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明白?!”
为了弘远,他等不起,虽然最近收到的信都表明了弘远此时在京城安然无恙,但他心中却莫名有着异样的不安,而且
近日以来是越来越强烈!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战役,他想尽快回到弘远的身边。
“就议到这儿,你们都跪安吧。”弘啸挥挥手道:“都回去养足精神,明天一战,定要一举荡平此贼!”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就在天还即亮未亮的时刻,清军的总攻已是发动了。战场上,二十门火炮发出震天的怒吼,铅弹
夹带着滚滚浓烟,闪着火光飞向敌阵,火器营的几百名鸟枪手们亦匍匐在阵前向敌军猛烈的射击着。
一时硝烟弥漫,葛尔丹的驼阵被炸得血肉横飞,清军左翼对面终于被强大的火力撕开了一个大缺口,数万将士纷纷喊
着口号冲杀了过去。葛尔丹的近一万余名骑兵忙涌出阵前,沿着冻结成冰的西拉木伦河与清兵展开一场近身白刃战。
这一场大战直厮杀的昏天黑地,血肉模糊,汩汩的鲜血流淌在地上汪成一个个的血潭,在寒冷的天气下迅速的结成了
暗红色的血冻,在满天飘落那白茫茫的大雪中映着令人惊心动魄的颜色。
葛尔丹的骑兵虽然都是从西域游牧部落中精选的蒙古勇士,个个精骑术善马战,但清兵也是训练多年,结阵冲杀进退
有制,且是人数众多,是以甫一交战,双方就杀得难分难解。
这一场肉搏战自天不明一直杀到太阳西落,时间一长,葛尔丹的兵毕竟寡不敌众,渐渐退败了下来。葛尔丹眼见支撑
不住,忙下令“大军回营!”,接着便在自已中军亲卫兵舍生忘死的护送下放马逃往西北的骑兵营。这是他最后一条
生路,虽然毕生的经营在一日之间付诸流水,但葛尔丹此时异常的清醒,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他最精锐的骑兵营还
没有受到损失,此番只要还能逃出生天,未免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原本弘啸带着的五千人马是在后头押阵,但此时情形倒转,葛尔丹率着他的骑兵营经西北往乌兰布通山后逃窜,他的
人马反而成了先锋军,遏隆图的大军紧随其后。因皇帝事先申明定不能放过元凶首恶,是以,遏隆图手下众将士虽杀
的筋疲力尽仍奋力跟在五千轻骑兵后头,穷追不舍,但毕竟人乏马疲,没多久功夫便和前头弘啸率领的五千人马拉开
了不小的距离。
马背上的遏隆图举起望远镜,眼看着葛尔丹和皇帝的人马均已进了乌兰布通山脉,而自己的大军却还未入山口,不由
得心急如焚,大喝一声道:“将士们,如今皇上亲赴前阵,正率着先锋营追赶葛尔丹贼子,弟兄们,七尺丈夫保驾擒
敌建功立业即在此刻,给我冲啊!”
清兵们听得这一声高呼,更是发了疯般一边高叫“万岁”一边拼命策马前行。正在此时,前方的雪山却传来一阵异样
的声响,遏隆图忙举望远镜瞧时,却见山道西侧高峰上一大块白雪仿佛被一把巨大的利刃齐齐的割下,正以一种令人
恐惧的方式坠落下来。
一名生长在边陲的士兵见此情景突然惊恐万分的嘶吼道:“不好!要雪崩了!遏将军!乌兰布通山要雪崩啦!”话音
未落,只见山头坠下的雪块愈来愈多,速度越来越快,伴随着隐隐雷声,就仿佛千军万马般卷着遮天蔽日的雪尘从天
而降。
遏隆图虽未曾亲见过雪崩,但也曾听说过其可怖之处,当下当机立断,转头向他身边的亲兵吩咐道:“你们四人快马
加鞭,赶到前头召回皇上的军马,要快!再迟就要来不及了!!快快快!!!”
待四人飞一般的疾驰了出去,遏隆图这才略定了定神,又对着全军扬声道:“听我旨令,前方雪崩,全军全速后撤!
