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债务给全压下来了。」
虞幼棠听到这里,不禁替虞光廷害臊,面颊都隐隐的泛了红:「哦……是这样。」
盛国纲停顿了一下,仿佛是很犹豫的继续说道:「虞先生……幼棠,令弟现在……很不学好啊。」
虞幼棠心里明镜似的,如今就满脸发烧,也没留意到盛国纲对自己换了称呼:「我……我现在是管不得他了。」
盛国纲瞄着他的神情变化,微微探头过去问道:「你都知道了?」
虞幼棠此刻真是臊的仿佛被人脱了衣裳扒了皮一般——往常他总觉着自己和虞光廷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刀两断了;可
如今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家这混账弟弟,他才发现两人血浓于水,断不了!
虞光廷不做脸,他跟着能活活的羞惭死。
正值此刻,忽有佣人小跑着赶了进来,轻声禀报道:「大爷,外面来了一位先生,说是您家二爷。」
虞幼棠和盛国纲都是一愣,不过盛国纲随即就恢复了自若态度——他从来就没把虞光廷当个人,所以满不在乎。
虞幼棠深知此刻不是个兄弟相见的好时机,可是虞光廷现在浮萍一般四处的丢人现眼,自己势必不能轻易放了他。
对着盛国纲一点头,他急匆匆的说了一句:「你先坐。」然后奋然而起,拔腿便往外走。盛国纲坐在后方,就见他一
路走得东倒西歪——然而最后一手扶住门框,他拖着两条腿,竟也是移动出了客室。
虞光廷站在暮色苍茫的院子里,怀里抱着他的小猫,并没进楼。
虞幼棠气喘吁吁的迎了出去,兄弟两个相见无言,一个呼呼喘气,另一个低头摩挲小猫。
寂静片刻后,虞光廷首先开了口:「我是来见阮医生的。」
虞幼棠双手抓着长袍两侧,精疲力竭的说道:「来得好,我正要找你。」
虞光廷这回抬了头:「你找我干什么?」
此时四周无人,虞幼棠无心再斟酌语言,直接就怒道:「我要被你活活气死了!你给我进来!」
虞光廷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撅着个嘴咕哝道:「我又不在你眼前,怎么会气到了你?」
虞幼棠长叹一声,拿这弟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53话不投机
虞光廷回头看了一眼停在院门口的汽车,然后抱着他那只小猫,迈步随着虞幼棠走向楼内。
其实他也晓得自己接下来恐怕要挨一顿好骂——虽然他哥哥有气无力的不善骂人,但也定然不会轻描淡写的饶了他。
不过他还是决定去聆听他哥哥的训斥——好一阵子没相见了,他只要多听虞幼棠说几句话,就能大概猜测出这兄长的
身体状况。
春天来了,虞幼棠旁的起色没有,但总该不会再喘成风箱了。
兄弟两个一进门,迎面就遇上了盛国纲。
虞光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此人,大惊之下竟是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而虞幼棠本是让盛国纲在客室内稍
坐片刻的,也未料到他会私自走出,故而此刻和自己那兔子弟弟并排站了,脸色也是红白不定。三人相对,倒是只有
盛国纲最为坦然了。
「虞二爷。」他高高大大的站在这二人面前,先是对着虞光廷一点头:「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虞光廷下意识的紧紧搂抱了小猫,皮肤仿佛瞬间变成了蜡白,一点好气色都不见了。慌乱的看了虞幼棠一眼,他一言
不发的低下头,绕过盛国纲就向内冲去——他不认路,慌里慌张的就要往楼上跑。虞幼棠见状,来不及去敷衍盛国纲
,迈步也追了上去。
盛国纲回身看着虞家两兄弟的背影,忖度一下,一扭头又回客室去了。
虞光廷躲上二楼之后,心神稍定,回头见他哥哥一手扶墙,一边走一边喘,眼睛都红了,就赶忙弯腰放下小猫,走上
