她怎么能够相信,昨晚还活蹦乱跳帮她去寻簪子的小念儿今晨却已经成为溺毙在湖中的一具冰凉的没有生命的尸
体!这样让人震惊的残酷现实,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小主,请您节哀顺变,”阿砺的声音里也满是掩饰不住的悲悯,“八阿哥心里头明白这件事对你来说一定是个巨大
的打击,他现在不能进来,在宫外头也正为着你担心得不行,让我来就是要宽慰你,千万要撑住。”说着便递过一块
月牙白的帕子。
雅元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念儿生前用的那块帕子,忙接了过来,只见上头那熟悉的字迹用粘土匆匆写就的一句诗:
“...啼到春归无啼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
“多谢...八阿哥帮忙找到...”雅元紧紧攥着手中这块月牙白的帕子哽咽着语不成调,在她这最最脆弱无助的时候,
蓦然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那个想要依靠的人是——他。
强忍着心头的悲痛,雅元对着阿砺缓缓地道:“你去吧,告诉八阿哥,我能撑得住,让他宽心......”
西风古道。
一路行来,弘远弘啸和众侍卫们并未知会当地官府,仍扮作普通客商默默地赶路。途经的都是茫茫无际的田野,现在
却是来到了一片密林之中。
林中大树好似都上了年头,一株株参天耸立,浓阴蔽天。呜咽的厉风刮得满林油黑的叶子簌簌作响,细得像雾一般的
雨仍在飘着,天阴得更重了,层层的霾云压得极低,仿佛就悬在树林枝头之上,使得林子分外幽暗阴沉。
众人策马进入密林,地面儿上湿润的黑土被群马的马蹄溅起朵朵小花,只绽开一瞬便又坠回泥浆似的黑土地中,不复
存在。
“十一爷十三爷,我怎么瞧着这林子有些个阴森恐怖,”一个小侍卫环顾了四周一眼,转头对着正在说笑慢行的弘远
和弘啸道:“两位爷,不如我们快马加鞭先离了这里吧!”
话音未落,前头传来一阵夜魈般刺耳的笑声,“嘿嘿...嘿嘿...只怕你们是来得去不得!”
随即密林四周如魑魅一般窜出来几十个体魄剽悍身材魁梧的汉子,一色的青衣短打装扮,手中的刀剑白晃晃的直刺得
人眼中发花,脸上都露着狰狞的笑围成一圈缓缓逼上前来。
众侍卫们都是浑身汗毛一炸,心里头暗道一声不妙,齐齐拔出了随身的佩剑团团将两位阿哥护在了中间。
弘远只道遇上了剪径的强盗,定了定神向弘啸使了个眼色,便向着群匪抱拳道:“各位兄弟们请了,我们乃是行脚客
商,随身银两无多,若是各位实在穷极无靠,我这便双手奉上。”
众匪之中,一个又高又壮满脸带着阴笑的中男汉子上前一步,右脸之上一道三寸长的刀疤自眉稍划到脸颊,更显得他
面目凶神恶煞一般。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图来,对比着弘远弘啸瞧了几眼,嘎嘎笑道:“小子,你此番错了,我们不剪径、只剪命!”
说罢转头对着群匪道:“兄弟们,上头要的就是这两个雏儿,一个二十五万两,二个就是五十万两啊,都给我上!”
群匪听见有这许多银子均是红了眼,嗷嗷叫着便纷纷扑了上来。
弘啸听罢心中一凛,将护身的匕首自靴中拔了出来,低声对弘远道:“哥,这些人绝不是普通强盗,是冲着我们俩来
的!”
弘远此时又惊又怒,也将匕首持在手中,对着弘啸道:“十三,你将背靠着我,千万别离我身边!”