”
因大军本来就未曾进山,又由将军调度有方,是以不消多时,清军的主力已是全部安然撤到了安全地带,但由弘啸亲
率的轻骑营还正在山道之中追赶葛尔丹的人马,此时瞧来已是危急万分。
遏隆图焦急万分的望着已然拼尽了全力往山道中奔驰追赶皇上军马的四位亲兵,紫黑的脸抽搐快要滴出血来。众将士
也心知此番情势严重,一个个神情慌乱,都是一脸的惴惴不安。
不多时,隐隐的雷声已变作轰轰隆隆,令人震耳欲聋的巨响,清军将士多半没见过此等景色,无不心生恐惧之意,眼
见着那些巨大的雪块从绝高的顶峰上一路滚了下来,沿途更是挟带大量的积雪,越滚越厚,更有不少的石块都被雪团
巨大的冲击力撞碎,纷纷和着雪块一同滚落。
待雪团与碎石风卷残云般落到了半山腰时,雪崩的声势已是更是愈发的大,犹如群山崩裂、怒海狂潮一般,铺天盖日
的卷了下来,使得天地都为之变色,真是说不出的可怖可畏。
遏隆图脸色铁青,双眼已是血红一片,举着望远镜的手亦不住的颤抖着,眼睁睁的看着前一刻还如同处子般晶莹恬静
的皑皑白雪如今面目狰狞,狂啸怒吼着,有如山洪爆发、河堤陡决般滚滚不绝的冲将下来,瞬息之间便将那四个已是
成了黑点的人影淹没,山道谷口也在瞬息之间被全然填没封死。
“皇上......”遏隆图脑中轰然一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耳边坍塌,顿时手脚完全冰凉,心在一瞬间亦是被击得粉碎
,手中的望远镜也“啪”的一声颓然坠地,整个人更是不由自主的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跪跌于地身子不停地抽搐,蓦
然昂首悲吼道:“皇上啊!!!”
097 他乡偶遇
诚郡王府。
金乌西坠,回了巢的倦鸟被攀上树的弘远惊得飞起,“呱呱”叫着在树旁盘旋不去。
弘远伸过臂,够了半天终于拿着了挂在枝稍头的那只仙鹤风筝,却没有站稳,“卟嗵”一声从丈高的老槐树上跌坠了
下来,好在他功夫不弱,伸足在一根斜斜伸出的枝桠上轻轻一点,在空中转了个圈儿跃了下来。
树下晓晓的脸色已是煞白,抱怨道:“弘远,你想吓死我啊,怎么在树上突然就腿软了呢?以后没这本事就别在我前
面逞能!你若摔伤了皇上和亦霏姐姐回来可不还得骂我!”
弘远将风筝递到晓晓手中,挠了挠头笑着道:“也不知怎么了,刚才胸口突然猛得一阵疼,手脚也使不上力,还好这
段时日跟着你,功夫大有长进,没在你面前出丑。”
晓晓接过风筝,顺手搭住弘远的脉门替他把了把脉,探得他的脉象十分平稳便反手就在他手背重重打了一掌,瞪着自
个儿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道:“好你个弘远,居然还敢吓唬我!你这会子脉象四平八稳的,哪有半点病痛的征兆,我
看你是找打!”说罢握手成拳作势要往弘远身上打将过来。
弘远也不伸手搁挡,若在往日,他必定又会和晓晓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但这会儿,他却突然感到意兴阑姗。抬头望
了望布满晚霞的天际,几朵绛红色的云彩缓缓飘向西北的方向,弘远忍不住喃喃道:“转眼间,一晃已是过了两个月
,就这么一直等啊盼啊,我就没病只怕再这么下去也会熬出病来......”
“尽胡说!”晓晓这会子被他搞得也没了兴致,把风筝往地上一丢,劝慰道:“皇上前儿来的信里头不是说了么,如
今他那边的战况是出乎意料的好,一举荡平贼寇指日可待,过年之前大有可能赶得及回来。我扳着手指算算,也不过
再有两个月左右的功夫罢了,你给我出息点,打点精神把身子养壮些个,难不成皇上兴高采烈的回来就瞧你那副骨瘦
如柴死气掰裂的样子不成!”