前去扶住了兄长。
虞幼棠未带手杖,身边除了一面墙之外,一点支撑也没有,此刻靠进虞光廷怀里,他一颗心砰砰乱跳,一时竟是说不
出话来——幸而阮明志不知从哪里赶了出来,和虞光廷两人合力,把虞幼棠就近架进了卧室中。
虞幼棠坐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气,两只眼睛盯着虞光廷发狠。虞光廷心里胆怯,可是表面上毫不在意,自顾自的和
阮明志说话:「阮医生,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阮明志正站在床边摆弄虞幼棠,听了这话就好奇的停手问道:「什么事啊?」
虞光廷走到门口「喵喵喵」的叫了几声,将小猫唤过来抱起,而后走到阮明志面前,把小猫那尾巴高高的掀了起来:
「阮医生,你瞧,我的小猫是不是长了蛋蛋?」
阮明志听他说话十分幼稚,居然还满口的「蛋蛋」,就啼笑皆非的皱起一边眉毛,探头过去看了一眼。
「哦。」他很痛快的答道:「这的确是公猫的睾丸。」
虞光廷立时显出了一脸苦相:「啊?真是公猫呀?可是……可是你看它屁股后面也是两个洞,并没有小鸡鸡的啊!」
阮明志哈哈笑了两声:「很快就会有了!」
虞光廷叹了口气:「那……阮医生,你是医生,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阮明志一愣:「我有什么办法?你要干嘛?」
虞光廷低下头,很爱怜的抚摸了小猫的皮毛:「你、你能不能帮我把他阉了呢?我不想要公猫啊。」
阮明志大惊失色:「我又不是兽医!」
虞光廷很扭捏的恳求道:「我知道你不是兽医啊……可是人和兽都是活物,一定是相通的嘛。其实我也去过医院,可
是他们都不肯帮我看一看妹妹,我没有办法,只好来找你了。」
阮明志听闻此言,觉着自己是受了侮辱,也不管虞幼棠了,当即摆出一副气哼哼的面孔,扭头拔腿就走。
虞幼棠这时缓过那口气了,见虞光廷抱这猫还在向门口张望,心里不禁又腾起一股子怒火:「你把猫放下,我有话要
和你说!」
虞光廷收回目光看了他哥哥一眼,见虞幼棠苍白着一张脸,形容甚是憔悴,就把小猫放去了墙角温暖处,然后关上房
门,走到了床前。
「哥……」他喃喃的开了口:「什么事呀?」
虞幼棠仰脸望向他,就见他穿着一身挺括利落的单薄西装,里面配着浅色衬衫,没系领带,更显潇洒摩登——这么漂
亮健康的一个弟弟,不学好,自甘下贱,如今还有脸问自己「什么事呀」!
虞幼棠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有点要坐不住,就暂且放下话题,颤巍巍的回身四处摸索,想要抬腿上床。虞光廷看他
像个美人灯似的飘飘摇摇,就蹲下来为他脱了皮鞋,又仰头问道:「哥,你要睡觉了?」
虞光廷如今只要一开口说话,虞幼棠就想发火——可他又没有那么强的精力去持续恼怒,所以只得压下胸中一口恶气
,低声说道:「今天晚上你不要走,我们聊聊。」
虞光廷听了这话,脸上显露出为难神色。双手托着他哥哥的一只脚,他锁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末了将虞幼棠那条腿抬
到床上,起身说道:「那我得打个电话去请假才行。」然后不等虞幼棠回应,他自己扭身便跑出去了。
虞光廷很怕在二楼走廊里会遇见盛国纲,不过盛国纲此刻老老实实的坐在楼下客室内,并没有贸然出现在他面前。站
在走廊尽头的电话机旁,他变换了各种语气,时而撒娇时而撒泼,开动着脑筋和电话那边的冯希坤斗智斗勇——冯希
坤着实是太爱他了,像猫抓老鼠一样,简直恨不能从早到晚的用嘴叼着他。
最后他豁出命来,和冯希坤死犟到底,终于得到了在虞宅留宿一夜的许可。站在楼梯口唤来一位不甚偷懒的仆人,他
让对方出门把冯家的汽车打发走了。
然后他回了虞幼棠的卧房——兄弟二人既然有了一夜的功夫,那眼下也就不必过于着急。大眼瞪小眼的相望片刻,这
