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安,你可爱她?”青阳一字一句问的认真,阮君安低头思索着,缓缓开口道:“爱吧!她是大家闺秀,性情温
顺,是个良伴!”
“你所谓的爱,仅止于此?”青阳看着他,眼中隐隐有些期冀。
“问这么多话做什么?我要走了,你且将这山中的地形图给我!”没有再深究下去的意思,阮君安害怕与他讨论这样
的话题,总觉得会离不开这里一般。青阳眼中微弱的火光瞬间熄灭,他长叹一声拿出地图。
“你走吧!”三个简单的字却好似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阮君安一步一步的走出这山庄大门,回头留恋的看着,心中
暗暗想着何时再来寻他。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上,门里的青阳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终于还是握紧了拳。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
膀道:“青阳,你打算如何?”
“如何?这凡尘中我再无可恋之处,我要回昆仑山中,从此再不踏足这云山半步!”青阳苦涩的说到。
“为神便该有为神的尊严,不如你回程途中先去我府中做客如何?慎思一直想见见你这司春之神!”
青阳放下心绪,抬眼看了眼来人道:“也好,不过还真是羡慕你呢!洛溪!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你那样的好运气的!”
青阳一挥手,林中的宅子瞬间烟消云散,而那二人也踏云而去。
阮君安顺着青阳画出的下山的路行走在林间,离开这里明明应该开心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惆怅,不时回首留恋的
看着身后的山林。
回到家中时已是日暮时分,妻子见他归来喜极而泣,稚子也抱着他叫着“爹爹”,一时之间温馨的气氛让阮君安忘记
了离开青阳的惆怅。
第二日,风暖日丽,为了补偿妻儿,阮君安带着家人于湖上泛舟。谁知被在船上到处乱跑的儿子不小心撞下了船去。
恍惚中,他看到穿着翠绿衣衫的青阳缓步走来,笑着问到:“君安!今日想吃些什么?”,“君安,今夜月圆花好不
如你我赏月饮酒如何?”“君安怎么这样害羞?”“君安,我青阳愿与你结永生之好,不离不弃!”
猛然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耀的他难受的遮住双眼,惊慌的大叫着:“青阳!青阳!”身旁的女子却拉着他的手焦急的
问着:“夫君,夫君,你可醒来了!都是诺儿调皮!”
茫然无措的看着一旁嚎啕大哭的稚童和花容失色的女子,阮君安终于想了起来,四年前他在京郊云山迷路,无意中去
到了青阳的宅子中。日久天长,他与青阳两情相悦一住便是一年,他说要回家禀明父母之后与青阳相伴山林,却谁知
父亲大怒,将他差点生生打死,而醒来之后便忘记了青阳,后来又遵父命娶妻生子。
三个月前,他无意在街上碰到等他不住前来寻他的青阳,被他强行带了回去定下三月之约,而现在。。。再也呆不住
的阮君安,急急忙忙的让船家靠了岸,骑了马向着云山方向而去。
按着那日回来的路,阮君安向着山林中跑着,气喘吁吁,可找不到,怎么也找不到那写着“青阳居”牌匾的宅子,阮
君安发了疯的在林中高喊着:“青阳!青阳!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无人应答,只有渺渺林间雾气笼罩着寂静的
山林。
京郊云山有一种鸟儿,白首蓝身,名叫唤春,只因那种鸟儿的叫声像极了人叫“青阳”的声音,青阳为司春之神,故
名唤春。那一声声的鸣叫声哀怨凄凉的在山林间环绕着, 而回响的却只有那声声回音。
10 青丝
“倾君,倾君,真是恨不得死在你身上!”男人抓着身下男子的长发,驰骋着自己的欲望,身下的男子眼波流转,笑
着道:“那便就死在我身上,如何?”
“好,牡丹花下死,真真是件风流的雅事!”男人还是抓了一把倾君的发在掌中,凑到鼻前嗅了嗅随即说到:“最爱
你这一头长发,黑亮密直,会让我想起他来!”
“在我身上想起别人?田公子你还真是有心情呢!”倾君淡淡的说着,田安世有些抱歉的笑笑,却没有多做解释。一
场情事结束,两人都浑身是汗的躺在床上,田安世把玩着倾君的头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身旁的倾君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直直的看着他道:“你在想着谁?”田安世有些哀伤的笑笑说着:“想一个,我对
他不起的人,他与你有几分相似之处,而且也有你这样一头青丝让人爱不释手!”
倾君的眼神变得幽深,唇边挂着冷冷的微笑,他幽幽的说到:“你可是在说我?田安世!”田安世一惊,转过头去看
着倾君的面容渐渐的变化,田安世被骇的想要惊叫出声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头咯咯作响。
“别来无恙啊!田公子,没想到你竟还未忘记我!”倾君笑的云淡风轻,可却让田安世毛骨悚然。
“夏年!”田安世愣愣的看着面前人,口中喃喃的唤着他的名字,想要扑上去,那人却一闪眼间就正正站在屋子的中
央,看着躺在床上衣衫凌乱的他。
“夏年!”田安世缓缓的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却在看到他憎恶的眼神之后瞬间清醒。他低头说着:“你没死,真
是太好了!”