说话间,侍卫们已是三五成群和众匪交上了手,一时之间林中一片刀光剑影。那些个侍卫们都是满清亲贵子弟,虽说
武艺甚好,却哪里见过此等亡命之徒,且人数又少了近一倍,片刻后便落了下风。
一声惨呼之下,一个小侍卫已是腹部中了一剑,顿时侍卫们苦心围成的圈子被强行突破,几个悍匪举着刀剑便怪笑着
向弘远弘啸两人直扑了过来。
一片白光闪动,一个青衣男子使一柄长剑倏地刺向弘远右肩,弘远忙举手中匕首挡格,左手一拳击向另一个来袭的土
匪面门,百忙中还回头看了一眼弘啸。
弘啸虽平日里在宫中也每日练几趟布库,但毕竟不精于此,武功极为稀松平常,此时亦被二三个人围攻,却已是险象
环生。
其中一个土匪手中没有武器,掌心隐隐发黑,显是一手横练的铁沙掌功夫,此人比弘啸高了近一头,居高临下,双掌
急拍而出击向弘啸肩头,掌风凌厉,弘啸躲闪不及,脚下一个踉跄,几乎便要摔倒。
弘远顿时全身的血液似要爆裂开来,一脚踹飞一个持刀砍向他的土匪,抢在弘啸身边帮他挡开了一个瘦脸汉子猛然击
落的一剑,铮的一声响,匕首和长剑相击,那柄剑应声而断。那一掌却重重的击在他的背上。
弘远身子微微一晃,反手一击匕首刺中了那人的胸口,那人胸口顿时一片血肉模糊,只呻吟一声便抚着伤口倒了下去
。
此时弘远已是杀红了眼,将招呼向他们兄弟俩的刀剑招数几乎全揽了下来,招招进击都是不顾自身,同归于尽似的拼
命杀着,群匪被他气势所摄,且弘远弘啸手中匕首均是削铁如泥的宝器利刃,略一沾身便是血肉横飞,不免对之有所
忌禅,是以虽是人多一时却也没占上风。
那刀疤汉子此时确也心中焦燥,一边对着死缠着他的坦坤挥刀劈砍,一边阴恻恻的高声叫道:“兄弟们,我只要死的
不要活的!到嘴的肥肉可别让走啰,谁得了手,分红得头一份!”
弘啸于这危急机头,却仍思绪分明,一边低头避过斜刺刺砍过来的一刀,一边对着弘远道:“哥!你别尽顾着我,擒
贼先擒王,你先去活捉了那刀疤脸,我这里还撑得住。”
弘远望着十三无比坚定的眼神,心知这是活命唯一的方法,虽万分不想离了他身边,无奈也只得如此,便向着坦坤呼
啸一声道:“坦坤,你来护着十三,让我来对付这匪首!”
坦坤应了一声,一剑荡开刀疤脸刺向他脖颈的刀,虚晃一招便转身奔向弘啸,接下了弘远手头上的活儿。
刀疤脸岂肯放过他,当下持刀追来,却被弘远飞起的一腿踢中小腹,痛得在地上滚了两滚,举刀勉强挡住弘远快若闪
电般刺过来的匕首,只听清脆的一声响,自己手的刀已是断成两截。
弘远势若拼命,不容他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招招都直指他的要害之处,把个刀疤脸搞了个手忙脚乱,眼见就要不敌,
忙双手成环,放在口中呼哨了一声。
随着这一呼哨声,一旁的树上闪出一个黑衣蒙面男子,只见他手中持一张半月小弓,拉着一支袖珍银色小箭冷冷地瞄
准了人群之中弘啸。
弘远此时已是将灰头土脸的刀疤汉子一脚踏在地下,转头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胆俱裂,一边大声嘶喊道:“十三!小
心!”一边奋力向他飞扑了过去。
却已是晚了一步,只见那支银色小箭发出丝丝破空的尖啸,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入弘啸的左胸。
“十三!!!”亲眼瞧见此景却无能为力的弘远如濒死的野兽般,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吼。
弘啸手中的匕首当啷坠地,抚着左胸挣扎着回过头来,嘴角只牵出一丝强笑着望了弘远一眼,身子便已如断了线的木
偶般颓然倒地。
——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