两位一起宽衣解带,共同放水洗澡去了。
他们把楼下的盛国纲给忘记了。
虞家两兄弟在沐浴过后,裹着睡衣倚靠床头并排坐了,统一的都是香喷喷。
薄棉被整齐的在床上铺开,向上搭到二人的大腿——春天了,这么着也就不冷了。
默然片刻后,虞光廷绞尽脑汁的没话找话:「哥啊……你喝没喝过可口可乐?」
虞幼棠扭头望向他:「什么?」
虞光廷不敢正视他,对着前方比比划划:「一种外国汽水,黑色的,别人从上海带回来许多,明天我给你送几瓶。」
虞幼棠急促的叹了口气:「老二,你还真是心胸宽广。」
随即他忽然发现虞光廷那脖子上点缀了一串红痕,就不假思索的用手指摸了上去:「这是受了什么伤?」
虞光廷痒的一歪头:「不是伤。」
虞幼棠还没反应过来:「不是伤是什么?」
虞光廷自己抬手,在那红痕上挠了两下:「冯希坤亲的。」
虞幼棠当即厌恶的转回前方,同时把手指在棉被边沿蹭了两下:「这样的日子,亏你还过得下去!」
虞光廷斜眼看了看蜷在角落处打盹儿的小猫:「那你让我怎么办?我没本事,吃不了苦,又找不到富家小姐和我结婚
——冯希坤愿意养着我,那我就混一天算一天啰。」然后他又瞟向虞幼棠:「难不成你老哥非得看我冻饿而死才甘心
啊?」
虞幼棠听闻此言,忽然来了力气,转身就给了虞光廷一记耳光:「混账!」
虞光廷挨了这个嘴巴,虽然不疼,可也吓了一跳:「你打我干什么?」
虞幼棠气的面孔雪白,浑身乱颤:「你……你……你这畜生,虞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虞光廷不屑的「哼」了一声:「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姓虞的,我自己都不要脸了,还管什么虞家!再说虞家和我也没关
系啊,你不是和我分家了么?」
虞幼棠抡起手臂,鼓起劲来又给了他一巴掌:「你现在到底还有多少债务?我给你还,我养着你,我只求你不要出去
给我丢人现眼了!」
虞光廷一听这话,像个顽劣的小孩子一样,反而更要和他哥哥对着干了:「用不着!你留着你的钱买酒买药去吧!你
这喝喝酒、吃吃药,日子过得多好啊。我要是回来了,还得麻烦金光耀过来杀人,那怎么好意思呢!」
虞光廷总觉着自己是受了委屈的,所以很想在虞幼棠面前闹一闹,闹够也就算了;然而虞幼棠并不能体谅他这种娇儿
的心情,只是被他那左一句右一句的歪话气的头晕目眩,咬着牙接连打他。后来虞光廷被打急眼了,下意识的回手也
拍了哥哥一巴掌——拍在了手臂上,不重,可是不知道怎么就使巧了力气,打出「啪」的一声脆响;而虞幼棠应声而
倒,一头便栽倒床上去了。
虞光廷这回可真是吓坏了,连忙起身爬去看望虞幼棠:「哥,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啊。」
虞幼棠没想到他竟敢还手,气的眼冒金星,伏在床上只是喘,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虞光廷生平最怕他哥哥犯哮喘病,
这时就手忙脚乱的把虞幼棠扶起来搂进怀里,一下一下的摩挲对方那胸口。
就在这慌张之时,房内忽然无声无息的开了。
盛国纲探头走了进来,脸上起初是笑微微的,可看到眼前情景后,他立刻严正了神色:「哟,你们这是……」
虞光廷本是搂抱着虞幼棠,然而待到盛国纲走近了,他却是怯生生的向后挪移,蜷缩着躲在了虞幼棠的身后——两只
手臂倒是依旧环抱着哥哥的。
虞幼棠常年在北平过着安逸平静的日子,从来没有这样糟心过——可他惦记着虞光廷的债务,又不得不强挣着做出好
颜色去笼络盛国纲:「盛先生……」他抬起头极力平顺了气息:「实在是对不住,我光忙着处理家务事,把你给冷落
了……」
盛国纲站在床边,就见虞家兄弟两个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虞幼棠是苍白而脆弱的,而虞光廷则像只小动物一样,低
