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道声音道:“快回去吧,免得有人担心!”
任水天一愣,原来二人还在当局者迷的时候,别人便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想著自己突然出来会不会掀翻了被子冷著许文漓,任水天急急的回去了。
第二十四章
任水天遇到许文漓的时候,他正在山路上东闯西撞,手里还拿著一件火红的狐皮裘衣。原来任水天拔身去追叶一风的时候,许文漓正觉得怀中温暖渐渐流失,一睁眼,便见任水天只随便披件外套绝尘而去,叫都叫不住,便抱了衣服追出来了。可惜他对这里地形还太生疏,走来走去都是在一个小林子里绕圈。
“你怎麽会在这里?”
“水天!终於找到你了!”许文漓闻声跑了过来。
“天这麽冷,你出来干什麽?”任水天有些心疼的说。
“你还好意思说!”许文漓把大衣披到他身上,“你看看你穿这麽点就出去了,叫都叫不住!”
任水天抱住了他,说:“我会武,不碍事的,倒是你别冻著了。”
“我可没你那麽笨,我是穿了裘衣才出来的。嗯,我们快回去吧,还真有点冷,不会要下雪了吧?”
“文漓,等等,再让我抱会儿。”任水天用自己的衣服勉强把他裹进去,紧紧的环著。“文漓,我原来叫任红玉,你以後可以叫我红玉。”低喃的声音慢慢响起来,在耳边轻飘飘的荡著:“师父捡到我的时候,爹娘都死在旁边,身上就只有这一块血玉,我便跟了师父姓任。师父教我功夫,把我当亲生儿子一般,十三岁时,逍遥宫收集天下美玉,遇上了我,师父拼死救我,无奈技不如人被一掌打死……我便成了…逍遥宫主的男宠,直到十五岁时在後山遇到现在的师父。师父怜我爱我,教了不少中原武林不屑一顾的东西,让我不受欺负。可後来,我强练非天魔影,师父一气之下离开了天山,直到今日,才再相见。谁知现在,没逃出逍遥宫,反而把宫主杀了自己做了起来……”说著,淡淡的冷笑一声。
许文漓轻叹一声,回手也抱住水天:“我都叫惯了水天,过去的就别再理它吧。”抬眼看见天空开始飘起小小的雪花,掉进了眼里,被轻轻的吻了去。
情景十分之好,他再稍微低了低头,两人的唇自然而然的合在了一起。
山中日月快,晃眼便是半年。
至从那个吻之後,任水天不再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化妆了。
他只是在心情好或没事情做的时候,画来玩玩,有时候还拉著许文漓画,不过许文漓只让画剑眉,其他的打死不干。
逍遥宫的人很少出去,宫里财物足够他们花销,就算不够,後山崖上的雪莲,也是价值连城。有时管家和几个侍卫便带了钱财或雪莲,装做山里采药人的样子下山买些必须品,平日一概不出宫。
许文漓在这里呆了半年,实在无聊到了极点,成天的冰封雪盖,简直要连日月都分不清了。只有过年那时候和任水天化装成牧民下过天山一次,跑到牧区凑热闹,吃羊肉喝奶酒。玩是玩痛快了,可往返路途六天,让许文漓自己都不想再下去了。要走,就走得远一点,一年半载的不回来!