弘远低头瞧瞧自己,这段时日以来,自个儿委实瘦了一大圈儿,原本结实精壮的身子如今穿在袍子里头都显得空荡荡
的,健康红润的肤色亦是变成了淡淡的黄,就连原先圆嘟嘟的脸蛋儿如今下巴都已是露了尖。不由得苦了脸,忙对着
晓晓急问道:“阿晓,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哪,是不是比以前丑了?”
“难看倒也谈不上,不过的确是比以前丑了许多。”晓晓似乎极为认真的上上下下将弘远打量了一番,突然“卟哧”
一笑道:“你呀如今就像蓝儿姐姐说得句那什么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不过,我想皇上一定不
会嫌弃,只是会心疼罢了。”
“走,吃饭去,今儿个我要多吃两碗!”弘远向来对自己的样貌最自负的,哪能容自己变丑变难看!而且他一点儿也
不想弘啸为自个儿心疼!是以虽然此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拉着晓晓就直赴饭厅,又道:“晓晓,吃完了陪我写
信,两日之后,又是十日之期了呢。”
乌兰布通。
山上的积雪发生异样的时候,弘啸亦是第一时间发觉的。当时,他所率领的轻骑兵已是一路追着葛尔丹的人马过了山
谷一大半的山道。眼见伴随着隆隆的雷声,从山峰滚下来的积雪渐多渐速,弘啸不由得勒住了马,惊疑道:“喛,难
道是雪崩?!”其实他也未曾亲眼见过,只不过在曾有历史记载的书中读到过雪崩这等天象奇变。
“皇上,雪崩是什么?”“皇上,这雪崩来势倒挺大!”狐狸和阿莫自小生长在南方,哪见过这等异样的自然景象,
至于雪崩一词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围在弘啸的身边不由得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这时,亦霏举起望远镜瞧见后方的大军已是撤了回去,只有四骑向这边极速飞奔前来,忍不住便对着弘啸道:“皇上
,遏隆图将军已率军后撤了,还派了亲兵前来,只怕这雪崩厉害,不如,我们也先行退回去吧!”
弘啸双眉紧蹙,省时度势断然摇头道:“不成,此时往回退只怕已是来不及了,吩咐下去,全军全速向前,冲出山谷
方乃唯一逃身之路。”
亦霏忙运起丹田之气扬声传令下去,不料这山谷之旁的山峰也有积雪,且是这积雪最受不得声音的震荡,亦霏这番扬
声呐喊更是带动四周群峰上头的积雪皆尽滚落。
众将士听得那几近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望着结块成团的积雪张牙舞爪的飞扑下来,卷起的雪尘遮天蔽日,这恐怖的景
象仿佛连天都要塌了下来,个个心胆俱裂,哪里还用吩咐,忙都不要命似的策鞭快马直往前奔。但好些马匹已是吓得
呆了,或是腿软的半跪在了道上,更有的马儿不听指令惊恐的横冲乱撞,山谷中一时纷章杂乱,用以逃命的山道几乎
被阻得水泄不通。
亦霏又急又怒,顾不得声响会引发更多的积雪纷崩落下,忙护持住了弘啸跃下马背展开轻功一边向前冲一边朝着狐狸
和阿莫嘶声力竭地吼道:“快,吩咐下去,所有将士弃马前行!弃马前行!”