头把下巴抵在了哥哥的后颈上——两个人都眉目俊美,皮肤细嫩,有一种易碎的美丽。
盛国纲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没关系,你不要和我客气。」
虞幼棠扭头望了窗外,只见外界一片漆黑,就又打起精神挽留道:「现在实在是不早了,盛先生要是不嫌弃的话,不
如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正好客房都是现成的。」
盛国纲把手插进西装口袋里,垂下眼帘思索了一瞬,随即答道:「那好,反正我回去也是清闲,索性留下来叨扰一夜
,明天也好参观参观你这新居。」
虞幼棠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脸吩咐弟弟道:「老二,你去叫佣人上来,为盛先生安排客房。」
虞光廷紧紧的搂抱了哥哥:「我不去。」
虞幼棠以为他还在对自己耍脾气,真是恨的牙都要咬碎;而盛国纲旁观着这两兄弟,此刻就打圆场道:「不必劳烦二
爷,我看楼下还有个打更的男仆,我自己下去支使他一声就是了。你们二位有话继续谈,我先告辞了。」
盛国纲一走,虞家兄弟接着斗气拌嘴。虞幼棠在虞光廷面前向来拥有着相当的威严,没想到弟弟如今变得油嘴滑舌,
丝毫不再将他放在眼里;而虞光廷没皮没脸惯了,下意识的有一句顶一句,倒也不是故意要气他哥哥。
两人越谈越是剑拔弩张,后来虞幼棠自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瓶酒,边喝边同他弟弟唇枪舌战,待到午夜时分,两人终
于大吵起来了。
54荒唐夜
酒这种东西,少喝一点自然是可以活血暖身,不过若是痛饮的过了头,那结果可就不甚美妙了。
因为虞幼棠随时会在床上喝酒吃药,所以他那床头旁边总要摆一只矮柜,既可放置物品,又可权充桌子。此时那矮柜
上面毫无章法的摆了三只空酒瓶,而虞幼棠打开了一瓶烈性伏特加,暴怒着仰头灌了一大口,咕咚一声又咽了下去。
他把虞光廷留下来,当然是要谈些正事;可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却是为了一些不相干的细枝末节吵了个不可开交。
对于这位卖屁股的贤弟,虞幼棠恨铁不成钢之余又觉着对方扫了自己的颜面,气喘吁吁的将其很是羞辱了一通;而虞
光廷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落到卖屁股的悲惨境地,全是因为兄长无情,故而听了那些刺耳言语,也是委屈恼火的要命—
—他现在和冯希坤等人贫嘴惯了,伶牙俐齿,什么话都说得出,张口便能把虞幼棠给堵个七荤八素。
矮柜上的空酒瓶数目增加到了五个,虞光廷扶着虞幼棠下床撒了两泡尿,然后依旧是吵——吵的毫无章法,乱七八糟
,纯粹就是为了吵而吵。
及至到了夜里一两点钟的时候,虞幼棠终于是挺不住了。虞光廷常过夜生活,精神却是依然振奋。眼看着他哥哥声嘶
力竭的一边说一边往旁边栽倒,他爬上去从后方抱住了虞幼棠:「哥,你说又说不过我,还是睡觉吧!我不和你一般
见识就是了!」
虞幼棠瘫在虞光廷怀里,手脚冰凉,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你这没有廉耻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
虞光廷把手从对方那睡衣下摆处伸进去,抚上虞幼棠的心口轻轻摩挲:「你这样的都强挣着活到现在呢,我活蹦乱跳
的一个人,凭什么要死?」
虞幼棠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呼哧呼哧的喘了片刻,他向后一仰,枕在了虞光廷的肩膀上,同时气若游丝的说道:「老
二,我难受。」
虞光廷很少看他好受过,所以听了这话也不为所动:「那你就睡觉嘛!没本事还要追着我吵架?!」说完他抽出手来