这半年,任水天这个宫主似乎也没什麽忙的,就是在宫里东晃晃西晃晃,想办法讨许文漓开心。要不就是把那价值千金的雪莲弄来煮汤泡茶敷脸泡澡,还逼著许文漓一起。
听说原本後山只有一株雪莲的,後来任水天当了宫主,才满山的寻了种到那里,种了一片。而他那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师父就是为了这雪莲花,从中原千里迢迢的跑来,却等了两年才等到开花。任水天种雪莲,是想让他师父再来的时候,随时都能得到莲花。
这些都是青玉跟他说的,看样子青玉和水天感情不错。他跟许文漓说了不少关於任水天的事情,比如以前的宫主怎麽变著法子折磨他们,任水天怎麽从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变成英勇杀主夺宫的少年,又怎麽安抚他们这些相同命运的男子,怎麽收服宫主以前的侍卫和仆从,後来,又怎麽变成江湖人士人人惧怕的魔头。
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性生活混乱了点麽?之前的事情就算了,至少遇到自己以後就没乱来过了……做的也不过是类似采花贼的事情,不过采的都是男人罢了,还不一定谁上谁下呢!还有就是,打杀了几个看不顺眼的人罢了,想来肯定也不会全是他的错,虽然他那性子是坏了些……只是他打人杀人,不分什麽所谓的名门正派邪魔外道,谁惹了他就该罢了。许文漓对任水天,一直都很信赖,如今已经达到完全的地步了……
等这些都听到第二遍,连紫玉和他们家阿冲今天晚上又好激烈啊都拿出来说的时候,许文漓觉得自己真的要发霉了。白天还有人可以说话,晚上却实在难磨。秦淮水香,扬州烟花,江南春好,古今多少文人墨客对此誉为天堂,恨不能一生埋进那温柔水乡。可天山这里从天到地都是一片素白,就是开花,也是雪白的雪莲花。许文漓也自以为是半个文人墨客,当然也想到那儿走上一遭,要不然,岂不白白来了一趟古代?
刚开始的时候,许文漓做恶梦。梦里总是在地牢里,血腥气浓得吓人,而且还都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腥气不同一般,而是,男人的体味。明明是秋老虎出来肆虐的时间,梦里却只觉得又黑又冷的入了骨。
自己说的,就当被狗咬了,可没事就是被狗咬,也是没人愿意的。更何况许文漓,本质上是性观念很保守的男人,做爱就是相恋,是与婚姻责任相关的东西。那时候那些男人,大笑著的愤怒著的说:“也让你尝尝逍遥宫那魔头做的龌龊事情!”
任水天从来不放手的抱著他,每晚都在床上放上两三个水暖笼。就是从那时候,把雪莲放在枕头旁边,让他闻著,梦里的血腥味才慢慢的淡了下去。
半年之後,终於不再有那样的梦了。许文漓终於感到,有什麽放下来了。
半年时间,两人同居同寝,心里,也隐隐确定了对方是自己的情人,但是真正的做爱,却只有三次。
开始是任水天不敢,不敢再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後来,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第一次,是过年那天夜里,喝多了看似不醉人的奶酒,第二次,是回了逍遥宫那天,许文漓说了句:“终於回家了!”,第三次,是昨天晚上,许文漓说他也想做啊,就那样做了,任水天完全没有想过要反抗。这对他而言,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後今天早上,许文漓就说:“我们再去闯荡江湖吧!这次要去江南,一定正是春末时分呢!”
任水天慵懒的拨了拨头发,说:“好歹再等几天,你觉得我走得了麽?”大早上的,许文漓轰的红了脸。
第二十五章
任水天说的话很快就兑现了。不过文漓後来却希望他没兑现。
半年时间,许文漓的头发已长得任水天半长,也能梳到头顶扎起来了。
不会扎发髻的许文漓,这些事情当然是由任水天代劳了。
这天任水天用一根细细的白绸带给他扎好了头发,两人带了些必需品就出门了。许文漓背著衣物和银子,沈甸甸的都是他要的,任水天只带了些毒药解药春药暗器之类的东西。
逍遥宫的人皱著眉说:“宫主也该带上几个侍卫,免得像上次那样遭人暗算……”
带那麽多人怎麽游山玩水?许文漓担心的看著任水天,水天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可他想的是带那麽多人怎麽和许文漓玩?
於是两人,就这样出了逍遥宫,往山下走去。
许文漓问他:“好像你特别喜欢白色?以前我还以为你喜欢红色呢。”
任水天回答他:“白色干净,不像我。”被许文漓一个吻堵了回去。
这时候正是三月初,虽然天山只有冰雪,任水天还是觉得暖暖的。
这时候正是三月初,以为过上一个来月,就可见水榭秦淮暮春江南烟花扬州了。许文漓一直就没停过笑脸,对任水天更是越加的好,虽然这冰雪路上还是水天照顾他的多。
“任水天!我们等了你半年!”