但雪崩之势比之马驰人奔更加迅猛,顷刻之间便已滚到了山下,逃得较慢之人当即就被压在如山如海的白雪之中,连
呼救声都未曾来得及出口就已被巨浪般的雪层层淹没。
葛尔丹的人马因在前头,加之一见雪崩便更奋力逃命,是以没有一人在此天灾奇祸之下丧命。倒是弘啸的五千轻骑兵
损失惨重,至少有三千多人都葬身于雪山之下,仅有弘啸及其身边的亲卫兵和那些没有被吓破胆,还知道弃马逃命的
将士逃出了生天。
惊魂之后,弘啸将仅存的人马聚拢起来,望着眼前高耸数十丈,仿佛与左右山峰连成一片的雪峰,不由得愁眉不展。
这数丈高的山峰积雪瞧来不到春季是绝难消融,而遏隆图的军马要绕过雪山过来营救亦最少要一个月左右的时日,葛
尔丹的铁骑人马虽不多,此时却已是与清军残存的兵力相当,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反扑过来,情形可以说是相当的严峻
。
但越是情况危急,弘啸就越发的冷静,取过亦霏手中的望远镜,弘啸环顾四周的环境,发现几哩开外有一座似乎废弃
的城镇,便吩咐道:“各军清点本营人数,汇总到自己的将领处,然后随朕先行占据前方城镇。”
众将士虽逃出生天,但也知晓此时情形仍不容乐观,且是皇上还在军中,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忙齐齐应了一声,按
令行事。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冰寒刺骨的狂风卷起一大片雪尘,更是模糊了众人的视线。暮霭中厚厚的云
层压得极低,灰暗阴沉的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弘啸率着部下进了这座小城,进来一瞧才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山峰下的小土丘,由大条石包面儿围成的一座寨子。亦霏
眼见整座寨子渺无人烟,四处都是残垣断壁,唯有小道两旁那些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的白杨还有一丝生气,仿佛一枝
枝冰硬了的毛笔直刺天穹。
亦霏派人仔细搜过后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对着同样一脸凝重之色的弘啸道:“皇上,看来这座寨子已是被废弃了许
久,只留有为数不多的粮草,如今我军共剩下将士一千三百名,马匹约有四五百数,就算把马都宰了吃也,我们这么
多人也撑不过半个月啊!还有葛尔丹,他的人马如今逃出不远,只要我们在这寨中升起炊烟,不要几日他便会发现我
们的人马,这可真是糟糕之极!”
弘啸事先对这场战役已可谓是算无遗策,与几位将军都已是考虑思量的极细致了,可也万万没有料到会遇上如此罕见
的天灾异变。如今前无粮草,后有敌兵,又被无法翻越的雪山封在这荒芜的空寨中,形势之严峻是他之前绝没有预料
到的,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口中却道:“亦霏,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朕细看过了,好在这寨子修
得很是坚固,两面背山,城墙又高,可以说是易守难攻,若葛尔丹来袭,倒也不怕,只是这粮草......”
正在这时,一个将领匆匆前来禀告道:“皇上,奴才们在这寨子后头的一幢房子里找到了一男一女,均是一身准葛尔
部族人的打扮,如今已由奴才派人看管了起来,那男的似乎生了重病,昏迷不醒,但那女子竟然声称自己是十贝勒侧
福晋,说那男子正是十贝勒本人,并且口口声声要见我军主帅。奴才不敢擅作主张,特此过来回禀,是否要将那女子
带来由皇上亲自问话?”
“弘石?和他的侧福晋?难道真是他们在此?!”弘啸此番吃惊不小,赶忙吩咐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
人带过来。”
098 欲擒故纵
承干宫。
皇上带兵追击敌寇却遇上雪崩被阻在雪峰之后,与大军断了联系的消息虽然被严密的封锁了起来,但遏隆图却不敢瞒
着在京城代理朝政的几位王爷。
收到遏将军八百里加急的密折,简郡王可是被吓得不轻,知道滋事体大怕消息泄漏出去,连军机处大臣陈尧川和另外
几位协政的王爷,如康郡王、怡郡王和诚郡王等几位都没有告诉,只将密折压了下来,苦盼着能尽快收到前头的好消
息。
弘远今儿个却是突然被皇后宣进了宫。到了承干宫正殿,弘远却发现皇上的几位妃子,淑妃、德妃和恬嫔都在,且都
穿着金丝鸾鸟朝凤锦纹的朝服,按品级戴着凰羽翟凤紫金珠冠,伏跪于地向着正中的神案叩拜。
弘远忙候在殿外,待后妃们跪拜礼毕盈盈起身,这才带着晓晓进了殿,向端坐在上首的皇后请安道:“臣弘远给皇后
娘娘请安,不知娘娘传唤臣来此有何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