“谁说我没有死?”站在屋子中间的原夏年冷冷的说着,田安世抬头看他,有些恍惚的问到:“你,你是鬼?”原夏
年冷冷一哼,走上前凑到田安世的面前,语气中数不清的怨苦憎恨之意,“田安世,你难道忘记你做过什么好事了!
”
田安世脸色颓然灰败,无力的瘫坐在床上,他怎么能忘记了,这些年来日日夜夜的悔恨着,悔恨着当初为何要将原夏
年送给平安王以换取官位。想要说出些什么话来,可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了长长的哀叹。
“当年我第二日便去平安王府要人,可他们说你早已离开,我知道你恨我不愿见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找你,我日日
夜夜都在悔恨思念中渡过。夏年我知道你恨我,我。。。”田安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说清楚自己的心思,可面前
的原夏年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田安世,不用说这些好听的话,若是思念我,我也不会在这小倌馆中与你相遇。我藏在这里,就是为了吸取元阳保
我魂魄阳气充盈,不被地府鬼卒发现!”原夏年顺了顺自己的长发,嘲讽的说到。
“夏年,我,我只是因为倾君像你才总是来这里的,我忘不了你!”田安世努力的想要辩解着,可原夏年却毫不在意
。田安世抓了原夏年的手急切的说着:“夏年,你,你为何会死?这些年过的不好么?”
原夏年将手抽了出来,看着他,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出来:“哈,你问我为何会死?田安世,你想
看看我的死状么?”话音刚落,就只见面前的原夏年化成死时的样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许多地方还有
撕咬的痕迹,衣裳破烂,那张脸面更是血肉模糊,眼珠几乎要滚落出来了,那头青丝更是连着头皮被剥开,翻在脑袋
上。
田安世被吓得几乎昏了过去,冷汗湿透了里衫,他瑟缩在床的一角,颤着声音问道:“为何,为何会这样!”
“你将我送给平安王那老畜生虐玩,我被他玩的奄奄一息,浑身是伤的几乎要死过去了。他怕我死在他宅中,嘱咐人
连夜将我抛在了京郊的山林里,血腥气引来山中的豺狼,我被活活的咬死分食,你说我为何会死,嗯?”原夏年已经
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面上带着笑看着田安世的眼睛,每说一句便让田安世脸色灰败一份,说完之后田安世早已面如
死灰呆滞的坐在那里。
原夏年径自坐在了田安世的身旁,抚摸着他的面容道:“你不是最爱我这一头青丝了么?”说话间,那发丝好似有生
命一般缠绕上了田安世的脖颈,感到冰凉的触感,田安世这才好似有了一丝活气,他看了一眼原夏年,面上浮现了解
脱的微笑。
脖颈上的青丝越勒越紧,田安世渐渐不能呼吸,恍惚中他听到了原夏年的低语在他耳畔想起:“不要以为死了就能摆
脱我,田安世!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11 剖心
楚扬风坐在茶楼中,一把竹扇轻摇慢晃着,低头吹了吹浮沫,轻轻的抿了口茶。一旁坐着的友人笑着问到:“怎么楚
小侯爷今日有了闲情来与我们几个人喝茶,不在家陪你的美人了!”
一旁坐着的朱天阳不屑的撇了撇嘴,冷哼了一声。楚扬风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说到:“怎么,朱公子有何不满
?”两人一向不怎么对盘,今日不知怎么就阴差阳错的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不敢,小侯爷多心了,天阳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说罢朱天阳竟然头也不回的就直愣愣的走了,留下的人多少有
些尴尬,急忙打圆场道:“朱公子怕是有要事,咱们喝咱们的!”一旁有人合着说:“朱公子定是羡慕小侯爷坐享齐
人之福,心中不服气罢了!”
楚扬风不甚在意摇着手中的纸扇,心中暗暗的想着在家中的那对兄弟,面上竟然浮现一丝忧色。一旁的人还粗蠢的说
着:“那是!谁不知道琴画双绝的陈氏兄弟都齐齐的倾心于楚小侯爷,况且陈氏兄弟可算是色艺双绝,楚小侯爷你可
是艳福不浅呐!家中有娇妻相伴,还有如此的蓝颜知己,可真真是羡煞旁人了!”
手中的纸扇“啪”的一声被合上,正说话的人住了口,转头看着面色不虞的楚扬风,讪讪的端起了茶盏。楚扬风向着
窗外望去,不知道陈琅现在如何了,自从上个月受了寒气之后就一直没有好起来。
虽然日日都有陈琳相伴,可缺了一个人,却总觉得那专门订做的雕花木床上空荡荡的,本来日日都是三人为伴,可现
在却只剩下两人,心中烦躁的紧便出门与许久未见的友人喝喝茶想要解解烦闷。楚扬风知道朱天阳在心中不耻自己已
有妻室还与陈氏兄弟纠缠不清,他虽不爱自己的妻子,可却真心喜爱陈氏兄弟。
“一颗心,真的不能爱两个人么?”楚扬风喃喃自语着,可惜没有人听到,一桌人还是在热热闹闹的说着京中的诸事
。
这时只见楚小侯家的仆僮急匆匆的扑上楼,扯着自家侯爷的袖子叫到:“不好了,不好了侯爷,快随我回去吧!”。
楚扬风眉头皱着喝住了自家的仆僮道:“慌慌张张的成个什么样子!”