眼看快要到山脚,行至一个小林子边时,冰雪之中,突兀的跳出一个人来,手提一把长刀便砍了过来。
任水天眉头一皱,拉起许文漓急退几步,轻松躲过。
那男子也不恋战,从怀里掏出响箭烟花。
任水天暗叫不好,甩了一支银针定入男子颈中。但还是晚了一步,那男人在临死之前强撑著放了信号,直射到万里青空,紧接著,四面八方都起了响应,一时间如同节庆一般,百里内外东西四方,都冲起了同样的响箭烟花。
“呵呵…呵呵…咳…咳!……”那个男人看到四周聚起己方的人手,终於满意的笑著闭了眼。
“任水天你这无恶不做的大魔头!”一个青年冲出人群怒骂道:“我们武林众人在天山附近守了你半年,终於守到你这兔子出洞,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接著又缓缓跪在死去男人的身边,说:“南大哥,令弟的仇今天小弟一定帮你报了,九泉之下,你也可安心了。”说完,抹了抹眼泪,大义凛然的大吼一声:“兄弟们上啊!”便率先掠了过去,煽情戏演得极为到位。
任水天冷冷的站在不远处看著他们,只小心的把许文漓护了。这时候许文漓简直後悔死了,要不是他嫌无聊吵著要下江南,哪里会遇到这种事?不过这些武林正道们,也太会记仇了吧,都半年多了还死追不放。
周遭大概百十来人,没什麽高手,当然了,高手怎麽会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苦守。
问题不大,不过一个时辰,便只剩下近十人还能动了。这一次任水天并没有赶尽杀绝,好些躺在地上人的都只是被震断经脉或打断骨头。
那十来人似有逃离之意,任水天一见苗头,立马摸出一把细针,定入各人穴道,让他们动弹不得,无法去通风报信。
打斗完了好一会,许文漓才从任水天身後出来,头垂得极低的说:“对不起,都是我闹著什麽再闯江湖……”
任水天捂了他的嘴,说:“快离开这儿吧,你见不得血臭。只是江南一行,怕要拖些时候了。”
两人按原路返回,如今天山四周,怕都要闹开了锅,哪里还会自己往里面闯。
只要进了逍遥宫就没事了,许文漓一点也不担心。
虽然白跑了几天也让他挺不高兴,不过确实是自己的错,江湖,没有他想的那麽单纯美丽。在江湖里,血腥,暴戾,阴谋,猜忌,什麽都比普通人受到的伤害沈重。
没到一天半,这一点就被再次应证了。
这一次的武林大概是下了狠心,个个都像有血海深仇,不杀任水天便会天天闹鬼不得安生。
“任水天!我陆家两年前的耻辱,今天定要你血债血偿!”
两年前,陆家小公子调戏酒楼歌妓,打倒了酒水在任水天身上,被打掉了两颗门牙。
“你这无耻下流之徒,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嗯…”
“总之就是无恶不做,天理不容!”
…………
…………
任水天罪行罄竹难书,每个人都是正义化身,今天一定要他死在面前,哪怕拼了自己一条正义的命。任水天只冷冷的看,毫无辩解之意,许文漓觉得他们不可理喻,直到一个看似领头人物的中年人出来制止他们继续怒骂。
“各位!”声音宏亮,像个好人:“各位不要忘记我们今天的目的!”
“盟主说得是!我等见能除此人,太过鲁莽了。”
“好好,”原来是武林盟主,果然气质不同一般,只见他大手一挥,转过身来与任水天正面交锋。也许,是个说得通道理的?