仆僮站住了脚,急急的喘了几口粗气说到:“侯爷,陈小公子他,他不好了!”楚扬风顿时变了脸色,站起来打翻了
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自己一袍子,却也顾不得了。仓促的向友人告辞,便跟在仆僮身后回了府。
回去时陈琅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一双手冰凉的手拉着楚扬风的双手,眼睛却看向自家哥哥陈琳,一字一句艰难的
说到:“不,要,不要忘了我,要,要留着给我,给我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咽了气,直到死眼睛还未曾从陈
琳的面上移开。
楚扬风心痛难抑,缓缓的合上他的双眼,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陈琅衣衫的前襟上。陈琳走了过去,将楚
扬风的头抱在怀中说到:“你还有我,还有我在!”
其实陈琳心中未尝不欢喜,弟弟死了之后楚扬风便彻头彻尾是他一个人的了,以往总是会因为楚扬风爱着他们兄弟二
人而难过,可陈琅一死就无论如何也碍不到自己了,想到这里总会觉得庆幸,对弟弟死的事情便淡漠了很多。
陈琅死后头七的夜里,陈琳与楚扬风两人一场云雨过后,都懒懒的躺在床上。陈琳趴在楚扬风的胸膛上笑着问到:“
今日如何?”,楚扬风摸着他光裸的脊背说到:“还好有你,也就没那么的难受了!”
说罢,楚扬风一个翻身压在了陈琳的身上,又是一番颠鸾倒凤的情事。两人着实有些累了,便互相依偎着沉沉睡去。
梦中,陈琅向他走来,一双眼愤怒的看着他说到:“哥哥,扬风可是你我二人的,你怎么能独占他的心!”
陈琳反驳道:“如今你已身死,扬风要如何分得!”
陈琅笑了起来,开口说到:“即使他身是你一个人的,心里也要有我!如今你日日陪在他身畔,总有一日会占了他的
心,我要将我那一份带走!”
说罢一闪身,便不见了人影。陈琳从梦中醒来,满头大汗,伸手去摸身旁的楚扬风。“还好还在!”陈琳小声的庆幸
着,却只觉得手上有些粘稠的感觉,凑近一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粘在手上,还有些腥气。
陈琳推了推一旁的楚扬风,他一入睡便睡得极沉很难醒来。陈琳无奈的翻下床去点亮了桌上的烛火,转身看向床上时
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只见平躺在床上的楚扬风,心口上被人开了个大洞,鲜血流满了床铺,而胸膛
中那一颗心,竟被人撕裂了开来,仅仅剩下一半,鲜血淋漓的留在胸膛中。
12 镜影
市集上好不热闹,商贩们冲着过路的小姐、夫人们吆喝着:“小姐,您看看这翡翠玉镯,这可是从占城带回来的好货
呢!”、“夫人您看看,暹罗的金饰,样式别致着呢!您要是戴了这泉州城定是独一份!”
张安居走在去往本家的路上,穿的周周整整的,头发也梳的齐齐的扎在后脑上,簪了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他面容清
秀,却带了一股寒意,一路上过去竟没有人敢上前同他打个招呼。
泉州城是沿海最大的港口,时常有着海外来的珍奇货色。而这泉州城中最大的船队便是张家的,张家这一代的主事便
是张安居。泉州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可他性子冷淡,没有人敢同他交好。“少爷!”迎门的管事走上前
来行了个礼,张安居淡淡的点了点头,一跨步便走进了院中。
今日新来的伙计站在院中,远远的打量着新的东家,胳膊撞了撞身旁的人道:“东家怎么这样凶?”
一旁的人,看了眼他说到:“新来的吧?”,问话的人摸着脑袋讪笑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这都不知道!自从四年前少爷与他的孪生兄长一同出海回来之后,便就成了这样!之前少爷不知道多和善的
一个人呢!哎!”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摇着脑袋。
“为什么会这样?”问话的人依旧摸不着头脑。
那人拉了他在墙角低声悄悄的说到:“据说船队遇到风暴,少爷回来了,可他兄长却在风暴里身亡了!他们兄弟感情
深厚,少爷受了不小的打击!”
新来的伙计这才恍然大悟,老伙计又悄悄的叮嘱道:“记得,千万不要在这里提关于大少爷的事情,就是名字都不能
提!知道么?”新伙计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的记着,千万不能提张安处的名字。
正说话之间,只听见账房中传出来一声愤怒的吼叫:“滚出去!谁说安处死了!他好端端的在家中休养着!”一名女
子被推出了门,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摔砸。那女子泪眼看着紧闭上的门,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