“逍遥宫主,我们江湖中人不同朝廷官衙,如今目的也只有一个,只要你交出魔功秘笈,再自断手脚经脉废去武功不再为害武林,便可放你一条生路。”
那语气依然是和刚才一模一样,许文漓马上断了要和他讲道理的想法,越过他去看那群天下高手里精选出来的男女和仇家家属,突然看到他後面有个老头挺面熟的,居然是黑松崖上的那个头儿!他再继续看,都是些生面孔了。慕容公子没有来。
任水天冷冷一笑,回道:“成了废人,要死要活还不是你们一根手指的事情?”
“本盟主保证,绝对不会食言!”
“你不食言难道他们也能不食言?”这道理连许文漓都知道,不晓得有多少人等著一刀结果了他呢。
“这位公子是?怎麽和这魔头扯上关系?”盟主眼中一片关怀之色,大概是以为他是被任水天抢来的,想救他出火坑。
“我是……我…”是他老婆,还是老公?一时间不晓得要怎麽说。
“小公子不用害怕,你定是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如今我等在这里任水天已经自身不保。”
任水天脸冷得像块冰,许文漓赶紧说:“我和他是一起的啦!”
盟主一怔,黑松崖上的老者拉了拉他的袖子,附耳说话。
任水天脸色不再那麽冰冷,突的笑了出来,低低对他说:“文漓,可愿陪我一起死?”
许文漓很为难的说:“…不是…很愿意,”看任水天脸色暗下去,接著说:“我比较希望一起活!”
任水天放声一笑,把他护在身後。
“好!就为这句话,我任水天今天要大开杀戒,想死的尽管上来吧!”
正义人士经不得挑拨,马上杀将过来,任水天青锋出鞘,与十几人缠斗起来。
那边打得难分胜负,先出场的通常只是小角色,但这些小角色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任水天还没使出非天魔影,因为这批人摆名了是要来车轮战,而那功夫实在太耗体力,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的。
突然在待战人群中冲出一人,绕过战团直扑许文漓。任水天余光一瞥,连忙拔身而起冲出战团,却在背後挨了一刀,用的正是许文漓初见他那时,杀白衣人的前半招。
“非天魔影!”众人大惊。
可任水天没有继续展示他的非天魔影,待他追至,许文漓已被牢牢抓住,没一分漏洞。
第二十六章
“对没有武功的人出手,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义之士?!今日一战,就算我们死在这里,也必是会传出去的!”任水天对盟主说。正义之士,最怕的就是名声。
盟主略一思索,朗声道:“陆公子,此事还须慢慢商议,你先放了这个小兄弟吧。”
原来这位就是要给陆小公子报仇的家属,不过他似乎不是很想放人,匕首横抵在许文漓脖子上拿不下来。盟主的面子有些被破坏啊……幸好旁边一人过来说道:“陆公子不用急躁,那魔头今日哪有生路?早死晚死都是要死,你何必毁了天下群雄的名誉?”
陆公子听了此话,认命的把许文漓推了出去,正跌落在冰冷的地上。
任水天投了一眼过去,并没去扶他,许文漓知道,他现在步步危机,便撑著笑了一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好好的去打,我还等著去江南呢!”
众人皆是惊讶之情,独独任水天会心一笑,再起打斗。
转眼已过三日,不眠不休的打斗了三日。但是这只是说的任水天,武林人士们人数众多,当然能轮番上阵休息吃喝,甚至还有好心的,把干粮给了许文漓。
可他怎麽吃得下?
从第二天开始,天山就下起了雪,鹅毛般的纷纷扬扬。
打著打著,已经换了好几个地方,其他人都亦步亦趋的跟著。
任水天不眠不休,许文漓也睡不著觉,此时眼下已是青黑一片,甚是吓人。水天又已全身浴血,当然,也有不少敌手不能再动了,只是剩下的,就更难对付。
突然一只飞镖从刁钻的角度打去,任水天极力避过,却打断了胸前血玉的绳子。血红的玉片跌到雪地,马上就要和地上那些乌红鲜红的血融到一起。
一刻也离不了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